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落水后—— by今州

作者:今州  录入:07-06

仔细想想,被江湖坏人盯着的不是张等晴,他本来不用和他一起留在顾家束缚的。
如果不是为了他,更不用受气受委屈还受罪。
顾小灯发着呆想了许多,一晃神就见夕阳西垂,海东青还没有回来,陌生的年长管事来了。
“表公子,王爷请您走一趟。”
顾小灯心头突突,起身要跟着去,其他仆婢又拦住了他,不由分说地把他一番捯饬。不过再怎么捯饬,他那双红肿的眼也遮掩不住。
跟着那年长管事出去后,他试探着在路上询问一些事端,周遭无人回答他,有的只是客套的恭敬的敷衍。
顾小灯越发不安,走在路上无瑕顾及西昌园的繁华,手心盗汗地惶惶了一路。
管事带他走进一座院落,此时夕阳尽散,穿过威严无声的府军、噤若寒蝉的仆婢,顾小灯被带进院里的正堂,灯火通明,顾琰坐在上座。
镇北王即便不言不动,气场也强势逼人,顾小灯的脊背仿佛沾上一场秋霜,很快手脚发冷。
踏进正堂,大门依旧洞开不掩,门里灯火通明,门外夜色朦胧。
顾小灯脸色苍白地向前走,在满堂死寂里干杵了一会,才猛然想起学过的规矩,跪叩请安。
顾琰的气场太强,强得盖住了正堂里其他人的存在感,顾小灯起身时才发现两边座位有人,除了顾平瀚不在,二姐、顾瑾玉、小弟都在。
他们目不斜视,坐姿端正,从长到幼都美丽非凡,活像一列雕塑。
顾小灯愈发惶然,低头站在堂中间瑟缩,忽听到顾琰又冷又沉的声音压下来:“知道为何召你来吗?”
他打了个寒颤,想起顾瑾玉今天才提醒过的“恭顺与怯懦”,别扭地弯腰行礼:“知、知道。”
顾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屈指敲了敲桌面,当即就有一个人来到顾小灯身边撩衣跪下。
顾小灯看着手里捧着戒尺,跪呈在他面前的祝弥,又呆又怕:“祝、祝管事,怎么了?”
祝弥跪呈刑具,依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稳重样:“奴才看管下人不力,以至连累表公子声誉,请表公子持此戒尺,鞭打奴才四十下,以儆效尤。”
顾小灯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摇头:“不行!”
他抬头看向上座的顾琰,冷不丁撞上顾琰森冷威严的眼神,浑身一瞬冒出鸡皮疙瘩。
祝弥恭敬地跪在他脚下,稳若泰山地当众对他教授起顾家的刑罚家法规矩,一字一句条理清晰,掷地有声。正堂里分明坐着不少人,他们却能木偶一样不言不动,偌大的厅堂里只有祝弥的诵读声和顾小灯的喘息清晰可辨。
“请您尽力鞭打奴才四十下。”
顾小灯脑子里一片空白,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毫无死角地笼罩住了他,他想说一句别太荒唐,但唇齿打颤,什么话也不敢吐露出来,生怕招惹出更吊诡的场面。
祝弥把手里的戒尺往上呈:“表公子若不想费力,那便将戒尺交由外面的府兵,鞭打奴才六十下。”
外面的府兵个个高大,个头一个有顾小灯两个半大,六十下打下来,只怕能把人打成重伤。
顾小灯额头冒出冷汗,眼泪也涌了上来,求助地再次看向上座的顾琰:“王爷,请您饶恕……”
顾琰看向门外:“拖出去,鞭八十。”
门外两个魁梧的府兵走进来,铁塔一样直奔他们,顾小灯受不住了,慌张跪了下来:“王爷!我打!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起来,打。”
顾小灯僵硬地慢慢起来,满堂死寂,他不敢看坐在两边的人,而祝弥已经主动递上了刑具。
过去在民间当卖货郎的小儿子时,他压根没有和同龄人打架斗殴过,养父和义兄撑在他面前,他只需要躲在后面好奇地看红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和祝弥相处了快一个月,他当祝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严师,一个新认识的大哥,一个见识多广的稳重大人。
现在他这个学生、小弟、小孩,却要拿起刑具去打严师、大哥、大人。
“奴才有错,请您力罚。”
两个府兵还在几步开外威慑,顾小灯只能抖着手去拿祝弥跪呈的戒尺。它重得超乎想象。
祝弥垂下手,跪着侧身弯腰,把宽阔的后背供给他。
顾小灯眼睛疼得厉害,颤巍巍地举起了戒尺。
“一……二……”
戒尺做得精致,握柄的末梢还缀有红绸流苏作装饰,每一下打下去,戒尺回弹,手心跟着震颤,流苏乱飞拍打手背,里外难受。
他好像也把自己痛打了。
四十下鞭打在颤抖的报数声里结束,顾小灯眼前一片模糊,喃喃:“我打完了。”
这样就算结束了吧。
但上座传下来冰冷的声音:“叫你力罚,你尽力了吗?”
他张了张口,想说尽力,就听到:“把祝弥拖下去,你们代他掌刑,杖打四十。”
顾小灯浑身骤冷,想嘶喊为什么,一个府兵箭步到他身边,捂住他嘴巴,将他押跪到了地面上。
额头磕到了地面,他听到对他的惩罚:“表公子驭下无方,禁闭一旬,拖下去。”
顾小灯拼命挣扎起来,真被当众拖了出去,混乱间他看到祝弥被押到了院里,改用军棍杖打,那军棍足有戒尺三倍粗。
他愈发死命挣扎起来,只想呐喊一声,但府兵铁掌一样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捂住了他,他死命蹬腿,也只是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院里两边的府兵、仆婢和来时一样静默,顾小灯眼泪汹涌,模糊间听到振翅声,往夜空一望,海东青花烬在冷月下盘旋。
他徒然望着,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一旬十天,顾小灯从来没有感觉十天那么漫长过。
顾家的禁闭室设计得十分独特,高约八丈,直径不到三丈,从外看似塔又似柱。顾小灯刚被关进去的第一天时,塔柱的上空有九块镂空的圆孔,日光和月光能透进来,那时他以为那些高高的圆孔是固定的设计,但到第二天,上空的圆孔变成了八块,想来是能人为调控。
这座高高的禁闭塔柱里没有灯烛,唯一的光源是透过那高处的狭小圆孔洒下来的自然光。顾小灯数着光束,它们从九束依日递减,最后一天全陷黑暗。
起初他还有气力在塔柱里嘶喊,无人回应也大喊不休,只是随着供应饮食和光源的逐日递减,气力也逐渐丧失,熬到第七天时,他向塔楼外求饶,世界依然一片死寂。
禁闭的最后一天最漫长,没有光源,漆黑得分不清时空,混沌得似乎把生死都混淆了,顾小灯醒醒睡睡,始终没能分清梦与现实的区别。
他的梦里回荡着水声,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睡在一个水摇篮里,有大人潮湿温暖的手轻抚他的脑袋,那是母亲……不,是养母的手。
养母叫他小灯、灯灯、灯崽,絮絮叨叨说许多小声的日常话,爱说好吃的饭菜,经常轻灵灵地笑,对他又是鼓励又是夸赞,她也偶尔哭,哭声呜呜很大声,眼泪下雨似地叮叮咚咚落下来,大开大合的,听着笨拙粗鲁。
“小灯。”
顾小灯又听到了轻唤,他努力地去蹭轻抚他的那只手:“阿娘,泡完这次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头顶安静了半晌,那温柔的女声缓缓道:“小灯,是母妃,你从禁闭室出来了。”
顾小灯的梦骤然打破了,从水摇篮回到了镇北王府。
他想睁开眼,眼睛上却有布条绑住了,急得他哭起来:“母妃?”
“是,是母妃,不用怕,你的眼睛只是还不方便视物,暂且束个药布,过几天解开就好了。”
顾小灯乱烘烘地感受了半天才相信自己真出了禁闭室,即便安若仪一直轻哄,他也还是心有余悸地大哭不止。
安若仪不像顾琰威严少话,只要她想,她温柔得能像一罐甜汤。她把顾小灯在意的事桩桩件件解释,一是张等晴去了距离长洛城五百多里的地方,安顿好了进军营,二是祝弥受的都是皮肉伤,卧床一阵继续拨到他院子里,三是顾琰罚他,是望他学好怎么做主子。
她像梦里记不清面容的养母一样絮絮说了许多话,顾小灯看不见,便十分依赖听觉,扒拉着她的手哭着点头,安若仪没有说他做错,他却后怕地不停道歉。
他不想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高高空空的塔楼里,挨饿受冻地忍受孤寂和黑暗,那种喊破喉咙也一片死寂,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光源一束一束消失的经历,他实在不想体验了。他情愿他们痛打他一顿。
不知折腾了许久,他哽咽着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仍会哭,抬手想摸索周围是不是塔楼的铜墙铁壁,手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顾小灯眼睛蒙着纱布,反手握住那温热小手:“谁啊?”
那小手掰开他的大手,捋直他的手掌,在他掌心一笔笔写字,他写一个顾小灯便念一个。
“你……好……丑?”
顾小灯愣住,不多时,床前有个忿忿的童声响起:“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粗俗不堪的蠢人,我绝对不会认你是我四哥的,我四哥叫顾瑾玉,不是你这个丑东西!”
说罢那温热小手撒开他大手,脚步声蹬蹬远去,不远处传来婢女轻柔的“五公子慢走”。
顾小灯的脑袋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小孩是他五弟顾守毅,他还没正式见过他,刚才算是初次正面接触了。
他愈发委屈,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丑,小弟什么眼神。”
喃喃了不知多久,身边忽然飘出一道轻笑声:“嗯,你不丑。”
顾小灯吓得往被子里钻,不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摸索:“瑾玉?你也来看我了?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太吓人了。”
“没有禁闭室吓人吧?”
顾小灯哽住,心里胀得发酸:“瑾玉,你被关过吗?”
“自然。家里兄姐都有,便是守毅也关过一天了。”
顾小灯本不想再哭,但听此又绷不住了:“为什么这么对我们?”
“尊卑有序,没有一个子女会忤逆父母,也没有一个主子会和下人称兄道弟。尊是尊,卑是卑,你要顺从规矩。”
顾小灯只问他:“你被关过几次,关过几天,也会难受会怕吗?”
顾瑾玉坐在床畔,垂眼看被窝里蒙着纱布的顾小灯,瘦瘦小小的苍白一只,比初见还狼狈。
他不答,顾小灯吸着鼻子自顾自地说了自己的禁闭经历,小到抠脚大到撞头,每一缕情感都抽丝剥茧地说给人听。
顾瑾玉从没见过有人这么直白、滔滔不绝、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感情,他说喜欢葛东晨,就眉飞色舞地说怎么个喜欢法,说害怕禁闭室,就可怜兮兮地大说特说怎么个难受法。
今天是十五,是他的休假日,他本不想回顾家,大可找个小理由继续留守皇宫,只是一垂眼,眼下看见的就从皇宫的辉煌地砖变成了苍白虚弱的顾小灯。
“太要命了,怎么可以关我那么久!”
顾小灯揪着他的手大哭,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禁闭室,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进去的细枝末节。
似乎是因为不好好修武课,被那武夫子颠倒是非地向顾琰告了状,数错并罚地进了禁闭室,待了……约是一月吧,总归是最长的一次。
但原本的禁闭期限还要再长些,是他靠假意寻死提前走出了禁闭室,寻死是觅活的手段。他是想好好觅活,不知怎的却对假意寻死时产生的濒死感上了瘾,那感觉很是痛快,充满了自由的诱惑,毕竟气断身亡后,生前一切万事空。
顾瑾玉却又明白,空了是自由,自由却不一定是空的。
唯有活着。
顾小灯的抚摸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冷眼看着顾小灯的爪子在他胸膛上乱摸。
“瑾玉,我好饿,有东西吃吗?”
顾瑾玉闭上眼,这是什么蠢东西,值得他从皇宫大老远跑过来。
顾小灯摸着他心口讨吃的:“你听我肚子叫,真的,比你心跳声还大。”
顾瑾玉扯下他那伶仃细腕子,怔了一会,才扭头吩咐安若仪屋里的婢女上饭。
不一会饭菜到,顾小灯爬起来,鼻尖在饭菜前嗅嗅,他觉得他果然像一只傻狗。
方才他哭得有多使劲,现在吃得就有多用力,自己端个小碗,一碗一碗地扒着吃,婢女往他碗里布什么菜都说香,扒饭扒得鼻尖沾了米粒,还用指尖捻下来吃掉,突出一个风卷残云的粗鄙。
上次和他一起吃晚饭时还勉强算得体,现在又粗俗回去了,顾瑾玉嫌恶着,又一直看着。
吃完,顾小灯一手揉着肚子,一手轻摁着身上的穴位消食,挨挨蹭蹭挪到他身旁问东问西,琐碎得让顾瑾玉又嫌弃又烦躁。
顾小灯的语气便逐渐小心翼翼:“我什么时候回东林苑呢?”
现在懂得不住在西昌园的好处了。顾瑾玉心中嘲讽他十一天前对西昌园的热切:“那自然看父王和母妃的安排,你问我也没用。”
这时安若仪从外面回来,挥下仆婢一人进来,也是悄无声息,但顾小灯鼻子灵,鼻尖一耸就站起来:“母妃,你回来了吗?我闻到你袖口的花香了。”
安若仪脚步一顿,颔首笑:“回来了。”
顾小灯便摸索着走过去,循着花香味牵到安若仪的宽袖,继而拉住她的手,随之低头抱住她。顾瑾玉眼角一抽,安若仪身体一僵。
“母妃,谢谢你。”顾小灯发自肺腑地说道,“母妃你真好,我太喜欢您了,您比父王温柔多了。”
一阵寂静。
顾瑾玉打破沉默:“儿臣参见母妃,母妃安康。”
“嗯。”安若仪点了头,手放在顾小灯肩上,“小灯,还记得人前该怎么称我么?”
“记得,‘参见王妃娘娘’。现在不在人前,母妃,我刚出禁闭室一宿,我想再抱抱您。”顾小灯说着低头抱着不放,他个子还矮着,一低头,在高挑的安若仪面前更显得小。
顾瑾玉恭敬地说几句问候的话就自行告退了,见不惯傻狗撒娇。
顾小灯对他还很是不舍:“母妃,瑾玉没待一会就又走了。”
安若仪轻轻推开他:“瑾玉的生活很充实。”
言下之意是和你不一样,顾小灯没听出来,又凑过去抱住,肯定顾瑾玉的辛苦之后问起何时回东林苑,安若仪轻笑:“不喜欢住母妃这里?”
顾小灯摇头,直言不讳:“喜欢的,但是我怕父王,我还是去东林苑住吧,想母妃了我就规规矩矩地过来拜见您。”
安若仪安静了一会:“待你眼睛上的纱布解开便回去。你落下的功课也要补回来。”
顾小灯蔫巴了些,倒不是想到锻体和禁步,是想到督促功课的祝弥现在不知是什么惨样。
“不然,你来年开春跟不上。”
顾小灯一怔,迷惑:“母妃,明年我要干嘛?”
“东林苑将建造一座私塾,来年,长洛各家权贵之子会来顾家求学。”安若仪低头看他,目光透过他的皮肉,仿佛在掂量他的骨头轻重。
“小灯,届时你也要进去。”

第15章
顾小灯在安若仪院里住了一阵子,他发现父母二人竟有三个院子,一个合住,两个各自独住,他眼下住的就是安若仪自己的院落。安若仪每天都忙碌着,没有多少时间照看他,顾小灯接触最多的还是仆婢。
每天定时有医师来看顾小灯,只是他们的医术都不比顾小灯的养父,看不出他身体的特殊,并不知道世上大多数药都对他无用。顾小灯也不敢说药人身份,药照常喝,饭照常干,苦也照常受。
出禁闭室的第二天锻体师就来了,除了拉骨还给他穿了耳洞,左右各穿两个,顾小灯耳垂不适,用药无效,加之眼睛蒙了纱布,觉睡得一阵一阵的,一梦割裂成几段,白天也有睡,深夜也有醒。
安若仪管不上他,顾小灯就自主发挥,难受时摸索着去院子里闲逛,无论何时都有仆婢跟着,但他们不怎么和他说话,问了也只回复恭敬的客套话。
这天顾小灯在屋里睡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安若仪进来看他,而后在外间和什么人轻话。
和安若仪交谈的是个青年的声音:“他的嘴唇生得像您,鼻梁像姐夫,眼睛呢?”
“眉目谁也不像。”安若仪道,“气质鄙陋,到底是沾尽了尘土。”
“慢慢来。”青年轻笑,“对了,苏二让我来求两句,明年私塾办好,也让明雅来,最好直接住顾家,每月抽出几天回家即可。”
“苏宰相允不了,那公子是他们夫妇的命,长洛人尽皆知。”
“这不就让我来求您了么。”青年轻叹,“岳父母他们对明雅疼爱过甚,苏二原先还跟着一块溺爱,但今年眼见着同岁的瑾玉成了皇太女的伴读,一对比就坐不住了,怕再溺爱下去把明雅宠废了。”
安若仪轻嘲:“现在才坐不住。”
“下个月平瀚秋考必定高中,届时苏二要更着急了,她定是要详细规劝岳父母的。若是可以,长姐,您能不能请姐夫在内阁里和苏宰相提点两句,姐夫说话准当,向来能切入人心,此事或许就能成了。”
“苏明雅那身体,若是在顾家出了闪失,那苏宰相不得提着砚台杀过来。”
青年又笑了:“不至如此,有我呢,明雅的身体也没外界传得那么病弱,都是苏家惯的,带两个好医师伴着就没什么大事,没准到了这来还能养健康些,在苏家实在是宝贝得娇气了。”
“震文,不如到时你也常回来。”安若仪语气放松,“休沐时到东林苑当半天夫子,有你这个大儒在,苏家和其他高门都能放心,讲完课你还能来和我用晚膳。”
“好,我回去和苏二商量……”
顾小灯原本迷糊着,听到“明雅”激灵了不少,逐渐醒了过来,意识到外间和安若仪谈话的就是那位和苏家二小姐成亲的探花郎小舅。
醒了他也不敢贸然出去,等到他们一块走了,他才爬起来下地,双耳疼痒交加不敢乱碰,只好再劳役双腿出去闲逛,这几天昼夜不分地逛了许多次,他也对院子里的格局有了了解。
院里有花树,和安若仪袖口的花香来源一致,但不是她喜欢,而是那花驱蚊避虫,顾小灯鼻子灵,没别的好玩就去那霍霍花树。
这次也一样,他闻香认路地摸到了花树丛里,心里郁闷,就抱树爬了半截,不一会儿就被婢女警告了:“表公子,请您下来,您再爬,这棵树就得刨掉了。”
“哦,不要砍,我下来了。”顾小灯滑下来,拍拍树干和花树说话,反正婢女们不和他交谈,“你好危险,差点就没家了,我不惹你了,你还是加把劲多开几簇花好了。”
拍着树干穿行其间,秋风一扫花簌簌,顾小灯下意识地甩着脑袋抖落头上的花瓣,小狗崽一样,甩完耳垂疼起来,就嘶着气蹲地上去。
不远处的婢女们忽然扬了声音:“见过苏公子。”
顾小灯一愣,情急一问:“是苏明雅吗?”
婢女们声音又扬了,朝花树丛外的人道歉,称表公子无状。
那人温和悦耳的声音便响了:“无妨,顾家何时有了表公子?”
顾小灯的心脏顿时膨胀了,真是苏明雅!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好看少爷!
病美人对他的杀伤力大得超乎他想象,这个名字本就在他心里打转,月半再见,可不就是久别重逢?一阵激动,顾小灯伸手到脑后,二话不说解开了蒙住眼睛的纱布。
等婢女们发现他动作要阻止已是不能够了,就听得他蹲着捂眼嗷的一声,脑袋一低,愈发小小一团。
花树外的苏明雅也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不一会,他就看到那个无礼的表公子噌的站起来,身上沾着落花,两耳裹着点青色药布,肿得可笑且滑稽。一阵风去,他手里的纱布和衣袂齐飘,潇潇落花中,再滑稽,也飘飘欲仙。
他因着哮症不靠近树丛,那人就自己跑出来了,雀跃得像只雀鸟,羽毛哗哗得展开。
“苏公子你好!”顾小灯和他打招呼,眼睛还有些不适,但整个脸颊都涨红了,和微红的眼周一起红得匀称,忍了长时间漆黑后,第一眼就见到心心念念的病美人,他心花怒放。
一通自我介绍后,顾小灯找不着北,摘了肩膀上的花笨拙地递过去:“苏公子,初次见面送你小花,你喜欢这个吗?”
他靠得很近,热气几乎扑了上来,苏明雅怔了怔,顾家的婢女便赶上来拉下了他,又是一番道歉,他也只能又说无妨。
到底是不是真无妨只有苏明雅自己知道。顾小灯递给他的花掉到了地上,他自然不会去捡,只是直到回到苏家,他仍会想着那朵掉下去的花。
到了夜间,他的二姐夫安震文斟酌着问他是否愿意来年去顾家私塾求学,他静了静,那朵落花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回荡,荡出了一个“好”字。
私自解下纱布让安若仪有些不悦,夜里专程过来,顾小灯小心翼翼地道歉,安若仪伸手抚过他仍旧泛红的眼角,继而摸到他耳垂,二指一捏,顾小灯疼得龇牙咧嘴,又被训了。
“你要到何时才能行止端重?”
顾小灯立马坐直板起小脸:“现在!”
安若仪愣了愣,觉得可气却又有几分可爱,半晌才再开口:“小灯,离苏明雅远一点,知道吗?”
顾小灯不敢忤逆,小小地点了头:“母亲,因为他病弱吗?”
安若仪只点头,不便多说是因为苏家已经有了安震文,不需要再浪费资源拉拢。
顾小灯凑近了问:“那母亲,我以后能离谁近一点?“
安若仪的气质骤然就变了,缓缓松手道:“待你懂事,我会告诉你。”
隔天顾小灯就被送回了东林苑,他刚走到院落时便杵着不动,看着昔日张等晴住的小屋子走不动道,待回神来已是满脸泪,这一回方觉孤独寂寥。
祝弥暂时回不来,安若仪派了两个青年来顶祝弥的空,两人的名字也是一对,大的叫奉恩,小的叫奉欢,都是相貌好看的,但气质有些怪,顾小灯暂时说不上来,便老是呆呆地瞧他们。
祝弥是面瘫,他们俩却是表情丰富的爱笑人,顾小灯背完书时,奉恩替他收拾笔墨,笑着说道:“表公子若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可千万要提,我们才好改。”
顾小灯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心里有些迷茫,头一次举手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他们两个,然后才轻声说话:“我以前和家里人当卖货郎时,走来走去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的神情体态很特别,看多了记住了,下次再见到类似气质的人就知道他们是同道中人了。那个……奉恩,我好像在你们身上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了,我想问又觉得会不会是我太笨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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