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看着林雪河时并不会联想到自己,或许是因为带了点特别的滤镜。
他们沿着沙滩缓缓行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很远。林雪河忽然开口,“你真的是碰巧和林礼遇上的吗?”
“啊?”她茫然地说,“是路上碰到的啊。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随便问问。”林雪河浅问辄止。
她沉默了一会儿,“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逃避职责,是很自私的行为?”
“没觉得。”林雪河说,“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林流逃跑的做法他也考虑过,只不过没那么多朋友会想办法帮他假死脱身。
他自己要强行离开也不难,但难的是离开以后。他得找到足够隐蔽安全的房子居住,还要自己猎食……独自生活要面对太多琐碎麻烦的事,想想就会又觉得还可以再忍一下,继续待在家里。
如果预言都是真的,他和林流离开家的契机其实差不多。都是死期将至,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太久了,反而才有勇气动身。
只是林流离开得比他更彻底。
既然能彻底离开,干嘛又出现在他眼前呢?虽然是兄妹,可他们并没有任何情感基础,不存在一定要见面的理由。
潜意识里,林雪河并不相信她的出现只是因为巧遇。
“哥哥……从知道你的存在开始,我就很羡慕你。”林流说。
“[诅咒]是由你来控制的,对吧。但你知道[祝福]有什么样的发生条件吗?”
“我可以[祝福]一个人去死。只要他觉得死亡对自己而言是种解脱,就符合‘祝福’的定义,哪怕连我都不认可那是祝福,它依然会生效。”
林雪河怔了一下。她继续说,“至少你说过的诅咒都是自己真心想说的话,可我的祝福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
“我不喜欢自己的伴生能力。用起来很痛,心也会痛,头也会痛,会流很多血,要休息好久才能恢复。但除了使用它——为别人使用它,我好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也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感受。他们好像觉得,吸血鬼天生是不怕痛,不怕流血的。反正都会恢复,痛一下就能救一条命,有什么关系呢。”
“哥哥你别害怕,其实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她说,“我想成为诅咒,像你一样,只要一句话就能把讨厌的人全部杀掉。我不想只能为达成别人的心愿,贡献自己的力量。”
“可是,[观测者]帮助我寻找了很多很多个平行世界,居然没有一个世界是我能够拥有诅咒的……没有一个。亲爱的哥哥,你难道不会为我感到不公平吗?我想你会懂我的。”
“你也想念过我吧,哥哥,心跳是不会说谎的。感应到我伤心的时候,你是不是曾经陪我一起哭泣过呢?”
她露出一个令人心碎的微笑,“你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啊,哥哥。每当我想到你在另一个地方,可以自由地使用伴生能力,自己也好像不那么难过了。”
他们从未见过面,却在对彼此的羡慕中长大。甚至听起来,[祝福]对[诅咒]的羡慕还要强烈更多。
被她一声声的哥哥叫着,林雪河被噎住了。
他一直认为,林流就算被人类策反讨厌血族,起码在自身的那个生活圈里,必然过得比他更幸福——她拥有的是听上去就很容易幸福的能力啊。
可她说,作为[祝福]时她也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
因为曾真情实感地有过同样的念头,他对林流的接受度默默升高了。
“所以我想见见你。至少要在彻底变成人偶之前,亲眼看看,自己羡慕了这么久的诅咒是什么样子。如果这想法也是命运注定的,那就让它发生好了。”林流说。
“现在我已经体会了只当‘林流’的感觉,很快乐。也见到了你,虽然你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哦,你不讨厌我。”
她闭上眼睛,巴掌大的小脸上神情安宁,“命运的预言只是最终结果,过程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很快有一天,你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了我,那也没关系的哥哥,为自己而活吧。[祝福]是一定会消失的,只是早晚而已。我不会觉得遗憾,你也别难过。”
两颗相似的心脏,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共振。
注视片刻,林雪河叹了口气,生疏地伸手摸摸她的头。
红毯那边拍完照开始走下一个流程。陆崇在自己座位上象征性地待了两分钟,一寻到机会就溜号,隔得远远的从沙滩另一头跑过来,甩了外套开心地挥手。
林雪河可讨厌大热天的出门了!路都不认识还特意出来看他走红毯,这不是爱是什么!
离会场越远,海滩上的灯光就越暗。昏暗的月色下,他绝佳的视力捕捉到林雪河的身影以及……身边的那个女孩?
林雪河没有发现他。
叹息声被海浪吞没。只有他看着林雪河亲昵地抚摸那女孩的发顶,微微低头,好像下一刻就会亲吻她。
陆崇:“……”
啊啊啊!
他们在干什么!
可恶的吸血鬼,睡完他就要换下一个!爱消失得也太快了!!
他不允许!!
陆崇在开心中转化成狂躁形态:“林雪河!”
一声愤怒的咆哮从他喉咙里往外吼。几乎同时,沙滩后的树林里有两个土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来。
林雪河难得正跟妹妹培养感情,被声压吼得手一抖。
他听出了那是陆崇的声音,正要转头去看,猝不及防被两人抬起来就跑。
“……”
林流在开心中转变成惊恐形态,一边追一边尖叫:“啊啊啊!哥哥!!”
那两个土著跑得非常快,又因为熟悉地形,钻进丛林里很快就拉开了大段距离。
她长时间奔跑也不会累,只是速度有限。可惜这明显不是比耐力的时候,再不快点追上就要跟丢了,她正着急,冷不防被迅速追来的陆崇抓起来甩到背上,“抱紧!”
“你是那个人类?”林流反应过来,惊喜道,“那你就是我的……我的嫂子哥!嫂子哥快追!”
陆崇脚下一绊:“哈?你说你是谁?!”
“快追啊哥哥要被抓走啦!”
“……”
明明听到了陆崇的声音。
在丛林中被动穿梭。林雪河有点迷惑,感觉抬着他的四只手哪只都不像是陆崇,于是礼貌地问了一句,“你们要把我带去哪。”
回答他的是口音浓重的部落语:“*&@%你@##*月+%#子&¥#!”
林雪河:“好的。”完全听不懂。
为了建设美丽的生态环境,这海岛上保留着原始森林,里面说不定还有食人族在生活。
是要抓他去开烤肉派对吗?还是生吃?对食材肉质有讲究吧,抓他不抓林流,这土著眼神还怪好的呢。
高速移动中,如果忽然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连同他也会被一起摔下来。
但十分诡异的是,他从自己被抬着的姿势里感受到一丝尊重——这两个土著掳走他似乎并不是为了食物那么简单。
好消息是身后追袭的破空声越来越近。在森林山地这种版图中,陆崇的种族天赋被激发出来,边追边吼:“给我停下!把他放下啊啊!!”
被他一喊,两个土著竟然也被激发了潜力,加速奔跑中破口大骂,“&*%¥人%++)@#%你!^#@!”
陆崇:“……”
丛林中许多叶子都有锋利的边缘,穿梭中在他们身体表面不断划下细小的痕迹。
这种情况稍微挣扎都可能导致意外受伤,林雪河明智地保持姿势不乱动一下,像具情绪稳定的尸体。
很好。刚刚拉近的距离又变了回去。
追也追不上,骂也骂不过。
没用的男人。
“等等,我好像在另一个洲的森林部落里也听过类似的语言。”林流灵光闪现,大声说,“我知道了,他们是荷鲁鲁班布鲁族!”
“他们在骂你不是人!因为你跑得像他们一样快,被当成森林里的野兽呵斥了!他们想大声地吓退你!”
陆崇:“……”
他们土著跑这么快难道就很像正常人类吗?!
其实他并不慢,体力有得是,这样追下去迟早能追到。但原始森林里有蚊虫瘴气,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危险,比划破皮肤的锋利叶片更严重。时间拖得太久,他担心林雪河身体受不住,光是路上颠簸都要给颠散架了。
“我有办法!”林流说。“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陆崇抓住粗壮的藤蔓荡过拦路的树根,糊了一手不知名的粘液,“你是祝福对吧,能祝福我闪现到他们面前吗?”
“好像不能,但是我可以祝福你能听懂荷鲁鲁班布鲁族的——不,”她想想又改口,“祝福你能够听懂地球上的所有语言。”
毕竟是嫂子哥,要祝就给祝个大的,当作是见面礼。
她很懂人情世故地说,“这样你就能跟他们对着骂了。”
陆崇来不及阻止。温暖的金色光芒已经笼罩了他。
虽然是出于好心,但林流没想过的是,单方面听懂语言并不能给“对骂”增添多少帮助。只会比听不懂时更容易把他气死。
更何况,她慷慨的祝福还有另一个更为严重的后果——
话音落地的瞬间,陆崇脑海中同时挤进成千上万道声音,连头发都炸了起来。
地球语言并不只限于人类。动物语言和植物语言有各自的波长,而人类的听觉能力有限,大多数信号无法接收到。
而林流为他彻底解除了这种限制,甚至还加了个逆天翻译器。森林里正是生物聚集的群落,陆崇像是被塞到万人广场上,每个人都举着喇叭朝他耳朵里大声说话。
他眼前发黑,脑瓜子嗡嗡响个不停,根本看不清方向,硬生生被打断了脚步。
林流不知道他怎么了,一脸担心,也在他耳边说话。可是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哪怕离得很近,陆崇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只能艰难地挤出求救信号,“太吵了……”
林流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大声说,“那我祝你想听到的时候才能听到,不想听到就关掉!关掉关掉!”
热血从她的鼻子里涌了出来。陆崇耳边声音消失,重重地喘了口气。
“对不起啊。”她脱力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沮丧地擦着鼻血,“祝福并不都是好事。”
“唉……先起来。”陆崇看到她在流血,和林雪河过度使用伴生能力的后遗症一模一样,“你会变成那个,就是,那个小孩儿的形态么?”
林流点了点头,触摸自己后颈的切口,“可以的。你想要多小的小孩儿啊?”
森林里光线昏暗,陆崇没看到那里露出的一截木偶线,闻言震惊,“这都能选,你比你哥还多个技能啊?”
“是不是越小的孩子越好?”林流理解了他的意思,直接把自己变回婴儿模样。一瞬间几乎在他眼前凭空消失了。
这黑灯瞎火的掉地上都找不着。陆崇眼疾手快接住她,拉开衬衫兜进怀里,“挺好的,这样带你方便。别再乱用能力了啊,难受就闭上眼睡一觉。我得去追你哥了。”
林流:“嘤。”
少了一个人的负重,他的速度明显提升。丛林中火光隐现,视野中遮挡物显著减少,直到豁然开朗。
直径百米的圆形空地上架起篝火和高台,野生动物的鲜肉被炙烤散发出焦香,荷鲁鲁班布鲁族正在举行每年一度的潮汐祭典。
部落土著正在往高台最顶端攀爬。林雪河坐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很识时务地自己抱着头发。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并不反抗。
这些行为原始的人类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将他送往高处的人类有双粗粝宽大的手掌,正扶着他的腰。除此以外,他没有任何倚靠,好像被风一吹就会掉下去。
十几米的高台,他朝下望一眼脚趾都用力抓紧了,虽然这努力好像没什么用。
“*#&@#+=0%+%¥&……”
以打猎为生,部落里的年轻小伙都是黝黑壮实的,哪里见过这样精致美丽的美人,几乎不敢直视他,把他带到就又敏捷地爬了下去。
即便语言不通,但被送到这堆满新鲜瓜果的高台上,林雪河多少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他并没有被当成祭肉,而是被当作……一位特别邀请的观众?
他往后坐了坐,不小心压扁了一串鲜红的浆果。破碎的汁水沁出甜香,和陆崇的信息素气味有点相似。
好在高台上视野开阔。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见陆崇迅捷地穿梭在丛林里,情急之下手脚并用。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本能的奔跑姿势和狼族非常相像。难怪被部落土著当成野兽了。
月如弯钩,悬挂在浩瀚夜空。部落土著们围着篝火跳舞,欢庆这一年一度的圣典。
高空之上一片单薄的身影,孤零零地悬在没有围栏的台边,摇摇欲坠。
陆崇隔老远望见他,过往记忆立刻袭入脑海,胆战心惊地大喊,“别跳!别跳别跳!”
“……”
只是想瞭望一下,林雪河没打算跳。但显然把他吓得够呛。
他怀里还揣着个婴儿!这高度要是撞一下,他们倒没事,林流得被夹成肉饼。
“委屈你了妹妹。”他把林流拨到背后,系紧衬衫下摆兜着,冲到高台边往上爬。那双小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握紧的小拳头仿佛也在帮他使劲儿。
这出场造型还挺别致的。
确定完他的位置,林雪河视线又被吸引回篝火旁。他们围着火堆跳的原始舞蹈有种别样的生命力,生机勃勃,川流不息。
正看表演呢,他拖家带口的上来了。好在那头银发很有辨识度,林雪河没太意外,摸索着找到她后颈的切口,替她扯了一下线。
婴儿长大了一点,很乖巧地叫声哥哥,然后自己扯着线,瞬间变回和他们同龄的模样。
陆崇没防备,被她骑着脖子往下坠。她一只手还拉着林雪河,三个人连成串整整齐齐地掉了下去。
幸好台子够高,陆崇有充分的时间调整姿势,落地时两只胳膊一边举一个。脑袋就没法儿躲了,被成串滚下来的野苹果连砸好几下,“……嘶。”
幸亏他脑袋够硬。否则这高度,掉下来的苹果都能给人脑袋上砸出个坑。
“辛苦啦嫂子哥。”林流嘴甜地说。
双生子的眉眼有七八分像,一边一个站在面前望着他。
这孩子声音甜甜的像个萝莉,个头居然跟她哥一般高。月色朦胧,乍看之下除了神情不一样,其他哪里都一样。
陆崇都恍惚了一下。
见他发怔,林流又善解人意地摸摸后颈,把自己调小几岁,“这样就不会把我和哥哥弄混啦。”
陆崇说,“多虑了小姨子。”
不过他已经见识过平行世界的林雪河,那个才是真的复制粘贴的地狱难度。如今再看林流,他几乎瞬间就能分辨出不同。
可能是有老婆滤镜,也可能是刚见识过了林流的神奇操作,他觉得林雪河看起来聪明好多。
有了缺口,高台上堆放的水果一个接着一个地滚下来。最终一只巨大的西瓜啪叽摔碎在地上,部落庆典终于被外来者的闯入打断。
载歌载舞的火热场面忽然暂停,上百只眼睛同时盯住他们三个。野性本能警铃大作,陆崇差点又炸了毛。
头戴羽毛冠冕的长者从人群中走出,目光落在林雪河身上,讲话的语气意外的温和。
荷鲁鲁班布鲁族的信仰是月亮。因为生活在海边的丛林里,月亮会引导潮汐的起伏,庇佑部落不要遭遇海啸的侵袭。
月光般美丽的银白,是部落最高信仰的神圣象征。林雪河在祭典这天出现在海边,无疑是神赐给部落的圣子,所以被那两个土著带了回来。
林流虽然也在,但他们拥有最原始的敏锐,能够分辨出她并非生灵。
“月亮的圣子,会在这里受到最高优待!”
部落祭司说,“只有最新鲜美味的食物才能奉予他,在洁净的海水中清洗过的手指才能碰触他,否则都会玷污圣子的荣光……”
陆崇:“……等会儿!你们还打算把他留下?!”
路过看看表演还凑合,留这儿可不行!
他反应神速,捏着林雪河的脸转过来,啵唧一下亲嘴上了,干净利落且啵得十分大声,“我玷污了!现在他不能当圣子了吧?”
“……”
你小子脑袋瓜转挺快。
林雪河还在惊讶他能听懂部落语,却见那群土著忽地情绪高涨起来,高声呐喊。
“圣子被玷污了!”
“处决他!处决这头肮脏的野兽!!”
“……”
陆崇一手一个抱起兄妹俩就跑。
虽然听不懂,看这情形也知道怎么回事。林雪河趴在他肩膀上,指了指追来的人类,“你先睡,你也睡……直到太阳升起。”
被选中的几个都是部落中最身强力壮的土著,却在奔跑中毫无预兆地接连倒下,彻底打乱了人群追逐的脚步。
比起虚无缥缈的圣子,他们还是更关心身边实际有用的年轻壮劳力。
身后的土著已经不再追了,陆崇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带着他们跑出了危险的森林。他似乎有种天生的直觉,即使来时没空做记号,也能在深夜中分辨出准确的方向。
再回到他们熟悉的海滩时,红毯活动早已结束。
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布景台,见到陆崇惊讶地说,“这是去哪儿了?”
他身上还穿着刚刚拍照时的衬衫,但脏兮兮的,被划破了好几处,袖子快变成两片晃荡的布条。
陆崇摆摆手,气还没喘匀,“能给我们留几把椅子么?”
“这个是要统一收回去的……”工作人员有些为难,但显然也不想得罪他,“酒店的沙滩躺椅行么陆哥?我去给你要。”
“行。”
除了上回在城堡里找林雪河,陆崇感觉自己半辈子没这样狂跑过。
他就脏了点,脱掉上衣跑进海里冲两下出来,皮肤还是光滑完好的。
林雪河没有他那么强的愈合能力,奔跑中身上被划破的细小伤口还在渗血。
林流很乐于用[祝福]帮他治疗。林雪河拒绝了,“没必要在小事上浪费力量。”
他已经很久没随便地使用[诅咒]。连自己都是刚刚才意识到,比起从前,他更加珍惜伴生能力了。就像心里还绷着一根弦,时刻为意外情况储备着能量。
林流显然没有他这种觉悟。
她的心弦,在伴生火种熄灭的那天就断掉了。伴生能力对她而言不再重要,只是一点剩余价值。
环游世界回来她已经玩够了。把伴生能力用完就可以跟这个世界彻底拜拜,她并不介意迎来那一天。
沙滩躺椅很快就被搬来,酒店管家还给他们附赠了果盘和橘子汽水。可惜这些东西都只有陆崇能享用。
夜深人静,灯光离得很远。沙滩上没有其他游客,估计也不会再有被森林土著暗杀的危险。
他放松躺在躺椅上喝汽水,吹着海风听身边的一对兄妹聊天。
基本上就是在概括各自前二十年的生活。聊得半生不熟的,他听着还有点想笑。
或许是因为在外面旅行了几个月,林流说起话来要比她哥哥活络许多。
对林雪河而言,她是这世界上唯一共享血脉的家族成员,现在也没剩下多少活头了,其实是件挺难过的事。
虽然林雪河并没有表现出难过。
能看出来,她很享受自己选择的命运。
想把她救回来的办法有很多。有血族血清的存在,再不济去平行世界,找那个[祝福]版本的林雪河帮忙都行。
但是林流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那些所谓的拯救都违背了她的意愿,反而像另一种形式的伤害。
既然决定好要当逃兵,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陆崇喝了一瓶又一瓶橘子汽水。
表面在躺平,对着大海神游,实际上他还是悄悄竖着耳朵,很希望听听林雪河会怎样对妹妹说起他。
后来,是林流先说起了他,“陆崇,你还在上学吗?”
他点了一下头,意识到她看不见才出声道,“大二。”
“真好啊。我都没上过学呢。”她羡慕地感叹。“听说人类的毕业典礼很隆重,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如果我能活到那时候,你能邀请我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吗?”
陆崇说好,喉咙里哑了一下,又喝一口汽水掩饰。
她语气很轻,但这话题很重。
[祝福]忽然消失,猎人们肯定在寻找她。她知道自己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从决定逃跑那天起,就没打算活太久。
林雪河忽然说,“你喜欢陆崇吗?”
“喜欢啊。”林流道。
“他原本应该是你的未婚夫。”林雪河平静地说,“不过现在,他是我的。”
陆崇耳朵尖动了一下,心里美得冒泡。
“我知道。”林流开朗道,“就因为他是你的,我才喜欢他嘛。”
“可是你想好了吗哥哥?他会牵绊住你。”
她能够顺利出逃,且到现在都没抓住,原因之一是她没有爱人,也就不会投奔任何人。朋友们都在帮助她,但不会牵绊她。
她坐起身,看了看陆崇,但话依旧是对林雪河说的,“其实我来之前就想过,如果你也过得不快乐,我可以拜托木偶师帮忙的。他是个好朋友,很热心,会像帮助我一样帮助你。”
她能够感应到,林雪河大多数时候也过得并不快乐。或许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拥有双生子的共识,“但现在,你拥有了一个陆崇。”
她语气有些复杂,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
“我想,你应该不会选择和我一样的路了。”
共感是无法控制的双向传递。情绪起伏激烈时,林雪河也会被动传递给她有趣的感受。
她说着,忽然转头朝陆崇眨了眨眼,“很棒的高/潮哦。”
陆崇开瓶盖的手猛地一抖:“……”
汽水喷出来浇了他一脸,冰凉的果汁在他脸上也瞬间热辣滚烫,“诶你这,我,你……我跟你哥的事儿!你小孩子别乱参与!”
刚搞对象没几天,他还是有点纯情在身上的。
林流躺倒在沙滩椅上哈哈大笑,趁机抱怨,“我当时在飞机上!你们两个害我很丢脸耶。”
林雪河看上去淡定很多,“你的身体都被改造成这样了,还能感觉到吗?”
“唉,哥哥。”吃都吃上了怎么还这么糊里糊涂的。林流摇头叹气,“你应该知道的,我的感受全部都自于你。”
她是最诚实的精神映照。能共享的快乐并不是来自于□□,如果林雪河内心毫无波动,哪怕他跟好几个人类同时大do特do,她也不会有任何感受。
“你很享受这个人类的爱吧,哥哥。”林流对他说。“所以我来见你。我很想知道,得到这个人类后的你是什么样的。你感到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