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落水后—— by今州

作者:今州  录入:07-06

姚云晖让人继续彻查那佰三的来历,随后再问了其他,死士汇报:“公子今早如常用完了三盒云霄烟,医奴们诊过他的脉,称短时间进食的多,脉象驳乱,毒深心脉损,又毁神智,建议公子减量,不然恐毒发时猝亡。”
姚云晖笑道:“不会,继续给他加量。”
“是。”
猝亡?不可能。金罂窟里的药人在一日,云暹父子就没有解脱的一天。
姚云晖挥手让死士们继续去盯着顾瑾玉,前往议事用的枢机司,待到时,就见姚云正举着封文书认真地阅览着,满堂相貌堂堂的各部坛主,姚云正在其中还是占尽相貌的优势。这儿子不叛逆时,还是很好的。
姚云正笑眼弯弯地给他汇报这三天里的外界讯息:“父亲,顾瑾玉的军令传到顾平瀚那之后,那将军府里争论了一天一夜,最后群将还是遵照了军令,准备调动水师往临阳城去了。”
姚云晖要来了最终文书查看:“顾平瀚和神医谷关系匪浅,他也同意?”
“不同意啊,挡不住忠于顾瑾玉的部将多呗。”姚云正伸个懒腰,“再者,我说过,顾平瀚肯定死了,我在中元节那晚杀掉他了。现在待在西平城的不会是顾平瀚,撑死是个他的替身。替身这种东西,最多就是样貌像,脑子能一样吗?顾平瀚死了之后,他的兵权能不被顾瑾玉吞并?”
姚云晖听得心情不错,没一会就又听逆子惦记神医谷里的某某小替身,心情便又不佳了。
他没让他知道顾瑾玉今天选侍奴的事,免得这逆子又抽疯,学什么不好学夺嫂,学的还是断袖。
姚云晖训斥他不敬兄,称名道姓不成体统,逆子便阴阳怪气地改口,笑眯眯地和他再三强调:“您可别把那小替身杀了,留着要挟兄长绝对有用,烟毒哪里能一本万利地让兄长听命?还是得用他的心肝宝贝威胁,就像高鸣乾那样。”
姚云晖一听这话就想笑:“儿子,真心肝没有替身,既是替身,就不宝贝。”
姚云正被噎住了,杠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挥手想走:“我该忙的都忙了,我走了。”
“去哪?”
姚云正想了想,回道:“去看看我的猫。”
“猫”在锦绣堆叠的绮华寝殿里,在顾瑾玉怀里。
顾小灯竭尽所能地紧紧抱住顾瑾玉,没见到人的时候满肚子的千言万语,真见到了却只想安静地拥抱,只恨不能合二为一。
顾瑾玉一把他背到寝殿里便也失控,只言片语都无法道出,只知道把他放在腿上抱住,反复摩挲,又嗅又咬,毫无章法地确认他的真假。
动物舔舐似地互相确认虚实后,顾瑾玉反倒是先醒过来的,他捏着顾小灯的下巴严厉地盯着,气得指尖发抖:“你为什么要来?”
顾小灯的呼吸洒到他脸上,懵懵的,说了再见时的第一句话:“亲亲。”
顾瑾玉眼睛越发猩红,也更气了:“亲什么亲?跑来给我亲?”
顾小灯点头。
“不行!”
“行的行的。”
顾小灯想靠近他,竟被顾瑾玉从腿上拎起来,三下五除二地用被子裹住捆成个粽子。
一阵天旋地转,顾小灯才回了神,大惊失色地滚动起来,但顾瑾玉绑得严实,他只有个脑袋在外面,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于是变成一个眼泪汪汪的粽子。
粽子控诉:“你怎么这样……”
绑粽子的跪上床,说一句就生气地打一下粽子皮:“我哪样?让你去你哥的家里,你不,偏往这里来,这样就像样了?!”
粽子哭诉:“你凶……”
打粽子的咬牙切齿地噙着泪:“又不是头一天知道,谁叫你不听话来找我?”
顾小灯哼哼唧唧地拱向他,顾瑾玉便又来抱他,凶神恶煞不了多久,抱着他默默地流眼泪。
顾小灯裹在被子里抱不了他,冷静下来后还是说:“亲亲。”
说了好几遍,顾瑾玉才凶狠地在他额头贴一下。
“我的脸易容了。”顾小灯张开嘴巴,舌尖划了划唇齿,示意得这么亲。
顾瑾玉骨头很硬,撑住了不接吻,又往他腰以下打了两下,打完又揉,唇瓣摩挲着顾小灯发顶,沙哑道:“换张易容,让苏明雅带你走。”
顾小灯抬头巴巴地看着他。
顾瑾玉看他一眼就别开视线。
还在索吻,还在索吻!
不行,趁着还能坚持住,不能中他的招,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听他的话,得让他离开这里。
顾瑾玉继续生气,却不敢看他,就这么隔着被子揣着,低沉沉地凶他:“顾山卿,你怎么跑到这来的我都知道了,你骗了兄长又骗我,连小配都骗!你不是好灯了。”
不行,凶他实在太有难度了,训他都找不到话。
“那就坏灯噻。”顾小灯贴贴,“你都知道,那你知道顾山卿多想你嘛?吴嗔说漏嘴过,提到你在将军府的密室里放了一口棺材,一直准备着派上用场,你知道顾山卿多担心你不?”
顾瑾玉恨恨:“这只豁口的话布口袋。”
“那你就是嘴巴打结的哑巴。”顾小灯仰头轻轻亲他下颌,“哑巴,我有四十八天没见到你了,我好想、好想你啊。”
顾瑾玉的气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忍不住又眼眶酸涩,低头看去,在顾小灯的眼里看到倒映的自己,一双眼猩红得吓人,难怪顾小灯不怕他。
他知道他也要命地想他。
顾瑾玉骨头都细密地疼起来,低头去捕捉顾小灯的唇舌止疼。
顾小灯,撒娇的坏灯,不听话的坏灯。
他合该亲晕他。

旱了将近三个月的西境下了第一场雨,持续许久的酷暑开始消退。
顾小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眼冒金星的,有力气了就摸眼前的帅脸两下,将诸多情绪付诸于贴贴,是顾瑾玉忽然一言不发地把他抱到窗口去,轻开了一道缝隙,扣着他的手伸出去。指尖沾到水珠时,顾瑾玉恰好在他肩上轻咬,顾小灯便觉得第一场秋雨是肩颈的咬痕。
“外面广阔清新,你不要留在这里。”顾瑾玉贴在他耳边轻声,“自出南境,你噩梦不断,你忘了?刚出千山的时候你在我怀里病得虚弱,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你梦见了七岁前的模糊记忆,梦里人影可怖,嚎泣不断,你说你很害怕。那么害怕为什么要回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不让它的阴影再靠近你。”
顾小灯接了点雨,反手抹在顾瑾玉掌心里,把窗关上了,转身挂上顾瑾玉脖子,想用身体的重量把他压倒,顾瑾玉感受到了,便直接后仰倒在铺了一层绸的地上,任由顾小灯骑坐在他身上。
“我不走。”顾小灯开始在上位,软糯又强势地告诉他,“顾瑾玉,我要留下来,我和你一起,一点都不怕。”
顾瑾玉看着他:“我怕。”
顾小灯抚摸着他英俊的眉目笑了:“你连死都不怕,争气点啊。”
顾瑾玉闭上眼蹭他的手,浑身笼罩着一股阴郁的眷恋。
顾小灯又去揪他衣领,又欢喜又忧虑:“我有好多话要同你说,你起来,他们说你沾烟毒了,我先看看你的脉象。”
顾瑾玉假装是个聋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反正自己块头大,顾小灯搬不动他,他双手戴着紧束的腕甲,顾小灯也解不开。
他闭着眼,在黑暗中更清晰地感受着顾小灯的重量,他温热的指尖,温和的耳语,温柔的轻吻,他是一根渡他出深渊的蜘蛛丝,又是一张裹住他沉进温柔乡的罗网。
顾瑾玉沉默着,觉得自己要溺毙了,直到顾小灯温温柔柔的声音将他捞了出来:“过去的记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谁也不想告诉,连晴哥都没有透露,只想和你说,你听吗?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森卿。”
顾瑾玉猛然睁开眼睛,抱住顾小灯的腰惊坐起,环着他掂量两下,声音有些颤抖:“难怪清减了这么多……”
“没有瘦,是你力气变大了!”顾小灯笑着吧唧亲他一下,随即摸摸他,觉得顾瑾玉也许是一身腱子肉的缘故,衣服下仍是蓬勃鼓胀的肌肉,看不出变化,还是很好靠。
顾瑾玉用力地抱住他,他宁愿顾小灯永远想不起来,忘记那些受锤炼的折磨,长洛已经够了。
“天铭十三年,我们十三岁生辰的隔天,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在我的学舍里问我,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那时我只能很抱歉地说出个模糊,现在不一样了,我能清楚地和你分享了。”
顾小灯靠在他胸膛上听心跳,刚说完个开头就感受到顾瑾玉压抑的颤抖,便抱着他拍拍后背。
“我们的娘亲叫小腰,在这千机楼出生,武道上天赋异禀,非常年轻的时候就以杀证道成了黛锈坛的坛主之一。说来也巧,你记得葛东晨父亲的赫赫军功吗?
“葛万驰在约莫二十八九年前平定南境的巫山族,把异族族长阿千兰掳在身边,那时候,千机楼也对巫山族的蛊术有兴趣,便派出精锐到南境试图夺走阿千兰。当然了,葛万驰绑得紧,他们得不了手。”
顾小灯捋了足有七天才把过去的岁月捋出逻辑,包括一些细枝末节,比如少年时在长洛,葛东晨的母亲阿千兰是基本不踏出葛府的,那时人人都知道是葛万驰爱妻如命又禁锢不放。如今想来,恐怕还有一分他怕她被不知来路的人掳走的隐秘恐惧。
“小腰就在这批追捕阿千兰的精锐里,她是个有了目标就极度坚定的人,她从南境追到长洛,被多次召回也不放弃,一根筋地想把阿千兰抢去为云暹助力……这位是你生父,一个同样想出逃、自知做不到就尝试改变内部的人。
“长洛啊,晋国伟大的繁华国都,当小腰潜入时,她定是被惊住了,即使一路而来都在刷新认知,但踏入长洛的时候她还是会被彻底震惊。我想她那时的感觉,就像你十二岁那年,突然得知自己不是顾家的孩子一样惊恐。
“她在长洛滞留了好一阵,像蝙蝠一样在檐角窥探着一切,窥探到最后,恍然觉得自己其实本该是苍鹰,她可以。这是她第一次决定脱离千机楼,她不打算回去了。”
但一人之力挡不住原生的深巨泥沼,她滞留不了太久,千机楼的其他死士将她带了回去。彼时千机楼打算废去小腰的武艺,被当时的少主云暹扛下,以姻缘缔结换了她的康健。
表面的顺从持续到顾瑾玉的到来,云暹助她出逃,她又越过千里逃到了长洛,潜入了彼时正值掌权之势上升的顾家,藏在东林苑销声匿迹,恰逢安若仪也产子,因着私心与忧虑,她将两人互换。
出逃之前,云暹与她约定,倘若顺利,他将推翻项上刀,执掌千机楼,成之则发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密讯告之,败之则杳无音讯。
云暹败了。
小腰也输了。
她第二次受捕回去,这次被废了一半武功,剩下的一半是云晖力保,荒谬的代价和当年一样,同样是姻缘缔结。两年后云正出生,三年后小产,五年后云珍早产,七年后与尚存一息神智的云暹联合,再起一次兵变。
这一次云暹堕入毒池,小腰堕入死亡。
但云错——顾小灯出逃成功了。
“她在那七年里其实试图逃跑过不少次,甚至曾经成功过,但因为想把我也带走,因此失败了……为此她吃过不少苦头,身体越来越不好,云珍出生后,她的手更冷了,我当时便隐隐害怕,直觉她剩下的寿命不长了。”顾小灯情不自禁地握住顾瑾玉的手,还好,他是热热的。
他更用力地抱着热度蓬勃的顾瑾玉,看也不用看就安慰他:“森卿,我们不用嫉妒或怨恨对方,我是在你父母的疼爱和愧疚下长出血肉的,你是在我父母的权势和庇护下长出筋骨的,我们各有各的幸与不幸,这不妨碍我们自爱和相爱。”
顾小灯抬头不带情欲地亲他:“我爱你。瑾玉,森卿,云错。”
这就是他来见他时想说的最重要的话。顾瑾玉在陪他离开长洛的旅程中说过数次他爱他,顾小灯一直憋着不好意思回同样的三字,也许冥冥之中就是为了攒到在这千机楼里回应。
顾瑾玉被这一缕活气渡了回来,他僵硬地抱住顾小灯小小的身体,想把他藏进身体里,像茂密的森林想覆盖住山峰一样。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头脑在极致的冷血和感性里疯狂运转,空洞地睁着眼睛凝视虚空中的一点,直到泪流不止。也许是因为寻找到了出生为人的意义,也许是因为顾小灯一锤定音的羁绊。
但他还是觉得创巨痛深。顾小灯隐瞒了许许多多,千挑万选的,剔除出觉得还算光明的地方坦露给他,漆黑的无常部分便生嚼硬咽去了。
顾瑾玉抱紧他:“他们都在用你的血肉。全部,是不是?你身上药性最好的心头血,被剜出来给谁用了?”
顾小灯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知道这回事。
他自被炼成药人后就三天两头放血,得亏用的是特制的针具放血,伤小无疤,不然身上怕是留痕无数。针具再小刺破肌理时都有痛觉,最难熬的就是放心头血,放一次就得隔半年才能再取,那些药血他也不知道为谁所用,都是姚云晖亲自取走。
他只确定一个。
顾小灯窝在顾瑾玉怀里片刻,没有瞒他:“我只知道一个,云珍,那个最小的弟弟。但他还是夭折了,森卿,他是在我怀里没气的。”
顾瑾玉一怔。
“云珍在母体里不足,出生后养了回来,娘亲让我和张老爹晴哥他们走的时候,我想带两个小的走,但我只够带走一个,云珍又小又轻,我就带上他了。森卿,我太天真了,我那时候不傻的,但还是太天真了,我自大地以为喝过最好药血的就不会死,穿过洞窟的时候,初冬水没过脚踝,太冷了,我……“
顾小灯语无伦次:“森卿,他很乖的,哭都不哭一声,那只小手起初还能攥着我,后来一点点就松开了。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根本就带不走他们,我为什么那么蠢呢?”
那条逃亡的路有九峰十三窟,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他中途就走得极慢,再滞后下去,也许会被寻到踪迹追赶上来的死士抓获。张家父子劝他放下怀中没气了的幼弟,他又带了一程,最后还是放下了。
离开梁邺城后,也许云珍的死是最后一根稻草,他生了一场大病,既想到碧落去找母亲幼弟,又还存着强烈的生志,末了,他在病中梦里哄着自己忘了一切。此后十年无知无觉,尽在毫无负担的红尘里。
顾小灯深吸一口气,回神来时发现顾瑾玉不停地揉着他后心,额头与他相贴着:“不是你的错。”
顾瑾玉有更多难听冷酷的话没讲,但顾小灯已经万般心痛,他不想再往他心上浇冷水。
顾小灯轻摇着脑袋蹭他,小狗一般,伸手重新挂上他脖颈,紧密地抱着不放。
他想这么拥抱到天荒地老时,远处的门外传来盛怒之中的咆哮——
“顾瑾玉!你要不要脸?!有夫之夫都抢?!把佰三还回去!”
是姚云正的声音,运了内功,大声得要命。
顾小灯从顾瑾玉怀里钻出脑袋来,回头看向了远处的大门。
他自己把记忆丢了,只留下一点眷恋的影子,既然能记得模糊的养母,本该也记得小尾巴一样的二弟云正,然而因着幼弟云珍之死,他把云正也给遗忘了。
其实不该忘的。
顾瑾玉把他的脑袋扳回来,直视着他的双眼哑声:“不许移情他,小灯,不许可怜他。”
顾小灯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想,但他也许忍不住。
顾瑾玉如惊弓之鸟,一瞬杞人忧天地唯恐姚云正重复姚云晖的路数,他圈住顾小灯,势要切断这种可怕的移情垂怜:“他不配,小灯,他一点都不配。你有亲兄弟,他是冒牌的,你可知道,中元节之夜——”
顾小灯瞳孔一缩。
“姚云正那夜杀了你世子哥。”

第149章
姚云正怒不可遏地堵在亲哥寝殿的门口,负责监视兼侍奉顾瑾玉的死士们不敢又不得不阻拦,只好齐齐跪在他面前,还是姚云晖指派给姚云正的死士们能派上用场,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才没让他破门而入。
关云霁作为姚云正眼中的“苦主”被拽来了,此时正竭力忍着焦躁站在丈余开外,即便知道顾小灯迟早会回到顾瑾玉身边去,事情真猝然发生了,他还是被刺激得够呛,那道脸上的刀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愤恨地想着,顾瑾玉这混账,凭什么一言不发就把顾小灯带走了?这强盗,又不是他老婆……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老婆!
那边姚云正也激烈地愤慨,他很久没这样愤怒过,以至于自己都没想通这种剧烈厌憎的源头,只知道不把佰三从亲哥身下抢出来就不能罢休。
没骂太久,门开了,风一起,细微的金属卡扣声响起,姚云正直觉危险,瞬间拔剑出鞘,只听一声震耳的金戈声,顾瑾玉出门刹那夺了一个死士的佩剑,风驰电掣地就朝他砍过来了。
同母异父的两人身上都爆发出了冲天的暴戾,活像两头恶狼。
两边的死士好似鸦群散开,腾出了地方给主子们施展,慌乱之中,关云霁趁着寝殿的门没来得及关上直接闯了进去,一进去就被满目的金玉绮罗晃得眼迷,且一看就不是个需要提心吊胆谨慎度日的广阔地。
他冲进暖阁,一眼看见顾小灯落叶似地伏在一张檀桌前,上身趴在桌面,长发侧披左边,发梢随着啜泣微颤。
关云霁顿觉心脏被谁打了一拳,一个时辰前,顾小灯还笑着和他说去去就回,谁知现在他就衣带飘零地伏在这哭,可见顾瑾玉就是天大的混账,把人欺成这样!
他当即闪到他面前去,二话不说捞起来,心疼地看了两眼,整整他的衣襟,随即就想把人扛上肩膀跑路。
顾小灯被惊得止了眼泪,葛东晨先前就老这么扛他,他赶紧熟练地躬身从关云霁臂弯里窜出去:“有话好好说!你怎么来了?”
关云霁怀里捞了个空,眼睛顿时红了,脑子里电闪雷鸣,扭头便脱口道:“你一见了他就不要我了?”
守在外面的死士首领之一壮胆追了进来,看这复杂架势又火速撤退,朝打得乒乓作响的两位主子禀报,只一句,兄弟二人停住,一前一后风似的闪进了寝殿。
死士们互看一眼,立即把大门关上,随即恢复成两排松了口气的站桩。
里头可就不那么太平了,顾小灯想着好好说话,赶紧抬手用袖口胡乱地擦擦脸上的泪痕,准备和关云霁说一番。
谁知关云霁怼到眼前来握住他手腕,他还没挣开,顾瑾玉就提着剑闪到,见状便戾气横生,二话不说要提剑把关云霁串成片,后头姚云正又赶到了,一副打昏头的狂状,吼了声关云霁顶替的鬼刀手代号,杀气腾腾地喊他一起揍顾瑾玉。
关云霁此时入戏太深,新仇旧恨累加,还真就振出袖中细刀,憎恶地把细冽刀锋朝向顾瑾玉。
当真是好一个鸡飞狗跳的修罗场。
三个男人打得骇人,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小灯吓得够呛,他赶紧抱头蹲下来,可怜兮兮地高喊一声:“别打了!我的头好痛!谁的剑气?是谁的剑气劈过来了吗?”
这含着哭腔的话音一落,剑鸣声顿歇,顾小灯拾回理智,赶紧挨个叫唤:“大少主,二少主,阿郎,你们别打了,有话大家一起好好说好不好?”
顾瑾玉在打斗中都漆黑的眸子泛了红,率先把剑扔得远远的,箭步到顾小灯面前半跪,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察看:“对不起,我看看。”
关云霁也迅速收起刀刃,追过去迭声追问:“头哪里疼?其他哪里疼不疼?现在好点没?”
姚云正:“……”
他也莫名把剑收回了鞘中。
理智恢复过来,身上几块骨头作痛,他不高兴地走过去,若说方才有十分怒火全在亲哥头上,现在就有一分怒火在大猫,一分在小猫。
小猫在安抚他亲哥和大猫,但小猫不看他这个仗义的好少主一眼。
顾小灯又坐回桌案前,耷拉着脑袋,分别揪一块顾瑾玉和关云霁的袖口,含着点鼻音劝他们不要斗殴,边说边感受着此间气氛,虽然还是剑拔弩张,但至少不像刚才你死我活。
他唯独没想好怎么和姚云正说话,倒是对方先他开口:“佰三,我当你被用强,才带你夫君跑来搭救你,你现在怎么回事?左拉一只手右拉一只手!成,当你怕了大少主的淫威,现在我在这给你撑腰,你想不想跟原夫走,想的话现在就跟着他回去!楼主那我自有论调。”
顾瑾玉闻言阴沉地转向他:“滚出去,这是我们的事。”
姚云正冷笑,不怕死地口无遮拦:“大哥,家里什么都有,你要是喜欢,我待会就让人送个绿毛龟的壳给你,让你当个够。”
顾瑾玉气笑了,提拳想把他揍成烂泥,但攥成拳的手被温热的小手贴上,随即就听见了顾小灯微哑的轻声:“二少主,其实你兄长说得没错,这是我们的事,和你无关。”
姚云正脸上的酒窝消失,极不高兴地盯过去,迎上了对方的视线。
他发现佰三看他的眼里有什么没有了,先前佰三望着他时,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情,没有人那样注视过他,纵是有,他也忘了。
现在怎么没有了?
佰三还赶他走。
“二少主,佰三一芥草芥,承不起二少主的关心,请你高抬贵脚,移步他地,另寻他人,到处有需要你普渡的信徒。”
这话也不至于多难听,可姚云正觉得快被气死了,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清楚地被谁拒绝,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耻辱!
他不可理喻地骂了一通,怒不可遏地来又怒不可遏地走,走出老远才觉得自己最不可理喻——其他的通通不谈,他为什么要听那臭小猫的话说走就走?哪怕是亲哥和鬼刀手一起上那臭小猫,他也想留就留,他压根不用这么听话的。
寝殿内的三人可无暇顾及姚云正,病态的外人一走,自己人褪下伪装,顾瑾玉直接半跪在顾小灯椅子前,一低头就拱进他怀里。
关云霁压根没见过有谁这么厚颜无耻地讨抱,更可恶的是顾小灯二话不说就抱住顾瑾玉,努力用小身板贴贴,并低头往他耳边哄两句起来。顾瑾玉低声说方才斗殴致使气息不畅,缓缓再起,顾小灯就抱着他轻抚后背了。
关云霁快要气死了,想大吼一句顾瑾玉你装个□□,就见顾小灯抬头看向他,眼角还是红的,他满肚子的怨气妒火只得压下去:“现在怎么说?”
顾小灯下巴靠在顾瑾玉发顶上,话是朝着他们两人齐说的:“我想留在这,不许轰我走,所以……”
关云霁反应飞快,打断他的话就指着顾瑾玉:“是他轰你走对不对?我就说你来找他落不到一丁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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