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by晏双笙

作者:晏双笙  录入:07-13

旁边梁慎言推着自行车,看了眼上面一大包东西,对野炊又产生了点好奇,在大脑里自动跟网上的图片匹配。
只能说,野炊得是露营的青春版。
“不骑车去?”梁慎言问。
程殊抻了抻胳膊,回头看他,“名为秋游,实为拉练,还是负重版本。”
梁慎言远远看见一队人走来,排成两队,跟小学生春游似的,从坡顶一点点露出头来。
“加油吧,小房东。”
程殊顺着看过去,龙芸芸几个人都背着包,看见他之后招了招手。他面无表情地抬了下手回应,整个年级的人都看着,有点社死。
他们几个跟班主任说了声,脱离队伍朝他跑过来。
龙芸芸走最前面,旁边依次是班长舒凡、王世豪跟庄悦。他们都没见过梁慎言,这会儿乍一碰上,好奇地看向程殊。
“这是你哥吗?”
程殊先让他们拿东西,王世豪拿了沉的锅碗,三个女生拿别的。
“算是吧。”
比他大,怎么不算哥。
庄悦缺心眼,看了好几眼夸道:“好帅啊,跟明星一样。”
“你又没见过明星,还跟明星一样。”王世豪顶了一句,“走不走了你?”
庄悦瞪他:“你就嫉妒,人要懂得欣赏美的事物!
“你看你的好,不也是我发现的。”
王世豪说不过她,又喜欢她,只能让着不说了。
龙芸芸比其他人多知道点梁慎言的事,但也没见过。
打量过后小声问:“他是不是上回在台球厅那个?气质一点对不上,看着就像学霸。你怎么不学学你哥,说不定后来居上呢。”
旁边舒凡扶了扶眼睛,跟着起哄,“一看就理科好。”
程殊快服了这几位大神了,平时不都高冷学霸,一心向学,今天怎么这么八卦。
“我们要怎么喊啊?人家帮我们拿东西,好歹要说声谢谢。”龙芸芸大方得很,问的时候也没故意小声。
程殊愣住,看向梁慎言。平时家里就三人,怎么喊都错不了,多半都不喊名字,要么全名。
抿着唇想了想,说:“就叫言哥。”
几个人一听,立即跟梁慎言道谢。
梁慎言点点头回应,态度并不热情,但也没冷着脸。他推着自行车站在一边,等几个人要走了,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绿色的小瓶子。
“这天气在河边虫多,带上这个吧。”
程殊接过来一看,是风油精。
有点惊讶地看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梁慎言说:“我招蚊子。”
程殊放进口袋,“哦”了声,然后跟上等他的几个人,“那我走了。”
梁慎言挑了下眉,把人叫住,问:“跟谁说要走了?”
程殊:“……”
扭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梁慎言,被其他几个人盯着,硬着头皮喊了声“言哥”,两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我走了啊。”
梁慎言瞥见他红透了的耳廓,心情不错,跟他们招招手,“玩得开心。”
其他几人没听清他俩刚才说什么,拉上程殊没心没肺地追上班里队伍。
心想,真好啊,家里有个这么靠谱的哥。
看了看程殊的背影,梁慎言推着自行车离开,没兴趣站在路边给人打量。
他回到家,五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围着他脚边打转。
梁慎言把车放好,逗了一会儿狗,就回了房间。起得太早,这会儿又没什么困意,干脆打开电脑放电影。
电影一放就放了一天,其实也没真的在看,就是放着当个背景音,多数时间还是在干别的。
去外面拍了几张照片,给五福也拍了几张,然后又接到关一河跟江昀的电话。
电话说的什么他都快背得了,问他回不回去,藏着的人是谁,想过来玩。
他的回答和之前也一样,不回,没藏,别来。
江昀没关一河那么烦人,是在家里公司上班的,也就是习惯地问,毕竟都两月了。
关一河吵吵嚷嚷的,非得要来,还说要拿他身份证去查航班。
他懒得理,关了手机,打开程序继续干活。
下午六点多,他躺在床上眯觉,半醒半梦时手机震了震,拿起来看,是程殊发过来的消息。
他俩其实不怎么聊微信,毕竟白天一个上课,一个到处逛,晚上和周末都能碰到一起,也用不着微信。
聊天记录都还停在他发的那条“挺好闻”。
点开消息,弹出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河跟山,这个季节西南的山都还绿油油的。照片中间,程殊站在河边,回头像是在跟人说话,眼睛盯着镜头。
天气很好,照相很出片。
【小房东:玩游戏输了。】
紧跟着发来的解释,让梁慎言笑了笑,点开大图保存了才回:【争取别输】。
那边没再回了。
梁慎言放下手机,闭上眼翻了个身,嗅着茶包的清香,酝酿困意。
再晚些时候,程殊拎着锅碗回来,别的都消耗完了,比去那会儿轻松。
他看梁慎言房间灯是黑的,知道他在补觉,就拿着东西去厨房,打算明天再收拾。
回房间拿了换衣服,开了院子里的灯,钻进洗手间洗澡了。
野炊好玩归好玩,但是也麻烦,这会儿身上全是烧柴火的味道,洗的时间都比平时长。
他洗完出来,梁慎言房间灯还是没亮,看看时间都快八点了,他擦着头发,想了想给发了条信息。
消息发过去,他专心写卷子。
等他写完一张,跟群里人对了答案,想起来拿手机看眼,消息还停在他发过去的那一条。
正想着要不要去敲门,手机就响了声。
【梁慎言:睡着了。】
程殊松了口气,回了句“没事”。其实他担心梁慎言感冒没好,给耽误严重了。
现在知道人没事,心放下,手机放一边,又被学霸们抓着一块进步。
这次他写到一半,院里传来动静,他抬头朝外面看了眼,是程三顺回来了。
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看脸色估计是输了不少。
程殊有经验,所以低头装作没看见。
结果程三顺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猛地一把推开他房间门,门砸在墙上,摔出一声巨响。
程殊被吓了跳,笔画直接拉歪了,好长一条线飞出去,都没法看。写了一半的卷子成这样,他看向程三顺,“你干什么?我门惹你了还是我惹你了。”
他今早出门的时候,程三顺都没起,谁知道又怎么不高兴了。
程三顺像是被人骂了一顿似的,脸跟脖子都红了,“你是不是跟人龙家的小姑娘谈恋爱了?”
程殊做题做得好好的,被人摔门,也不高兴,听到这句话懵了,一脸莫名其妙地说:“什么跟什么,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还跟我装?你跟人一起回家,还一块学习,天天都在一块。”
程三顺想到麻将馆那几个狗东西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杨老四刚跟我说我还不信,结果你们学校都传遍了,你俩耍朋友。”
龙芸芸家里那点关系谁都知道,毕竟以前盖房子、领补贴都得打交道。
“那是谁家的姑娘?你跟谁耍不行,耽误了人家学习,再闹出点什么事,人家爹妈能弄死你!”
刚才程殊还听得糊里糊涂的,现在明白了。
外面在传他跟龙芸芸谈恋爱,说不定还有别的事。
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对性都好奇,但小地方大多都避而不谈,觉得不堪。可越是这样封闭越是会编造这样那样的话。
“人家说你就信,我说你怎么不信?”程殊懒得理他爸抽风,“你有脾气别对着我发。”
“老子不对着你发对这谁发,我能管得着人家姑娘吗?打个牌被一圈人说好福气,儿子傍上了镇上领导的闺女,这回人家肯定不会像他妈那样跑了。”
程三顺人缘就这样,牌桌上都是兄弟,牌桌下面,拿着程殊妈妈走了这件事笑话他十几年。
今天的话就是挤兑他,下他面子。
程殊坐着用橡皮擦涂着写歪的地方,“那关我什么事?”
涂不掉有点心烦,又说:“没谈、没乱来,别害了人家女生的名声。”
“那是我传的吗?”程三顺发了一通火,这会儿冷静了点,嘟哝说:“你要真能傍上,我还不白挨一顿挤兑。”
原本还没什么火的程殊,听见这话,只觉得离谱,语气不好地问:“你脑子打牌打坏了?都跟你说了,我跟她没什么,就同学,写作业回家都五六个人一起,能干什么。”
“你跟我凶什么?对着老子发脾气,你真是反了天了。”
程三顺刚下去的火又上来了,抬起手要他,“怎么你妈走的时候没把你带你,没人要的兔崽——”
程殊一点没躲,站起来比程三顺要高,打断他话,“有本事就打死我。”
望着眼前的程三顺,眼里一片沉郁,绷着脸,这样一看,血浓于水的那几分相似全暴露出来。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骨子里刻着程三顺的基因。就是路边的野狗,谁打他他咬谁。
高高扬起来手,手掌粗粝、皱纹很深。还没打下去就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牢牢攥住,停在半空。
梁慎言下午是有点头疼,起来后去洗漱吃东西,听到吵起来那会儿他已经放下碗。
后面越吵越凶,话也越来越难听,直到他听见程三顺提起了程殊妈妈,心里一跳,没多想就抓住了要打下去的手。
他站在那儿,比程三顺足足高了一个头,冷着脸的样子很不好惹。看了眼旁边不说话的程殊,身上的戾气收不住,“我说过,别再打他。”
程三顺本来就欺软怕硬,程殊跟他硬呛的时候,父子俩也动过手,不过仗着是当爸的,错了也不会认。
这会儿被梁慎言满眼阴郁地盯着,虚张声势问:“我管儿子,你——”
梁慎言拧着眉,手上加了点力,程三顺疼得脸色都白了,叫了两声。余光扫向那边程殊,甩开程三顺的手。
程三顺心里发怵,他以为是个财神爷,没想到是个阎王爷。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骂谁,悄摸摸走了出去。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呼吸声。
程殊站在那里,垂着眼,一片阴影落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梁慎言脸色很难看,手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克制着心里那股四处乱窜的火。
如果那不是程殊他爸,刚才就不止甩开手那么简单。
他往程殊那里走了一步,程殊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一愣,停在原地。
程殊站在那里,肩膀塌了下来,没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好一会儿转过身,坐回椅子上。
拿起笔继续写卷子,声音有点哑,说:“你也出去。”

第28章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盘踞在程殊胸口的那一团闷气,一点点卸了下去,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桌上,拿着笔盯着卷面发呆。
夏天早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不知道从哪天起,已经听不到青蛙和蝉的叫声,这让夜晚的世界安静下来,一点轻微的动静都很明显。
比如程三顺回房间,把烟灰缸摔地上,砰一声地关上窗。
还有梁慎言关门的声音,躺下时老旧的床架发出的“吱吱”声。
然后过了会儿都没声音了,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
趴着脖子疼,程殊“啧”了一声坐起来,从书包里又抽出好几张卷子,拍拍脸,开始刷题。
其实这会儿他也不是有多烦,要说烦的程度还比不上睡觉被吵醒,就是有点丢脸了。
就是当着梁慎言的面,被揭了底,那底子还不怎么好看,破败不堪的。
他跟他爸这种程度的吵架、闹腾,都是家常便饭。
凑一块过了十几年,都是男的,还是亲生的,脾气不是十分相似,也有五分遗传,总之,情绪上头,什么话都往外冒。
程三顺嫌程殊是个小累赘,就没藏着这想法,可也没真把他丢了。
小时候被他妈妈养得仔细,他妈妈刚离开那会儿,磕磕碰碰就哭,哭完了巴巴坐在凳子等他爸哄。
后来摔得皮实,也不常生病,养得糙了,才跟现在这样。
程殊这会儿做题做得人清醒了,也没气,停下来偶尔想到刚才的画面,还是丢人,得再刷几道题盖过去。
他不知道梁慎言怎么想的,换位思考一下,他估计觉得这家人有病。
【程殊:这题目是不是有问题?出错了。】
半夜一点多,程殊还在刷题,一道题半天解不出来,拍了张照片发群里,开始从出题人身上找问题。
这个点学霸一般都不睡,他才发出去,收获了齐刷刷的五个问号。
程殊无语,觉得他是半夜人不清醒,才会自取其辱。
【龙芸芸:是不是终于要向你哥学习了?】
【王世豪: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别找题目的茬。】
【庄悦:别内耗,就是题目的问题。】
【舒凡:你那是自己没做出来,可别了吧。】
【刘柳:你们理科生题,我怎么看不懂。】
几人闲聊完,终于开始正儿八经地给他说题,有点学霸的样子。
程殊挑重要的看,看完了又在草稿纸上自己算一遍,缝缝补补又半小时,终于把题解出来。
再看群消息,人几个早就聊别的去了。
他想了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几个大佬捞一个菜鸡的那个菜鸡,外场还有个超强辅助,期末考要不进步,他都得怀疑自己智商是不是随了程三顺。
几张卷子做完,都快两点。
伸了个懒腰,浑身都挺舒服,心里也舒坦。程殊往后靠着椅子,椅子前面两条腿悬空,他就用膝盖抵着桌沿,前后摇晃,发出很细微的动静。
“叩叩。”
房门突然被敲响,程殊下了个激灵,没控制好幅度,连人带椅子往后摔,直接摔在地上。
砰一声响,感觉地板都在震。
门外梁慎言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怀疑地看了眼门,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直接推开门,门后的场面,多少是震惊到他了。
倒不是什么大场面,但也不小。
椅子翻在地上,恰好卡在了桌子和床中间,然后椅背贴着地,坐的地方刚好跟地面形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
惊就惊在,程殊也卡那儿了,姿势还挺难看,整个上半身都蜷了起来,卡得憋屈。
“操。”程殊余光瞥见门口的梁慎言时,下意识就骂出声。
人再倒霉,也不能一晚上连着两回在同个人面前丢脸。他这是得是倒霉到家了。
可事情都发生了,再想别的都是枉然。不到两秒时间,程殊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艰难地看向梁慎言,“想笑能不能等扶我起来再笑,差点脖子都摔折了。”
梁慎言压平嘴角那点笑,走过去把人从椅子跟床中间捞起来,“头摔着没?”
程殊十分狼狈地被拉起来,什么心都没了,脸上无光,心里也无光,这会儿看见那张椅子就才烦。
“没。”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望向梁慎言,“你又睡不着了?”
梁慎言耸耸肩,“啊”了一声,往外看,“屋里闷,去院里坐会儿?”
程殊差点以为他要说去看电影,可一听,去外面坐着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好在最近蚊子已经暂时撤退了。
“行吧。”
反正也睡不着,吹会儿风冷静冷静,这一晚上刺激过头了。
他俩连椅子都不用搬,院子里就有,坐在靠院墙那儿,看过去,只有山连着田。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反而很亮。
说坐会儿就真的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过了一阵,程殊转过头,发现梁慎言是真不困,跟他这种硬熬夜不一样,好奇问:“你失眠是一直都有吗?”
梁慎言笑了笑:“跟你一个年纪的时候,我也倒头就睡。”
程殊“哦”了声,“那就是工作弄的呗,现在好多人都被工作折磨得掉头发睡不好。”
“你还知道得挺多。”梁慎言这会儿平和得多,没有前一阵睡不着的那股躁,“就事多。”
“那谁的事也不少,不过也分人。”程殊托着脸想,“人和人不一样,同一件事我一个想法,他一个想法,哪能比呢。”
梁慎言转头看程殊,夜里轮廓显得更清晰,那股属于高中生的稚气这会儿就冒出来了。
年轻是真的好。
“怎么突然就想明白了,学习到这个点?”
程殊听完挠了下头,“不你说的,外面世界很大,人不一定好,但世界大点的话,谁还能天天跟你面前晃。”
梁慎言“嗯”了声,是没这个时间,天天到别人面前晃悠,除非有病。
他俩坐着吹了会儿风,也没觉得冷,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天。
大概是晚上真的太安静,外边水渠里的水声都能听见。程殊做了一晚上的题,前边还给他爸气了一顿,这会儿觉出饿来,又不想去堂屋那儿找吃的,厨房得开火太麻烦。说话时心不在焉,终于瞄准了那颗石榴树。
红色的石榴结了一树,有大有小,其实不太甜,带点酸,正好吃着不腻。
他站起来,过去摘了两个下来,回来时,瞥见了水池上放着的两节藕,早上出门都没有,多半也是中午程冬爷奶拿来的。
“帮忙拿下。”程殊把两个石榴塞给梁慎言,打开水龙头,掰了两小节藕,在水下面搓吧搓吧,又对着眼冲了好几道水,甩干的时候,水珠飞一片,都溅到后边梁慎言胳膊上。
梁慎言低头看了下胳膊上的水,皱了下眉,看程殊一脸笑转过身来,到底什么都没说。
水而已,没事。
程殊走回来坐下,把藕递给他,“吃吧,这回我洗的,肯定不脏。”
梁慎言看着那节藕,是挺白,而且没什么锈斑,比上回三轮车上递给他要干净。
可这么拿着一节藕啃,多多少少还是踩到他那所剩不多的底线。
程殊叹气,把石榴拿回来,背过身自己咬了口,咔滋一声脆脆的,“又没人看你,你吃吧。”
梁慎言:“……”
怪无语的。
“我吃石榴。”
“剥石榴不更麻烦,弄一手汁。”程殊也无语,藕好歹不粘手,石榴吃了粘一手,嘴里塞着一块藕回头。
梁慎言正剥石榴皮,抬眼看他,扫过合不拢的嘴角跟鼓起来的腮帮,垂下眼,眼底那片欲望被阴影挡住,说:“洗了就行。”
“那藕还我,我自己吃。”程殊喀嚓喀嚓咬着藕,动静不小,但莫名的不烦人。
梁慎言剥了石榴,放手心里递给他,“剥好的。”
程殊嘴里还塞着藕,对上梁慎言的眼神,口齿不清说了声谢谢,也没客气,接了过来,一捧塞到嘴里。
跟藕比起来,太甜了。
吃着吃着,忽然回头去看梁慎言,程殊没忍住笑了起来,“那你每回跟老程坐一桌吃饭,是不是浑身难受?”
梁慎言没跟上他脑回路,不解地看他。
程殊笑得有点没心没肺,说:“他吃饭有时候吧唧嘴啊,吵死人了。”
梁慎言一愣,想了想好像真是,也跟着笑起来,“是挺难受的。”
吵得慌。
早上起来的时候,程殊一出门就跟程三顺撞个正着,父子俩打了个同款哈欠。
“中午吃什么啊?”程三顺还踩着凉拖鞋,走路啪嗒啪嗒的,“后边茄子能吃了吧。”
程殊站那儿醒觉,“等会儿看看,不行随便吃点。”
见程三顺就穿了件薄褂子走来走去,他提醒说:“晚上在不在家吃?这天你穿多点吧,别又给折腾咳一晚。”
“晓得了。”程三顺来来回回,是拿衣服洗。
以前那台老的洗衣机,脱水都还是单独一个缸,一边洗完捞出来放另一边,用盖子压实了才行,还时灵时不灵的。
后来梁慎言住进来没两天就给换了。
一开始还分开用,后来梁慎言见衣服挂绳上哗啦啦往下滴水,就一起用了。反正贴身的衣服,也不用那洗。
“晚不在家吃饭,去你树苗他爸那儿。”
“那行。”
程殊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洗手间被占着,就在院里的水池边刷牙,外边路上经过的人,见他都会打招呼。
张老头扛着锄头过去,见到他,乐呵呵笑了,“这阵不吃面了?老婆子念叨你,说你这会儿路过都跑得快,忙着回家干啥呢。”
“回家看狗,给人做饭呢。”程殊刷着牙,话说得精简,其实是两个对象,看五福,给梁慎言做饭。
张老头一听,朝院子里觑了眼,“那小狗捡来的?还做饭,喂那么仔细,以后可看不好家,见人都亲。”
程殊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歧义,没解释,偷着笑了笑,“那没有,得教呢。”
“上山去了,一堆活,你建国叔还得几天才回来。”
“那您慢点,小心着脚下。”
他家这位置里山上近,半山腰到山脚一片都是以前开发的耕地,退耕还林的时候,这一片保留了,现在各家都还种着地。
上一辈的观念里,农民哪有不种地的,习惯了手里有点活干。
一早上过去,又过了好几拨人,有跟他家关系近的,也有关系远的,不是谁都跟他家说话。
白天梁慎言都起得晚,他起的时候,程三顺正要出门。
程三顺见着他,一点没觉得有什么,热情地打了招呼,“小梁才起啊,你要睡不好,叔给你介绍个老大夫,以前的赤脚医生,好多人都在他那儿看,好得快。”
梁慎言才醒,意识还懵着,都没听仔细就“啊”了声,等他反应过来,程三顺都出了院子。
他抓了下头发,心想这也就顺嘴一说,没放心上。
“起了?”程殊正在逗五福玩,抓着人前爪抱起来,“我怎么觉得五福胖了不少。”
梁慎言靠在那儿,抱着胳膊问:“又叫五福了,不叫小狗了?”
程殊斜他一眼,对着五福抬下巴逗它,“比起旺财,五福还好点,不然以后它会往外跑了,喊它名这一片的狗都得答应。”
那场面,光想想都够滑稽的。
梁慎言也笑了,问:“那你名呢?”
“那可少了,反正从小到大,没听过一样的。”程殊说完才反应过来,扭头瞪着梁慎言,“你怎么还骂人?”
梁慎言笑着走到他旁边,蹲下来摸了摸五福的脑袋,五福跟他待一起的时间最多,而且还给它很多好吃的,立即用鼻子去蹭他的手。
“没骂人,你名是挺特殊的。”
“都程殊了,能不特别吗?名里就带着。”程殊对着五福皱了皱鼻子,嫌他太势力,见着梁慎言就忘了他。
好歹是他捡回来的,怎么还见利忘义。
“以后要在别处见着这名字,第一反应都得想到你。”梁慎言说。
程殊愣了愣,以后两个字让他想起来,梁慎言不会永远待在这,而半年租期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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