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艾尔莎甩着头啾啾鸣叫起来。金凯德闻声远望,在小路尽头看到了布莱恩的身影。
竟然是布莱恩?!
詹姆斯和布莱恩约好了在家中见面?可他们刚才为什么不说?
老人的面颊抽搐了一下,心脏忽然犹如被人攥紧了一般。他眼睁睁看着布莱恩踩着皮鞋小心翼翼地穿过雨后泥泞的路面,见到他时微微诧异,紧接着露出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笑容:
“金凯德!好久不见!”
连打招呼的方式都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金凯德这样想着,又慢慢镇定下来:无论如何,詹姆斯绝不会伤害布莱恩。
他们两个是那么相似。老人心想。他在庄园的书柜里见过布莱恩十五六岁时骑在马上的照片,也许连邦德自己都不记得了——照片上少年的神态就和金凯德印象中的小詹姆斯如出一辙。
唯有足够多的爱,才能浇灌出这样宛如生命延续般的奇迹。
金凯德不相信任何人的话,但作为一个已经活了很大岁数的人,他相信自己看到的和感受的真心。
他静默伫立的时间有点久了,布莱恩眉眼间划过一丝忧虑,担心是不是计划的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又很快收敛表情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金凯德摇了摇头,慎重地回答,“詹姆斯和他的同事在家里等你。”
他心中仍旧有些疑问,因此把钱班霓在场的细节讲了出来,没想到布莱恩好像只听到了‘詹姆斯’这个名字,当即笑着说:“那你带艾尔莎慢慢散步,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又用额头贴了下艾尔莎的脑袋,温柔地说:“很高兴见到你,宝贝,这次没有时间,我们下次再见。”
马儿仿佛听懂了似的,转过头轻轻舔了下他的手心。
军情六处。
一个分析师说:“天幕庄园的猎场看守已经在怀疑了,万一他路上偶遇目标,给布莱恩·邦德通风报信……”
詹姆斯·邦德打断他们的争论:“你是不是不懂‘他相信我’这三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可是——”
“没有可是。”
分析师据理力争:“我是说,按照常理……”
正在这时,一道熟悉的、雀跃的影子出现在花园边缘。邦德不耐烦地说:“嘘,别说话,他来了。”
第165章
军情六处的工作人员一瞬间收声, Q抬起头看向空无一物的电脑屏幕,马洛里则站直身体、显得更加庄重。
庄园里,钱班霓却紧张得近乎失声:接下来怎么办?布莱恩现在状态如何?她应该说点什么吗?
她条件反射地转头望向邦德,却见邦德的神色忽然柔和下来。他的变化是那样自然, 因此不可能是伪装, 给钱班霓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不是在布置一个冷酷无情的陷阱, 而是在精心准备某个甜蜜的礼物。
——他也想要见到布莱恩。
钱班霓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人们总说布莱恩在旁人和他父亲面前表现得不一样,其实邦德又何尝不是如此?哪怕他每年都只因为布莱恩改变了一点点, 十多年后积少成多,也和当年那个看似风流浪荡、实则心无所住的自己截然不同了。
可是邦德又怎么能这么淡定?
还没等钱班霓想明白, 布莱恩走了进来, 邦德自然而然地上前问道:“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饭?”
布莱恩眨了下眼睛:怎么陷阱还包饭啊?
邦德眨了回去:就问你吃不吃。
不吃白不吃。布莱恩和钱班霓打了声招呼,跟着邦德边聊天边往房子里走, 钱班霓傻乎乎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快走几步跟上两人。
路上她听到从军情六处总部传来的各种各样的议论声,有人惊叹于布莱恩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也有人担心迟则生变。
钱班霓了解布莱恩的能力, 因此不敢低估他的警惕心, 哪怕布莱恩全程专注地和邦德聊天, 她也没敢趁机向总部做汇报。
一顿午餐吃得极为煎熬。
钱班霓一直在等着布莱恩提问。疑点实在太多了——为什么邦德突然邀请他在家里见面,身边还有个军情六处的同事?为什么金凯德要提前离开,钱班霓还显得那么紧张?
为什么森林里的鸟雀虫鸣都消失不见了?是因为直升机停在那了吗?
为什么军情六处不借邦德的口告诉他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脱身?他们是不是放弃他了?
为什么邦德要特意留出吃饭的时间?为什么饭后他们散步到了布莱恩小时候游泳划船的小湖边,又为什么突然间在波光粼粼的灰绿色湖面前陷入了沉默?
布满乌云的铅灰色天空和黄绿相间的湖岸能给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钱班霓不知道。
她像一个礼貌的观众,无声地等待着眼前的戏剧走到尾声。
她注视着布莱恩半蹲下来, 将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伸出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拨弄了两下清透的湖水;
詹姆斯·邦德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 挺拔地站在布莱恩背后,冷冰冰的海风将他金棕色的短发吹得像稻草一样乱飞,他浅蓝色的眼睛里投射出的眼神却柔软又专注,仿佛他们正晒着盛夏的阳光享受一颗烤化的薄荷味棉花糖,而且未来也将是这样镀着一层玫瑰色的金边,地球仍旧转动不歇、太阳一如往常照耀着世间万物。
人们继续呼吸、适应、改变,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对詹姆斯·邦德和他的孩子所遭遇的一切一无所知。
然后下一刻,气氛发生了变化。
因为布莱恩忽然站起身,将右手伸向后腰。
钱班霓看上去在发呆,实则没有放松警惕,见状第一时间抽出手槍。远处埋伏的军情六处的直升机比她反应还大,像个受惊的兔子似地从树林中升起。
坏了。钱班霓心想。她正在犹豫是否要出言警告,却见邦德举起手,对她和悬停在空中的直升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紧接着他放下手臂,平静地问布莱恩:“你怎么了?”
布莱恩无声地从衣摆下拿出一把黑色手槍:是邦德当年送给他的那把瓦·尔特PPK。
他娴熟地卸掉弹匣,倒出子弹,最后把枪放在邦德掌心里。
“里面还有一颗上膛的子弹。你拯救过我的人生,詹姆斯,我现在把它还给你。”
说完,他举起双手,看看邦德又看看举着枪的钱班霓,问道:“还有其他需要我配合的吗?”
“……”
钱班霓第一次在詹姆斯·邦德眼中看到这样浓烈的情感。他紧握着布莱恩递给他的那把瓦·尔特PPK,指关节发白,紧抿着嘴唇,眼圈有一刹那发红。过了好一会邦德都没能开口回应,钱班霓只好替他回答说:
“没有了。等直升机落地,我们就离开这里。”
坐上直升机后, 看着靠门闭目养神的布莱恩,钱班霓几度欲言又止。
总部的Q替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布莱恩是什么时候猜到这是个陷阱的?”
从一开始。
马洛里心想。
不过他和邦德可没有提前安排布莱恩束手就擒的戏份,毕竟时局紧张,哪有功夫深究细节, 大家都在指望临场发挥和默契, 这也是邦德选择钱班霓做助手、马洛里又故意以‘降低警戒心’的说法让直升机停远的原因之一:
钱班霓很久不出外勤了, 身手有所下降,万一打起架来容易控制。直升机停远点, 省着开火的时候扫射到周围无辜的花花草草。
结果布莱恩发挥过了头。
马洛里事后想想,他可能是懒得在围观群众面前假打, 干脆仗着前期情绪铺垫到位直接摆烂, 然而连马洛里和邦德这两位知情人都被冲击到了,也难怪周围不知内情的人全都震憾得说不出话。
起初马洛里还觉得邦德演技敷衍, 钱班霓估计都在纳闷他怎么能那么淡定,现在好了,这下差点在众目睽睽下失态,谁看了不说一声‘原来前面您是在强忍呢’!
会议室里响起一道打鸣似的抽泣声,和一堆抽纸巾的声音。
马洛里揉了揉鼻子, 假装没听见。
他琢磨着要是后来布莱恩死了又活的事暴露了, 不如干脆真像笑话说的那样把锅推给荣誉墙算了, 否则他这个上司虽说不至于挨揍,估计也要在暗地里被指指点点诅咒好几天。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秘密,尤其在幽灵党和布莱恩吸引了全世界注意的关头,军情六处的动向变得格外明显。
IMF小队的安全屋当中,班吉机械性地一下下刷新着网页, 直到屏幕上出现一个硕大的三角形警告标志,他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大声说道:“MI6派了一架飞机,从巴黎飞往北非!”
伊森马上凑到电脑屏幕前,追问说:“你确定他们带走了布莱恩吗?”
“不确定,但这是概率最大可能性。”
伊森看着屏幕上不断往撒哈拉沙漠方向移动的红点,心情一时间复杂得难以描述。班吉在他身边小声说:
“没办法——我这么说显得有点自夸,不过若是哪天CIA拿我和路德要挟你,就算我们让你以自保优先,你也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吧。”
伊森点头:“是,而且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相信你们站在我这边。”
班吉耳朵红了,伊森话锋一转、又说:“但我首先会想办法把你们从CIA那救出来,我了解布莱恩,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这个,除非——”
除非有人不配合。
除非他真正在乎的人让他束手就擒。
伊森忽然感到一阵难过。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被CIA通缉时躲进布莱恩的公寓,请求他帮个‘小忙’。
这个忙是指解决辛迪加。
布莱恩拒绝了,说他讨厌这份工作。
伊森依稀记得自己努力劝他改变主意答应帮忙时,如同在劝一个明知前路布满荆棘、也已经接触过疼痛的人:再坚持一小会,前方就是甜蜜惬意的自由。
然而自由不过是人类编织的谎言,以骗那些心有挂碍的人主动走进陷阱。
让布莱恩失去一切、孑然一身地成为混乱的终止符,绝不是伊森当初设想中的结果。他很想帮忙,但是时局如此,连詹姆斯·邦德都决定让布莱恩送死,他又能做什么?
幽灵党将见面地点定在了沙漠中,茫茫黄沙上连个遮蔽物都没有,换成谁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敌方内部,发射导弹炸过去倒是可行,可是下落不知的赫拉克罗斯病毒以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幽灵党成员该怎么办?
由此看来,将布莱恩作为交换筹码竟然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伊森心想,如果早知道未来会变成这样……那他当初恐怕也只会在请求布莱恩帮忙时,把话说得再诚恳一点。
尽管他宁愿身在局中的变成自己,但他们从始至终都别无选择。
直升机飞跃英吉利海峡抵达法国巴黎,又从巴黎的一个机场转私人飞机,前往非洲大陆的撒哈拉沙漠。
幽灵党在沙漠深处有一个数据收集中心,它修建在陨石坑般的环形山内,从空中远远望去就像个放大版的古罗马斗兽场,不过陨石坑内的建筑都极为现代化,一面面白色石墙和透明落地窗鳞次栉比,水泥地周围铺设着蜿蜒密集的运输管道。
幽灵党的接待人正站在道路中间等待他们。
汽车停稳后,他抬起手臂拦住前面开车的当地向导,说道:“布洛菲尔德先生只欢迎詹姆斯·邦德和布莱恩·邦德。”
名字很长的恩斯特·斯塔夫罗·布洛菲尔德是幽灵党的创建者。他和邦德之间有很深的仇怨,具体不细表,总而言之,他对邦德念念不忘,每逢佳节必要关注邦德过得好不好,如果邦德不开心,他就快乐了,是个疯得很坦荡的黑粉毒唯。
布洛菲尔德麾下的幽灵党和辛迪加之间是合作关系,但坏蛋之间没有真心,所罗门·连恩临死前算是坑了布洛菲尔德一把——他把幽灵党盗走赫拉克勒斯病毒的事宣扬了出去。
这是因为辛迪加的目的是脱离原有秩序、让世界陷入混乱,而幽灵党只想坐山观虎斗、趁机捞钱搞搞敲诈勒索。
合作双方目标不同造成了行事风格的差别,布洛菲尔德无缘无故被辛迪加捅了一刀,恨得牙痒痒却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人家首领都死了,难道要下地狱去讨个说法吗?
于是布洛菲尔德只能报复杀死所罗门·连恩的布莱恩,巧妙的是,他报复布莱恩的同时,也折磨到了令他心心念念的詹姆斯·邦德。
“我没想到你们会以这种方式前来赴约。”
见到邦德之后,布洛菲尔德迎过来假惺惺地问好。他打量着邦德身边的布莱恩,饶有深意地说道:“原来你真的下得去手。”
来的路上布莱恩只经过了一轮搜身,倒没人想着给他套上手铐什么的,一方面是没用,另一方面也是没用——真出了什么意外,旁边一发子弹就能解决。
所以他现在看着还算体面。
布洛菲尔德状似好奇地想要揽住布莱恩的肩膀,邦德一把将他的手臂推开:“你要干什么?”
幽灵党的特工们立刻端起武器围住他们,布洛菲尔德制止部下,诧异地问邦德:“你亲手把他送到我这里,却问我要做什么?”
邦德冷冷说道:“我要用他交换的东西你还没有给我。”
“听到了吗?”布洛菲尔德凑到布莱恩身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轻轻说,“你在他心中不如几管半成品病毒。”
布莱恩面无表情,他也不在意,直起身招呼手下:“去取箱子。”
又对邦德说:“我需要验货。你如何证明他是布莱恩·邦德?”
邦德:“你如何证明赫拉克勒斯病毒是真的而且是全部?”
“你可以不信。”
布洛菲尔德浑不在意地说。
他从一个幽灵党特工那拿过槍,放在手里把玩两下,忽然瞄准布莱恩的右腿开了一枪。
“砰!”
子弹近距离发射、幸运地擦着腿骨穿了过去,布莱恩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蜷起身体咬牙没发出声音,他身边的邦德却瞬间冲上去举起布洛菲尔德手里的槍,枪口斜向上四十五度冲着天花板射出一排子弹。
两人角力时,布洛菲尔德的保镖抬起武器对准邦德的后脑勺:
“松手!!不准再动了!”
他们拉住邦德的手臂将他从布洛菲尔德身边撕扯下来,邦德表情不变,只控制不住地往布莱恩血流如注的伤口处看了几眼。
“多么真挚的父子情啊,军情六处竟然忍心破坏这一切。”布洛菲尔德被枪指着悠然说道,“别再反抗了,詹姆斯,你这样在乎他,看来人是真的。”
布莱恩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按着伤口,快速喘了口气压抑住疼痛,然后说:“刚才你还说我在他眼里不如几管病毒。”
布洛菲尔德无视邦德,蹲在布莱恩身前说:“事有轻重缓急,人有高低贵贱,这颗星球上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平等,你从被军情六处捡到的那天起就是他们的所有物而已,亲爱的布莱恩。詹姆斯他当然爱你,只是你从来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冷汗顺着布莱恩的鬓角流淌下来,他没有空余的手去擦,就任由它们滑落到脸颊上。
“你觉得……”他勾起嘴角,“我信你还是信詹姆斯?”
邦德心中一酸,喉结不由自主滚动了一下。布洛菲尔德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因为他不是来看父子情深的,刺激布莱恩是为了让邦德失去最后的亲人:“哪怕他让你过来送死?”
布莱恩故意和他唱反调,吸引他的注意,这样邦德才能找机会反击:“为了他……我心甘情愿。”
布洛菲尔德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对詹姆斯·邦德憎恶和嫉妒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了。他骤然站起身,说道:“我改主意了,也许我们应该换一种交流方式。”
蝙蝠侠将飞机停在阿尔及利亚境内的沙漠里,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收音机的音量键。
里面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太清晰,刚才爆发出的一声枪响把他吓了一跳,听到布莱恩的说话声才冷静下来:“……你还说我在他眼里不如几管病毒。”
问题不大。蝙蝠侠镇定地在头脑中评估。即便布莱恩被子弹击中,伤得应该也不算严重。
他紧接着又想起前段时间布莱恩专门跑到美国来找他,两人进行了一场短暂的谈话。
年轻的特工靠在一根喀斯特地貌形成的石灰岩岩柱上,逆着光对站在洞穴内的蝙蝠侠说:“我不让你参与进来帮忙好像显得有点不近人情。”
蝙蝠侠:“你要做什么?”
“我可能要失联一段时间。”布莱恩犹豫了一下,补充说,“无论你听到什么消息都不用太紧张,我心里有数。”
蝙蝠侠皱起眉,一步步顺着光照进来的方向沿水路走到布莱恩身边,当脚尖快要接触到阳光时,他停了下来,问道:
“你会有危险吗?”
“会。”布莱恩谨慎地说,“但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
阳光在两人之间的水域上形成了一块七彩的斑点,随着水波的荡漾而晃动。
蝙蝠侠盯着这块斑点,想问到哪一步才算是他自己的选择?失联和深陷险境都可以,那么是不是死亡也算?
“我爱你。”布莱恩说,“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蝙蝠侠想指出他每次讲出“我爱你”这三个单词时似乎都别有目的,要么是一句敷衍的情话,要么用它来说服别人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然而布莱恩愿意在行动前过来找他,说明那三个字起码出于真心,于是在他不得已的冷酷中又添加了几分可怜。
“如果你回不来呢?”蝙蝠侠问。
“那就别等我了。”布莱恩笑了,“Just let me go.”
如今阿尔及利亚的黄沙拍打着蝙蝠侠的披风,他从收音机里听到幽灵党首领布洛菲尔德让人将布莱恩固定在靠背椅上,并强迫詹姆斯·邦德旁观。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蝙蝠侠看不见,他只能听见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震得耳膜生疼。
过了一会,布莱恩断断续续地说:“你的刑讯技术……比我遇到的刺客联盟姐妹花差远了……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詹姆斯,詹姆斯……别看我,我没事——”
后面的声音消失在一声闷哼里。
“中场休息!詹姆斯·邦德!”布洛菲尔德由远及近,走到被蝙蝠侠窃听的通讯装置前,“你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吧,詹姆斯,那可怜的孩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邦德被推搡着起身时站不稳似地踉跄了一下,周围响起几声哄笑。
“你年纪也不小了,”布洛菲尔德说,“差不多该考虑退休了,免得你身边的人总因为你受到生命威胁。”
邦德无视布洛菲尔德走到布莱恩身前,注视着他冷汗涔涔的脸,过了一会弯下腰,张开手臂隔着椅背环住他的身体:“再坚持一下,布莱恩,很快就结束了。”
布莱恩一言不发地点头。
邦德趁此机会,不动声色地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塞进布莱恩手中。
接着他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眼看要坐回原位时忽然夺过幽灵党特工手里的槍扫射一圈,而后将枪口指向布洛菲尔德的头,厉声喊道:“所有人后退!否则我就杀了他!”
趁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他推着布洛菲尔德的后背走进与房间相连的走廊,绝大多数幽灵党特工都跟着他冲着出去。
留在房间里的布莱恩望着天花板调整了一下呼吸,侧头问看守:“能不能分我口水喝?你们都快把我的脑袋电冒烟了。”
看守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从桌子上拿了杯矿泉水走过来。布莱恩在他靠近时倏然暴起,解开早已磨得半松的绳索后反手抡起身后的椅子砸掉他手里的槍,紧接着拾起武器对剩下两人一人开了一枪。
然后他检查了下右腿的伤口,确认自己暂时死不了以后,对装有赫拉克勒斯病毒的手提箱连开数枪,等到箱子里的玻璃管尽数破碎了才一瘸一拐地往屋外走去。
邦德给他的芯片里是Q设计的电子病毒,接入幽灵党数据收集中心的主机、能入侵他们的数据库,从中导出幽灵党成员信息和几次赫拉克勒斯病毒的交易记录。
邦德一手勒着布洛菲尔德的喉咙,另一只手抓着手槍,时不时向身后的追兵开一枪,免得他们靠得太近。
布洛菲尔德气喘吁吁地说道:“放开我。”
“你做梦。”邦德毫不客气地说,“你会死在这里,现在可以开始想遗言了。”
“我……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布洛菲尔德从怀里拿出一只试管:“赫拉克勒斯病毒,除了我给你的那个箱子以外,我还保留了一部分。”
邦德勒着他脖子的手臂收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詹姆斯·邦德。我这些年来一直在针对你,无论是你交往过的女朋友……那个叫维斯帕的女人……还是你的老妈,M女士……他们遭受的痛苦……都是我给的。一个很好的应用模式,你干涉我的世界,我摧毁你的。”
邦德终于按捺不住给了他一拳,两人在路过的室内阳光房里扭打,邦德想要抢过布洛菲尔德手里的病毒,布洛菲尔德边躲避边笑话他:
“看看你,你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多幸运,詹姆斯。像你这样的人本该一无所有,如同丧家之犬般站到我面前。”
幽灵党特工这时也赶到了,他们用槍指着邦德,邦德劫持了布洛菲尔德,僵持的场面岌岌可危。
布洛菲尔德:“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一个人被改变了。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詹姆斯?”
“……”
“布莱恩。布莱恩·邦德,你在牙买加捡到的小狗崽,十四年过去了,他还是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于是维斯帕和M女士全都平安无事,而你竟然慢慢地从前半生的煎熬中解脱了,凭什么,我问你,詹姆斯,凭什么?!”
“就凭我爱他。”邦德慢慢说,“你这个蠢货。”
布洛菲尔德手掌用力,将装有纳米病毒的试管捏碎了,迸出的液体溅了两人一身:“你可以杀了我,但你和布莱恩·邦德不可能全都活下来,这管病毒里有他的DNA——你再碰他一下,他就会死。”
话音落下,他如愿以偿地看到邦德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痛苦。
然而这份痛苦并不是因为病毒。
邦德用槍紧贴着布洛菲尔德的头,轻声问:“你以为他打算活下来吗?你以为他没做好牺牲准备吗?你的威胁算什么?嗯?它什么也不是!布莱恩愿意给我的东西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他在布洛菲尔德震颤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紧绷到略显狰狞的脸和泛着水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