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峰看看身旁的明夫人, 见她没有要哭的意思, 也松了口气, “孩子性格开朗,也挺懂事。”
明夫人神色复杂, “是懂事。”
可懂事也并不是什么让人欣慰的特质。孩子经历的事情多了,遇到的磨难多了, 才会变得懂事。明成峰堂兄弟家里的几个小孩子,年龄比小黄豆大一些的,还见天的赖在爹娘怀里。这才是没有受过苦的孩子该有的表现。
这么一对照,小黄豆就实在让她心疼。
但小黄豆自己的经历也让它比同龄的孩子心智更坚定,眼界也更加开阔。
明夫人心疼之余,又觉得十分骄傲。她这样想着,看着孩子跟秦时腻歪个没完,也不觉得酸了。
就当孩子早早的离开家,跟着师长出门游历去了吧。
秦时没有动,他站在那里耐心的听小黄豆跟他分享一整天的见闻,似乎跟爸爸分开的每一秒钟的新体验,它都要拿出来说一说。
秦时有的时候自己都会有一种不可思议之感。他一直知道自己不算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面对小黄豆的时候,他却好像拥有无穷的耐心,无论它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不耐烦。
或许这就是他和小黄豆之间的缘分吧。
待小黄豆兴高采烈的说完,也终于到了大人们道别的时间。
秦时抱着小黄豆这个烫手的小山芋,顶着明家大鸟小鸟激光一样来回打量的视线,对明成峰夫妇说:“孩子还没有起一个正式的名字,您二位一定考虑过这件事吧?”
明成峰夫妇对视一眼,明夫人十分温柔的开口说道:“这孩子与家人缘分浅,这么大了才第一次回到自己家……就叫归晚吧。”
明归晚。
秦时觉得这名字有寓意,也显得特别有文化。想想他给孩子起的名字,再看看窝在他肩膀上傻乎乎的小黄豆,秦时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羞愧,觉得他把人家家里千尊万贵的小王字硬是给养成了一个抠脚汉子。
秦时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厚着脸皮当做是……贱名好养活了。
正月十二,宜动土、安宅、出行。
秦时跟贺知年、沐夜、摇光一起到镇妖司领取出门行走的文书,到供奉腰牌的塔楼里给前辈们上了香,然后沿着金光门出城。
这个时候,明成岩带着小黄豆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他们了。一行人汇合之后,快马轻骑,一路向西而去。
秦时直到这时才知道此次的任务,镇妖司一共调派了三批人手。他们几个人对西行一路上的情况比较了解,是最先一批出发的先头兵。
也就是吸引各方视线的诱饵——这是秦时自己的推论。
据说镇妖司往西北派人的事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这里头有真正关心国家大事的,自然也有心怀鬼胎的。
自打水月观、阳丰观相继出事,长安城里那些躲在暗处的不安分的动静就少了许多。但在镇妖司看来,连云家这样的大商户也要拉上船的,并且能在长安城的权贵之家自如走动的组织,应该不止是道观里这区区百十个道士。
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能被轻易铲除的,只是浮于水面的一角冰山。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赶到了西行路上的第一个驿站。
明成岩把晚饭之前的时间也利用了起来,带着小黄豆去周围飞一飞,疏散疏散筋骨。他们这一整天都忙着赶路,停下来吃饭休息的时间非常少,所以明成岩始终没找到给小黄豆上课的时间。
叔侄俩出门放风去了,秦时洗漱一把,瘫在床上,揉着发酸的胳膊腿,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孩子有人带,总算可以偷偷懒”的松弛感。但他一个懒腰还没有伸展开,就听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的啾啾叫声。
“爸!”小黄豆叫唤两声,换成了人声,“狼哥送信来啦!”
秦时一骨碌爬了起来。
秦时推门出来,第一眼看见院门外走进来一个长手长脚的高个子青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夜琮。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并不是。这个年轻人身量与夜琮相仿,但人看上去更加清瘦一些,五官英俊,脸上的神情淡漠中又带着几分戒备。
秦时认出这是他们上次赶到黑石山下见狼王的时候,出面给他们传信说狼王不在黑石山的那个青年。数月不见,他模样没变,对着生人的时候,神情似乎更加自如一些,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不耐烦了。
他站在院子里与秦时对视,像模像样的拱了拱手说:“秦大哥,我家头领让我给你传个信儿。”
秦时回礼,按捺着满腹激动邀请他进屋说话。
小院上空,小黄豆叽叽喳喳的给它爹讲它遇见信使的经过,“这个叔叔他认识我!还知道我叫小黄豆!说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爸爸!我问他是谁呀,他说他叫夜鸢……就是会飞的那个鸢……”
秦时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其他人,秦时就将他们都请进屋里听一听黑石山传来的消息。另一边,小黄豆也想凑热闹,听听大人们说话,却被明成岩很坚决的制止了,因为它今天的课还没上完。
秦时也不打算挑战一个老师的权威,只好哄小黄豆,说等它下课回来,一定告诉它狼哥都传了什么消息回来,小黄豆这才可怜巴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明成岩飞走了。
明成岩也顺着小黄豆的视线打量了一下秦时,发现他看着小黄豆眼神也是一股子舍不得的味道,好像父子俩不是分开一两个时辰,而是生离死别似的。
明成岩有些看不上他这股子黏糊劲儿,至于吗?!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但转头飞开的时候,又隐隐的,好像理解了小黄豆为什么那么依恋他这个当爹的。
秦时意识到自己大约是做不成严父了。因为他看到小黄豆不想上课的那个样子,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拦着明成岩跟他说:“我家孩子就这样了!作业不做了!就让它拥有一个轻松的童年,快乐成长吧!”
秦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了这股子冲\动。哪怕他这样想,也不能真的说出来。因为小黄豆还有亲爹亲娘,人家能同意孩子的快乐童年比接受训练更重要吗?!
再说小黄豆不是普通孩子,它是重明一族的少主子,以后等着它的还有更重的担子,童年的时候光顾着快乐的话,长大以后又要怎么面对它与生俱来的责任呢?
秦时捂了捂胸口,什么道理他都懂,但他还是心疼。
夜鸢四下打量驿馆的布置,似乎对所见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快坐,”秦时拉着他在胡床上坐下,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忍不住开始提问了,“小琮已经回到山上了?他还好吗?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夜鸢接过茶杯,闻了闻茶水的味道。他似乎挺喜欢这种植物的气息,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头领已经回到山上了。”他回答道:“一路上打了几架,都是头领打赢了。”
“等等。”秦时听的有些糊涂,“跟谁打架?你们自己人打架?还是遇见了别人来找茬?”
“遇见了一拨野牛,还有两头黑熊。嗯,跟自己人也打了。” 夜鸢说:“夜十一对头领不服气,他想自己做黑石山的头领,就主动挑战头领。头领跟他打了几架,后来就把他彻底打服了。”
秦时心里清楚,狼族的头领如果遇到年轻公狼的挑战,意味着它有可能会被年轻强壮的公狼赶下狼王的宝座。对于夜琮来说,这应该是一场比较严重的危机了。
秦时听的有些紧张,觉得或许是因为夜琮离开黑石山太久了,才会引来族群中其他成员的不满。
夜鸢的神情却有些满不在乎,看出秦时的担心,还解释了一句,“这种事很常见。狼崽子长大了,谁不想当头领?只有族里最威武的战士,才能够坐稳狼王的位子!”
第223章 风吹草动
夜鸢赞美了一番头领的英武, 又开始夸赞他的心胸,“以前族里发生这种事,输了的挑战者会被头领撵出族群, 出去自谋生路。这一次, 头领并没有撵走夜十一。”
狼族的这个习性,秦时也有所耳闻。据说年轻的公狼挑战狼王失败, 会被头狼驱赶出族群。它们自己出去流浪,或者想办法组建自己的狼群。总之不能继续留在原来的族群之中了。
夜鸢说起这件事, 表情里也带着新奇,“夜十一自己都以为要被撵走了,但头领并没有撵他走,反而把黑石山周围巡逻的任务交给了他,跟他说, 黑石山上有许多幼崽,其中也包括夜十一自己的崽子, 若是他巡逻的时候粗心大意, 放了敌人进来, 族里的崽子们就有可能保不住了。”
秦时有些意外, 因为留下挑战者这样的行为是违反狼族的天性的。
夜鸢又道:“头领说了,夜鸢敢挑战他,是因为他够强壮, 能打。如果让这样强壮的族人离开, 会削弱族群的实力, 是族群的损失。我们族里强壮的族人越多,族群的实力才会越强, 越是能够震慑敌人,让他们不敢来抢我们的地盘。”
秦时明白了夜琮的想法。黑石山的狼族一直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甚至在一定幅度上偏向镇妖司,所以秦时也是乐见夜琮这种想要扩张族群的态度的。至少目前来看,夜琮这样做的后果,对镇妖司并没有什么害处。
或许有一天,黑石山的狼族也会像重明鸟家族一样,以妖族的身份在人类社会里取得一席之地。
至于以后狼族会不会站到镇妖司的对立面去……
大敌当前,镇妖司需要强有力的盟友,他们也只能暂时忽略掉这种可能性。
秦时点了点头说:“狼王这样做是为了族群的安全。西路不太平,你们的实力越强,才会更加安全。”
夜鸢的眼睛一亮,流露出一种孩子似的单纯来,“头领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我们要占有更多的食物和更大的领地,要让族群的老老小小都活下来。”
秦时微微一笑。他觉得“人多势众”这个道理,说不定就是狼王混迹于人类社会的时候悟出来的。
寒暄过后,夜鸢开始讲述自己的来意,“头领让我给你们传话,说西路有不少叫得上名号的大妖都在忙着往西宁一带聚集,另一些较为低调的家族已经开始南下了。”
夜鸢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张纸递给了秦时,“头领不确定这些事跟镇妖司有没有关系,但最近一段时间很多妖族都在议论这些事。像西宁北边的狍鸮一族,大约听说头领刚从长安回来,还特意派了信使来黑石山打听情况。”
秦时听到狍鸮两个字,想起他收在包裹里狍鸮的妖丹。他欠了狍鸮的人情,若是有机会自然会想办法还了人情。但他们之间没什么深刻的交情,他也不会放下自己手里重要的事,去专门给狍鸮找机会。
秦时出了一会儿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这份名单上。
秦时打开名单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夜琮会写字?竟然写得比他还好?!
人常说字如其人,但夜琮的字迹却非常的端正大方,只看这笔字,秦时会觉得写字的人是一位严肃稳重的读书人,怎么都跟小狼崽的形象重合不起来。
跟告别的时候那头威武的大狼也重合不起来。
秦时想到了夜琮的人形,觉得那副胸有成竹的冷静模样倒是与字迹有几分相像的地方。
秦时还在琢磨夜琮的性格,就听挤到他身旁看名单的沐夜小声嘀咕起来,“白额羊也要南迁?它们受得了南边的气候吗?”
秦时再次回神,果然见左手边的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白额羊。
西宁城西,长峪沟,白额羊。
贺知年看出秦时大概没听说过白额羊这个名字,解释说:“野羊的一种,因为额头有一撮白毛,所以叫白额羊。它们擅长攀爬,以山岩间的野草为食。”
秦时想到后世那些生活在山岭地带的岩羊,怀疑这个白额羊大约也是类似的一个品种。
“它们的祖先生活在突厥境内,”贺知年说:“百多年前,那一带发生了剧烈的地动,它们这一族为了避祸不得不南下,越过了边境来到长峪沟一带生活。”
秦时这个时候就听出了问题。从动物习性上来讲,它们通常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持续地迁徙——除非有迫使它们不得不迁徙的原因。
夜鸢看一眼贺知年,对秦时说:“它们一族战斗力不强,遇到敌人全靠跑得快……不过它们的肉质非常鲜嫩紧致,很美味。”
秦时,“……”
贺知年几人也都有些无语。当然从狼族的天性来看,夜鸢的话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他们正在讨论迁徙这么严肃的问题,夜鸢的话让大家有一种正在会议室里开着会,突然间就转移到了餐厅的古怪感觉。
秦时笑了起来,觉得夜族的年轻人大约与人类社会来往不多的缘故,个性里都保留着很单纯、淳朴的一面。
“看出来它们跑得快了,”秦时笑着说:“你们看,西路才刚刚有了点儿风吹草动,它们就要拔营南下了。”
排在白额羊下面的一行写得是一种野鹅。它们是一个有着大约两百多成员的中型族群,常年生活在黑石山附近的草滩里,已经于十天之前全部离开了。
“野鹅生活的那片草滩面积不大,但是有一些地方已经形成了沼泽。”夜鸢有些遗憾的说:“我们不好过去,所以一般情况下也不会特意去捕猎它们。两边都是相安无事的,没想到它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跑掉了。”
摇光摸了摸下巴,“它们战斗力不行,只靠躲在沼泽地里,只怕无法抵御危险——不确定环境是否安全,只能先离开,避一避风头。”
夜鸢也同意这种说法,“确实很弱。有时候沙鼠都能抓住它们的幼崽。”
沙鼠体型小,可以灵巧地穿过沼泽而不至于被那些泥沼吞没。这个优势让狼族那些望鹅兴叹的大狼们很是眼红。
秦时的视线扫过这张名单,发现大部分都是生性较为温和的物种。而另外的一张名单上,赶往西宁的则大多是猛兽,有熊、野牛,还有一群灰狼。
秦时指了指灰狼这一行问夜鸢,“这怎么回事儿?”
有夜族把守着黑石山,竟然还有狼族敢跑到它们家门口来招摇?!
夜鸢扫一眼他手指的地方,不怎么在意的说:“是秦岭的。他们早早派了人来见头领,说要从黑石山附近路过。那时候形势还没有那么明显,头领也不在家,族里的长老们商议了一下就同意了。”
灰狼一族还知道要派出信使提前打招呼,可见行路还是挺从容的。
秦时忽然就想到了哪里让他觉得不对。长安城里也就是过年前后才翻出了几个道观的事,那时候还没人知道道观里有古墓格局图,但灰狼却早早朝着西宁一带前进。
这些妖族到底知道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他们从黑石山下经过的时候,我还跟着长老去山下巡逻了。”夜鸢说:“它们也没惹事,远远叫唤了几声就走了。后来我们发现情形不大对,妖怪们有的北上,有的南下,整个西路的妖族好像都被什么事情给惊动了。”
秦时他们想的都是,北上的妖族,到底跟关外的古墓有没有关系。
“头领说了,这里头的原因他会继续打听,让你们一路上小心些。”
秦时向他道谢,又问起他接下来的安排。
夜鸢说他就是个来送信的,信送到了他也该回去了。
“我们赶路跟你们走的不是同一个路线,”夜鸢挠挠脑袋,大约想到秦时与狼王的关系比较亲近,便不再遮遮掩掩的说话,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就是……四条腿走路比较快。”
这就是要现出狼的模样赶路了。如此一来,走的自然是山中的小路。
秦时一笑,点点头说,“要小心。”
孤身上路,有可能成为别的猛兽的攻击目标。
夜鸢就笑了,“您放心,我们黑石山还是有些小名气的。他们轻易不敢跟我们撕破脸的。”
他觉得头领认下的这位哥哥性格可真是体贴温和,怪不得头领那么暴躁的脾气,竟然也会甘心情愿的跟一个人类攀上交情。
夜鸢把信送到,便不再耽搁,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秦时原本还想请他吃一顿晚饭的,但夜鸢不讲究人类的那些人情礼节,也不觉得他跑腿的辛苦,需要人家用请吃饭的方式来表达。
“我是头领的属下,”夜鸢说:“头领的命令当然要听。”
对夜鸢来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秦时没有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他把夜鸢送走之后,几个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一下,由贺知年提笔写下书信,将他们从夜族那里听来的消息连同那两份名单,一起交给摇光,返回长安去送给钟大人。
虽说书信也能走驿馆的路线送回城里去,但他们不清楚镇妖司的具体安排,也不清楚第二批人什么时候出发,一致决定由他们自己人快马加鞭返回长安去送信更妥当。
第224章 融会贯通
狼王提醒他们一路小心, 但他们这一路走来却非常的平静,别说没有遇到来闹事的大妖小妖,甚至连挡路的野兽都没有遇见一只。
每一次经过看上去不大安稳的地界, 或者错过了宿头需要在野外扎营, 秦时贺知年都会用法术来试探,看看周围有没有妖气。结果他们每一次试探的结果都是“无”, 好像这沿途的妖族们都蒸发了似的。
时间有限,秦时和贺知年跟魏舟学会的法术不多, 除了召唤自然灵力的召唤符、简单的护体结界之外,就是试灵符这几样了,其中又以试灵符最为麻烦。
魏舟教他们画符的时候,让他们以自身灵力为笔墨。这样的方式虽然比较耗灵力,但更适合他们这种随时有可能在野外遇敌, 又找不到笔墨补充符纸的情况。像秦时灵力充沛,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贺知年灵力稍逊, 多少就有些吃力了。
秦时一路上用试灵符都没有验出附近有妖族出没, 怀疑自己画符的水平不够,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后来还是明成岩告诉他们,周围确实没有妖气,否则他们重明一族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对妖邪的敏锐反应, 是重明一族的天赋。一些实力不够强的小妖或者小邪祟, 甚至不等重明鸟靠近, 就会自动避开,不敢与之正面相对。
就在秦时这一路上“自我怀疑——释然——又开始自我怀疑”的死循环中, 他们顺顺利利的赶到了秦州。
秦州城还残留着过节的气氛,主街上悬挂的灯笼都还没有拆, 行人来来往往,看上去热热闹闹的。
小黄豆对秦州还有印象,叽叽喳喳的把自己还记得的那些事情讲给它小叔听。都是谁家的胡饼最好吃啦,哪条街上有好看的百戏啦之类的孩子话。
秦时留意了一下明成岩的反应,发现他对孩子还算有耐心。其实明成岩对这些地方应该是比较熟悉的,毕竟远的地方不说,阳关他还是去过的。
秦时在心里骄傲的哼唧了一声,他就知道,他儿子这么可爱,谁会在面对它的时候还能一直板着扑克脸呢。
一行人穿过街道,轻车熟路地进了驿馆。驿馆的杂役过来牵马,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就跟他们闲聊几句,听说他们是从长安来的,便又上下打量起他们来,“城东洛家的大少东前些日子让人来传话,说过些日子有长安的友人路过秦州。其中一位姓魏,一位姓秦,还有一位姓贺,不知可是几位?”
秦时与贺知年对视一眼,点点头,“正是。等下我们收拾好了,就过去拜访。”
洛家是秦州一带的地头蛇,他们自然要想法子见一面,看看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秦州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驿馆的人已经得了洛少东的赏,这会儿有了消息,自然早早就打发人去洛宅报信了。
等秦时他们洗漱一番,换了干净衣裳出来,洛冲带着柳风语已经赶过来见他们了。数月不见,柳风语似乎胖了一些,双眼湛湛有神,与病弱的模样判若两妖。洛冲的气色也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好一些。
见了面,洛冲直接邀请他们去洛家大宅住几天。秦时和贺知年本想拒绝,就听柳风语轻声说:“过去坐坐吧……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说。”
秦时就知道他们这是知道什么消息,急着跟他们分享,连忙一口答应了。
到了洛宅,洛冲留他们在前院书房里说话,自己去安排待客的宴席了。
这也是柳风语的意思。洛冲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柳风语并不希望他有朝一日会被卷进镇妖司与妖族之间的纠纷里去。
洛冲身为一地首富,朝廷会在意洛家的财富和在秦州的势力,妖族那边则会看重他在人类社会里的地位和影响力。他若是稍微有些动摇,又让人看了出来,只怕接踵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柳风语觉得,洛冲若是能够保持中立的态度,两边都不会涉入过深,对洛家来说是最安全的。当然镇妖司轻易也不会将普通人牵扯进朝廷的公务当中就是了。
柳风语先后跟魏舟、贺知年打过交道,对此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明成岩见他们要谈正事,也找了个借口带着小黄豆去逛花园了。他们这会儿活动活动,正好留出肚子来吃饭。
柳风语给他们倒了茶,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南郊山上的盘龙寺吗?”
秦时很难不记得那个地方,因为小龙跟秦团子还在那里打了一架。
见他们点头,柳风语又说道:“你们当初离开的时候,跟山里的老猿说好了,若是山里有什么动静,要它们记得跟我们说一声。前些天老猿给别院的管事送了一封信,说它们要暂时离开秦州,回祖籍去看看。”
秦时,“……”
秦时正在想一群猴子到底有没有祖籍这个问题,就听贺知年问道:“已经走了?”
柳风语点点头,很肯定的说:“我亲自去了一趟南郊山上,发现不止老猿这一族,还有西峰的跳兔一家也搬走了。盘龙寺的老熊也不见了。听寺里的小和尚说,方丈说他要去云州游历,寻访早年间袁神仙留下的石刻,参悟佛法。”
秦时就觉得这老熊精的谎话说得比猴子们要回祖籍更离谱。老熊精扮演的可是一个和尚,还是个当了方丈,比较有身份的和尚。好好的一个和尚,非要去找道士留下的石刻?还能从道士的石刻里参悟出佛法?!
话说,融会贯通四个字在他们宗教界是这么用的吗?!
沐夜在一边也听得直犯迷糊,“柳大哥,云州真有袁神仙的石刻吗?”
柳风语摊了摊手,“我没听说过。我也去问了附近道观里的道士,他们也都不清楚。反正老熊精是这么说的。”
秦时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老熊精这话说的好像一句暗语似的,仿佛藏着什么玄机。
云州那边有没有石刻他是不清楚,但他记得后世的时候他是去大同出过差,那里是有一座封妖阵的。他还在那里见到过一个瘦的皮包骨的老狍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