“江灵均.........”
“柳元弦,别出事。”江灵均按着柳元弦的肩膀,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一点一点落在柳元弦的脖颈处,所有的脆弱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妻子面前时,才能被对方一览无余:
“地球没了谁都能转,可我........没了你不能活。”
柳元弦:“..........”
他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惨白地天花板,在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从自己身体里流逝的瞬间,在原本以为所有的隐秘不被人察觉的痴恋不会有回应的结果时,他却听到了来自他为之奉献了一辈子的人内心最真实的独白。
江灵均说.........没了他不能活。
他说要和他生同衾死同穴,死了也还要在一起。
柳元弦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竟忽然萌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觉得生了病也挺好的,他吃了一辈子的亏,总算在这里赢了一把。片刻后,他又忽然哭起来,像个疯子一样,边哭边笑。
江灵均听得笑声,从柳元弦的身上撑起身,看着身下脆弱又依旧美丽的妻子,看着他含着泪花笑着对自己说:
“江灵均,你为危青禾掉了一辈子的眼泪,这回........也总算为我流一回了。”
江灵均心脏一痛,闭了闭眼睛,用力抱住柳元弦,缓缓将脸埋进柳元弦的脖颈。
他闻着他腺体处越来越淡的木兰信息素的味道,感受着双臂中几乎瘦的要抱不住的身体,只觉从未感觉到的心慌,许久,他才缓缓圈紧怀里的人,哑声唤他:
“老婆..........”
“.........”柳元弦听着这个从未听过、陌生又格外亲昵的称呼,彻底怔住,半晌,他伸手抓住了江灵均的手臂,慌乱地用力把他往外推:
“滚.........”
他带着哭腔:“滚,江灵均,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给我滚出去。”
江灵均被他推的一踉跄,反应过来后又用力抱住了柳元弦,没有松手:
“老婆。”
他抱着柳元弦,双臂缓缓圈紧,一字一句道:
“我哪里也不去。”
他低下头,吻了吻柳元弦流泪的眼睛,“我就在这里照顾你。”
柳元弦呆滞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可怜我?”
“........我爱你。”江灵均一辈子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没再结婚当天说,没再江明若将江彻寒两兄弟出生的时候说,更没在结婚纪念日说,反而在医院这样气氛阴沉又压抑的地方,缓缓说出了口:
“我爱你,柳元弦.........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他的妻子,从前,不是危青禾;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从始至终,都是柳元弦,也只会是柳元弦。
“.........”柳元弦没有说话,半晌,他缓缓将脸埋进江灵均的怀里,因为病痛而浑身微微颤抖,肩膀用力缩起,像是淋湿又浑身病痛、无家可归的猫,带着试探躲进了自己的避风港,最后被江灵均用力抱住,才带着所有终于被人理解和知晓的委屈和崩溃,痛痛快快地哭出声。
“........”
江彻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抽血化验的单子,掌心放在门把上,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进去。
他默默站在门口,看着爸爸妈妈相拥的背影,最后,缓缓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最后,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将头低了下去。
他就这样在门外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微微亮起,江灵均打开门从门后出来,看着站在门外出神的江彻寒,才低声喊了一句:
“团团。”
江彻寒看了江灵均一眼,将单子递给了江灵均,哑着声音:
“医生说,让妈妈早上空腹再做一个胃镜,进一步检查。”
江灵均接过血检单子,低头对着昏暗的灯光看:“医生说什么了?”
“医生说,在妈妈的血液里查出肿瘤标记物。”
江彻寒看他,一字一句:
“所以需要再做胃镜。”
“.........”江灵均看着单子,又看了一眼江彻寒,半晌,江彻寒听见他说:
“知道了。”
他说:“去家里收拾收拾东西,把妈妈和我的衣服都带过来,准备住院。”
江彻寒看着江灵均的脸,半晌,才道:
“爸爸,对不起。”
他说:“是我害了妈妈。”
如果他早上不对妈妈说那样的话,也许妈妈就不会突然气急吐那么多的血,然后住院吧。
“........胡说什么呢你。”江灵均并不知道江彻寒和柳元弦早上的对话,还以为是江彻寒在自责自己对柳元弦的关心太大少:“别想太多,团团。有爸爸在呢,啊。”
江灵均摸了摸江彻寒发红的眼睛,温声安慰:
“去吧,回家躺一会儿,眼睛都熬红了。医院里有爸爸在,没事的。”
江彻寒站着没动,被江灵均推了几下,才勉强往前走了几步。
“回去吧,休息休息,然后把爸爸妈妈的衣服带过来。”
江灵均对他挥手,“去吧。”
他掏出皮夹,将钱放进江彻寒的手心里,“打车回去。”
“.........”江彻寒缓缓收紧指尖,片刻后,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浑浑噩噩地打车回到了家里。
家里依旧安安静静,客厅里没开灯,窗帘紧闭,江彻寒恍惚间差点被自己的行李箱绊倒。
“...........”他扶着墙稳住身形,盯着那行李箱看了一会儿,随即僵硬着身体,缓步上了楼梯。
他走进浴室,将碎的不行手机捡起来,找到充电口,接上电,等待着屏幕亮起。
过了也许有一分钟,也许也没那么久,手机屏幕缓缓亮了起来。
江彻寒等他反映了一会儿,很快,手机屏幕里便弹出了密密麻麻的消息,全是薛千湘的:
【江彻寒,你到了吗?】
【生日宴快开始了!】
【江彻寒,我收到了好多人送的生日礼物,可是还是最想要你的。】
【江彻寒,我切蛋糕了,你来的太晚,就没有蛋糕吃了!】
【江彻寒,我要许愿了!你怎么还不来!】
【........江彻寒,零点了。快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你为什么还不回我消息?你在哪里?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江彻寒,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许愿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了!】
【江彻寒,我撤回我刚才那句话。你求你回我消息好不好?】
【.......你再这样玩失踪,我真的要生气了!我要一辈子不原谅你了!】
【........江彻寒,你说话不算话。】
【我恨你。】
看着手机屏幕上来自两小时前的留言,还有密密麻麻的来自薛千湘的来电提示,江彻寒终于绷不住,缓缓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中,失声痛哭。
他不敢再回薛千湘的消息,只发了一句简短的“对不起”,就没有再看手机,而是擦干眼泪,拿出行李箱,匆匆收拾好柳元弦和江灵均的衣服,路上还买了一份早餐给江灵均,来到了医院。
等来到医院的时候,柳元弦已经被推进去做胃镜了。
江灵均和江明若坐在门口,等着胃镜的结果。
“哥,爸爸。”江彻寒拿着早餐,看着同样满脸疲惫的他们:
“结果怎么样了?”
“还没出。”江明若摇头,显然对柳元弦生病这件事消化不良,喃喃道:
“妈妈怎么会突然病了呢?”
他明明是那样的无所不能。
江彻寒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同样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焦急地等待胃镜的检查结果。
没一会儿,他的手机铃忽然响了,江彻寒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人提示,见是薛千湘,犹豫了片刻,还是哑着声接起:
“喂?”
“江彻寒,你个大骗子!”电话那头传来薛千湘哽咽的声音,显然是哭了一晚上,声音都哭哑了:
“你说会来的!你没有来!我讨厌你!我妈妈说你和我在一起,根本不是真心爱我,而是有别的目的,但我不相信!你喜不喜欢我,你给我个准话,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他话还没说完,检查室的门就被推开,柳元弦被人扶了出来,手里拿着检查的单子。
检查的医生走出来,看着江灵均,低声道:“在胃粘膜处发现了可疑病变。”
他说:“我们已经在可疑病变处进行取样活组织检查,准备进一步进行病理检查,明确病理诊断。为了确保诊断结果正确,家属再带病人做一个影像学检,辅助我们判断。”
江灵均声音发抖:“..........医生,我太太他到底是什么病?”
“.........”医生看了江灵均一眼,谨慎道:
“还不确定.......但,有一部分可能是胃癌。”
“..........”江彻寒在旁边听到,只觉耳边嗡嗡的,在那一瞬间,忽然天旋地转,整个人差点踉跄的坐到在地上。
“........喂,江彻寒?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薛千湘那边还在问:
“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江彻寒哽了哽,嗓子酸疼一片,整个人恍若灵魂出窍般,恍恍惚惚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的口,又说了什么:
“对不起,宝贝,生日快乐。”
他尝到了满嘴腥咸的眼泪:“还有........我爱你。很爱很爱。”
但也.......只能爱到这里为止了。
言罢,江彻寒缓缓挂了电话,上前一步,紧紧扶住了柳元弦摇摇欲坠的身体。
“妈。”他看着柳元弦消瘦的脸颊,缓缓握紧了他因为打针而青紫肿胀的手,哑着声道:
“我们去做CT检查吧。”
第46章 “您就当我不孝吧,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通信被挂断的嘟嘟声, 薛千湘愣怔片刻,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缓缓将贴耳的手机放至面前, 直到手机屏幕彻底熄灭, 他才忽而恼怒一般,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
王八蛋江彻寒!
自己期待了那么久,等了他那么久,整整一晚上没有合眼,他倒好,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结束了, 甚至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没来。
就算是随便敷衍他也好!
飞机晚点, 礼物半路丢了,甚至是走错路了, 那么多理由, 就算江彻寒随便编一条, 他也会信的!
他为什么连敷衍都不肯敷衍呢!
薛千湘哭的眼睛都肿了, 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 一边哭,一边气的浑身打颤。
沉重的红木门被悄悄打开一条边,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管家的脸出现在门后。
他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薛千湘, 犹豫片刻, 转过头看了一眼危青禾:
“太太.......”
“推门进去。”危青禾声音很冷:“哭归哭, 早饭得吃。”
“........”管家迟疑了几秒, 但还是决定听令行事。
他将门完全打开, 随即让到一边让危青禾和佣人进去,像是提醒般道:
“小少爷, 夫人来了。”
薛千湘下意识抬头,擦了一把眼睛,红着眼圈道:
“妈........”
“宝贝,该吃早饭了。”危青禾坐在薛千湘的床边,伸出手指,疼惜一般摸了摸他的脸颊:
“饿了吗?”
“.......”薛千湘垂下因为眼泪而打的有些漆黑沉重的眼睫,盯着危青禾,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不饿。”
他抱着膝盖,瞳仁放大,眼神虚虚地看着不远处的一点,道:
“妈妈,我好想江彻寒。”
他喃喃道:“我一个月没有见他了........我好想他.......”
危青禾脸色沉了沉,但细微的表情变化很快就被他自己调整好,没有让薛千湘察觉:
“宝贝。”
他的语气透露些许不容置疑:“你该吃饭了。”
言罢,他端过南瓜小米粥,搅了搅,吹凉以后亲自送到薛千湘面前:
“来,宝贝,喝点粥。”
薛千湘将头低下去,抱着膝盖,用力摇了摇头:
“不要,妈妈,我没有心情。”
危青禾:“........”
他伸出手,按住薛千湘的肩膀,低声道:“宝贝。”
他说:“荷尔蒙的分泌最多只能持续十八月,等到它从你身体里消退了,你就不会想他了。”
“不.........”薛千湘用力摇了摇头,随即急切地抓住危青禾的手臂,道:
“妈妈,江彻寒和其他alpha不一样。”
危青禾说:“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不.......”薛千湘撩开自己的手臂,露出雪白的皮肤,语气急促地想要:“妈妈你忘了吗?我有信息素过敏症啊?只有遇到江彻寒,我才不会过敏。”
他用指尖晃了晃危青禾的手臂,殊不知自己已经因为过于激动,导致指尖直接嵌进了危青禾的肉里:
“妈妈,江彻寒对我是不同的.......他是不一样的......”
“傻孩子,你这是受了信息素匹配度的影响。”薛青禾摸了摸他的头,叹息着说:
“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你之所以会过敏,只是因为你体质特殊,相容域狭窄,所以一直没有遇到信息素匹配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alpha而已。”
薛千湘微微瞪大眼珠:“妈妈........”
“宝贝,有时候妈妈想一辈子让你待在薛家,永远不要嫁人,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待在爸爸妈妈身边,不受到任何伤害。”危青禾说:
“有了信息素过敏症,你就自然而然会对所有alpha保持一定距离,妈妈很高兴看到这一点,所以妈妈一直没有想要带你去治病。”
“但妈妈没有想到,目前为止,你唯一遇到的不对他信息素过敏的alpha,竟然是江彻寒。”
危青禾看着薛千湘吃惊的眼神,缓缓道:
“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多少?百分之九十?还是百分之九十九?不过.......这都不重要。”
危青禾摸了摸薛千湘的头,声音低沉:
“妈妈会找一个,比江彻寒更优秀、而且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更高的alpha来代替他,让你彻底忘了他。”
“不,妈妈。”薛千湘惊恐地瞪大眼:
“妈妈!我不要!”
他抓着头发,崩溃道:“我不要除了江彻寒之外的alpha出现在我身边!”
“宝贝,这不受你控制。”
危青禾说:“你知道吗......妈妈之前和一个人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一........但是后来因为你爸爸出现了,因为你爸爸和我的信息素匹配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二,所以妈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你爸爸,和他来到了容港。”
“宝贝,你会忘了江彻寒的。”危青禾说:“世界上那么多alpha,总有一天,你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会超过你和江彻寒的信息素匹配度,而那一天,你也会像妈妈一样,彻底爱上别人,而悔恨自己当日只选择一人的愚蠢。”
“母亲!”薛千湘一把推开危青禾,危青禾手中的南瓜粥被薛千湘掀翻在地,打湿地毯,发出清脆的碎裂响声:
“我不会忘了江彻寒!”
他眼睛发红,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是你,我是我!我既然认定了江彻寒,除非他不爱我了,那我就一辈子不会改变!我跟定他了!你不要,不要总拿你的事情和我做比较,总拿信息素匹配度当做你自己当初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借口和理由!变心了就是变心了,出轨了就是出轨了,别拿真爱当幌子!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我不是你,也一辈子不会、不想成为你!!!”
当初出轨的遮羞布被自己的儿子残忍且不留情面地亲手撕碎,危青禾本以为薛千湘会理解他,却没想到根本没有站在那一边,赤裸裸的斥责将危青禾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彻底击碎。
危青禾猛地站起身来,恼羞成怒地甩了薛千湘一巴掌:
“薛千湘!”
“我说错什么了!难道不是吗!”薛千湘被巴掌扇的大脑嗡嗡作响,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来,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我只是想见他,我又有什么错!”
“你错在不该爱上江彻寒!”危青禾满脸失望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
“看来江彻寒真的把你带坏了,你竟然这么和妈妈说话!”
“这和江彻寒没关系!”薛千湘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跳下床,头发蓬乱,右脸还顶着一个硕大的红色巴掌印,活像是疯了,喃喃道:
“我要去找江彻寒,我要去京海找江彻寒.......”
危青禾后退几步,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让身后的人蜂拥而上,将往外跑的薛千湘拉回来,按在床上,随即转身离开,丢下一句:
“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不可能让你和江彻寒在一起。”
“既然你这么想江彻寒,那下个学期就不要去容港大学了,妈妈会和校长商量,把你送到A国去当交换生,顺便治治你的信息素过敏症。等你的信息素过敏症治好了,妈妈再给你安排相亲,迟早会让你忘了江彻寒。”
薛千湘被拉着坐在床上,崩溃地看着危青禾离开,面前的红色木门关上,将他绝望大喊的声音关在空空荡荡且寂静的房间里面:
“妈!”
“.........”
危青禾带着人走了,没有回头。
薛千湘赤脚踩在地毯上,跑到门边,想要打开门,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而且门外还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是危青禾在交代管家,在薛千湘的房门找两个保镖看住,不让薛千湘出去。
薛千湘愤怒地拍了拍门:
“妈!”
危青禾没理他,交代完事情后就走了。
薛千湘对着木门拳打脚踢,可惜门外的人都不理他,全部听命于危青禾,最后,薛千湘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新躺回床上。
他一晚上没睡,情绪又大起大落,很快就累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是有什么人擦去他眼角的眼泪,又重新给他盖好被子。
“江彻寒........我冷.......”薛千湘闭着眼睛,抱紧自己的双臂:“江彻寒........”
给他盖被子的人手一僵,片刻后,缓缓收了回去。
薛千湘能感受到一双眼睛似乎是在床边看了他很久,片刻后,悄声离开了。
薛千湘一觉睡到下午六点多。
他睡完觉之后,似乎情绪冷静了一点,危青禾让管家给他送吃的,薛千湘除了动作和神情有些麻木之外,到底吃了,没再打翻小米粥,而是全都吃完了。
“就是表情看起来有些呆呆的。”管家尽职尽责地和危青禾汇报:
“小少爷一边吃一边掉眼泪,看起来真的有些伤心。”
“随他去。”危青禾不放心上:“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再多派点人看住他。”
“.......是。”管家目送危青禾离开。
到了晚上,薛宅所有人包括狗都睡了,除了薛千湘房门外的保镖。
薛千湘趴在门外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抿了抿唇,缓缓走回房间。
他用力将被单从床上拖出来,绞成长条状,随即打开衣柜,将所有能绑上的衣服全都绑在被单上,再跑到窗边对比了一下离地面的长度后,又走回来,将被单绑到床角固定,随即将绞好的被单和衣服从窗户上丢下去。
夜黑风高,薛千湘穿着毛衣有些单薄,但他此时却因为紧张而浑身发汗。
他又试了试被单的结实程度,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拿好手机和身份证,揣进兜里,随即缓缓从窗户爬了下去。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有些紧张,而且他的房间在四楼,还是有一定高度的,薛千湘一边吓的腿发抖,一边闭上眼不往下看,给自己默默打气,缓缓向下爬。
爬到离地面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被单不够长了,薛千湘目测了一下高度,最后狠了狠心,竟然直接跳了下去。
好在下面是草坪,薛千湘又用了一点技巧,这才没有摔骨折,但同样也摔得眼冒金星,半天没爬起来。
他摔得尾椎痛的要命,也没喊出声,自己缓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坐起来。
他知道,现在庄园内所有人都睡了,这是他跑出去的最好时机。
如果他今晚跑不出去,被人发现了,那危青禾只会看他更严,搞不好下个学期就真的直接把他送去A国当交换生,治病,那他就真的见不到江彻寒了。
薛千湘左右张望了一圈,后背汗湿一片,忍着疼,摸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小心地避开所有监控摄像头,直接输入密码,进了车库。
他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掌心一直在冒汗,摸方向盘的指尖湿滑,他不得不往裤子上擦了擦,咽了咽口水,时不时瞄一眼周围,警惕有人出来。
车库的门在他的遥控下缓缓打开,和地面一点又一点拉开距离。
薛千湘听着车库打开的声音,强作镇定,实则慌乱地将车钥匙插进锁孔里,因为害怕和紧张,所以插了三次才抖着手腕插进去,钥匙在寂静的车库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如同鼓点一般,敲着他的心脏,仿若要彻底跳出胸腔。
将钥匙插进去后,薛千湘坐在车上,打开近光灯,等待着车库的门完全打开,脚已经踩在了油门上,抬头看向外面。
车库门缓缓地打开,随后,一双脚竟缓缓地出现在薛千湘的视线里。
“.........”
薛千湘吓的心脏差点停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错愕地瞪大眼睛,心脏咚咚咚地跳着,眼睁睁地看着危青禾阴沉的好像能滴水的脸出现在暗夜里,停在车库面前,好似风雨欲来,阴森恐怖。
“..........”薛千湘吓的不敢动,僵坐在车上,看着危青禾一点一点地靠近他,走到他窗边,抬手敲了敲,声音低沉又带着阴狠:
“薛千湘,下车。”
咕嘟——
薛千湘咽了咽口水,豆大的冷汗从鬓角滑落,沾湿了脖颈,汗涔涔的,几乎不敢回头看危青禾的表情。
“薛千湘,下车。”危青禾最后改敲车窗为砸,用力地拍着薛千湘的车玻璃,愤怒道:
“薛千湘,下车!”
薛千湘闭了闭眼,似乎是在稳定自己的情绪和心跳,也像是在试图将危青禾自小对他的可怕的掌控欲,缓缓从自己的身体剥离。
他不是危青禾珍贵的玩具娃娃,也不是需要被困在庄园里才能健康长大的花朵,他是薛千湘,他是他自己。
他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爱人,同样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谁都不能阻挡他,即使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几秒钟之后,也许是半分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千湘才终于缓缓睁开眼。
这一次,他没有再和危青禾对着干,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启动车子,在车库的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挂好档位,一脚油门,直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