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蚁族开了灵智？这可是千年来出现的第一个开化种族，甚至可以写进大陆史书了！”
“遭了！我们这么多年猎杀红甲蚁，肯定积下了不少血仇，红甲蚁是不是在借题发挥？”
“安静！”斑马兽人轻喝一声，继续问蜂族：“蚁族有没有说明，是谁猎杀了他们的王子。”
蜂族兽人道：“没有，他们给我们一小时时间，让我们自查凶手，一个小时后如果不交人，让全员陪葬。”
山顶上的兽人全乱了阵脚。
斑马兽人皱着眉，感觉事态有些严了重：“他们王子长什么样？出现在哪片区域？”
“……跟普通红甲蚁没什么区别，刚蜕壳，尾部有淡金色横纹……”
蜂族兽人话没说完，角落里的犀牛兽人就脸色惨白。
……听这描述，他刚才指挥幼崽喊打喊杀的小蚂蚁……居然是蚁族王子？？？
他嘴角惊恐抖动，觉得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斑马兽人沉吟片刻：“谁干的？有没有目击证人？”
兽人们互相打量，一时间山顶都是议论的嗡嗡声。
“我知道！”
犀牛兽人朝前迈出一步：“我亲眼看到的，是高等血脉学校，那名珍贵人类带领幼崽猎杀的蚁族王子。”
斑马兽人眯了眯眼，脸色难掩诧异：“你确定？”
犀牛兽人昂着头颅：“当然，我可以对兽神发誓。”
天有兽神，护佑子民。兽人大陆全员信奉兽神，重视神罚，因此绝对不会轻易以兽神之名起誓，平常为表决心最多对着大陆神明念叨两句，很少有人敢指着兽神作伪。
犀牛幼崽惊讶地瞪大眼，人之初，性本善，他们本想为程知鱼辩解，但被犀牛兽人及时制止。
成年同族的血脉威压让他们脸色发白，说不出一个字。
见没有人提出异议，斑马兽人松了口气，不是他们兽人族杀的就好，珍贵人类不过是兽人豢养的宠物，交给红甲蚁也没什么。
大不了在珍惜动物博物馆再挑一个年轻貌美地给元帅送去，想来没什么干系。
斑马兽人肩膀一松，彻底安下心来。
“珍贵人类呢，让他出来……”
恰在此时，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闪出微光，他话音一滞，偏过头，似乎听通讯器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几秒后，他转过脸来，表情严肃道：“好，现已查明是程知鱼误杀蚁族王子，为了大种族安定，现在我代表教育部大青山考核分部做出命令——半个小时后，把程知鱼押送蚁穴山谷！”
大陆中心的王宫大殿里，歌舞升平，推杯换盏，长相畸形的异族谈判团已经入座，在和兽人大陆外交庭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
外交庭都是些身无寸功的老头子，仗着辈分高，身居高位，谈判时用词客气礼貌，仿佛面对的是至交好友。
这就导致异族越来越过分：“我们需要兽人帝国归还百年前我国割让的城池和土地、释放我们的王子殿下、并选出百名美貌的珍贵人类赠与我族。”
如果程知鱼在这里，一定会认出来，这群异族谈判官里，有一名容色俊美的年轻人，头生巨角，挂着鹿茸，赫然是被通缉的许科林。
要索取一百名珍贵人类的要求，说不定就是他在其中斡旋。
只见他混在一群外表畸形古怪的异族之间，笑得奇诡，偶尔还冲着萧酌言微笑举杯，表情里满是挑衅。
然而萧酌言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直播间里。
在听到斑马兽人说出“交出程知鱼”时，他呼吸一沉。
“砰”地捏碎了一只水晶杯。
这一点动静很快引起了元首注意，王台上的男人垂眸看过来：“萧元帅，怎么了？”
萧酌言站起身：“抱歉，陛下，我有急事需要离开一会儿。”
元首挑起眉：“你可从来不会缺席宫宴，发生什么事了？”
萧酌言扫视大厅，冷冷道：“外交庭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废物，我看得头疼，需要休息。”
外交庭那群老头子转过脸来，眼神愤怒，却只是敢怒不敢言。
元首一愣，继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也好，你去吧。”
萧酌言转身离开，经过外交庭席位时，他站住脚：“帝国士兵拼死守卫边荒，诸位要是敢割让半寸，我让你们全去地牢跟噬肉鼠作伴！”
外交庭官员脸色一白。
萧酌言说完，对元首微微颔首示意，迈步走出王庭，没出王宫就张开翅膀飞向大青山。
“你说什么？”
深山老林里，程知鱼一脸懵逼地看着温利，眼里满是困惑。他耳朵好像出问题了，温利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怎么这么让人费解呢。
温利已经快急得跳脚：“那只屁股上有横纹的蚂蚁是红甲蚁王子，这个种族开了灵智，现在大军封山，要让猎杀他们王子的凶手偿命呢！”
程知鱼眨了眨眼：“我没参与猎杀啊，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去？”
这时，直播间一阵躁动——
【爸爸看我看我，我知道真相，是犀牛族那老登给你盖的黑锅！】
【爸爸别怕，我已经在教育部官网发了事发当时的直播录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卧槽？我视频呢？哪个天杀的给我删了！】
【我发布的博文也被官方删了】
【好好好，捂嘴是吧，预感下一秒直播间也没了，这波绝逼是冲程知鱼来的】
这条评论刚刚飞过，程知鱼身边的直播球忽然顿住，球体颤颤，两秒后，直播关闭。
小球在空气里漫无目的地浮沉了两下，然后像是收到召唤，毫不犹豫地朝着山顶飞去。
温利脸登时黑了：“妈的，教育部还真是不要脸了。”
他躬身一跃，跳到半空，抓回飞逃的直播球，咔嚓一声，落下满地残破的金属碎片。
雪豹一怒，直播球浮尸遍地。
程知鱼终于明白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红甲蚁作为弱势方，一直处在劣势地位，被兽人们肆意猎杀这么多年，现在开了灵智，这些年收到的不公平待遇，是一定会想办法把面子找回来的。
程知鱼曾经有意识地关注过大陆史志，知道每一次出现新种族开化，都必定会震动全大陆，因为新种族出世第一件事，必将挑起无尽的杀戮。
试想，一个常年生存在社会底层、被高等兽人们随意掌控生死的低等种族，忽然有了和兽人们平等的社会地位，从前受过的委屈和罪孽，会不想办法还回去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因此，大陆史志上，把这种事件称为“开化种族的大清算”。
而这种清算行为，被兽人们看做是自然发展的规律，帝国无权干涉。
被清算方只要熬过清算，或者想办法让新种族消了气，双方就算握手言和，表面上同气连枝，至于私底下怎么打生打死，那就是两族之间的私怨了。
帝国法律原本就粗糙扁平，漏洞多多，这种“自然发展的规律”从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这次要求交出凶手，就是红甲蚁族清算的第一步。
红甲蚁拥有绝佳的防御力，连温利都不能奈何，拥有灵智之后，必定栖身高等兽人之列，但高等种族的清算，哪是那么容易敷衍过去的，程知鱼不过是教育部投石问路的炮灰，一来借他消除红甲蚁族的怨气，二来还可以顺道除去一个一直妄图挑战教育部权威的绊脚石。
一石二鸟。
何乐而不为。
程知鱼对此赶到愤怒。
从参加考核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对这个破部门没有一点好感，但他人微言轻，只能想方设法的保住自己身边的幼崽，不去考虑其他学校被摧残得多么严重。
但即使他足够低调，尽量不惹事，还是成为了教育部的眼中钉肉中刺。
既然这样，他这根刺，一定要扎在他们最疼的地方。
老虎不发威，教育部还真当他是只随便捏扁搓圆的hello Kitty了。
程知鱼把小龙崽放到温利怀里，小家伙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急得挣扎起来，眼神茫然又无措：“爸爸，你要做什么？”
程知鱼拧着眉，脸色从没有过的凝重：“崽崽，别担心，爸爸去刚才的树林里找找那只小蚂蚁，你先跟着温利叔叔去跟其他崽崽汇合好不好？”
小龙崽压根儿不相信，伸出小爪子要抓住程知鱼：“爸爸，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程知鱼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爸爸会回来的。”
温利眼神凝重：“你要干什么？”
程知鱼抬起眼，看向人声鼎沸的山顶，前来参加考核的兽人们已经乱做了一团，考核官派出几只护卫队，开始在大青山里搜寻程知鱼的下落。
天上有蜂族飞过，嗡嗡嗡鸣，让人心烦，为首的一直蜂族还提着一只小喇叭，播放着劝降的话——
“程知鱼先生，现在主考官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请您立即到主峰山顶接受主考团调查，如果半个小时后不出现，全组幼崽取消考核资格。”
“程知鱼先生，现在主考官怀疑你与一起谋杀案有关……”
广播设置了循环播放，由蜂族的兽人拎着，响遍整座大山，回音四起。
光溜溜的红发男孩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头上挂着枯叶，他抬头看了看闹哄哄的喇叭，红瞳轻眨：“什么破玩意，真吵。”
他抽了抽鼻子，发现程知鱼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连忙钻出树丛，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大青山虽然面积宽，但主考团要要寻找一个程知鱼还是不难的，大批护卫队从山顶寸寸搜寻而下，惊起大片飞鸟。
程知鱼遥望山顶，眼神深邃而平静，像看着教育部不知名的高层，像打量这个世界冰冷的规则。
兽人大陆，弱肉强食。
程知鱼又一次有了直观感受。
“找到了，程知鱼在这里！”极近处传来惊喜的声音，下一秒，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护卫队就包围了树林。
斑马兽人亲自带队，看到程知鱼，他冷淡勾唇，眼神异常冰冷：“程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问题就是明知故问，程知鱼平静道：“哦，我来郊游啊。”
斑马兽人阴柔一笑：“您真喜欢开玩笑。”
程知鱼浑身都长满了毛毛刺，逮谁扎谁：“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
“……”
斑马兽人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名人类牙尖嘴利了，心脏被怒火搅动，但一想到程知鱼待会儿就会死，他又忽然不气了。
跟个死人叫什么劲。
他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一下：“程先生，听说您猎杀了蚁族王子，我代表教育部大青山分部前来调查，希望您配合。”
程知鱼：“谁说的？”
“犀牛族。”
“哦。”程知鱼淡淡道：“那我举报，犀牛族猎杀蚁族王子，是我亲眼所见，你也顺便查查他们族吧。”
斑马兽人笑道：“程先生，报复性举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您配合调查，我保证，您和您身边的幼崽都会平安无事。”
程知鱼眯起眼：“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斑马兽人笑道：“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罢了，听还是不听，随您。”
话是这么说，但他身后的护卫队立马收缩了包围圈，手中热武器隐约举起，黑洞洞的枪口不约而同地落到了程知鱼身上。
温利抱着小龙崽，深感事情复杂，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我们有证据，直播间有录屏回放，只要查询记录，就知道事实真相如何。”
须知，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很困难的。斑马兽人显然不为所动，咬定了程知鱼为罪魁祸首：“据我所知，你们的直播球已毁，无法查询历史记录？”
温利道：“我有录屏。”
斑马兽人笑了下：“温少将，不是我为难你们，录屏出自你们的手，谁知道你们有没有造假抹黑别人，还是不要狡辩了，程知鱼，跟我们走吧。”
他这回连敬称都不用了。
程知鱼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犀牛族毫无证据的指控，你不去查明真相，反而准备下黑手除掉我，这就是你们教育部的处事方法吗？”
斑马兽人毫无忌惮：“程知鱼，你今天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成为人质的事实，给我上。”
斑马兽人心里门儿清，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他虽然听从命令要除掉程知鱼，却还是忌惮着大陆最强战力萧酌言。
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只要迅速把这件事做成死局——程知鱼死在蚁族，事成之后自然有教育部护着他。
这件事最忌讳的就是事情没办好，到时候两边得罪，没人愿意保他，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荷枪实弹的护卫队步步逼近，小龙崽扑腾着翅膀飞到程知鱼身边，喷出一条火带，阻隔了其他人靠近。
斑马兽人脸色一冷，看着小龙崽：“萧逍同学，你是要拒捕吗？”
小龙崽才听不懂拒捕不拒捕，他只知道不能让爸爸被抓走，恶狠狠的瞪着斑马，气呼呼道：“坏人！你比一只耳还可恶！”
小家伙脑海里再也想不到比一只耳更坏的家伙了。
程知鱼连忙把幼崽抱回来，安抚地抱在怀里。温利活动着脖子，挡在程知鱼面前：“程知鱼是元帅配偶，是军属，你们无权处置，否则就是在跟整个军方挑衅！”
萧酌言威重，在军队里一言九鼎，百万大军心之所向，得罪他，也就相当于得罪了他背后的百万大军。
然而斑马兽人仅仅愣怔一秒，就笑得狡诈：“温少将，这儿没外人，你的一面之词即使说出去，有谁相信？”
“来人，把程知鱼捆了，送到蚁族大军面前。”
“是！”
温利拳头攥得死紧，正准备冲出去，程知鱼忽然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温利道：“程先生，别担心，我能送你们出去。”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教育部掉一层皮。
程知鱼摇摇头，轻声道：“我跟他们走。”
温利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爸爸！”小龙崽急呼。
程知鱼示意他们安静，小声道：“我有元帅给的护身符，没有人会把我怎么样。”
小龙崽红着眼眶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委屈巴巴的道：“爸爸去哪里，崽崽就去哪里，爸爸别想丢下我。”
“崽崽……”
程知鱼才开口，小龙崽就带着哭腔打断他：“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跟爸爸在一起，你说过不丢下我的，爸爸，不要说话不算话。”
温利还想再说什么，程知鱼盯着他，忽然小声说了点什么，他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这名珍贵人类。
确认温利明白自己的意思，程知鱼笑了下，狠心把小龙崽推开，塞到温利怀里，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山下走。
斑马兽人见状，笑着指挥护卫队亲自押送，往山下去。青山脚下通红一片，数不清的红甲蚁安静等着。
“爸爸——”
“爸爸！”
小龙崽拼了命地想跟程知鱼一起走，但温利抱得太紧，他挣扎不开，不管不顾地低下头，伸出尖牙，拼尽全力地咬了下去。
温利心痛大于身痛，被咬得浑身颤抖也不松手，小龙崽急得直哭，哭声在山野里回荡。
山顶上兽人们居高临下，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有人为程知鱼感到悲哀，但同时也在为熄灭蚁族怒火感到庆幸。
牺牲一个不算兽人的人类而已，这是多划算一笔交易。
犀牛兽人远远看着程知鱼被押送到红甲蚁大军面前，斑马兽人出面交涉，没两分钟，红甲蚁大军里就走出两名半兽人，把程知鱼押走了。
又是几分钟后，潮水般的红色褪去，红甲蚁大军纷纷退回蚁穴山谷，大青山不再人心惶惶，恢复寂静。
犀牛兽人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天边传来嘹亮龙吟，庞大的黑色翅膀遮蔽烈阳，大青山被黑色龙焰包裹，温度陡然上升，整座山峰都像是被倒扣的锅炉笼罩，随时都能被烤得化掉。
巨大龙身从天上落下，变作一名面容锋戾的男子，此人眉目沉冷，赤红色双瞳如火如冰，看一眼就让人生出发自灵魂的颤抖。
——来自高等级血脉的威压。
山顶兽人全员被迫弓下了脖子。
萧酌言扫视一圈，目光凝固，下一秒张开手，火焰凝聚成一道漆黑的锁链，捆住犀牛兽人的脖颈，牵死猪似的拽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犀牛兽人呼吸不畅，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黑链，皮肤都灼得通红。
“程知鱼呢。”
“我、我不知道……”犀牛兽人支支吾吾地开口。
下一秒，黑链骤然缩紧，快把他心肺都挤压出来了。
萧酌言眸光极冷，看他仿佛在看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犀牛兽人打了个冷颤，连忙道：“被主考官抓走了……现在已经送到蚁族，被蚁族……带进了蚁穴里。”
他才说完，黑链骤然炸开，比火药还要威力强大的龙焰，差点炸掉了犀牛兽人半边身子。
他拖着残躯摇摇晃晃后退，再也不敢招惹。
斑马兽人被护卫队簇拥着回到山顶，看到一身煞气的萧酌言，脸色顿时吓得惨白：“萧、萧、萧……”
萧酌言一言不发，轻易穿过层层护卫队的戍守，冰冷的手掌握住斑马兽人的脖子，直接腾空而起，往蚁穴山谷飞去。
“萧酌言！我要去……军事法庭……告你！”
空气里传来斑马兽人语不成句的激吼。
第43章 倒卖化形水
外界发生的事情，程知鱼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几只红甲蚁押着，进入了谷底的某一座蚁穴。
红甲蚁体型庞大，蚁穴内部的通道宽阔又平坦，程知鱼直立行走，脑袋都碰不到通道的顶部。
此时已经天黑，蚁穴里却光线明亮，程知鱼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在墙壁上发现了不少嵌入的会发光的石头，把通道照得莹莹生辉。
“看什么看。”身后兽人推了他一把，估计是嫌他磨蹭走得慢：“赶紧走，见了蚁王有你好受的。”
程知鱼被推得一个趔趄。
押送他的红甲蚁应该是这个种族里开化程度较高的，已经拥有了一副半人形——狭窄的蚁腰之上是人身，蚁腰之下是蚂蚁圆而尖的屁股。
这种异化并不完整，让他们保留了更多蚁族的特征，头上生着触角，口鼻也还保留着蚁族特有的钳齿，像戴着一副怪异的面具，他们皮肤通红，裸露的上身还偶尔可以见到没有完全褪去的红甲，乍一看，就跟将熟未熟的大螃蟹似的。
程知鱼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大概是他主动认罪的态度良好，加上红甲蚁对他这样孱弱的人类不放在眼里，他们并没有捆束他的手脚。
程知鱼手掌塞在衣兜里，紧紧握着清凉的水晶片。
即使进入蚁穴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也大致想好了要怎么做，但真的进来了，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穿过来才短短一个月，就多方面见识了兽人的残暴不仁，红甲蚁刚开化，没经过社会规则熏陶，只会比普通兽人更加残虐。
他其实怕死了。
蚁穴通道蜿蜒曲折，狭长无比，程知鱼默默数着步数，走了快五千步也没能走到目的地，反而途中看到了蚁穴里无数忙忙碌碌却又井井有条的蚂蚁。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蚂蚁在程知鱼的印象里都是十分勤快的建筑大师，建造的巢穴能令所有人惊叹不已。
他是生人，每经过一处蚁巢，就会引起工蚁们的注意力，知道是程知鱼猎杀了他们的王子，所有蚂蚁都露出憎恨的神色。
终于，走到快一万步的时候，程知鱼终于来到了极为宽阔的地下大殿，成群结队的半兽人兵蚁们面色冷峻的分列两侧，手里都拿着尖锐的武器。
程知鱼紧紧握着龙鳞，穿过众多兵蚁，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蚁王。
这大概是红甲蚁族群里蜕变得最完美的一只蚂蚁，烈火般的发色，魁梧高大，身上穿着树叶制成的繁复衣袍，下肢是修长的人类双腿，他端坐在高高的石台上，支着下巴看程知鱼。
“就是你在猎杀我的子民？”
程知鱼静默两秒才道：“不是，我没杀过任何一只红甲蚁。”
男人又问：“但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不是我。”
“……”
程知鱼道：“而且你儿子也没死，他化形了。”
蚁王掌下的石椅顿时四分五裂：“你说什么？”
他的情绪波动太剧烈，程知鱼又重复了一遍，蚁王眯着眼看盯着他，像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到心底最隐蔽的角落，过了片刻才道：“你没撒谎？”
程知鱼抿着唇摇头：“没有，我亲眼看见他化形，外表跟你很像，红发红瞳，屁股上有金色横纹，只是你的子民不认识他了，差点把他胳膊咬断。”
蚁王脸色难掩激动，挥手招来一名兵蚁，头上触角晃动几下，立刻有一支小队离开蚁穴，去寻找小蚂蚁的下落。
“希望你没有骗我。”蚁王道：“否则，你将会成为红甲蚁族最新一批幼崽的血食。”
程知鱼手指紧了紧，面色却平静地道：“我是兽人大陆的秘密研究员，手上有不少药剂，一管化形水而已，我还不至于作假骗人。”
大殿里诡异的寂静下来，蚁王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目光呆滞：“你说什么？你有化形水？”
“没错。”
程知鱼今天进入蚁穴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在红甲蚁出世前获得他们的好感，让这一族以后成为他的支持者。温利或许觉得他太疯狂，不惜以自己为饵，一旦血液秘密暴露，等待他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采血模式，但看到教育部这么把玩人命，程知鱼忽然就生出了巨大勇气。
让这个部门继续嚣张下去，整片大陆不知道还有多少幼崽会死于暴躁症。
而残酷教育制度之下，或许也有人提出过异议，不过这些人大概都跟他一样，被教育部使用各种方法除掉了。
“嗡——”
整座蚁巢大殿的蚂蚁都发出震惊的嗡声。
程知鱼此话一出，顿时满场哗然，所有红甲蚁兽人脸色难掩震惊和错愕，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化形水？
怎么可能！
兽人大陆千年来都没再添过任何一个新种族，如果有化形水，那不全大陆都是兽人满地跑了。
蚁王惊讶得屁股都坐不住，他知道这名人类是阶下囚，是人都怕死，一定会想办法保住自己，但这信口开河的话也说得太离谱了吧？兽人大陆百万年都没研究明白的事情，这名一看就孱弱得不行的人类，居然敢扬言自己拥有化形水？
蚁王都快气乐了：“人类，你或许还不知道，外人一旦进了蚁穴，除非死亡，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外边的天光了，你不用再想方设法为自己谋取生机，你，必死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