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捂着半张脸悚然后退。
他眼中的秦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他完全没有感应到他竟然有精神体,镇妖司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秦时以刀点地,撑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因缺氧而有些眩晕的大脑也变得清醒过来。他喘了几口粗气,通过意识嘱咐秦团子,“小心!”
他们的对手是一只成年的狍鸮,这不是凭借幼虎的实力就能够对抗的——白虎的血脉力量也没有那么逆天。
团子收回了爪子,愤怒的嚎叫一声,小小的身体飞窜起来,冲着师兄扑了过去。
师兄刚才挨打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毫无防备,此刻看清了袭击自己的东西原来是这样一个小毛团子,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冲着飞扑过来的秦团子重重挥出一拳。
“你找死?!”
团子去势不减,身形快如闪电,就在师兄的拳头即将砸中它的时候,身体化为一团光点散开,却又在他的拳头后方重新凝聚成型,嗷呜一口,咬住了师兄的脑袋。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时几乎看傻了。
随着秦团子一口咬下,秦时只觉得脑海中涌入一股热流,就像冒着冰冷的大雨一路奔跑回家的人,在进门之后喝了一碗暖呼呼的姜糖水,不但五脏六腑都瞬间熨帖了,刚才与狍鸮的精神体对抗时消耗的体力也仿佛得以补足。
秦时有些傻眼,他的小团子竟然这么厉害了吗?
秦团子一口咬掉了师兄的半个脑袋,师兄的身体就像被人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成了一团闪烁的光点。
团子打散了狍鸮的精神体,无师自通的将逸散在半空中的光点吸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而那些没有被它吞噬的光点则像见了鬼似的,拼命逃向身后狍鸮的方向。
狍鸮的目光从背着魏舟朝村外狂奔的贺知年身上收了回来,恶狠狠的盯住了秦时。它终于意识到这个碍眼的拦路的家伙并不是它预想之中的那么好对付。
精神体在逃到它面前的时候重新凝成了一团雾,顺着它的眼鼻口钻了进去。
狍鸮一低头,冲着秦时喷出一口烈火。火焰来势汹汹,张牙舞爪的火苗仿佛一只探开的巨大的手掌,朝着秦时兜头抓了过来。
秦时的心脏一瞬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意识海中有一种奇异的涨痛,仿佛有一团热气在那里旋转、膨胀。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视野猛然间扩大了。与此同时,火焰袭来的速度却好似被按下的减速键,火苗的跳动都被放慢了。
秦时猛然间扑向一边,他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的轻灵敏捷,身体在着地之前还用最标准的姿势抱住了脑袋。
火焰几乎紧贴着他的后背飞了过去,在那里留下一串灼热的痕迹。
狍鸮一击落空,恼羞成怒地嚎叫起来。它抬起自己的前蹄,用力跺了下去。
秦时在它的蹄子落下的前一秒灵巧地躲开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有闲心琢磨这怪物四肢蹄子一起乱跺,会不会给自己编成一根麻花辫……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自己之所以能够这么敏捷地躲开这样的袭击,不是因为狍鸮的动作放慢了,而是他加速了。
他再一次与自己的精神体合二为一。
这一刻,如果有外人在场,会发现秦时的身体外围笼罩着一个老虎的虚影。他所有动作都格外的迅猛灵活,像一头聪明的、经验丰富的猛虎,躲闪腾挪之间甚至还带着几分属于豹子的灵巧与狡黠——传说中白虎统辖着陆地上所有的走兽。
在它的身上也汇集了所有走兽的长处。
秦时在四只蹄子之间躲闪,见缝插针地用利爪在狍鸮的表皮上开刀。
他的手看上去明明还是人手的形状,但秦时却觉得它们已经变成了成年猛虎的虎爪,指甲锋利如刀,每一下落在狍鸮的身上,都能从上面带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狍鸮痛的大叫,却偏偏踩不到在它脚下绕来绕去的小蚂蚁,气得连连喷火。
这个时候,晒谷场周围的民居都已经被点着了,火光扬起半天高,并且还在朝着外围的方向蔓延。
整个晒谷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盆。
狍鸮身披火甲,分出了精神力跟它一起抓捕秦时。但秦时的优势不仅是动作快,他的爪子还很厉害,尤其他与自己的精神体融合之后,爆发出来的攻击力是连狍鸮也忍不住有些心惊的。
这个拥有精神体的缉妖师所有的动作都灵活得不可思议,他每一次都能在狍鸮的精神体即将抓住他的时候,像一条鱼似的溜走,然后回过身狠狠地给它一爪子。
狍鸮就算皮糙肉厚,也架不住蚂蚁啃象似的攻击。鲜血斑斑点点的洒落,很快就把他们纠缠的这片空地染红了。
更让它生气的是,它的目标魏舟早已经跑没影了,它却还在这里被一只小蝼蚁戏弄。
狍鸮的尾巴愤怒地拍打地面,怒吼着给它手下的喽啰们下命令,“去把人追回来!找到乾坤镜!”
秦时看到很多人影从他面前跑过,索性扑过去一爪一个都给拍翻在地,又赶在狍鸮的精神体抓住他之前闪身跑开。
秦时对环境不熟,周围又乱糟糟的,浓烟卷着冲天的火光几乎将这一片空地都包裹了起来。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正被狍鸮和它的精神体有意识的朝着晒谷场中央的方向驱赶。
第109章 风眼
秦时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拖住狍鸮, 等贺知年带着魏舟与樊锵顺利汇合之后,大队人马轰隆隆地开进村里,哪怕村民都是狍鸮那边的帮手, 也不用怕什么了。
毕竟樊锵从刺史大人那里借来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就在秦时又一次避开了狍鸮的精神体之后, 他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
这里似乎仍然是晒谷场,但又不是他刚才看到的晒谷场, 就好像,之前的晒谷场只是一个障眼法, 这里才是晒谷场真正的中心。
秦时正站在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八卦盘上,八卦盘的周围按照方向的不同燃着四个巨大的火堆,再远处,晒谷场外面的旗杆的方位似乎也暗藏玄机。
最为诡异的是,这里原本是一片平地, 但他站在这里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他看到了他们进村时走过的那条土路,看到了成片的民居和远方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田地。
秦时注意到狍鸮停在了八卦盘的外面, 顿时心生警觉, 朝着远离八卦盘的方向跑了过去。但他一跑起来才发现随着他的奔跑速度加快, 脚下的八卦盘也开始旋转起来。
“什么鬼?!”秦时头皮发麻, 一下想起了封妖阵那个缺德的运行机制——封妖阵会抽取妖怪们的精神力来维持大阵的正常运转。妖怪们越是加紧修炼,它们被抽走的精神力也就更多更精纯。
秦时对奇门遁甲的那一套完全就是一无所知,察觉到这里有阵法, 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毛。但当他试探的听下脚步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又做错了答案——八卦盘还在转, 并且旋转的速度还越来越快了。
秦时像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洗衣机里,周围全是旋转的气流。
秦时仓皇抬头, 只觉得漫天星斗都仿佛被漩涡搅成了细碎的光点,和他一起被旋转的力道拖拽着, 拽进了漩涡的最深处。
贺知年背着魏舟跑过他们进村时问路的那一户农家宅院,就遇见了樊锵派来的先头部队。领队的人是樊持樊郎中,他一见魏舟就念了声佛,“可把你们给找到了!刚才我还想,这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我得上哪儿去捞您呐?”
魏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粗鲁家伙在道士面前念佛,这也太不讲究了!
贺知年将魏舟已交给了樊持,转身就要往回跑。秦时是为了掩护他们,才一个人留在了晒谷场。就算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让他一个人面对狍鸮这样的妖怪,也实在令人担忧。
贺知年心焦如焚,但他很快发现从晒谷场往村外跑容易,逆着人潮往回跑就没那么容易了。因为这会儿火势已经从晒谷场上蔓延开来,大半个村子都已经烧着了。
村里所有的人,或者假装成了村民的妖怪们都哭爹喊娘的往村外跑,而且很多人手里都还拿着棍棒之类的东西,看见有人挤到面前挡了路,条件反射的就会给他来一下子。
贺知年头大如斗。谁能想到这帮妖怪狠起来连自己的老巢都能烧了呢?!这股不顾一切的凶劲儿不像是临时起意打个劫,反倒像是要跟他们鱼死网破一般。
这就有些奇怪了。贺知年心想,他们盘踞此处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当初听柳溪讲述的时候,就说野羊坡不对劲也有一段时间了,总不会他们从一开始就憋着劲儿要对付魏舟吧?!
樊持带进村的士兵在进村之后摇身一变成了疏通拥堵的交警。但村民们大约长期受到妖怪们的压榨欺凌,这种紧绷压抑的情绪压抑到了一定程度,突然间爆发出来,效果是非常可怕的,根本不是别人几句口号就能够安抚下来的。
站在贺知年的角度,他感觉这些村民们此时此刻,脑子里大约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跑、跑,一直跑得足够远,远到妖怪们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于是,在他们逃命路上出现的任何障碍物都会被他们当成是妖怪们的同伙,成了“必须打败他们、干掉他们,否则就逃不出去”这样的存在。
最先一批被拦下来的村民已经跟樊持和他手下的士兵打起来了。樊持一边指挥人手,一边还得分神护着魏舟。一不留神,发现贺知年已经要从人群里挤出去了,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贺知年的肩膀,“火势太大!不能进去!”
贺知年挣开他的手,“小秦还在里面!”
樊持怒吼,“那也不能不要命……等援兵!”
“等不了!”贺知年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人群里。
“樊总旗!”身后有小兵扯着嗓子喊他,“火要烧过来了!”
“组织村民往村外撤!”樊持吼道:“先疏散百姓!再组织青壮年救火!”
樊持一个头两个大。他推着魏舟上马,转头再看时,才发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看不见贺知年的身影了。
他周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就算他有心要拦,也没那个能力去拦着了。
贺知年要走最短的路线赶到晒谷场,就必须穿过眼前这些一窝蜂从村子里跑出来的村民。
他被人推来搡去,还有一位大嫂抱着孩子从他面前跑过,满脸都是惊慌的神色,见贺知年抬手拦着旁边的人,干脆一低头从他胳膊下面钻了过去。但她臂弯里还抱着孩子,孩子的高度要高出她的发顶,于是她钻过去了,孩子却撞在了贺知年的手臂上,险些摔下地。
贺知年忙不迭的把这孩子扶住。孩子也就两三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头顶上还扎着一个冲天辫,一身衣衫虽然旧了,但胸前却挂着一个绣工很鲜亮的虎头荷包。
唇红齿白的小奶团子,两只眼睛映着火光,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贺知年扶住了自己,懵懵懂懂的冲着贺知年咧嘴一乐。
贺知年蓦然觉得心酸。
这么小的孩子,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却不得不过上了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
贺知年这一霎的感觉极其复杂。他也没多想,飞快的从袖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金,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塞进了孩子胸前的荷包里。
抱孩子的大婶晕头晕脑的被人扶住,顾不上道谢,抱紧孩子去追前面的人。
贺知年叹了口气,转过身朝着晒谷场的方向跑去。
再往前跑,火势更烈,人却渐渐少了。尤其到了晒谷场周围,更是除了熊熊燃烧的火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没有人打斗,没有狍鸮和它的帮手,更没有秦时的身影。
“秦时?”贺知年焦急的喊秦时的名字,但周围只有哔啵作响的火苗被风卷着,肆无忌惮地冲向远处的房舍。
片刻后,一根旗杆发出吱呀一声响,宛如痛呼般缓缓倒向了火海。
贺知年茫然回头,发现他来时的那个方向仍然人头拥堵,他还能听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的隐约的哭喊声。
可他的面前却是一片诡异的空寂,他像是从一个喧闹的世界里被强行分隔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秦时!”贺知年心头涌起巨大的恐慌。
这小子到底被狍鸮给叼到哪里去了?!
秦时也在琢磨同样的问题:狍鸮到底把他给弄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的周围是一道疾速旋转的灰色风墙,风墙里不时就有凌乱的影子飞快闪过,但速度太快了,他什么也看不清。而在他的上下两个方向,则如深井一般,一眼看不到底。
他像是被龙卷风卷进了风眼里。
他被吸入漩涡里的时候,就跟秦团子分开了。他也尝试要将团子收回去,但却发现漩涡里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他们,让秦团子无法回到他的意识海。
秦时垂眸,见精神体扒拉着秦时的手腕,在那里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好像生怕自己被秦时给弄丢了。
秦时不明白这股旋转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它有些像妖族的精神力,但却更为厚重凝实,就好像这个神奇的漩涡通过旋转的方式剔除掉了精神力当中的无效成分。
秦团子无法穿过这样的能量屏障回到他的意识海,秦时觉得,这个道理大约类似于人可以穿过广场、超市,但若是人群形成了人墙,彼此之间没有空隙,那就无法随意通过了。
秦时有些着急,但秦团子在经过了最初的惊诧之后,反而慢慢的放松下来。站在它的角度来说,遇到问题的时候,它更愿意留在外面。
这也许是缉妖师的伴生兽与生俱来的战斗天性。在它成型的最初,它就是作为协助主体战斗的“战友”身份而存在的
它喜欢跟秦时一起面对困境,而不是被他藏在意识海里,严密地保护起来。
秦时这个时候就像一个操心的奶爸,担心完了老大,又开始担心老二。还好他被卷进来的时候,挎包是背在身上的,搭扣也都扣着,小黄豆窝在挎包里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吓得够呛。
秦时隔着挎包,轻轻地在小黄豆身上拍了拍。
“没事……”
话未说完,秦时就发现旋转的风墙似乎开始减速了。在他的下方,传来了一团模糊的亮光。
俯瞰的视角,让秦时很容易就分辨出了亮光里出现的图案。那是一个和他在晒谷场上看到过的几乎一样的八卦盘,在阴阳鱼的外围,是他更加眼熟的图案:四大神兽。
秦团子正在努力地顺着秦时的手臂往他肩膀上爬,冷不防看见了脚下的八卦盘,脚下一滑,从他肩膀上出溜下来,手忙脚乱地扒住了秦时的胳膊,嗷呜一声叫了出来,“秦时!你看到那里画的白虎了吗?!就像……”
“看到了!”秦时连忙打断了秦团子的嚎叫,轻声说:“几乎一模一样。”
“对!就是一模一样,”秦团子肯定的点头,“好奇怪啊。”
上古神兽的传说流传已久,但每一个画者在绘制它们的形象时都会加入自己的理解与想象,这就导致了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画作之中,神兽们的形象具备相似的特征,但多多少少又存在各种差异。
秦时带着秦团子在第六组的资料室里看过不同时期的关于神兽的绘本,同样是四大神兽,几乎每一个朝代被赋予的形象都不相同。
不同,这才是正常的。
但他们此刻看到的八卦盘,却好像看到了一个放大版的、撑开了封妖阵的法器铜镜。阴阳鱼周围的四大神兽从姿势到鳞片爪牙之类的细节,都几乎被完美复制。
就连镜纽的位置,这里也依照铜镜的样子安放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
第110章 阵法
秦时拿记忆里的铜镜与眼前的八卦盘相比较, 越比就越觉得连细节都对得上,俨然就是一个放大版的法器铜镜。
秦时不大理解这个时代的铜镜在修行者当中是不是具有某种象征意义?比如代表了光明,因此被赋予了驱逐黑暗的神圣职能?
他记得初遇魏舟的时候, 他就用一面小铜镜收复了蛊雕王。这样一算, 魏舟身上就他亲眼见过的,已经有两枚铜镜了。如果后面的这个是乾坤镜, 前面的那个,又叫什么呢?
八卦盘旋转的速度放慢, 周围的雾气也随之散开,露出了雾气后面黑黢黢的石壁。顺着石壁往上看,就见这山洞的形状如同后世的大工厂里的烟囱,笔直地伸向上方,从他所在的方位看过去, 只能看见极高处有一个微红的亮点,像深夜里一颗闪烁的小星星。
秦时愣了一下, 心想这里还真是一口井啊。看这里到井口的距离, 怕不是要赶上科拉半岛上的那口超深井了吧?!
深井里的光亮全部来自于脚下的八卦盘, 它好像一个刻印着八卦和神兽图案的玻璃灯罩, 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秦时试探的在灯罩上走了两步,感觉它的质地并不像玻璃那样娇脆,要更加坚硬, 也更加光润, 像是白色的玉石。
就在秦团子趴在秦时肩膀上东张西望之际, 挎包里的小黄豆又开始闹腾了。它一边扑腾着,一边把小爪子从包盖的缝隙里探了出来, 试图拨拉开搭扣,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叫唤, “爹!团子哥!”
秦时简直拿它没办法,只能把它放出来。
小黄豆气鼓鼓地抖一抖脑袋上被压扁了的翎毛,一抬头却看到了周围黑黢黢的石壁,它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顺着石壁往上看。
小脑袋越仰越高,终于吧唧一下坐在了秦时的手掌上。
秦时,“……”
哪怕他们此刻处境不明,秦时还是被它逗得笑了起来,“吓着了?”
小黄豆一个激灵,从秦时的手掌里飞窜起来,一头扎进了秦时怀里,“上面都画着什么啊,好吓人……”
秦时听它这样一说,也注意到石壁上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纹路。他刚才还以为那是山洞挖掘的时候留下的施工的痕迹,但现在才发现作为施工痕迹,那些纹路未免有些太精致了。
秦时忍不住走近石壁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秦团子从他肩膀上窜了下来,一口叼住小黄豆甩在了自己背上。它看得很清楚,如果秦时一直抱着小黄豆的话,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就腾不开手去拔刀了。
小黄豆懵了一下,发现自己窝在秦团子的背后,顿时又开心了起来,“团子哥!”
秦团子傲娇的哼唧一声,算是答应它。黑白相间的长尾巴却在身后不受控制地欢快地摇晃了两下。
跟萌物们相比,秦时的心情就没那么愉快了。因为他终于看清楚了石壁上雕刻的是什么纹路:八卦盘、四大神兽、以及簇拥在周围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这些妖怪有的长着动物似的头颅,有些长着麋鹿似的长角,有些手里还拿着武器。
秦时绕着井壁慢慢地走了一圈,在一个略微高一点的位置找到了狍鸮。
狍鸮的雕刻要比八卦盘周围的那些飞禽走兽都更大一些,形态也更加生动。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嘴里还十分形象地喷着火。
“难道这口井是狍鸮搞出来的?”秦时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想法。狍鸮追着魏舟要东西的那个劲头,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保镖打手,而不是一个谋划全局的策划人。
有句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时脑子里正怀疑狍鸮在这个阴谋当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由远及近的嚎叫声。
狍鸮像一个被踢飞的沙包似的,从井口掉落,在悠长的回音里啪叽一声,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八卦盘上。
秦时捞起两个团子迅速后退。但井底空间有限,直到他后背撞在了井壁上,也并没有拉开多远的距离,仍然处于它喷一口火,就能把他们都烤熟的范围之内。
狍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它受了什么伤,有鲜血顺着毛发滴下来,落在莹莹发亮的八卦盘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就在秦时开始怀疑它是不是当真摔死了的时候,却见它硕大的脑袋轻微地晃了两下,费力挣开双眼。
秦团子挣扎着跳下地,落在秦时的身前,冲着狍鸮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
狍鸮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是魏舟什么人?”
“同行而已,”秦时谨慎的看着它,“问这作甚?”
“你是缉妖师?”狍鸮伤得不轻,一边说一边直喘粗气, “若是没有投入追云观门下,年纪轻轻的,怎会修出妖体?”
秦时,“……”
秦时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他知道狍鸮说的妖体就是精神体。难道是说追云观有什么奇特的修炼方法,可以激发半妖体质的人修炼出精神体?
大约从秦时的神态中看出了什么,狍鸮不再问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井壁,毛脸上露出一个几乎是惆怅的表情,“我就知道,迟早有一日,我的样子也会刻在这个阵法里。”
秦时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雕刻在井壁上的、栩栩如生的狍鸮。
“这口井,”秦时改口问道:“这个阵法,是你设下的?”
狍鸮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似的,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秦时,“……”
好吧,看样子不是。
秦时又问,“你要的那个乾坤镜……到底做什么用的?”
狍鸮没有出声,而是趴伏在八卦盘上,艰难地喘息着。片刻之后,它抬起头望着秦时,问了一个与他们的处境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身怀异宝,就没遇见过什么麻烦吗?”
秦时不知道它话中的异宝是指小黄豆还是指秦团子,想了想说:“有没有异宝,我这一路也没少遇见麻烦啊。”
“当心吧,”狍鸮艰难的叹了口气,“妖力……谁不想要呢?”
它的大脑袋转向了秦时脚边的秦团子,视线贼溜溜的,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垂涎之意,“白虎……”
秦团子被它仿若看食物一般的眼神刺激到,愤怒地大叫。
秦时与它意念相通,连忙捞起小黄豆塞回了挎包里。
但狍鸮却比他更快。它以一种超出秦时认知的敏捷从八卦盘上飞窜起来,四肢蹄子哆哆嗦嗦的在八卦盘上东踩一脚,西踩一脚。
秦时,“……”
秦时还以为它要冲上来跟他抢秦团子,结果怎么鬼上身了?!
狍鸮看着就已经要断气了,蹦跳几下就要停下来喘几口粗气,也看不出有啥节奏感。秦时觉得它似乎在按照什么规律在八卦盘上蹦跶。蹦跶了一会儿,狍鸮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秦时,“……”
秦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套神奇的表演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盘算一下怎么才能干掉它。这口井本身就诡异的很,还不知埋伏着什么样的危险,留着狍鸮,他极有可能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