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拍戏挪不开档期,否则他的课表必须是满勤。今天因为林雪河的事请假是头一回,老师和室友都觉得稀奇,还追问了他几句。
林雪河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太阳落山,到了夜行动物自在的活动时间。
他上次跟许戈逛学校,被晒得头疼,心不在焉的,校园还有一大半没逛完。
“也行。”陆崇想了想,又找旗舰店下单,送一只新手机给他。
“以后用这个吧,别用你那小天才电话手表了。”
“为什么?”林雪河不解,“手表很好用,还不容易弄丢。”
陆崇说,“你那个款式只有人类小孩才会用,回头走街上观察一下就知道了。不怕别人笑话你幼稚啊?”
他撇了一下嘴,低头看着手里的最新款智能机说,“当小孩子没什么不好啊。”
再说他也不喜欢这种常见的大屏手机,感觉笨笨丑丑的,带在身上又好重。
不用就不用吧。只要他喜欢,幼稚点又有什么关系。陆崇自然地脱口而出,“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好可爱。”
“嗯?”
“我是说你那时候的那个样子可爱……我的意思是,小孩的样子很可爱。”他欲盖弥彰,越添越乱,“主要是小孩都很可爱!”
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恐怖的契约期怎么还没结束啊!
林雪河惊讶地说,“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很凶。”
“我求了你好久,你才愿意带我回酒店,还是把我装进包里带下车的。包里好闷,我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认真地回忆起来,一笔一笔地数着,委屈地说,“下车的时候你还把我送你的花丢掉了。那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抱了一路到剧组里,就想送给你呢。”
“……”
陆崇真切地感到愧疚了。
他是那种越想要什么就越要表现得不在意的死装性格。再加上对血族素来有偏见,他对林雪河的出场就不可能有正面反应。无论林雪河做什么,都感觉那是故意伪装的陷阱。
虽然现在这委屈的模样好像也不太走心……
陆崇一边知道他在演,一边又无法控制自己继续愧疚,“那我再给你买回来。给你挑最好看的花。”
林雪河满意地点点头,目的得逞后原形毕露,“我要最贵的。”
陆崇说,“行。”
出门去上晚自习,路上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了许多句,“校园里遇到人类或者非人类,问你要微信电话什么的,都是骗子,不要给。”
如果不是因为在契约期,怕待会儿上着课忽然忍不住又咬在一起,隔天被传上校园八卦头条。他更想让林雪河待在自己身边,上完课之后再去逛校园也来得及。
“我上课的教室位置发到你手表里了,如果找不到就随机拉一个顺眼的路人问。没有人能拒绝给你指路的,但是不准加好友,原因刚才说过了。记住没?”
林雪河乖巧点头。
“还有,个体能量是有限的,你得学会合理规划,匀着点用。别再只是为了让天空放晴之类的小事就随便挥霍。”陆崇最操心这个。
“要是真有人胆大包天敢欺负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最好先别用[神谕]。”
“那用什么?”
“用你的小天才,”陆崇点一点他的手表,“有事先叫我。记住了没?”
他笑起来,“记住喽。”
契约有效期内,他不担心陆崇会背叛。
反正已经知道了狼族的弱点是脖子上的腺体,他以后大可以诅咒陆崇身体暂时麻痹不能动,反复契约,就能把有效期不断延长下去。直到他感到陆崇无趣为止。
目前他还没有烦腻,只是觉得那个会改变血液味道的发情期有点讨厌。
不知道能不能用[神谕]让陆崇的发情期消失?
晚上回家试试。
林雪河独自在校园里散步。校道两旁路灯明亮,经过宿舍区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店铺,除了超市还有琳琅满目的小食店。
晚饭时间,小食店外的露天座位都被学生占满了。他闻到很香的辣炒年糕的味道,路过都忍不住多吸了两口空气。
“同学,你是不是外校过来参观的?有朋友在这儿吗。”心无城府的大学生盛情邀请,“要不一起坐下吃点?聊聊天嘛。”
他笑眯眯地摇头,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对他而言,人类食物的价值只有香味。如果他真的想吃东西,坐过去要吃的也不会是辣炒年糕,而是捧着辣炒年糕的人。
他又路过图书馆和操场。操场上比较有趣,活动多种多样,人类在跑步,唱歌跳舞,打太极拳。奇怪的是,总有人类停下正在进行的活动,主动向他打招呼,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反而不够投入。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类,一个都没有回应,继续往前走到了教学楼,想起上次和陆崇一起爬到屋顶,视野还算开阔,或许可以上去看看夜景。
月明星稀,林雪河吭哧吭哧开始爬楼。
正巧这栋教学楼就是他上次来过的,连楼梯都爬的是同一座。看到通往天台的门,他学着陆崇的样子把早已损坏的锁拿掉,门一推就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晚的天台上不止他一个。
“为什么没有人爱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悲惨地活着?”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孤单呢……”
凄凉哀怨的低语声不断地传进耳朵。林雪河张望了一圈,才在天台边缘角落发现一个倾斜的背影,被夜风吹得摇摇欲坠。
林雪河调整急促的呼吸,观察了一会儿,忽然左手拍右手,无声地哦了一下。看明白了。
他好像是不想活了。
以人类的体质,从六楼跳下去生还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闲着也是闲着,林雪河走到另一边去观察环境,发现可以诅咒教学楼旁边那排树倒下,茂盛的树枝拦截缓冲,即使那个想不开的学生真跳下去也不会受很重的伤。
但他想不出救一个陌生人类的理由。再说陆崇也叮嘱过他了,伴生能力要省着点用。
他顺理成章地往回走,准备取消欣赏夜景的计划,先下楼,以免打扰人类自/杀现场。
没想到这不声不响的后撤步,居然被发现了。
楚河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浸泡在眼泪中,锁定在他身上,僵尸般扭曲但迅速地冲过来。
林雪河都被吓了一跳。
纯粹是因为这忽然袭击的行为。他只基于“初猎情结”记住了楚河这个名字,对长相没有多少印象。再说眼前的学生在极度悲伤中,表情扭曲着也看不出原本面貌,更难辨认出来。
楚河冲过来想抓他的手,被他侧身躲掉了,情绪更加激动。
“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是天使还是魔鬼?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地狱还是天堂?”
“……”
林雪河察觉眼前这人类处于异常状态,连同凑近后皮肤底下传来的血液气味也不太好闻,谨慎地后退了一步,“你自己去嘛,我们不顺路。”
“我这一生果然是过得太悲惨了,所以临走的时候老天派你这样的天使来接我。”
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泪水从眼眶里往外飙,伤心欲绝地说,“走吧,我们这就一起上路!下辈子一定不要再投胎做人了!”
“……”
林雪河避开他乱抓乱扯的手,礼貌地说,“你先等一下哦。”
手表上的通话刚刚接通。
“陆崇陆崇,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遇到一个人类……没有,他没有要我的微信和电话。但是,他想拉我一起跳楼耶。”
比被搭讪更诡异的情形出现了。
在同一栋教学楼里上课,陆崇不到半分钟就抵达现场,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奈感。
这就是学校不重视学生建议的后果!
楼顶一圈连护栏都没有,别说故意往下跳,只要站得靠边些,不小心绊一跤都能直接摔下去,早晚得出事。
非要等出事之后再重视,就为时太晚了。他反应了两回都没有后续,就心想着总有一天要糟,没想到先被林雪河给遇上了。
等待救援的半分钟里,林雪河在被迫运动。
他讨厌剧烈运动,也不喜欢体能锻炼,最多只能接受散步和慢跑。但这个疯狂的泪流满面的人类学生,追着他在楼顶一圈又一圈地喊,“天使!带我走吧!我们一起走!”
“……”
堂堂血族的猎食者,竟然被食物追杀!
他的耐心和体力一样经不起消耗。但凡陆崇再晚来一会儿,[神谕]就得派上用场。
“闪开!”
陆崇冲上天台,确认了一下需要被撂倒的目标,果断上前一脚踹倒,“这谁啊,发什么癫?”
这一脚其实没多用力。但楚河哭了半宿早就没劲儿了,趴在地上挣扎着站不起来。越站不起来越挣扎,看起来像是想要继续阴暗扭曲爬行。
“还不老实。”
陆崇揪着领子把人拎在手里,想着干脆揍一拳让他清醒点。倏忽间看到一张狼狈的脸,愣住了,“这好像是……上次在酒吧里,把你当主人的那个。”
林雪河气喘吁吁,原地蹲下来休息,听到这话也一步都不想走了,勾勾手说,“拎过来给我看。”
他对人类有点脸盲,仅仅一面之缘,楚河又不是多么出众的长相,很难记住。但他特意记住了咬过的第一个人类的名字。
“楚河?”他问。
“啊?”楚河晕头转向地望着他,“天使知道我的名字……”
陆崇:“……”
可能还是揍一拳清醒得比较快。
“你不记得我了吗。”林雪河忍痛咬破指尖,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那这个味道呢?”
契约过的人类,即使效力结束,也永远都会对他的血液有反应。
曾经臣服过的血液香味是最好的刺激。楚河的眼神从迷茫的痴傻中恢复些许清明,“你是,你是那个咬过我的……”
理智回笼的瞬间,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好像不太对劲。”陆崇松开手。他啪叽摔回地上,毫无挣扎的痕迹,可见是真晕了。
林雪河点点头,用舌头舔湿指尖的伤口加速愈合,视线落在他胸口的狼藉上,含糊不清地说,“你看。”
楚河胸前有类似颜料弹溅开的痕迹,一片深蓝色浸透衣料,倒像是从他心口往外渗出的忧郁。
陆崇哪有空暇去看什么颜料,视线完全被他吸引,看着他含住自己的手指□□,嫩红的舌头闪来闪去。看得人脸都烫了。
这什么行为……
舔一下得了,怎么还嗦手指头上瘾呢。
“我总觉得这个味道在哪里闻到过。”
林雪河浑然不觉,仔细为自己舔好伤口,用还湿润着的手指在他胸前沾了沾,粘一些颜料想要再嗅嗅。
陆崇看他收回手指的动作,还以为是要往嘴里送,吓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干不干净啊别什么都吃!你是真饿了你。”
“……”
林雪河有点无语,但想想也是。一个发癫的人类,管那么多干嘛呢。
他如果想要属于自己的血仆,酒吧那天就会把楚河收编。但是他没有,那天就是抱着余生再也不见面的心态离开的。
就算楚河清醒地朝他求救,他也不一定有心情听,更别说是这么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晕过去更好,就没有能力再拉上无辜的路人往楼下跳了。
林雪河把手指在陆崇身上蹭了蹭,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你上完课了吗?”
“已经点过名了。还剩下十来分钟,不过去也可以。”
陆崇这时才想到,该关注点正事。楚河躺在地上,外衣口袋是鼓的。里面除了钥匙,他还摸出一张校园卡来。
卡片上有基本的学籍信息,写着楚河的年级和专业。“大一的,金融管理……我知道他们学院的宿舍楼在哪。”
陆崇把校园卡塞回去,拉起一条胳膊把人扛起来,“送回去给宿管阿姨吧。”
林雪河惊讶地看着他,把昏迷的陌生人布袋一样扛在左肩上,“你是在助人为乐吗?”
“顺手的事。”陆崇说,“你也想上来?我右边肩还空着。”
“……”
林雪河摇摇头。
反正不是要他背就行。
这一节课尚未结束,学校里的人流晚高峰还没到。否则他们三个这造型,走在人群中也很惹眼。
楚河头朝下被扛在肩头,脑袋充血脸憋得通红,昏迷中泪水还不住地往下掉。
宿舍楼还没到,陆崇肩膀就湿了一片,不免纳闷,“到底是遇上什么伤心事了。”
绝望到想不开,大半夜上天台自我了断还要拉个垫背的。
“他说自己过得很悲惨。一直在重复,我都听了好多遍。”林雪河道。“但是也没有说为什么悲惨。”
堆积的情绪凶猛又强烈,强烈到突兀。
他这样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刚才发现自己误入之后都想后撤步溜走,“上大学的压力很大吗?”
“估计不止吧。生活里都是事赶事,问题积压太多承受不了才会想到要走极端。”
陆崇说,“待会儿我跟宿管阿姨说一声,报给学校替他安排个心理疏导什么的。”
正说着话,宿舍楼下一群小孩嬉闹着跑了过来。
“不许跑!看我的!”
“来呀来呀略略略略——”
学校里的家属楼跟宿舍区离得很近,这些教职工家里的孩子从小就在校园里到处跑着玩儿。
他们在玩警察抓坏人的追逐游戏。为首的一个小男孩手里还抓着一把逼真的玩具枪,里面填着五颜六色的水弹。
其他孩子在他身边绕着跑,一边跑一边挑衅,“开枪呀,有本事你开枪!玩了那么久才敢开一枪,胆小鬼略略略!”
拿着枪的小男孩被惹恼了,原本很珍惜舍不得用的彩弹玩具枪对着同伴们胡乱扫射起来。
彩色的水弹喷溅在垃圾桶和路灯杆上,红红绿绿的鲜艳夺目。路过的大学生也要跟着遭殃。
拿玩具枪的孩子径直冲过来,陆崇和林雪河往两个方向躲开。扣动扳机的声音砰砰响了两下。
陆崇身上扛着个人都没被扫到,转头一看,林雪河身上却沾到了蓝色颜料,表情很欠地笑了,“笨蛋,这都躲不掉。”
“……”
林雪河看着被弄脏的衣角,心底悲伤油然而生,“我不笨。”
短短三个字,他的声音里居然染上了些哽咽的颤抖。
小孩子闹哄哄地跑开了。隔着一小段距离,陆崇忙于扛人没注意听他说什么,“等我两分钟,马上就出来。”
宿管阿姨就在楼道里值班。他把楚河放在值班室的床上,简单交代了下情况。
“没问题,这孩子阿姨平时也有些印象,看着就清瘦腼腆,也不爱跟人来往,怪不得心里藏事呢。”
宿管阿姨对这事很热心,有很大一部分是把陆崇认出来了,“你的电影拍得怎么样啦?什么时候播呀?阿姨和闺女都等着看呢。”
“刚拍完。”陆崇礼貌地笑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映呢,到时候请您母女俩去看。”
阿姨乐开花,“哎哟,你呀一看就是当大明星的料。”
类似的话陆崇从小就听了不少。
他也算是在“优秀”光环中长大的孩子,即使不是陆家最核心的一支的继承人,但在整个家族里一直都是有名气的。反正过年过节,数得着的时候,他的名字只要在亲戚们口中被提起,就从没让父母丢过脸。
……以后可能就不一样了。
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当了这么多年,忽然拐了一只吸血鬼出来逃婚,目前正在帮忙窝藏……他的人生还真是玩了把急转弯。
陆崇心底无声地叹气,走出宿舍楼,看到路灯下蜷缩的身影。
头上缓缓冒出一行问号。
才几分钟不见,那吸血鬼不知道又想搞什么幺蛾子,蹲在路灯底下双手抱膝,被人遗弃了一般可怜兮兮地低着头。
那头银白长发在路灯照射下灯泡似的发光。回头率超高,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地看他。
“林……雪河。”
原本是想吐槽的。陆崇走到他跟前,却不自觉地放轻声音,“你怎么了?”
“我不笨。”他抬起头,眼泪汪汪地说。
陆崇短暂地头脑空白了,什么都没听进去,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他在哭……
成年人形态的林雪河,在哭?
为,为什么?
秦宴这么快就把林家灭了?
“刚刚有小孩子撞我,才没躲开的。”他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哭红的脸,向下撇着嘴角,看陆崇的那双眼睛完全浸泡在泪水里,委屈得睫毛都湿透了,“我不笨,不准说我笨。”
“……”
就为了这个啊?!
陆崇脑袋打结,比一片空白也没好多少,语无伦次地蹲下来,“我就随口一说……哎呀怪我,别哭了,你不笨。真不笨。”
“你骗我。你就是觉得我笨。”
林雪河却好像根本不相信这人说的话,扁了扁嘴,转头把脸藏起来。珍珠似的眼泪还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滚。
悲伤逆流成河。
美貌的冲击力太直观,他哭起来跟楚河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陆崇整个人都慌了,万分后悔多嘴那句,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连带着腺体都一抽一抽地痛起来,“我真的没有……我发誓!别哭,不骗你。”
哭成这样要怎么哄?他压根没有哄人的经验,口袋里甚至没有一包能擦眼泪的纸巾,心急得直接上手抹,歪着头去看林雪河的表情和反应,“对了,我给你买花了!买了最贵的,走咱们回家去看,别哭了啊。”
“为什么要给我买花?”林雪河看上去更崩溃了,“我最讨厌花了!”
陆崇:“……”
之前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晚自习下课,宿舍区的人流量显著增长。路过的学生看他俩的眼神明显不对劲起来。
陆崇毫无头绪。是直接把他端走?还是干脆一屁股坐地上陪他一起哭得了?
“我小时候遇到过一个,一个别的家族的,来参加聚会的小孩。”林雪河哭了一阵子,忽然抽泣着回忆。
“她的伴,生能力就是,是可以,把血液封进子弹里,被打中的话,情绪就会被操控,不同颜色的子弹会有不同的效果。我还记得,蓝色是代表悲伤。”
林雪河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哭得很累,但停不下来。
无穷无尽的悲伤从他心底喷发。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悲伤瞬间都被无限放大,在他脑海中走马灯般不停轮放。是种非常折磨人的精神攻击。
更严重就会变成楚河那样,在极端的情绪黑洞里丧失生存意志。
“她很喜欢用伴生能力捉弄别的血族小孩,还封自己为‘古希腊掌管emo的神’呢。后来因为太讨厌了,被别的小孩集体孤立,就自己跑出家门去探险。”林雪河说。
“再后来就,就,她就被猎人抓住杀掉了呜呜呜哇啊啊——”
陆崇硬着头皮安慰,“好了好了,别难过了。你们是关系很好吗?”
“你在想什么?我当然也很讨厌她了。”
林雪河捏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角,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这么笨啊,我现在也开始讨厌你了。”
“……”
陆崇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想说……她的那把枪,可能就在刚刚那个孩子手上。”
“好你说,怎么样才能把emo效果解除?”
总算有解题方向,陆崇刷地站起身,行动力超强,“我去给你把那小孩抓回来!”
“我都已经被打中了。没有别的办法。”林雪河继续悲伤地掉眼泪,“只能等它自己结束。”
“……”
陆崇只好又回来蹲下,“那要多久才能结束啊。”
“我不知道。”
林雪河说,“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我真的心情很差,差到我想呼唔呜呜呜嗯嗯嗯!”
“先回家!”陆崇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不顾旁人的目光把他搬起来迅速离开现场。
“先别说话,回家冷静一下!”
“……”
林雪河像只人形立牌,被夹在胳膊里往校门口冲刺,精准地更新了悲伤的理由,“你在意陌生人,超过在意我。”
他难道会是那种因为自己太难过,就想要诅咒全世界跟他一起难过的吸血鬼吗?
他好像还真是。
但他只是想一想而已,又不会真的随机伤害路过的脆皮大学生。
连想一想都不行吗?谁还没有过阴暗的念头。
“你是同情我才把我带出来,因为契约才不得不听我的。可是如果换成别人,你也会帮忙。不管遇到谁,你都会帮。”
不敢细想。林雪河悲伤得难以自抑,“那我算什么?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
如此深情厚意,声泪俱下。连出租车司机也忍不住回头,审视的目光仿佛在帮忙痛斥渣男。
陆崇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把他塞进后车座,“好了好了回家再说……算我求你。”
林雪河坐稳,被自己的眼泪咸住,抽噎了两下说,“我要喝水。”
“我去给你买。”陆崇认命道。“师傅等我一下,我买瓶水就回来!”
这是他整个晚上做的最错误的决定,放任林雪河跟司机单独待了两分钟。
等他拿着矿泉水跑回来,司机看他的眼神更痛斥了。
“这样的大美女居然为了你甘愿放弃豪门世家公子哥的求婚,跟家里断绝关系也要跟你一个本科都没毕业的小年轻厮守!你怎么忍心让她这样哭?!”
“……”
陆崇实在不知道该从哪个点开始解释。
很想跟着一起哭。
他场面上再镇定,骨子里还是i人。正值晚高峰,回去的路上还堵了半个小时的车,沉默的空气让这半个小时更加漫长。
陆崇默默地想,早知道扛着他跑回家了,都比坐车强。
这一路上,还好林雪河忙着喝水没再哭诉,司机再义愤填膺,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可能是憋了一路,他们下车时司机终于逮到机会,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记住了,身为男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流泪!要懂得珍惜。”
“……”
陆崇心如死灰地点头,“记住了。”
林雪河路上喝完了整瓶矿泉水,储备充足,又有要接着掉眼泪的迹象。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他的悲伤来源转变成了对自己的不满,看哪里都不顺眼,“头发散了……我衣服好脏啊。”
“不难看。”陆崇拉着他的手往小区里走,“待会儿到家,洗个澡换身干净的就行了。”
林雪河听了又难过地说,“可是我不喜欢洗澡!我不喜欢水。”
“那就只换衣服。”陆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