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听说内院的人全都被魔修抓起来了,生死不明,外院虽然没有被波及,但是大家不敢再留在宗门,全都跑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里,江黎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萧垣一个人就能打开结界?”
尤乐下意识地看向江黎,对上江黎眼睛的一刻,他的目光好像被烫到一般飞快移开,“换做其他长老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萧长老位高权重,又是全宗门境界最高的人,只要宗主不阻拦,他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做到的,如果不是萧长老打开结界,现在宗门的情况也不会这么糟糕。”
江黎点点头,不禁有些想笑。
萧垣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做内应却是一流的,只差一步他就直接能坐上宗主的位置直接把整个宗门献给魔修了。
江黎和顾清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出笑意。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尤乐猜不出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得继续说道:“同门尚未离开之前,我听见他们在议论,萧长老大概率是入魔了才会做出如此行径,否则萧长老向来爱护弟子,是不会做出背叛宗门之事。”
江黎小幅度地瘪了下嘴,对“爱护弟子”四个字实在不敢恭维。
尤乐知道的信息有限,只能知道一些基础情况,见他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顾清澜并没有再问下去。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顾清澜冷声道:“有力气就尽早离开,凌日宗护不住你的。”
这一句话说得很直白了,尤乐的身子下意识往后靠,后背贴紧墙面,手指抓住摇摇欲坠的门框。
他嘴唇嗫嚅,满是颤音,“什么意思?”
顾清澜并没有解释,提醒一句已是最后的仁慈,他起身朝江黎伸出手,然而后者毫不领情,一巴掌拍在顾清澜掌心。
江黎横了顾清澜一眼,凶巴巴地控诉:“你就会逗我!”
江黎轻哼一声,起身就走,一点不给顾清澜留情面。
顾清澜没能牵到人却半点不恼,眼中满是笑意,他默默收回手背在身后,和江黎一起往外走去,浑然不顾刚才的小动作对尤乐产生了怎么样的冲击。
外院已是一块空壳,继续留在这里没有意义,顾清澜带着江黎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天色透着微光,顾清澜没办法再用怕黑的理由黏在江黎身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江黎垂在身旁的手,眼中闪过几分遗憾。
要是刚才赶路的速度再快一点,又或者少和尤乐说几句废话,他就能在天亮之前再次启程。
在顾清澜满脑子都是怎么偷偷牵手的时候,他的牵手对象江黎正在努力分析萧垣此举的目的。
“如果入魔是真的,那萧垣恐怕就是这一两天入的魔吧,否则先前那么长时间,邢丹青不可能没看出他情况不对。我先前在书上看到过,入魔后境界急速提升,正好方便了萧垣行事。”
江黎的眉头紧紧皱起,“萧垣在凌日宗埋伏这么多年,恐怕就是为了内院那些天赋尚佳的弟子吧,这个时候动手,是不是因为木南城的那位等不及了?”
江黎一个劲说了半天,却迟迟没有等到顾清澜的回应。
他转过头,这才发现某人居然在他身后走神,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斜下方的位置,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江黎眼中满是愠色,他跺了下脚,呵斥一声,“顾清澜!”
被叫到名字的人猛然站直身子,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望向江黎,满心所想没过脑子就吐了出来——
“在呢阿黎,要牵手吗?”
第62章 再见萧垣
江黎停下脚步,溜圆的杏眼中满是怒色,他不悦地看向顾清澜,成功被他一句话激得炸了毛。
自从昨晚短暂地牵过顾清澜之后,这人好像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一直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江黎不排斥牵手是一回事,可像顾清澜这样心里只有这件事那就是大问题了!
江黎停下脚步,双手抱胸盯着顾清澜,雪白的面孔因为怒气染上薄粉,仿佛一只熟透的桃子似的,看着比平时更为诱人。
江黎伸出一根手指在顾清澜的胸口戳了戳,一副审问犯人的严肃模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话一出口的时候,顾清澜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脑海中迅速列出解决方案。
顶着江黎审视的目光,顾清澜压力倍增,所幸他虽然走神,但不至于一句没听。
他垂下眸子,貌似无意地扫过戳在胸口的手指,按捺住了想要捉去的念头。
顾清澜语速徐徐地复述了一遍江黎刚才的分析,不但对江黎的猜测给予了肯定,还能在结尾多补充两句,“萧垣的本意应该不想杀害裴宗之,这件事对他和魔界来说毫无益处,要么是失手,要么是他已经失控,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江黎蹙起眉头,面团似的五官皱成一团,“萧垣失控,岂不是大事?”
半仙之体失去自我意识,别说是对凌日宗了,对整个仙界都是一桩祸事。
顾清澜见不得江黎眉头紧皱的样子,他伸手抚平峰峦,安抚道:“只是猜测而已,不一定为真,阿黎不用太担心。”
江黎斜了顾清澜一眼,悬着的心却没有落下。
能从小顾口中说出来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既然顾清澜都已经这么安慰了,江黎没有再多说。
他看似乖巧地点了点头,无辜地歪了下脑袋,笑吟吟地问道:“那你再说说,为什么老想和我牵手?”
顾清澜心道不好,尽管江黎笑得很甜,但却让他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那就是送命题了。
顾清澜看向江黎,心中盘算着要怎样才能给出完美的解答。
在等待顾清澜思考的时间,江黎的心思转了好几圈。
他原本是生气顾清澜老是惦记牵手,脑海中灵光一闪,江黎的脸色开始不太好看了。
他本就是吓吓顾清澜,可看到顾清澜眉眼低垂的模样,江黎情不自禁地有些担心,他怕自己一不小心戳中了顾清澜的伤心事。
毕竟在江黎的记忆中,顾清澜很少有这样迟疑的时候。
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江黎目光担忧,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
江黎心中骂了自己一遍,孩子想牵就牵吧,牵个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抬起眼睛看向顾清澜,小声试探着问道:“小顾,你是不是难过呀?”
顾清澜飞速运转的大脑卡壳了一瞬,一时间没有跟上江黎的节奏。
“嗯?”他挑了下眉毛,“为什么这么想?”
江黎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前方的一片狼藉,“毕竟你在凌日宗呆了这么长时间,看到它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感到唏嘘也是正常的。”
江黎慢悠悠地分析,成功把自己说服了,并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就像我虽然不喜欢上学,可是从学堂结课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难受,并不是因为我不想离开,而是我不想和我几年的时光告别。”
江黎眸子里满是真诚,信誓旦旦地得出结论:“所以你也是这样的吧,再怎么说你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是彻底要告别了。”
顾清澜觉得江黎好像跑得有点偏,他张了下嘴,试图辩驳:“我没有难过。”
江黎并没有在乎顾清澜这句干巴巴的反驳,他轻叹一口气,慢慢和人并肩走在林间。
“我知道你不擅表露情绪,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对我是这样的,对李叔姜姨也是这样。”
江黎停下脚步,转过身张开双臂扑到顾清澜怀里,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但是我还是希望有些时候你可以和我多说一些,这样我才知道你确切的想法,可以吗?”
顾清澜因为突如其来的拥抱有几秒的愣神,随后点头答应了江黎的话。
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江黎已经笃定他在逞强,再怎么辩驳都是徒劳,顾清澜只好认下了这口锅。
示个弱就能让阿黎主动投怀送抱,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顾清澜无奈地轻笑一声,他想要回抱江黎,怀里的人却先一步退了出去,没有留给顾清澜细细品味的机会。
江黎丝毫不察自己的行为对顾清澜产生了怎样的轰动,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清软的少年音宛若山间的清泉,“心情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多谢阿黎。”
顾清澜颔首,嘴角扬起浅笑,眼底一片温柔。
内院离外院不远,考虑到萧垣可能还留在宗门内,担心打草惊蛇,江黎和顾清澜并没有选择御剑,而是靠着双腿前进。
接近凌日宗的核心区域,顾清澜和江黎才真切地感受到魔修对这里毁灭性的打击。
内院的情况比外院糟糕太多,土壤被鲜血染成红色,食腐的鸟类在半空盘旋,若是稍有不察就会一脚踩中地上的肉块。
视觉的冲击只是一方面,最让江黎难以忍受的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腐烂和血腥的味道。
尽管看不见魔修的踪影,可是他们留下的气味却依然萦绕在半空,和尸体的腐臭混合,制造出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味道。
江黎只是吸了一口,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有些时候嗅觉太灵敏未必是一件好事,对于旁人来说,这些味道不过刺鼻了些,可对于江黎来说,这就是直接的折磨。
若是他想,江黎甚至可以区分出这些恶心的气味都来自何物,敏锐的嗅觉在这种场合成了拖后腿的短处。
顾清澜第一时间察觉到江黎的不适,他一把搂住江黎的腰,足步轻点带着他往后撤了一段路。
远离了纷争的中央,空气中的异味减少许多,可江黎反胃的情况并没有立马消失。
他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半弯着腰,一张小脸苍白无比,仿佛纸片一般脆弱。
顾清澜的手扶在江黎的肩上,承担了他大半的重量。
江黎原本不愿意让顾清澜离这么近,但是他实在腿软,没有力气再去拒绝顾清澜,只好任由他动作。
新鲜空气的吸入帮助压下胃里的翻涌,江黎终于觉得好受了些,他转头埋进顾清澜的颈窝,狠狠吸了一口。
小顾身上永远都带着淡淡的香味,不是多么独特的香气,皂角的味道干净清新,无论在多么污秽的地方,顾清澜始终不会被异味沾染。
江黎猛地嗅了一会儿,感受到鼻尖都被顾清澜的气味覆盖,他有一种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感觉。
江黎埋在顾清澜的颈间,闷闷地感叹:“还是你最香了。”
顾清澜没有说话,若不是江黎的注意力都被气味吸引,定然会发现他此时僵硬的身体。
江黎的鼻子贴在顾清澜颈侧,温热的呼吸持续落在最敏感的部位上,纵然是顾清澜也无法做到面不改色。
他没办法推开江黎,只好忍耐这场甜蜜的折磨。
江黎的脸靠在顾清澜的肩膀上,感受到脸侧的肌肤逐渐变得滚烫,他才疑惑地抬起头来。
顾清澜的耳尖颈后已经红成一片,就连脸颊也带着泛起异样的绯红。
察觉到江黎的视线,顾清澜下意识地往另一边躲了一下,目光躲闪。
江黎愣了愣,他抬手碰了碰顾清澜的皮肤,炙热的温度让江黎不免多了几分担忧,“顾清澜,你不舒服吗?”
空气中的味道让他连连作呕,有其他物质引起顾清澜不适也是正常的。
顾清澜避开了江黎的手,硬邦邦地回答道:“没有。”
见江黎从刚才的状态中缓过来了,顾清澜退后一步同他拉开距离,在江黎不解的目光中,又从储物戒中拿出面巾遮住江黎的口鼻。
面巾由特殊材质做成,有隔绝气味的作用,最适合江黎现在的情况。
顾清澜一系列的动作看似行云流水,但是却有一种机械的感觉。
江黎整理了下面巾,眼中的忧虑不减,“你真的没问题吗?”
“嗯,真的没事。”顾清澜随口应道。
没有了点火的人,顾清澜脸上的热度很快降了下来,肤色逐渐恢复平常的状态。
江黎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顾清澜没有异常之后才同他继续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面巾遮挡了大部分的异味,让江黎可以顺利前行,可是气味始终无法彻底被屏蔽,江黎免不了要吸几口。
浓烈的气味告诉江黎,这里曾经一定聚集了大量的魔修,较先前魔修围堵他们的情况有过而无之不及。
“这也太臭了,感觉都被魔修腌入味了。”江黎小声抱怨道。
精致的脸蛋被面巾遮挡,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纵然如此,顾清澜依然能看出他满满的嫌弃。
他浅浅弯了弯唇角,听着江黎的吐槽。
“这么多魔修,长老还都被萧垣控制了,内院弟子能挡得住才怪了。”
去内院的路非常通畅,就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可尚未走到从前的住处,顾清澜先一步拦住了江黎,“别慌往里了,内院的情况不太好。”
神识散开,将内院整个扫了一圈,顾清澜脸上的冷意更甚。
他道:“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九个字让江黎的后背升起一股凉意,浑身的汗毛竖起,情不自禁握住了顾清澜的手臂。
内院都是弟子中的佼佼者,可人数并不算稀少,几十上百人凭空消失,实在毛骨悚然。
江黎喉咙动了动,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
萧垣目的很显然就是这群内院弟子,在梅戟的计划开始之前绝不可能将他们全杀了,若是他和顾清澜来得还算及时,这些弟子可能还被关押在宗门的某一处,若是来得晚了一步,他们恐怕就已经被送往木南城了。
江黎希望是前者。
他对救人的英勇事迹不感兴趣,但是江黎一点不想让魔修的阴谋得逞,若是天道真的被复生,首先遭殃的还是妖界。
江黎戳戳顾清澜的手臂,“我们要找找……”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清澜拉着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一声巨响,他们方才站着的位置满是掀起的泥灰,粉尘散去,留下一个巨大的圆形坑洞。
江黎猛然抬头,只见萧垣立在半空,手里提着生死不明的邢丹青。
他面目狰狞地盯着地面的方向,声音疯狂——
“顾清澜,你还敢回来啊。”
听到萧垣声音的瞬间,江黎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消失。
顾清澜下意识地把江黎护在身后,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随手落下一个结界护住两人。
萧垣的出现实属突然,一连后撤了好一段路,江黎才有机会仰起头。
在没有抬头之前,江黎从未怀疑过来人的身份,可当他看清半空中的人影时,江黎却有一瞬间的迟疑。
如果不是因为声音一致,江黎甚至没有认出这人是萧垣。
不过一月时间,萧垣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改从前仙风道骨的仙君模样,头发凌乱,神情狰狞,脸上还留着未被清理的血渍,他的指甲呈现诡异的长度,还悬挂着黑红的肉块,活脱脱一副魔修的模样。
顾清澜显然也发现了萧垣的异常,眼中闪过厌恶的情绪。
“顾清澜。”萧垣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声,似乎要将这三个字生生咬碎吞入腹中。
他双目猩红,不再像先前一般惺惺作态,彻底和顾清澜撕破脸皮,“你该死!你早就应该死了!”
随着萧垣的怒吼,灵力凝结成的漆黑石块不断从空中滚落,流星一般地朝顾清澜所在的方向砸去,“都怪你接二连三地打乱大人的计划,否则,否则……”
江黎敏锐地捕捉到了萧垣的言外之意。
能说出否则,是不是意味着梅戟的计划出现了问题?
然而此时的境况让江黎不敢多想,巨石带着炙热的温度迎面扑来,他连忙拉着顾清澜后撤,但小顾的速度比他快了太多。
顾清澜一只手圈在江黎的腰上,轻巧地带他躲避攻击,脸上不见半点慌乱。
顾清澜没有试图击碎巨石,也不阻止萧垣的进攻,四两拨千斤躲过了萧垣的每一次攻击,非但毫发无伤,就连灵力都没有多少消耗。
顾清澜轻松了,可萧垣却见不得这副画面。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几乎看不见黑色,好似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来。
萧垣随手将邢丹青往地上一扔,目光死死地盯着顾清澜,嘴角向上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既然你自己送上门了,这一次我定会把你活捉献给大人!你的金丹可是大补之物!”
顾清澜只当没听见,步伐轻盈地躲避进攻,还能分出一点余光随意扫过地砸在地上的邢丹青。
邢丹青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本就在和萧垣的争端中受了伤,哪怕他极力阻挡,可还是无法避免落地时加重伤势。
邢丹青手臂用力撑住地面试图站起来,唇间呕出一汪鲜血,泄了口气倒在地上没有动作了。
江黎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萧垣,他的手指攥着顾清澜的衣袂,眉头紧锁,“小顾,我觉得情况好像不太对。”
顾清澜闻言止住脚步,没有继续躲闪,而是找了一处掩体挡住自己和江黎,从而匀出精力观察萧垣。
萧垣的状态已经不能单纯用差字来形容,毫不顾忌地开启对顾清澜的追击之后,他脸色乌青,仿佛下一秒就能闭眼结束生命。
“看起来他好像要死了。”江黎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他在顾清澜耳边小声分析道:“印堂发黑,脸颊凹陷,这是活僵尸吧。”
尽管不知道江黎口中的“僵尸”是何物,但是顾清澜依然很赞成江黎的判断。
邢丹青能坐稳凌日宗宗主之位,本身也不是等闲之辈,萧垣能在几名长老的围攻之下击杀裴宗之重伤邢丹青,修为提高了不止一点半点。
一个困在半仙境界多年的人忽然有了质的飞跃,配合萧垣短时间内衰老,顾清澜不觉得这是单纯地开了窍。
他在江黎脑袋上揉了一把,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往石头后面按了按,不让他继续往萧垣的方向看,“阿黎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江黎忍不住笑出声,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投向顾清澜。
他才发现顾清澜还有这样促狭的一面,就差直说萧垣如今的模样辣眼睛了。
不过萧垣此时的样子确实不怎么养眼,江黎听话地没有再看,盯着顾清澜的脸洗洗眼睛。
江黎的眼神直率又坦诚,目光直直地望着顾清澜,毫不掩饰地写着欣赏。
顾清澜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伸手蒙住江黎的眼睛,小声道:“别这样看我。”
江黎藏在顾清澜手指下的眼睛露出疑惑,他拉下顾清澜的手,“为什么这么说?”
顾清澜没有回答,眼神看向萧垣的方向。
江黎一肚子疑惑,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贴在顾清澜旁边偷看萧垣。
除了萧垣出现的那一秒,之后的时间里江黎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就如同顾清澜的分析一样,萧垣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只会永不停歇地攻击,永无止境。
两人躲藏的位置正好在山峦旁边,萧垣盲目的攻击不断地在他们旁边落下痕迹,却始终没有击中他们藏身的石块。
比他们运气更好的是邢丹青。
顾清澜的出现吸引了萧垣全部的注意力,反而让他彻底忘记了邢丹青。
江黎目光扫过趴在斜后方一动不动的邢丹青,不满地努了努嘴。
到底是一介大能,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正之后,邢丹青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出气多进气少了。
察觉到江黎的视线,顾清澜把他的头推了回来,“不理他,不如来猜猜萧垣还能坚持多久?”
江黎的关注点果然被转移,他皱了下鼻子,语气真诚道:“我希望只有一秒。”
顾清澜被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逗乐,眼中满是笑意。
“不过也好不了多少。”顾清澜的笑容淡了下来,和江黎分享了自己的猜测,“萧垣的修为比之前精进太多,单纯的入魔是绝对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江黎瞪圆了眼睛,不太确定地问道:“那是……用了药?”
“不排除这种可能。”顾清澜投给江黎一个夸奖的眼神,赞同了他的看法,“而且他用的东西,恐怕不是什么好的。”
“不是好的?”
江黎疑惑地问了一声,可顾清澜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要获得回报,自然会有付出。”
顾清澜说得含糊,见江黎懵懵懂懂的,并没有继续深入。
一些脏东西而已,没必要污了阿黎的耳朵。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邢丹青终于再次睁开眼,看见前方的顾清澜,他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挣扎着往顾清澜的方向爬去。
邢丹青的声音嘶哑而虚弱无比,“清澜。”
顾清澜回头,目光淡淡地望着邢丹青。
如今的邢丹青已经彻底没有了一宗之主的风范,衣料上满是泥浆血渍,头发凌乱,灰扑扑的很是狼狈。
发现顾清澜的目光,邢丹青讨好地笑了下,眼睛里满是哀求:“清澜,我……”
邢丹青挣扎着往前爬了一截,仿佛一堆失去骨头的肉块,不堪入目。
顾清澜皱了下眉头,抬手捂住江黎的眼睛。
“你干嘛!”
江黎把顾清澜的手拉了下来,他恶狠狠地瞪了邢丹青一眼,拉着顾清澜咬耳朵:“顾清澜,你可别看着他惨兮兮就可怜他,想想他从前对你做的事!”
顾清澜眉毛轻轻挑起,好像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是这种人?”
江黎的目光在顾清澜身上上下打量一圈,小声嘟囔,“你就是太善良了,他们才敢这样欺负你。”
顾清澜笑而不语,神情中尽是纵容。
两人交谈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足够被邢丹青听清。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江黎的话就好像一双无情的手,彻底撕开了邢丹青最后的遮羞布。
顾清澜在凌日宗的遭遇,邢丹青就算不是凶手,也躲不过一个共犯。
当初顾清澜第一次来到宗门时,邢丹青曾想过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奈何发现顾清澜心思深沉,不为所控,邢丹青才会起了摧毁的念头。
他不是不知道萧垣、药老、还有内院外院的弟子等等对顾清澜做的事,但他从未出手干预,关键时刻还会加把火,等到顾清澜孤立无援时才会以一个关切的长辈形象出现。
只是他的计策都被顾清澜看在眼里,从未上钩,唯一的用处就是加深了顾清澜对凌日宗的厌恶。
邢丹青眼中的光黯淡下来,笑容中满是苦涩。
若是当初他们真心对待顾清澜,将他当作寻常弟子耐心培养,现在的凌日宗定然不会如此。
要是早知道……
可惜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无论邢丹青心中如何后悔,都已经无法改变发生的事实。
顾清澜不会再站在他们这边,只会冷眼旁观他们的境遇。
邢丹青的身影成功引起了萧垣的注意,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投向了顾清澜和江黎藏身的石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