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仙—— by一只猛禽

作者:一只猛禽  录入:07-03

于理,新王上位都应要祭拜圣神以佑族运。
于情,他依靠神雾所致的修为才能步步为营,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受明宵星君庇护的忠诚信徒。
“那么大的祭典商陆说办就能办?我怕他没那么大本事,”季凌纾止不住冷嘲热讽道,“师尊信他还不如信我,要我说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地引蛇出洞,只要师尊信我,不管那怪物藏在何处,我都能帮师尊把它抓出来超度……唔!”
他话音未落,头顶便被江御重重叩了一叩。
江御的目光垂落在他的脖侧:“於菟真身和你在玄星秘境里战胜的那分魂不可同语,而且它的阴险狡诈非同一般,如果做不到一击必杀,危险的就是你了。”
江御说完转头看向商陆:
“敬灵祭,办得起来吗?”
商陆挑眉笑道:“这是你主动向我提的第一个要求,我岂有办不成的道理?那日带你去看的打铁花就是为了这种大典而准备的。”
季凌纾将尾巴挡在他和江御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祭祀表演和祭品都不是关键,敬灵敬灵,最关键的是敬仰敬畏,你才上任多久,你的子民们真的愿意为了你前来祭拜圣神吗?”
他虽对商陆逢话必呛,但此番言语确实有理。
在江御的教导下,季凌纾打小就明白敬灵祭的本质是为了向明宵星君奉上信仰,如果没有信徒前来,别说明宵星君了,伺机想要抢夺信仰的於菟恐怕也不会现身。
商陆看向他:“你以为我此前声势浩大地将你师尊迎入鸦川是为了什么?”
季凌纾微微蹙眉,反应过来商陆的言下之意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扯住了他的衣领:
“你还想着要娶我师尊为道侣?你这是在做梦!”
商陆由着他愤慨质问,只淡淡道:
“你刚刚也说了,以敬灵为名恐怕难以聚拢子民,但若是以我与金霞宗仙尊的大婚为由,就算是对我不满的部族也只得老老实实派人过来,还怕敬灵祭办不起来吗?”
“你……!”
季凌纾一时语塞,他觉得商陆简直不可理喻,竟然想把和他师尊的大婚和敬灵祭合并而办,简直是在侮辱他师尊!
“师尊,他果然脑子不正常,与虎谋皮绝非明智之举,师尊你别再信他,只靠我照样能帮你……”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江御平静道。
季凌纾闻言瞪大了眼睛:“那可是敬灵祭……!你最讨厌的节日!而且你、你这是答应要和他结为道侣了?不行,我不同意!”
商陆:“你不同意有什么用。”
季凌纾:“我不同意怎么没用!你再暗搓搓觊觎我师尊我立马就带着他冲出鸦川,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找到他!”
江御:“我只是说把商少主的大婚和敬灵祭合办是个不错的主意,至于少主娶谁,并不一定得是我。”
江御此言一出,商陆和季凌纾的脸上顿时都展露出了几分茫然,较为了解江御的季凌纾心中登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颤巍巍地试探道:
“师尊……那你、你意下是要让他娶谁?”
江御莞尔,伸手拍了拍季凌纾的肩头:
“你不是不愿为师嫁吗?那你替为师如何?”
季凌纾崩溃道:“师尊……!!”
商陆:“……江御,江仙尊,你是认真的吗?”
江御抱着手挑了挑眉:“反正只是个由头,大婚是假,猎杀凶神是真,需要的只是两个穿着嫁衣的人装样子给鸦川的子民们看而已。”
商陆顿觉大脑无比混乱,他虚了一步,扶住一旁的木桌,不可置信道:“……若是真让我和季凌纾上了,鸦川之内有谁肯来凑这种荒唐的热闹?”
“季凌纾上和我上有何区别?”
江御无辜地眨了眨眼,指着季凌纾:“仪表堂堂,修为高强,放在整个金霞宗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商陆挣扎道:“起初放出的消息是要迎娶兰时仙尊……就算不是你,也该是位列仙尊之位的大人物……”
江御淡淡道:“季凌纾是我宗内唯一突破了玄星秘境的修士,实力可与羡阳、敬玄等人相提并论,封个仙尊仙长的也不为过。”
商陆:“……”这下真是无话可说了。
季凌纾则无可奈何地扯着江御的袖口,低声问他道:
“师尊,可是我哪里又惹了你生气,何故这样折磨我?”
江御反过来握了握他的手指:
“演戏而已,还是说你愿意看我穿上别人准备的嫁衣?”
季凌纾闻言顿时一改脸上的不情愿:
“养徒千日,用徒一时,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不就是和臭老虎演一出戏吗,我来替师尊干这脏活。”
商陆:“…………”
“那这事便这样订下,”江御话锋一转,眼神挪向商陆时眼底生动的柔和也缓然消逝,转而变得冰冷凝重,他问商陆道:“莫邪剑的铸造可还顺利?”
商陆也立刻收敛了散乱的神思:“有了太岁胎后已经能初见剑魄,只是因为记载神器锻造的古籍并不完整,我麾下的铸剑师推测还差三五门原料没能凑齐。”
“这倒不急,”江御思忖道,“莫邪剑本就不是为於菟准备的。缺少的那些古籍和材料我也托友人在继续调查,眼下先忙敬灵祭的事就好。”
不知独夏他们在平玉原行事是否顺利……不过依江御对他们身旁那银发异族男子的估测,世上也没几个人能为难得了他们。
三人又在隔音的秘密屏障中商量了两三个时辰,方才对捕杀於菟的对策达成了一致,夜入三分之时,季凌纾拉着脸主动请商陆离开他们的寝卧:
“行了,别赖在我师尊旁边了。你不是还要去部署明日的祭典吗?”
商陆只当没有看见他脸上的不善,借由江御出于客气送他出屋的几步路,压低了声音避着季凌纾问江御道:
“你让我弟弟替你穿上嫁衣,肯定不是一时兴起,你是想要他时刻在我身边,好方便我替你看着他?”
江御闻言缓缓抬眼,轻微点了点头:
“我不想让他对上於菟,风险太大。”
“那你呢?”商陆微不可见地咬了咬唇,“我来看住他,那谁来保护你?你要孤身一人面对那凶神吗?”
“我?”
江御忽而轻笑一声,他状似无意地撩开了耳畔的碎发,实则轻抚着耳垂上那被季凌纾从玄星秘境中带出来的玉髓。
那玉髓剔透晶莹,柔光漫漶,却也杀气凛然,满身腥雨飘摇。
“能让我独自应战,不必分神照顾你们,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作者有话说:
开始施工!

铜雀阁上下自天未亮起就营营逐逐地忙碌起来。
虽然连同雪煜在内,阁内几乎所有人都对商陆昨夜突然接连下达的命令感到突然,但没人会对这位英明少主的决定提出异议,尤其是嫁接在敬灵祭之上要大肆操办的还是他们少主的喜事。
乌色的飞鸟连夜去往鸦川各部,送达了商陆亲自递出的柬涵。阁中内外人马不绝,到平旦日月交替之际,一座庄穆辉煌的敬灵祭台已然凭空矗立于此前为江御表演过一场打铁花的平场之上。
晚夏清风猎猎,祭台对面的楼阁上衣角飞扬。
江御难得穿了身素衣,长发未束,懒散地搭在肩头,怀中夹着一柄通身霜青的细长佩剑,不染艳色时反而更显清俊。
季凌纾找上来时,他正看着底下为一会儿要再次上演打铁花以启大典而热身的铁蜥少年们发呆。
“江御,”
季凌纾从身后唤他。渐渐常见地开始不再叫他“师尊”。
“你一夜都没合过眼,这会儿好不容易得歇,怎么不去休息,反倒爬上阁顶来吹风了?”
“现在的风正好,”
江御抿了抿唇,
“婚典准备的如何了?”
季凌纾蹙起眉来,暗暗委屈道:“什么婚典,说好了只是演戏,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想和那臭老虎扯上关系。”
“他叫你时可是一口一个弟弟,”
江御失笑,“在世上能有一个亲人也挺好的。”
“我又不稀罕。我只要有师尊就够了。”
季凌纾冷嗤一声,和江御并肩站在屋檐边缘,俯瞰着身下祭台上那已被煮沸的滚烫铁水,和此前江御看见满天的铁花时一样,他也沉沉地回想起了几十年前那曾经成为过他的心魔的夜晚。
那时他自以为是地习得了打铁花的技艺,满心欢喜地在江御的生辰之日奉上了这一惊喜。
而江御回予他的却是满眼冷厉。
他对江御的所有依赖和贪恋或许就是在那段少年时光开始被扭曲成亦恨亦怨的可怖爱意,本以为碰过壁后他能断了这欺师背德的狂妄念头,却不想爱意如醪酒,越酿越深久。
本该肮脏的爱竟被打磨得越来越虔诚。
事到如今他当然知晓江御并非是故意苛待于他,年少时怎么也跨不过去的心魔一遍又一遍地被江御有耐心地消磨了去,此刻他再见那滚滚的沸水,心中只是叹唏于自己不知珍惜那时在花坞里风平浪静的时光。
於菟,柴荣,还有那所谓的天道,他要一一将它们轰杀至尘渣,然后带着江御回到他们的花坞里去。
谁也不能妨碍他们,谁也不能。
谁都不能……
耳边忽然泛起一声悠长的轰鸣,季凌纾的瞳孔涣散了一瞬。
轰鸣结束时,他也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鸦川陪商陆演这蹩脚的荒唐,他合该把所有碍眼的人都杀光,对,全都杀光,他现在有的是力量。
颈侧的墨梅绽放出滚热的蕊,视线不可遏制地再次被倒流的猩红所填满。
——杀了碍事的人。
他执着于此,戾气四散,开始四处寻找商陆的气息。
——谁都可以,管他是不是商陆……杀,让他杀,杀谁都好……!
每次反噬都会出现在季凌纾眼眶中的绯红半身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走得又更近了些,第一次见它时还是遥看,现在却已经像是一座巍峨的山耸立于跟前,如何抬眼也看不到尽头。
——毁掉……全都毁掉,理解不了的东西统统毁掉就行了……
季凌纾眸光一凛,杀意正欲卷向楼下祭台上的铁蜥少年们时,江御忽然开口唤了他:
“季凌纾……!”
一语如阳,恍然照破他眼中的万丈秽色。
眸中的戾气被呵然散去,但季凌纾显然还未恢复清明,有些僵硬地顿住了动作,依凭于习惯地回头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江御。
只听江御唰的一声抽出了怀中的佩剑:
“我好久都没有真正地握过剑,”
江御抬眼,气势磅礴,镇邪驱傩,他的剑锋直指季凌纾,
“你来陪我练上两招。”
咣——!
没等季凌纾答应,江御剑锋先至,季凌纾只得出于本能地举剑接招,江御看似不经意的一式却已足够震得他小臂发麻,半边身体几乎都失去了知觉而难以动弹。
“不错,以前你从没成功接下过我这剑,”
江御勾唇,
“再来!”
“唔……!”
季凌纾狼狈地往后退去,仓皇挡住自江御手下袭来的奔浪剑气。
若非是在玄星秘境中得江御的亲身指导,再加上这一路来颠沛积累下来的实战经验,他恐怕就要被江御掀翻出去了。
而此刻他定心吐息,绷紧神经好看清那道道剑气的走向,一面回想江御教他斩断神雾时的手感一面抬手起剑,灵敏地从江御的第二式中得以脱身。
而剑圣江御,不止剑术登峰造极,更是个剑痴!
重新意识到这一点后,季凌纾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翻身而起,这是他第一次能和江御扎扎实实地交手,他能感觉到……江御他……兴奋了。
簌——!
果不其然,第三道剑影毫不停歇地追形而来,季凌纾见识过江御用这三式绞杀邪祟时的干净利落,他没记错的话,第三式的剑锋一明一暗,就算能堪堪躲过明剑,再高的修为却也扛不住暗的那道的破坏力。
可知道归知道,真正面对这明暗双锋时,季凌纾还是只能勉强抵挡住明面上的那波。
藏在暗处的攻击会从何而来……?
季凌纾无从判断,这就是江御的实力,招式不拖泥亦不带水,但谁来却都没用。
然而他咬牙屏息了许久,却都迟迟不见暗锋的到来,季凌纾略带惊疑地抬眼看向江御,这短暂的停歇让他颈间的戾火得以喘息,眼看就要再度死灰复燃。
江御却朝他勾了勾指:
“别一味躲闪,朝我出剑。”
“不行……”
季凌纾难耐地按住自己握着剑的右手。
他泛滥的杀意快要控制不住了……一切的狠厉和暴乱都会趁机朝江御宣泄的,他不要……
“来,季凌纾,”
江御又一步逼近,似挑衅更似蛊惑,
“朝我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长进。”
“我不想……”
——毁掉!
只见剑光惊剪,季凌纾痛苦地闷哼一声,双手已经不受控制,提着剑用尽全力朝江御劈去。
铜雀阁顶上尘沙飞扬,蒙蒙碎雾散去后,满地皆是疮痍。
屋顶铺就的坚不可摧的青鳞瓦片在季凌纾的剑下碎出一道巨大狭长的裂缝,皲裂却在江御脚边戛然而止。
空中未来得及散去的剑气璀璨又轻盈,江御垂眸看着自己被斩断了一角的衣袖,不知心中在思索着些什么。
托这一剑,压抑在季凌纾胸口已久的浊戾之气终于得以宣泄,目光呆滞了片刻后他一步一颤地走向江御,撑着剑几乎要站不住。
江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从反噬中挣扎着恢复了清明的季凌纾颤抖着反抓住江御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攥烂江御的衣袖:
“师尊……师尊……我刚刚,我刚刚是不是要伤你……?”
他像一只受了伤又被雨淋过的野兽,刚刚环绕于周身的杀伐之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脑袋重重埋在江御肩头,可以听见他沉沉的鼻音:
“师尊,我是不是要变成怪物了……?我刚刚是不是就像野兽一样……师尊?”
江御轻轻揽住了他的背:
“没有的事。”
他按住季凌纾的后脑勺,将季凌纾整个人搂入怀里,语气温柔,眼神却冷得入木三分。
“刚刚是我逼你和我对弈,怪我,把你逼急了。”

“不对,师尊,不对……刚刚我想的是、是……”
季凌纾长吸了一口气,整条脊骨蜷缩起来,针扎一样发冷。
他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出口,只茫然地看着自己因为用力握剑而被硌得通红的手掌。
就在刚刚,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是真的想将这剑贯穿于江御的胸口,而支使他这样做的不是杀意,而是不假思索的身体本能。
就好像他手里的剑本该就插在江御的身体中一样。
“不对啊师尊…不应该这样的,我突破玄星秘境后,你不是给我下过锁吗?”
季凌纾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隙灵光,随之泛上的更是无休止的隐忧,
“我明明不该能对你出手的,连面对成心要置我于死地的木林海时我都被你的锁给锁住了,可为什么刚刚……刚刚我竟然……”
回忆起刚刚在反噬作用下倒映于自己脑海中的景象,季凌纾只觉得满目森寒。每次视线被那些猩红诡谲的黏丝游神占据时,他所看见的一切都会变得或畸异或光怪陆离,唯独江御始终干净静明。
要么不会产生幻形,就算最严重时,也只是在季凌纾眼中变成一尊玉琢的神像。而季凌纾的怒意和杀心也从来都只向着那玉像身后拖泥带水的、仿佛想要将江御拉入某处深渊中去的一双又一双无根藕臂而去。
可刚刚他要击散的却是那玉像本尊。
这不应该。
就算他失控,发狂,疯狗一样地攻向江御,还有那落于他身上防止他伤人的锁可以将他禁锢才对。
但刚刚他却畅通无阻乃至势如劈竹地斩向了江御。
为什么?
难道江御不在那道“锁”的保护范围内?
“明明有‘锁’在,为什么我却还能伤你……?”季凌纾神色复杂地看向江御。
江御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起伏,满不在乎地翻过手腕来给季凌纾看他刚刚被削去一角的衣袖:
“这也叫伤?”
季凌纾:“……”
季凌纾:“那是师尊你本领高强才没受伤的……之前木林海追着我打的时候我连手都还不了,稍稍一动念头就浑身泄力,怎么刚刚这锁却失灵了呢?”
“都说了我们只是在练剑,”
江御风轻云淡道,
“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自然也像我一样痴剑,刚刚你是入迷了,才误以为是犯了反噬。”
“……真的?”季凌纾咬着唇,眼神晦暗不明。
“我有必要骗你?”
江御不客气地往他头顶敲了一指,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截被削断的袖襟,拿起来照着季凌纾比了一比。
为了配合商陆演戏好召来足够多的民众,季凌纾此刻已经换上了纹有金鸳玉环样式的服制,鸦川的风俗和别处不同,喜服并不爱用大红大紫的明色,衫袍由里到外都是香云纱所制,沉沉的玄色只有在阳光下才会透出流光溢金的苋红。
江御手中那截月白色的暗纹锦缎相较之下也显得寒酸了几分。
季凌纾不知江御在想些什么,还在心道坏了,他不会是把师尊最喜欢的衣裳给剌坏了吧?江御在穿着上素来讲究,随便不起眼的一身要么是丝线价值连城,要么是刺绣早已失传,弄坏了谁都赔不起。
耳边扑朔而过的晨风缓缓泛起暖意,季凌纾眨了眨眼,原是江御在掌心拢聚起了一缕轻薄的灵力。
在玄星秘境中他便见识过,和他认知中修仙者所炼化的神雾不同,江御所驭的灵力清澈莹淳,乃是真正的天地精气积淀所至。
袖绸经由那灵力浸染,像破颜而出的点点红梅,在江御手中变得淡蕊香红。
“给你。”
江御伸手,那段红纱便轻盈地罩在了季凌纾头顶。
纱绸上留有春天的余香,季凌纾闻了,始终惴惴不安的一颗心才被迫囫囵地镇静了下来。
江御轻轻在他后肩推了一把。
余春的气息馥郁缭绕,江御赠的“红盖头”在季凌纾的视线中翩翩飞扬,好似一只红尾的蝶。
……蝴蝶,和春天一起寂静地消失于在这世间了不知多少年,只有年少时在花坞里偶然见到过一两只。
季凌纾回忆过往时习惯性垂下眼睫,阴翳映入眼底的同时,视线边缘的那只红蝶忽而燃起了璨烂的火光。
——唰!
是高台之下的绽放于半空用以悦神的铁花。
肩膀又被人推了一把,不过这下很重,季凌纾这才回过神来,眼中含刀地剜了站在他身旁的商陆一眼:
“别碰我。”
商陆也没什么好耐心,近乎无声地冷嗤道:
“我可不想管一个只会发呆的累赘。”
台下金浪翻空,祝颂不歇。
季凌纾只是回忆了片刻花坞,敬灵仪式竟然已经开始。
他第一时间也没有理会商陆的冷嘲热讽,目光透过薄纱不安地在人群中寻找,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月白。
祭典进行得十分顺利,同时也异常风平浪静。
眼看前来朝会的万千子民们纷纷朝立于万千璀璨铁花中央的星君神像奉送上了源源不断的香烛香火,於菟的气息却还迟迟没有显露。
商陆低声道:
“你们确定在鱼僧部族里看到的不是幻觉?我瞧他们今天也派了使者来拜过了明宵星君。”
“这世上还没有幻觉能骗过我师尊的眼睛,”
季凌纾切齿道,
“没想到那老妖怪这么能忍,你赶快按昨晚我们说好的把祭典叫停,鸦川这么大一茬信仰要是给明宵星君坐享其成可就麻烦了。”
叫停了他也就不用和商陆把这该死的结缘仪式给进行下去了。
“还用你提醒吗。”
商陆冷哼一声,朝着在不远处待命的雪煜等人下达了手势。
台下主使上贡的祭司是商陆可信任的手下,祭司不成礼,敬灵仪式中断,信仰便送不到神君手里。
看商陆的命令已经通过潜伏在四处的护卫传达出去,季凌纾正扯去脖子上重得要命的囍缘金锁时,一股沉重的异样感却缓缓爬上心口。
他低头瞥了眼台下浩浩荡荡的人群,
“商陆,你这混蛋怎么下的命令?他们怎么没停下来?!”
“……不可能。”
商陆也刚刚发觉异常,双手掌住高台边缘的围栏紧紧盯向那还在继续跳着敬灵之舞的灵猫祭司。
围栏忽而咔咔作响,数条裂缝在其上蜿蜒开来。
只见商陆显露了兽瞳,鎏火的金瞳之中作为鸦川之主的威压汹涌澎湃。
兽鸣低沉,这位百兽之王对台下的灵猫下达了不可忤逆的禁令。
然而那灵兽却不受这血脉的压制,依旧振振有词地朝着星君神像呼星召神。
季凌纾不耐道:“你怎么当的兽王!”
商陆从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他眉头紧蹙,压抑着颤抖喃喃道:
“有什么……远远凌驾于我的东西……”
“你这没用的废物,伤了你的人也别怪我了!”
季凌纾懒得听他沉吟,提起剑一脚蹬过围栏坠风而下,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了那大祭司身后。
“喂。”
他抓住灵猫的肩膀,却被那灵猫重重甩开。
见此状,季凌纾也无法再手下留情,拔剑出鞘直朝他捧着圣杯的双手砍去——
哐——!
嗡鸣声震颤山河。
季凌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弹开的剑锋。
那毫发无损的祭祀一走一颤,僵硬地,缓然地转过了脑袋。
装满他眼眶的早已不是人类的眼瞳,而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厚金,无比神圣的流彩,简直和金霞宗那座宏伟星君殿里,明宵星君神像上覆着的金光如出一辙。
不知是谁道出了这两个字。
季凌纾,江御,亦或是修为勉强达到破境之界的商陆。
除了他们三人外,在场成千上万的人都没有发觉任何异样,包括雪煜他们在内,此刻都无比虔诚又无比痴迷地仰视着星君的神像。
只听虚空之中荡开来一句平和又如重千钧的轻叹:
“不是要朝拜于我吗?为何要停?”
於菟没有现身。
他们招来的,是真正的明宵星君!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之本章末尾各位的心理状态---
明宵星君视角:我这一年一茬的韭菜长得好好的突然就割不动的,你说这叫什么事!
商陆视角:以为即将通关游戏没想到最后竟然有隐藏副本TUT
推书 20234-07-03 :国医—— by甲子亥》:[穿越重生] 《国医》全集 作者:甲子亥【完结】晋江VIP2024-06-29完结总书评数:24044 当前被收藏数:51284 营养液数:101920 文章积分:803,860,672文案:有人因为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左脚先迈进公司大门而被开除,也有人因为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左脚先迈进公司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