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先废了你。”
平时学校打架斗殴的也不少,不闹出事,校方也不会管在学校外面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管不过来。
其他人只是想教训程殊,没真想闹出事,一看黄毛拿着板砖,纷纷躲开。
杨少威在一边抽烟,看到后骂了句“怂货”,外套一扔,上前一脚往程殊膝盖上踹。
“嚣张个屁,弄不死你。”
程殊挨了几下,都在身上,尤其是肩膀那下,这会儿胳膊都没什么力气。
躲开黄毛拍来的板砖没躲开杨少威,膝盖一软,整个人被扯着衣服掼倒在地上。
杨少威膝盖抵着他腰,胳膊横在他脖子上,他不得不仰起头,想用膝盖顶开对方。
“你他妈再横啊?不是很能打吗?装什么逼?”黄毛刚才踉跄摔在地上,一边爬起来一边喊,“老子一板砖拍不死你!”
其他人面面相觑,恨不得撒腿就跑。
要是闹出人命,那就完了。
程殊被杨少威拎着领子往地上撞,头晕得想吐。模糊之间,只看到黄毛那头显眼的头发。
他想,他还没去过镇外的地方,怪可惜的。
旁边人骂了一句,“操!”
程殊听到声音,想支起来看,结果没能起来。
他没能起来,黄毛却整个人飞出去,顿时视野里亮了不少。
眯着眼仔细看,视线慢慢聚焦,站着的人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他看见了梁慎言,衬衫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手臂肌肉和下颌都崩得很紧,呼吸声快盖过其他人的尖叫声。
梁慎言很少打架,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为了关一河,那小子初中时候个子小,被学校里一个刺头欺负,给人交了不少保护费,怂了吧唧的,最后他跟严颂、江昀两人拦着对方打了一顿。
就打了那一回,之后他就没再打过,主要是过了那个年纪,没那么冲动,而且他待的环境,早就不兴打架闹事这种低级趣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
梁慎言对上程殊的眼神,瞳孔紧了紧,走到愣住的杨少威旁边,缓缓蹲下,膝盖点在地上,手就这么搭在膝盖上。
“满十八了吧?”
“你他妈什么人,我——”杨少威回过神,当着小弟的面不能被驳面子,张口就没句好话。
梁慎言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地握住他手腕,表情都没变一下,不容反抗地拿开他的手。
手指收紧,杨少威脸色瞬间白了。
“嘴这么脏?”
杨少威疼得声音都在发抖,“松、松手,疼、疼!”
“别再找他麻烦了。”梁慎言甩开他人,偏过头看他,“听明白了吗?”
黄毛趴在地上几乎起不来,捂着肚子蜷缩在那儿,嗷嗷叫唤。杨少威胳膊抬不动,坐在地上一身狼狈。
他们俩都这样,其他人也不敢动。
梁慎言没工夫也没兴趣管这些人,都聚众斗殴,还是以多欺少的逞凶斗恶,缺胳膊少腿也是应得的。
伸手去扶程殊,“能起来?”
程殊摇了下头,没逞能,“扶我下,使不上力。”
梁慎言点点头,把程殊扶起来,“自行车没摔把?”他看程殊摇头,扶着人走到自行车旁,把车扶起来,又拎上书包。
“还好后面有座。”
程殊扯着嘴角笑了声,结果牵动浑身都在疼,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幸好有,不然前面我也坐不下。”
梁慎言像是认真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打量了一眼他,书包在车把上挂好,“应该可以,能塞得下。”
“你会骑吗?”程殊正打算坐下,想到什么问:“不行还是我来,这里离卫生院不远。”
梁慎言说:“会。”
程殊没再问,坐下后等梁慎言在前面也坐好,捂着肚子不太舒服,“能在你背上靠一会儿吗?”
梁慎言皱了下眉,听出程殊声音已经不太对,一手扶着车,另一只手抓住程殊手腕带到腰上,“抱好。”
这会儿程殊已经疼得浑身不舒服,分不清到底是是哪里更重。尤其是后脑磕那几下,虽然是荒田,但也够呛。
被拽过去的手索性没松开,搂紧了梁慎言的腰。
“谢了。”
梁慎言没接话,骑着车往卫生院赶去。
只是从这里去卫生院,基本就等于到家的距离,再快也得要十分钟。
程殊环在他腰上的手,不时会抓紧一下,显然是疼得受不了的反应。想到刚才黄毛举着砖头要砸下去那幕,他脸色越发难看。
他以为这些人找事打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闹出事,是想教训对方而已。
要是他再晚来一点,程殊是不是就折在这儿了。
卫生院晚上只有一个人值班,一到二层小楼的院子里,梁慎言顾不上管自行车跟书包,握住程殊小臂,几乎是架着人往办公室走。
还没进门就朝里喊,“医生在吗?有个急诊得处理。”
值班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医生,戴着眼镜。
听到声音探头出来,看见梁慎言扶着程殊,连忙站起来,“怎么回事?打架了?”
“学校里几个混混找事,抢劫。”梁慎言半真半假地编了一个理由,“最好是替他检查一下后脑。”
把程殊扶到床上躺好,他看向医生,“麻烦您检查细致一点,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去县城医院的话告诉我。”
乡镇卫生院不大,平时接待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儿童。
设备和条件都很落后,想要做细致检查也做不了。
“我尽量,你是家属?那先到旁边坐着,我给他检查。”医生戴好听诊器,又拿了一些检查的仪器。
梁慎言点头,看向床上的程殊。
刚才天黑还看不清,这会儿在白炽灯下,身上的青紫痕迹都特别明显。他弯下腰,摸了摸程殊的头发,“别瞒着,哪里疼就说。”
程殊原本闭着眼,感觉到他的动作睁开眼,眼珠转了转,然后看他,“好。”
检查要紧,梁慎言不再多说,走到一边站着,看着帘子拉上。
他转身朝外走到院子里,突出一口子,烦躁地解开两颗扣子,手搭在腰上。
过了几秒钟,踢了一脚旁边花坛。
这都什么事。
十多分钟后,梁慎言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闭眼休息。这回没多等,里面有了动静。
医生一边出来一边说:“目前检查看都是皮外伤,左肩那一下挨得比较重,腹部可能是皮下软组织损伤,后脑的话……”
“应该是有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出现恶心、想吐、头晕的症状。”
“要留院观察?”梁慎言往里看了眼,问。
医生笑了笑,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不用,孩子皮实,而且应该是有保护要害位置,不过这两天最好是在家里休息,如果期间有任何症状加重,立即去医院。”
“这些是外用药,还有口服的。”
梁慎言点点头,接过装药的塑料袋,“可以在这里休息会儿再走?”
“可以,躺会儿吧,正好也要观察。”医生说完,打开电脑继续看剧。
梁慎言掀开帘子进去,站在床边没说话。
程殊还觉得疼,龇了龇牙,说话都没什么力气,“歇半个小时就回去。”
“嗯。”梁慎言拉开椅子,才坐下就看见墙上挂的时钟。
已经七点多,外面天都黑全了。
想了想梁慎言站起来,“我去买晚饭。”
这个点街上还有吃的,再晚会儿估计就只有宵夜了。
程殊手搭在被子外面,嘴角比上回还肿,左边脸颊也给挂了一下,一小片都是红的。
怎么看怎么可怜。
他手里拽着被子,目光追着梁慎言,看他快出去了忽然叫住他。
“等一下。”
梁慎言回身,等着他下文。
程殊从小就自力更生,很少碰上这种情况,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
“谢谢你。”
梁慎言眼神微变,唇角掀起点弧度,“说过了。”
程殊尴尬地想闭眼睡过去得了,心一横、脑一热,“刚才你那样,特别帅。”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梁慎言这回没再收敛笑容,挑起眉问:“真的?”
程殊很诚恳回答:“真的。”
从卫生院离开时,已经将近九点。
值班医生开的药和医嘱被梁慎言塞进程殊书包,他跟来的时候一样,骑自行车载着程殊回家。
这个点,街上大部分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要么就在房里看电视,安静得只能听到看家狗的叫声。
路过杂货铺时,程殊往院里看了眼,没人,连椅子都收进家了。
松了口气,支棱着的力气散了,身上伤处又隐隐作痛。
“难受?”
前面忽然飘来梁慎言说出口的两个字,程殊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摇摇头,“还好,今晚上疼完,明天再一天就开始好了。”
梁慎言蹬着自行车,听到这话,笑了声。
笑声顺着风,往后飘进程殊耳朵里。
程殊不是个敏感的人,但梁慎言这一声笑,令他脖子后面起了一片战栗,不太自在起来。
他不会那套猜来猜去,有什么问什么,“你笑什么?”
“笑你有经验。”梁慎言对程殊的直来直往很受用。
程殊听出这话背后的意思,也不生气,往梁慎言背上靠着,“是有经验,反正比你多。”
在程殊靠过来的那一瞬间,梁慎言的后背有一瞬的绷紧,但很快恢复,衬衫被压得起了皱褶,风都吹不起来。
太过亲近,也太快亲近。
但程殊就是在这一瞬间,毫无目的、自然而然地靠过来了。
“嗯,你厉害。”
梁慎言说了一句,语气和刚才一样。
程殊不知道梁慎言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药的缘故,只觉得有点困,下意识地拿梁慎言的背当枕头蹭。
他们俩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灯关着,比平时要黑,就只有路边的灯照进来。
梁慎言停稳车,拿好包之后,单手扶着程殊把他送到房间。
打开房间的灯,书包放在桌上,梁慎言回头,就见站在衣柜前,正在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
“你还打算去洗澡?”
程殊没回头,拿出一件T恤,还有条灰色的短裤,“不是,换衣服,穿这身衣服躺床上,我心里过不去。”
身上是还在疼,但他更忍不了穿着一身躺进被窝。
梁慎言来不及反应,就见程殊开始脱衣服,腰腹挨打后留下的痕迹,在灯光下变得很醒目。
尤其是在那一片白上,仿佛是一张白纸上落下了青紫斑驳。
房间不大,家具已经霸占大半空间,剩下不多的位置,站了人之后就显得很狭窄。
空气仿佛都不流通,不然为什么连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都很清晰。
喉结轻轻滑动,下一瞬间,梁慎言抬脚往外走,“我去给你打盆水。”
不等程殊答应,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夜风吹来,梁慎言心里浮起的躁动被吹散,又被另一种情绪填满,从神经到心脏,很快都被侵蚀。
梁慎言站在夜色里,回头看了一眼程殊房间。
从这个角度看去,是看不到人的,但墙面、地上那一片影子,随着动作变幻,反而更勾人。
眸色随着影子变化,梁慎言没有给情绪太多时间,走到洗手间里,接了一盆水再回到房间。
程殊换好了衣服,身上不少地方都有轻伤,得上药。
他坐在椅子上,脚搭着小木凳,拿着棉签低头给自己擦药,听到梁慎言进来的声音,抬了下头,“你放在那儿就行,我一会儿再洗,不然等会儿上完药还得再洗一遍。”
梁慎言把盆放在桌旁,扫向他露着的小腿,上面青青紫紫的都是痕迹。
“要帮忙吗?”
闻言程殊低着的头又抬起来,眨了下眼,不太好意思问:“会不会太麻烦你?”
其实他觉得今天已经够麻烦梁慎言了。
又是帮他打架,又是送他去卫生院,现在还要帮他擦药,怎么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不麻烦。”梁慎言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过药瓶,看着他的肩说:“转过身去。”
程殊一愣,没有动。
他不动,梁慎言也不重复,更不动,只是看着他。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梁慎言的眼神都藏在睫毛阴影下,不怎么看得清。
梁慎言抿了下唇,抽出一根棉签,“先给你背上的伤擦药,这样其他地方你自己能擦。”
程殊压下心里想要逃走的冲动,“哦”了声,转过去靠着椅背,“麻烦你了。”
下一秒,他衣服被掀起,整片后背都露在外面。
沾着药水的棉签贴上伤口,刺痛感很明显,令他不自觉地瑟缩,手指抠着椅背,“嘶。”
分明很轻的一声,在安静房间里盖过了其他声音。
梁慎言放轻了动作,扫过眼前这一片背。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很瘦,蝴蝶骨突出,腰线两侧是凹下去的两个腰窝。
开的外敷药水是消毒、消炎的,难免会有刺激感。
棉签在伤口上擦过,留下一片红色斑斑点点,等全部伤处涂完药,程殊整个人已经蔫了。
“涂完了。”梁慎言扔掉手里棉签,把药瓶放好,“还有其他地方要帮忙?”
程殊趴着回头:“没别的地方了,你去洗一下手吧,我都觉得难闻,屋里全是这味。”
听完梁慎言不再问,给他把衣服放下来,“晚上睡觉侧着睡。”
程殊点头答应:“嗯。”
打的时候不觉得,还以为躲开了没挨几下,原来都是他错觉,这会儿疼起来,记忆错乱到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挨打。
梁慎言看程殊蔫蔫地趴那儿,勾了勾唇角,出去时把房间门带上。
房门隔绝了浓烈刺鼻的药水味,变得不那么容易被捕捉到。
简单收拾了下,梁慎言躺在那张简陋的床上,盯着蚊帐睡不着。手机屏幕亮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不是有人给他发了消息,是气象通知,今晚夜间和明天白天到夜间,有中到大雨,提醒出行带伞。
以前他不看这些,现在倒是一个字一个字读完。
仿佛要印证气象通知所说属实,他才把手机放回去,外面刮起一阵风,鬼哭狼嚎一样,吹得玻璃都在响。
梁慎言转头看向隔断,一会儿后闭上眼。
刚才离开的时候,还好连窗户也关了。
第12章
这场雨下得急,风刮得呼呼作响,天空更是一阵电闪雷鸣,整个世界只听得到雨水拍打屋顶、窗户的动静。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院狼藉。
全是打落、吹来的树叶、断枝,堆在地上,湿哒哒地团在一起。
程殊生物钟很准时,醒的时候才六点半,给班主任发了条信息请假,理由是昨天下雨,家里猪圈塌了他去找猪。
发完之后,也没管班主任信不信,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饿得响了两声,才认命起床。
指望他爸管他的死活,他都活不到这岁数。
身上的疼劲儿比昨天好点,他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偏过头被玻璃映出的脸吓一跳。
怎么肿得像头猪,夸张是夸张了点,但左边脸下颌到嘴角那块,肿得很厉害。
程殊走到院子里,风一吹,觉出点冷意,又回去扯了件外套穿上,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堂屋那儿翻冰箱。
打开保鲜层,发现里面多了个饭盒,他拿出来刚要掀开,就听到他爸声音,吓了跳。
“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是进贼了。”程三顺站在房间门口,打哈欠看他,“昨天买的宵夜,还好用塑料袋装着,不然得淋湿。”
程殊掀开盒盖,是卤牛肉跟猪耳朵,平常把他最喜欢买的下酒菜。
“我一会儿拿当臊子拌粉吃了。”
程三顺昨天是冒雨回来的,睡得晚。
这会儿还困,哈欠连连,“你自己看着办,别给那小子占便宜就行,肥水不流——”
说着眯起眼,看程殊要走,上前把人叫住,“等会,你又跟人打架了?”
打架的事,程殊也没瞒过程三顺,反正也不怎么管他,“啊,被几个人勒索要保护费,打了一架。”
“谁收你保护费?那你给了?”程三顺伸手去碰他脸,“疼啊,上药了没?”
程殊疼得倒吸一口气,往旁边退一步,“你别碰了,疼呢。”
“哪家的小兔崽子,让老子碰上,给他打得找不到北。”程三顺缩回来,骂了一句。
程殊看他一眼,说:“杨少威啊,还能有谁。下回你见着他,记得给你儿子报仇。”
说完拿着盒子往外走,直接钻进厨房。
程三顺听完,难得的一声不吭,平常“父慈子孝”的情形没上演,他就站在那儿,隔着窗户看厨房里的程殊。
瞥见梁慎言那屋的门打开,程三顺立即拉上窗帘,坐回床边点了根烟。
梁慎言这个点起来,完全是因为睡不着。
他有点轻微失眠,但前两天睡得还行,所以没在意,结果昨晚上半宿都睁着眼听雨声,就睡了三个多小时。
他房间跟程殊房间的隔断跟纸糊的一样,程殊醒那会儿他就醒了,然后等到程殊起床出门,又进厨房他才起来。
下雨天犯懒,要不是饿了,他也没想起。
程殊正在烧火,火光映在他脸上,比灯要亮。
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眼,发现是梁慎言惊讶问:“你起这么早?”
问完又说:“我吵到你了?”
梁慎言看了一圈,拿了张小板凳坐他旁边。灶里的热意飘来,倒没外面那么冷。
“没,就睡不着,雨声太吵。”
“我睡得沉,都没怎么听到。”程殊抓了下脸,脸上被灰蹭了一块。
梁慎言好奇问:“怎么烧火?不是有电吗?”
“小时候我爸说的,雷暴雨之后用电不安全,让烧火。”程殊解释说:“柴火做饭特别香。”
梁慎言听完,没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不过柴火做饭是挺香的。
以前他爸妈没事也爱去乡下的山庄玩,他跟他哥就跟着去,别的记不太清,饭是好吃。
他们俩就坐在灶前说话,有一句没一句,没提昨天为什么会打架。
程殊正往锅里下粉,用粳米做的,保持干燥的话能放一周左右不坏。
“你吃卤牛肉和猪耳朵吧?”
“吃。”梁慎言站起来,“要帮忙?”
“不用。”程殊做事的时候很麻利,煮粉的时候,就在一边弄汤底。
半勺开水、一点猪油,然后再往里面放辣椒油跟酱油,等弄完,粉就煮好了,捞出来装进碗里,再撒上葱花和盐,卤肉码在上面,一碗粉就做好了。
程殊端起自己那碗,懒得挪到堂屋,打算就在厨房的小桌吃,“你那碗辣椒放得少,另一碗是老程的,他能吃辣。”
原本就饿的梁慎言,这会儿更饿了。
看着这碗粉,觉得比那天他们在街上吃的还香。
端起碗,在程殊旁边坐下,“谢谢。”
程殊吃粉面的时候用筷子不老实,喜欢卷起来,“你交了生活费,我这不得上点心。”
梁慎言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嗯”了一声,埋头吃粉,没说别的。
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程殊感觉到,却不知道刚才哪句话得罪他了,吃粉声音都小了点。
“你小子,你班主任打电话来说你要去找猪,今天请假,家里哪有猪?早八百年不养了。”
程三顺念叨着走到厨房,“直接说你生病不得了,瞎说什么。”
程殊脸不红心不跳,刚才那点尴尬的气氛被程三顺这一嗓子喊没了,他趁机说:“你的粉在那,再不吃坨了。”
“那你不早点喊我?”程三顺瞪他一眼,走两步端了起来。
平时他们三个很少能凑一起,尤其是白天,要么只有俩人,要么就一个人。
今天倒是难得,都在家里没人出去。
程三顺自来熟,单方面热情地跟梁慎言聊天。
梁慎言话少,程殊是腾不出嘴说话,两人低头吃东西,偶尔答应一两句。等一碗粉见底,外面天也放亮了。
起来那会儿还觉得冷风吹得冻人,这会儿太阳出来,空气比平时还干净,嗅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舒服得适合什么也不做。
程三顺放下碗,一抹嘴去了院里的棚子下面坐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梁慎言手里还端着碗,听到声往外看去,见程三顺正在那张长桌旁摆弄几根木头,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是木工,手艺还行。”程殊解释了句,“我房间桌子就他打的。”
梁慎言转回来看他一眼,没说话,程殊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是觉得梁慎言刚才有点不高兴,所以没话找话说。
对方不接招,他也没辙,干巴巴地说:“我洗碗去了。”
程殊挪到水池边,刚把烧热的水到盆里,梁慎言就过来了。
他习惯地想伸手接碗,脸颊被手指刮了下,微凉的触感像今早屋檐滴下来的雨水。
梁慎言放下碗的同时,收回了手指,指腹轻轻捻了下,那点温度顺着指尖扩散开。
对上程殊的眼睛,解释说:“沾了灰。”
程殊被梁慎言的眼神看得愣住,听见他解释才回神。
“哦”了声,抬起手背蹭了蹭,“可能刚才烧火弄上的。”
好丢人,这么大了还弄一脸灰。
梁慎言垂眸,没去看程殊的眼睛,转身走出厨房。
那双眼睛过分干净,还没学会藏住情绪,只一眼就能知道在想什么。
惊讶、错愕、疑虑、不好意思。
但没有别扭。
梁慎言眼神沉了沉,回到房间关上门,情绪不太高。
为了养伤,程殊的假一直请到了周四,等周五脸上青紫不怎么看得出来才去学校。
程殊请假那几天,程三顺一反常态天天都在家待着,偶尔出去溜达一圈,一两小时就回来。
还特地买了排骨和猪蹄,掌勺做了排骨炖藕、蹄膀炖花生,说是吃哪补哪。
对此程殊早习惯了,反正他爸就这样。
好的时候挺好,烦的时候也挺烦。
以往他们爷俩待一块的时候也不会特地跟对方说话,吃饭时间外都各在各的屋。
有什么事,房间里喊一声就能听到。
现在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城里来的房客,他们老这么喊也不行,这几天习惯渐渐改了,知道敲门叫人。
偶尔犯一回,也不打紧。
周五放学,程殊领了一堆作业回到家。厨房那边有声音,他一进院子,程三顺就叫了他一声。
“饭快好了,一会儿吃饭。”程三顺说。
程殊应了声,拎着书包回房间,作业拿出来看了看,在学校没写多少,今晚不到十二点写不完。
他烦得抓了一下头发,刚把校服外套搭椅背上,回头就看他爸就站在那儿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