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酌言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忍，但还是沉声道：“躁动症爆发到极致，会出现严重的攻击倾向，无差别猎杀身边所有物种，如果压制不住……”
他顿了顿，低声道：“虎人会亲手终结他的生命。”
“这是兽人大陆千百年来的规矩。”
程知鱼一愣。
程知鱼懵在原地。
他每天都在努力学习和适应兽人大陆的各种规则，但在幼崽教育上，他从没妥协过。
现在，程知鱼即将看到一场父杀子的悲剧，被杀的还是名未成年的三头身幼崽，虽然这名幼崽正处在狂躁期，不可控制地在伤人，但也改变不了他因为生病就被父亲和整个社会放弃的事实。
太悲哀了。
虎人和熊人在某个方面，其实一模一样。
熊人在森林里遭遇危机，舍弃亲子为自己争得逃跑时间。虎人虽然没有明显的抛弃行为，但用残酷手段抹杀亲子，手段其实比熊人更加残忍。
程知鱼看着营地中央的深坑，昨天还活泼好动的虎崽崽，现在浑身是伤地躺着，成年兽人竭尽全力的一击，打碎了他不知道多少骨头。
剧烈的疼痛似乎让虎崽恢复了片刻神智。
他躺在坑底，眼神茫然无措，似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感到害怕，费力抬起头，看到自己父亲，眼中立刻绽出片刻惊喜：“爸……”
才张嘴，他嘴里立刻涌出大片黏腻的血沫。
程知鱼心里一紧。
萧酌言回过头看他，珍贵人类急呼呼的，眼底都是疼惜和不忍，眼眶都红了，手指不自觉地扣紧，指尖已经陷入掌下的皮肉。
萧酌言没收回手。
任程知鱼毫无所查的掐着。
兽人大陆亲情浅薄，抹杀躁动期亲子的事情全年最高能发生八百万例，因为太过普遍寻常，因此没有兽人会因此感到难过，包括萧酌言自己。
他见惯了杀戮和血腥，躺在他面前的尸体何止百万，多年的征战和戍边，早已经把他一颗心磨炼得刀枪不入。
但看着程知鱼的样子，他直观的感受到了旁观者的痛苦。
更明白，兽人大陆的教育和生存规则都出了问题。
再这么下去，或许不用等到异族入侵，兽人族就会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看多了程知鱼身边的岁月静好，忽然看到这一幕，我怎么有点不忍心】
【那也没办法，躁动症不可控的幼崽必须抹杀，否则他们会堕入黑暗，变成满身腐气的魔兽】
【暴动症不可治，只能靠自己熬，熬不过就是死，公平公正，没什么好说的】
【呜呜呜我宝贝好像快碎了……】
【唉，时间长了他就会习惯的】
“……爸……爸……”深坑里不断传来虎崽濒死的呼唤，这孱弱的声音却勾不起虎人半点同情。
校长拨开人群，扶着被折断的手臂走到坑边，“这只幼崽怎么这么强，躁动期简直比成年兽人还厉害。”
虎人道：“他上周躁动症没爆发，两次累积在一起，把他神智都侵蚀了。”
像是附和他的话，深坑里虎崽眼珠慢慢变成血红，显然重新被躁动症控制，他嘴巴里发出呼噜噜的猎食声，挣扎着想站起来。
虎人一巴掌又把他扇了回去，冷声道：“小鹿医生呢？”
“来了来了。”人群中传来急吼吼的嗓音，梅花鹿医生扛着一个体积庞大的医疗箱跑来，砰的一声放下，“医疗箱已经调试到最大值，把幼崽放进来吧。”
虎人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幼崽彻底放弃，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跳下深坑，拎破布似的，把幼崽拎起来，没轻没重地丢进医疗箱。
虎崽经历连翻重击，气息又孱弱了不少。
医疗箱关闭，自动开启医疗模式。
程知鱼呼吸都放轻了，眼也不眨地盯着远处。
【强制诊疗模式，开启。】无机质的冰冷女声从医疗箱体内传来。
【幼崽品种：冰原虎】
【躁动等级：九级】
兽人群里忽然发出惊呼声。
程知鱼不明白躁动等级代表什么，嘴唇动了动。没等他问，萧酌言就道：“兽人大陆把躁动症按照强弱划分了等级，从一到十，程度递增，十级为最强。”
程知鱼点点头，心里还揣着一丝希望，没到最强等级，说不定还有救，毕竟大陆医疗科技这么强……
但萧酌言没说完的是。
根据大陆传统，七级以上躁动就是不可压制的绝症，95%以上的幼崽熬不过折磨被抹杀。
而九级躁动，几乎是在宣布虎崽的死刑。
果然，下一刻，医疗舱爆发出惊人的晃动，红光闪烁，警报炸响。
【警报警报，幼崽躁动不可抑制，请立即抹杀！请立即抹杀！】
毫无感情的女声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在医疗舱里躺过一会儿，虎崽身上的伤已经被医得好了七七八八，这会儿爬起来，正在疯狂撞击玻璃，想要闯出来伤人。
孔雀校长转脸看向虎人。
虎人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扭了扭手腕，道：“打开医疗舱吧。”
梅花鹿医生点点头，“各位都离开吧，虎崽狂躁得太严重，距离太近可能会产生误伤。”
所有兽人步伐统一地往后退去，无人阻挡。
程知鱼被萧酌言死死拦住，嘴唇都被咬得发白，喃喃道：“我能救他……”
“程知鱼！”
萧酌言冷声打断他。
程知鱼回过神，看到悬浮在自己脑袋旁边的直播球，把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萧酌言赶紧把直播球捏碎。
程知鱼看着他道：“我想救他。”
他知道萧酌言明白他的意思，半个月前，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救过小龙崽。
萧酌言沉着眉眼：“不行。”
躁动症是绝症，全大陆科学家攻克了几万年，至今仍然无解，一旦程知鱼体内的血液暴露，他会遭遇到什么，不可想象。
萧酌言都未必保得住他。
“我能救他。”程知鱼不听劝的坚持。
这是他第一次忤逆元帅，也是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甚至绝望。
他前世出生的地方和谐安宁，孩子是家里的宝贝，是温室的花朵，被娇养呵护着长大，跟这里天差地别。
程知鱼从不见死不救，是担心自己在这里待久了，真的会丧失人性，变得跟这些兽类一样冷血。
为了保持住心底的一丝清明，他见不得虎崽去死。
……反正这片大陆处处充满危险和血腥，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万一血液的秘密暴露，他被无数兽人争相取血而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准一睁眼，他就又回去到过去那个和平的世界了。
萧酌言从他眼中看到了沉重的坚持，知道拦不住，握住他的手，道：“别乱来，我有办法。”
程知鱼呆呆转脸，眼里有了点熟悉的温润神采：“真的？”
萧酌言点点头。
医疗舱边十米，兽人已经全部退走，虎人严阵以待，就要打开医疗舱。
“等等。”
虎人一顿，转脸看到萧酌言走来，轻声道：“元帅有什么建议？”
萧酌言面无表情道：“边境研究所研制了一种抗躁动药物，目前还处于研发阶段，没有经过临床试验，既然你的幼崽已经无药可救，不如让我试药。”
虎人一愣：“抗躁动药物……真的？”
萧酌言：“目前还在保密阶段。”
虎人垂眸想了想，片刻后点头：“好吧，反正他没救了，就当给国家做贡献了。”
说完，他就退开一步，把医疗舱让给了萧酌言。
孔雀校长见他没动手，皱了皱眉：“怎么了？”
虎人道：“元帅要用幼崽试药。”
孔雀校长：“什么药？”
虎人远远打量医疗舱，轻声道：“抗躁动药物。”
他声音不大，足够校长和小鹿医生听见，两人同时一怔，不可置信道：“你确定？元帅真这么说吗？”
虎人点点头：“药物处于研发阶段，还没有临床经验。”
小鹿医生兴奋扇动的鹿耳朵又平复下去，这些年大陆上出了太多研发阶段抗躁动药物，没一个成功的。
他才兴奋几秒的心脏，迅速冷却。
孔雀校长既担心又好奇，迈步走向医疗舱，“元帅，关于这个药物，您有多少把握呢？”
萧酌言撇了他一眼。
孔雀校长脸一僵，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多嘴，连忙退了两步要走。
“校长别走，虎人也叫过来。”萧酌言道。
对于他的命令，校长不敢不听，很快把虎人叫回来。
萧酌言拿出一管红色的液体药剂，沉声道：“关于这管药物，我不做任何承诺，只为试药。”
虎人道：“我明白，动手吧。”
萧酌言点点头，正要走向医疗舱，身边的程知鱼忽然道，“能让我来吗？”
虎人和校长同时转脸看向他。程知鱼抿了抿唇，“虎崽崽现在很狂躁，强大的兽人靠近，说不定会引起他的激烈反抗，我只是一名人类，没有攻击力，他或许不会太激动。”
虎人和校长都觉得有道理。
萧酌言把药剂递过去，“去吧。”
程知鱼握着药剂，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他缓缓走向医疗舱，虎崽确实没从他身上感知到什么危险，红着双眼，趴到玻璃墙面上，冲他呼哧呼哧地龇牙。
“爸爸。”
小龙崽从远处飞来，程知鱼张开手把他接住，“崽崽怎么过来了。”
“我陪着爸爸一起。”小龙崽抱着程知鱼的脖子，脆声道。
他刚才在旁边听着，知道程知鱼要做危险的事情，他打算就在旁边看着，一旦虎崽崽要伤害爸爸，他就喷火。
小龙崽飞来后，其余三只幼崽也跟着跑来，争着吵着要陪着爸爸。
程知鱼蹲下来，抱着几只幼崽吸猫似的吸了几口，心里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才慢慢降下去，心情平复。
没有什么事情是吸一口幼崽解决不了的，不行就吸两口。
幼崽崽们虽然年龄小，但很敏锐，察觉到程知鱼情绪不好，四只幼崽都竭尽所能的在逗他开心。
“爸爸。”豹崽崽软着声音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熊崽崽捧着小保温杯，眼睛很亮地看他：“爸爸，蜂蜜水泡好了，我用最好吃的蜂蜜泡的，等你忙完，我陪你喝。”
狼崽平时最矜持，但今天也抱着程知鱼道：“爸爸不要怕，崽崽陪着你。”
程知鱼被幼崽哄得心脏止不住的发软，腻歪了一会儿后，程知鱼握着药剂靠近医疗舱。
虎崽愣愣地看着他，发出呼噜噜的攻击声，拼命撞击着玻璃，把自己撞疼了也不知道停。
医疗舱配备了自动喂食系统，程知鱼照着萧酌言的指导，按动开关，舱内就缓缓伸出了一截透明的喂食管。
虎崽看了看程知鱼，又看看喂食管，猛地扑过去，用尖牙死死咬住，下一秒，一个头盔从舱顶落下，把虎崽扣住不能动了。
“就是现在，把药灌进去吧。”萧酌言道。
程知鱼抿着唇点头，在没人看到的角落，他轻轻划破手指，把血液混进了这管用来偷梁换柱的药剂里。
虎崽不停挣扎，奈何脑袋动不了，所有药剂都灌进了嘴里。
“幼崽怎么不动了？”校长道。
虎人猛地抬眼：“难不成这种药真的有用？”
灌完药水，程知鱼松开了虎崽。
小家伙躺在医疗舱里，一动不动，小肚子轻轻起伏着，呼吸正常。他闭着眼，轻轻蜷缩成一团。
营地寂静，全部兽人都在期待药剂有效。
这可是全大陆兽人的极大幸事。
“警报声停了！”
“虎崽也没继续发狂！”
“怎么回事，程知鱼给虎崽喝了什么？”
校长也浑身颤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抓住元帅求一个合作，如果他的学校最先出现能压制躁动症的药物，还愁招不到学生？
到时候，只怕全大陆的幼崽，都会挤破头想要进入他的学校。
“元帅……”他兴奋颤抖的转向萧酌言，“这个药物……”
“只有一管。”
孔雀校长惊骇地瞪大眼，天堂跌入地狱不过一瞬之间：“怎么会只有一管……”
“边荒研究所在一次战争中被异族炮弹击毁，我们打扫战场时，只找出了这一管完好的药剂。”萧酌言一脸平静地把校长的话堵死。
在准备帮程知鱼偷梁换柱的时候，他就想好了后续所有说辞。
既要保护珍贵人类不被发现，又要把药剂来源做出合理解释，只有这一种办法。
况且，他说的异族炮击研究所也确有其事，经得住调查。
至于那管红色药液，不过是一挤口服补液盐。
“哎呀……”校长左右手狠狠地拍了几十下，惋惜的来回转圈，“真是可惜，元帅，这药剂一点资料都没剩下吗？”
萧酌言摇头。
“哎呀哎呀……哎呀！”校长来回转圈，恼恨得几乎要把脑袋薅秃。
医疗舱里，虎崽冷静下来。
四只幼崽趴在玻璃上，眼巴巴的看着，都是幼崽，都承受过躁动症的折磨，几只崽崽几乎可以感同身受。
“他好可怜。”狼崽忽然道：“身上好多伤。”
“爸爸。”熊崽崽看了看医疗舱，转脸道：“我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程知鱼心口一疼，轻声道：“不会。”
不管怎么样，他会竭尽所能地保护身边的幼崽。
熊崽崽收回视线，他知道程知鱼在安慰自己，但即使这样他也很开心了。
被程知鱼在森林里救下之后，他就有信心——即使自己变成虎崽这样面无全非的模样，爸爸也不会丢下他的。
程知鱼是全大陆最完美的爸爸。
【幼崽暴虐数值降低，心跳降低，血液流速变缓，现在开始重新检测】
医疗舱里传出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幼崽品种：冰原虎】
【躁动等级重新验证：
……确认完毕，躁动等级为：七级】
“下降了两级！”虎人看着幼崽，难掩心头火热。
校长上前，隔着医疗舱仔仔细细地关注虎崽的状态，“状态真的平稳了！”
躁动等级从九降为七，降幅虽然不大，但却是几万年来第一次碰到，兽人们怎么能不激动。
“元帅，这是全大陆的盛事啊。”校长已经顾不得忌惮萧酌言了，兴奋十足地道：“我想我们应该立刻上报国帝药剂研究中心，让他们对边荒研究所进行采样研究，说不定能再现这种辉煌药剂！”
萧酌言面色如常：“去办吧。”
校长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爸爸，他恢复了吗？”熊崽垫着脚，圆嘟嘟地屁股翘着，去看熟睡的虎崽。
“差不多啦。”程知鱼摸摸他们脑袋，“让他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他睡觉。”
“好。”
“爸爸你渴不渴。”熊崽高举着小保温杯，献宝似的递给程知鱼：“蜂蜜水温度刚刚好，爸爸喝。”
程知鱼满脸惊喜地接过来：“谢谢崽崽。”
熊崽不好意思地抿唇：“不用客气的爸爸。”
小龙崽晃了晃程知鱼的手：“爸爸，你饿不饿啊，你好像还没吃早饭。”
咕嘟嘟。
小龙崽才说完，程知鱼肚子就唱响空城计，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还真是有点饿了。”
四只小幼崽立刻兴奋，小龙崽道：“爸爸，我带你去吃饭吧。”
豹崽：“今天食堂早餐有烤臻鸡，特别好吃，我想给爸爸尝尝。”
熊崽举起手：“爸爸，你一定要尝尝蜂蜜酿鱼！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狼崽道：“还有烤全羊，那个也好吃！”
兽人大陆高等级物种全部吃肉，餐桌上离不了鲜美的肉类，程知鱼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残忍到吞食同类。
后来才知道，能上餐桌的兽族都是没法化形成人的低等级族类，被兽人们豢养，当做血食。
跟前世养猪养牛差不多。
“爸爸，好了吗？”小龙崽急呼呼的：“我们可以走了吗？”
小崽子彻底忘记了把自己养大的元帅，满心都扑在程知鱼身上。
“元帅，一起去吗？”程知鱼问他。
萧酌言站着没动：“我还有公务，你们去吧。”
程知鱼点点头，牵着一排小幼崽走向食堂。
说是食堂，其实也就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刚才虎崽肆虐，把食堂帐篷掀了，现在也还没修好，只能临时搭个棚子使用。
程知鱼被幼崽们带着进入棚子里坐好，他想自己去选饭食，但崽崽们却不准他动。
“爸爸，你坐着就好啦，我去给你拿好吃的！”小龙崽说完，啪嗒啪嗒跑向棚子另一侧。
“我也去给爸爸拿吃的。”
“我也要去。”
“爸爸乖乖坐好，端饭这种事情，让我们来就好啦。”
幼崽们动作很快，转眼就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东西全都搬到了程知鱼面前。
“崽崽们啊……”程知鱼轻轻扶额，好笑道：“有没有想过，爸爸其实吃不了这么多啊？”
看看这桌面，比脑袋还大的烤全鸡、手臂长的蜂蜜酿全鱼、堪比他大腿的烤羊肉……幼崽们是把整个食堂的饭菜都搬过来给他了吗？
小龙崽跟程知鱼待得最久，知道程知鱼的胃口和偏好，他准备的东西就细致多了，小餐盘里荤素搭配，好看又好吃，还精心削了个甜滋滋的水果。
“爸爸，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如果吃不光也没关系，崽崽帮你一起吃。”
其余三只幼崽一看那精心准备的餐盘，在看看自己拿来的大份菜品，有点局促又失落。
熊崽不安地搅动手指，喃喃道：“爸爸，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熊崽最晚来到程知鱼身边，还惴惴不安着，生怕程知鱼会不喜欢他。
“不用对不起。”程知鱼起身，把四只幼崽全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这些东西都很好，爸爸只是肚子比较小，吃不下这么多，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崽崽们狠狠点头：“嗯！”
“那我们开动吧。”
远处，孔雀校长不知道站在树下多久，远远看着程知鱼和幼崽相处。
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程知鱼和幼崽关系好，但每次看到，他都还是难掩惊讶。
狼崽抱着羊腿大口啃食，嘴角和脸颊都被粘上肉渣和酱料，小脸油乎乎的，他抱着羊腿抬起脸，看到了远处的孔雀校长。
“爸爸，校长在那边。”狼崽小声道：“他好像看了我们很久了。”
程知鱼擦了擦嘴角，转脸看过去，孔雀校长果然站在树下对他笑，然后慢慢走了过来。
孔雀校长分明是很和善的性子，在兽人里算是比较关心幼崽安全的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程知鱼总觉得校长找他没什么好事。
初次见面就邀请他来参加这么凶险的猎杀考核，还连一个规则都不提前告诉，让他以为自己只是来参加一个幼崽唱跳毕业会。
第二次认真谈话，校长给了他一纸合同，经过手机AI验证，这合同的坑比月球表面还多。
这是第三次，不知道他又要说点什么。
“程先生，饭食味道怎么样，还合胃口吗？”孔雀校长笑得一脸别有所图。
程知鱼不动声色地垂眸，“谢谢校长关心，饭菜都很可口，看来学校里有一个好厨师。”
孔雀校长哈哈大笑：“程先生真是会说话，怪不得这些幼崽全部这么喜欢你。”
听到这话，小龙崽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放下筷子：“我喜欢爸爸，才不是因为他会说话呢。”
熊崽咬着鱼头含糊不清道：“爸爸就是最好的爸爸。”
豹崽吐出鸡骨头，脆声道：“爸爸不管什么样我都喜欢。”
狼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孔雀校长，然后转过视线，变脸似的给程知鱼笑出一脸的乖巧可爱：“爸爸要多吃一点，你身上有好多骨头。”
校长：“……”
好好好，惹不起惹不起。
程知鱼轻笑着跟幼崽们聊天说笑，有意无意地忽略孔雀校长。
终于，校长忍不住了，轻咳一声，道：“程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有事想跟您聊聊。”
“好啊。”程知鱼道：“校长您请说。”
孔雀校长看了看四只警惕抬头的幼崽，慈祥一笑，道：“是这样，这次幼崽们超额完成任务，猎杀考核其实已经可以算结束了。”
程知鱼先是一呆，然后又是一喜：“真的？”
校长：“当然。”
程知鱼长长地松了口气，太好了，他又软又乖的幼崽们终于不用再继续忍受这份血腥的折磨，这简直是他穿越过来后听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程知鱼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真心的笑：“谢谢校长，那我们是不是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小龙崽一脸欣喜。
其余三只幼崽则同时萎靡下去——爸爸要回家了，那他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考核怎么时间结束得太快，早知道要跟爸爸分开，在山洞里就不应该猎杀那群蟑螂幼崽。
三只小幼崽同时失去食欲。
“呵呵，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校长终于进入正题，轻声道：“程先生，我想请您帮个忙。”
来了。程知鱼心道，这才是孔雀校长来找他的真正目的，“校长，我只是个人类，什么能力都没有，您的忙，我可能帮不上。”
校长：“不不不，您先听我说完，这件事还非得您来才可以。”
程知鱼：？
“是这样的。”校长清了清嗓子，挺直腰背道：“第二场考核，我们学校准备跟本市内的七家同级别幼儿园，一起做一个联合考试，这场考试比较特殊，需要幼崽学会在野外生存的能力，学校对咱们这五组家庭做过全面的了解和考核，我们一致认为，您是这场考核最合适的代表。”
程知鱼有点懵逼地眨了眨眼，反应了很久才轻轻问他：“……什么叫，第二场考核？”
幼儿园毕业考试还分批次啊？
“第二场考核是野外求生。”校长脆声道：“程先生不知道？”
程先生表示，他确实是不知道。
兽人大陆处处是惊喜。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解脱了的时候，新考核又从天而降。
程知鱼无奈摇了摇头，嘴唇抿了片刻，忽然小心翼翼地问：“您的学校……幼儿毕业考核，有几场？”
校长挺着胸脯，骄傲一笑：“五场。”
兽人大陆，教育水平越好的学校，考核场次越多，而他现在掌握的几家幼儿园，是全大陆极少数的能申请到五场考核的学校之一。
这让孔雀校长怎能不骄傲。
然而程知鱼却听得眼前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