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和几个保镖也被他喊走了。
花园里只有祝青臣和沈寂两个人,两个人悠哉悠哉地荡着秋千,谁也没有说话,安宁平和。
忽然,竟是沈寂先开了口。
“祝老师,您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祝青臣晃了晃脚:“你想说吗?如果你想说的话,那我可以听;如果你是为了‘投诚’,而挖开自己的伤疤,把事情都告诉我,那我不想听。”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想别人因我受伤。”
沈寂迎上他的目光,犹豫片刻,最后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想说给老师听的。”
“那你就说吧。”祝青臣笑着道,“我洗耳恭听。”
沈寂从自己的出生讲起,讲他的家庭,讲他的父母,还讲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
他说,自己为了给奶奶治病,进入了娱乐圈。
他说,自己进入娱乐圈之后,知道自己不如其他人,所以他勤勤恳恳地进修、认认真真地拍戏。
他还说,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以前也有很多粉丝,比乔白还多,那些粉丝都很喜欢他,很爱他,会给他写信,会给他送礼物。
可是这一切,在遇到秦怀慕之后,就都变了。
“我和他是在酒会上认识的,当时我被一个投资商刁难灌酒,是他出来救了我。”
“再后来,我们就被下了药,就是那种药……”
“其实我心里是很愧疚的,我觉得他是一个集团的总裁,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明星,因为这种事情,我和他被捆在了一起,他要对我负责,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所以我更努力地赚钱,也没有把奶奶的事情告诉他。”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我们是在谈恋爱,我们会结婚,会一起度过美好的余生,就算不能结婚,也可以给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可是——”
沈寂抬起头,望着头顶布满晚霞的绚烂天空。
“忽然有一天,他整个人都变了。”
“他变得暴躁、自大,又薄情,他变得高高在上,变得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对我恶语相向,我几乎快认不出他来。”
祝青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呢?”
他转头看向祝青臣,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能开口。
祝青臣则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拽着秋千绳,抬头看天,慢慢悠悠地荡着秋千。
“正常来说,一个三观已经定型的成年人,二三十岁,除了鬼上身,否则是很难在一夜之间,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秦怀慕就是一个自大暴躁的人呢?”
沈寂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
“你不要难过,我不是在责怪你,也不是在质疑你的眼光,更不是在否认你们之间真实存在过的、美好的过去。”
“我承认,刚才你说起的那些过去,确实很美好,像小说一样。”
“一个集团总裁,一个新人演员,相遇在一场酒会上,结果双双中药,被绑定在了一起。他说会对你负责,于是你们谈起了恋爱,甚至住在一起,住了好几年。”
“如果没有乔白的出现,你们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在这段叙述里,秦怀慕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在乔白回国之前,他对你温柔体贴又耐心;在乔白回国之后,他变得暴躁自大又薄情。”
“其中隐含的底层逻辑是——”
“因为乔白回国,所以秦怀慕变了。”
“因为”和“所以”两个词,祝青臣故意加重了语气。
他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沈寂。
“可你觉得,这个因果关系,是成立的吗?”
“或者说,你觉得,乔白有能力左右秦怀慕的思想和行为吗?乔白有能力偷天换日,把原本特别特别好的一个人,变得特别特别坏吗?”
沈寂沉默着,摇了摇头。
秦怀慕是一个善于洞察人心的商场老手,比他大五岁,比乔白大八岁,他怎么可能受乔白的蒙蔽或蛊惑?
或许乔白在其中做了一些事情、起了一些作用,但秦怀慕所做的事情,必定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
沈寂摇头又点头,终于承认:“是,祝老师说的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是我一直在美化过去。我们之间,一直都存在分歧——”
“我一直以为,这几年,我们是在平等地谈恋爱;而他却认为是他在包.养我,我是他的情人。”
“我还以为,谈恋爱、同居、结婚,是正常流程;而他却只想和我同居,不想和我结婚。”
“我以为我是自由的,可以提分手,然后转身离开;而他却不允许。”
“我以为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沈寂;而他却把我当做乔白出国、空窗期的调剂品。”
“我们之间的分歧一直存在。只是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感情还不错,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些问题。我以为我默认的想法,就是他默认的想法;他以为他制定的规则,我必须遵守。”
“乔白回国,仅仅是催化剂,而不是导火索。”
“就算没有乔白,时间久了,我们的感情淡了,他也一样会暴露出他的本性。”
沈寂最后下了结论:“是我一直在记忆里美化他,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好。”
祝青臣荡着秋千,似是随口问:“那你现在能还原出,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不知道。”
沈寂不再荡秋千,他弯下腰,用双手捂着脸。
他没有哭,只是在沉思。
祝青臣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荡着秋千。
铁质的秋千架子,太久没上油,晃动摩擦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徐徐微风,落日一寸一寸西沉,光亮也一寸一寸泯灭。
很久很久的沉默之后,沈寂才终于整理好了心情。
他抹了把脸:“祝老师这样问我,我才想起之前刻意忽略的很多事情。”
“我和他在一起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连他的生活助理都不知道,更别提他的朋友、他的圈子。就算我们一起外出,已经被他的朋友撞见了,他也会迅速和我撇清关系。”
“我们说是同居,其实是他在郊外有一套房子,我们约好什么时间见面,就什么时候过去,我把那个房子称为‘家’,把这种行为称为‘住在一起’,其实我们谁都没有在那里久住。”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像我喜欢他那样,那么的喜欢我。”
“是我太喜欢他了,是我被蒙住了眼睛。”
祝青臣晃了晃脚:“这不是你的错。”
“沈寂,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叙述里,还有另一个逻辑错误?”
沈寂疑惑地抬起头:“什么?”
祝青臣同样认真地看着他:“你总是习惯把自己放在低位。”
沈寂又愣了一下。
“明明是你和他一起被下药,而你却说,他因为这件事情,不得不和你绑定在一起,是他吃亏了。”
“明明是他一直在骗你、欺负你,而你却说,是你被蒙住了眼睛,是你太喜欢他了。”
“可是你有什么可愧疚的呢?”
“因为……”沈寂小声道,“因为他是总裁,我只是一个小演员,所以……”
“总裁又怎么样?小演员又怎么样?既然你当时也被下了药,那你也是受害者,社会身份能够决定你们所拥有的金钱、在世俗上的地位,可怎么能决定你们在同一个案件中的地位呢?”
“受害者就是受害者,不会因为社会身份的差别,就区分出谁更委屈、谁吃的苦更多、谁受的罪更多。”
“就算你们当时报了警,就算警察来了,你也不会被当成嫌疑犯抓起来。你在公正严明的警察面前都不用愧疚,为什么偏偏要在秦怀慕面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你又不欠他的。”
微凉的晚风拂过,这最后一句话,被风吹到了沈寂的耳朵里。
这句话绕着他转圈、盘旋,慢慢地、慢慢地,吹到了他的心里。
我又不欠他的。
沈寂又不欠秦怀慕的。
“你只是被下了药,你只是被骗了,你只是被欺负了,你又没有犯错,更没有违法犯罪。”
“不要再把自己放在低位了。”
沈寂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祝青臣。
“祝老师,我好像明白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秋千上站起来,望着远处。
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原本就是个烂人,是他一直在欺骗我、欺负我。”
“我不该再用他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也不该在沉迷在过去虚假的美好里,我应该奋起反击才对。”
祝青臣笑了笑:“在‘奋起反击’前面再加一个。”
“什么?”
“养好身体。”祝青臣拍拍他的胳膊。
师生二人说了快一个小时的话,这时,祝青臣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他回过头,朝远处喊了一声:“李……那个……霍……”
霍啥来着?
糟糕,他忽然忘记这个世界的李钺叫什么名字了。
祝青臣顿了顿,直接道:“老公,可以吃饭了吗?我们两个好饿!”
“马上。”李钺应了一声,然后推着小推车过来。
推车上放着已经串好的各色肉串,保镖们把花园里的烧烤炉子点起来,花园里亮起灯。
李钺亲自站在烧烤炉前面,祝青臣捧着料碗,负责刷酱料。
沈寂想上前帮忙,却被他们制止了。
祝青臣笑着道:“你坐着吧,尝一下我们的手艺。”
李钺则更加直接:“这是双人烤炉,我和祝卿卿站着刚刚好。下次有三人亲子烤炉你再来。”
祝青臣顺手给了他一下。
“好。”沈寂坐在椅子上,在树丛掩映下,撑着头,一脸憧憬地看着他们。
一开始,沈寂还有些不理解。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和他非亲非故,只因为他可能出事,就千里迢迢来救他呢?
现在他好像有些理解了。
如果是霍总和祝老师的话,好像真的有可能。
他们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一对侠侣,恩爱非常,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
沈寂低下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又是有关秦怀慕的新闻。
估计是他一直不回复,被下了面子,这几天,秦怀慕都没有再给他发消息。
但秦怀慕的助理会帮他发——
这个助理原本是娱乐公司的工作人员,和他有一些工作上的交集,所以他们加了好友。
什么秦怀慕和乔白合体直播啦,什么秦怀慕带着乔白去酒会啦。
这个助理一条不落地发给沈寂。
沈寂知道,这一定是秦怀慕授意的。
他想刺激自己。
其实,秦怀慕的刺激,一定程度上也成功过。
昨天晚上,他还躲在被子里,一条一条地看助理发过来的新闻、看乔白粉丝给他的私信,看到手脚发麻、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也不肯停下。
几乎变成了一种机械式动作。
后来,还是保镖队长发现他没睡着,队长谨遵医嘱,拿走了他的手机,掰开他的嘴,往他嘴里塞了半颗安眠药,最后他才睡着的。
就在刚刚,这个助理又发来了一条新的花边新闻。
秦怀慕带着乔白去一个有名的拍卖会,拍下一个价值千万的古董戒指,作为礼物,送给乔白。
沈寂撑着头,认真地看着手机,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好奇怪。
这次的新闻,照片拍得格外清晰。
秦怀慕和乔白并排坐着,手牵着手,乔白笑靥如花,秦怀慕满脸宠溺,就连他们脸上细小的毛孔都能看清。
可是这回,他却没有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了。
好像就在他一觉睡醒之后,好像就在他和祝老师谈话之后,不知道是他吃的哪一个药片起了效。
在这个瞬间,他并不觉得心痛,反倒觉得……
有点儿厌烦。
好烦,秦怀慕的助理每天给他发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很烦!
于是沈寂伸出手,点进那个助理的联系人页面。
点击、拉黑、确认!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按下红色按钮的瞬间,沈寂只觉得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瞬间破裂,浊气消散,一股无比畅快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于是他又点进秦怀慕的联系人页面。
同样的操作,点击、拉黑、确认!
秦怀慕的联系方式、秦怀慕的电话号码、助理的联系方式、助理的电话号码、秦怀慕为数不多介绍他认识的朋友……
删除!统统删除!
胸中浊气瞬间通畅,沈寂抬起头,表情坚定。
陆北把烤好的鸡翅放到他面前:“先吃点。”
“好。”
这个晚上,手机是安静的,世界是安静的。
这个花园,就像是他暂时的避风港。
任由外面洪水滔天,他们在开开心心地烧烤!
就这样,沈寂过了几天不受干扰的清净日子。
秦怀慕发现自己和助理都被拉黑了,恼羞成怒,又换了好几个手机给他发消息。
来一个,沈寂拉黑一个,从来都不理会。
而秦怀慕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在威胁他——
【沈寂,你以为你傍上了霍镇和祝青臣,就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你总有哭着来求我的那一天!】
沈寂手指轻点,照拉黑不误。
又过了几天,沈寂的情况差不多安稳下来。
脸色好看了,整个人也胖了一些。
祝青臣和李钺估摸着系统所说的半个月期限快到了,便打算回国一趟。
沈寂也想跟着回去,但被他们拒绝了。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这次回去,主要是帮你奶奶转到安全的疗养院,毕竟几十个保镖一直看着,也不是办法。”
“还有上次欺负你奶奶的那些人,被公安机关抓了起来,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关了十五天,现在差不多快出来了,我们得过去看看。”
“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至少还要再休息半个月,才能回国。”
沈寂有些犹豫:“可是……”
“前几天不是才跟奶奶视频过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把身体养好,回去看她,她才不会难过。”
“但是……祝老师和霍总……”
“怎么?信不过我们?”
“不是不是。”沈寂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一直让你们帮我奔波,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喜欢看恶人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了。”祝青臣安慰他,“另外,我们让你留在庄园里,也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干的。”
一听这话,沈寂来了精神:“祝老师和霍总需要我干什么?我保证完成。”
祝青臣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我们需要你……整理好这些年来,你和秦怀慕之间、发生的事情。”
“你要回国,一定要风风光光、理直气壮地回去,不能像过街老鼠一样。”
“所以,我们要澄清谣言,要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要把别人泼在你身上的脏水,一盆一盆地泼回去。”
“这件事情,我和霍总可以背后出力,帮你造势,但是具体情况只有你自己知道,各种证据也只有你自己有。”
沈寂用力地点了点头:“祝老师放心,我和他有聊天记录,也有一些录音和照片,我会全部整理出来的。”
“当然了,也别太勉强自己,每天整理一点点就好了,要是感觉不舒服,就马上停下,不急于一时。”
“我知道。”
就这样,沈寂留在庄园休养,保镖队长陆北,带着好几个保镖,陪他一起。
祝青臣和李钺则带着人,乘坐私人飞机,飞回国内,回到京城。
祝青臣和李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飞机落地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八点。
两个人出了机场,先去了一趟祥安疗养院。
他们到的时候,沈寂奶奶已经起床了。
她坐在轮椅上,正在院子里看花。
几十个黑衣保镖,推轮椅的推轮椅,打水的打水,浇花的浇花。
老人家甚至掐下一朵花,要送给某个保镖。
保镖竟然也很配合,在老人家面前蹲下,让老人家把花戴在自己的脑袋上。
只是他们统一发型,都是短短的板寸,花实在是戴不住,最后跟夹烟一样,夹在了耳朵上。
保镖们各司其职。场面有点古怪,又有点和谐。
见祝青臣和李钺来了,一群保镖连忙并排站好,齐声喊道:“霍总、祝先生!”
“嗯。”李钺的目光落在那个戴花的保镖身上。
保镖连忙抬起手,胡乱摸了一把,把花摘下来,然后重新立正站好,恢复冷酷保镖的形象。
李钺让律师拿着沈寂签好的文件,去给老人家办转院,又让保镖们把院子里、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给老人家搬家。
祝青臣则来到老人家面前,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没有想到,已经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竟然还记得他。
老人家拉着他的手,笑得慈祥:“小祝,一个好孩子,我记得你。”
她又转向李钺,也道:“小李,也是好孩子。”
李钺纠正道:“是小霍。”
老人家笑着摇摇头:“就是小李,都是好孩子,天生一对。”
大概是祝青臣什么时候喊了李钺的名字,被她听见了吧。
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老人家被转到了霍氏集团旗下的疗养院。
安保一流、保安日夜巡逻的那种。
安顿好老人家,留下几个保镖轮流陪她,祝青臣和李钺又带着律师去了一趟派出所。
那几个欺负老人家的狂热粉丝,在拘留所里关了十多天,再也没有了当初闹事时的戾气。
他们戴着手铐,被警察押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脸色灰败,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他们被带到见面室里,在位置上坐下,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人是谁。
直到律师开了口——
“你们好,我是沈寂先生的代理律师。”
几个粉丝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
律师继续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沈寂先生正在国外,他听说各位因为明星粉圈恩怨,故意潜入疗养院,刺激奶奶的事情,心急如焚,可他暂时没办法亲自回国,处理这件事情。”
“所以,沈先生全权委托我,处理这件事情。”
几个粉丝都呆住了,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不敢说话。
他们已经被关了十天了,难道这不是处理吗?
还要怎么处理?
沈寂还想怎么处理他们?
似乎是看出他们的疑问,律师继续道:“几位被拘留,是派出所对各位的违法行为做出的处罚。”
“在此之外,你们通过不法方式,窃取沈先生的隐私、给沈先生p图p视频,甚至骚扰沈先生的亲人。这些犯罪行为,都还没有得到惩罚。”
“这是起诉书,我们已经……”
一听这话,几个粉丝终于坐不住了。
“我们道歉!我们道歉!”
“我们可以当面道歉,也发微博公开道歉!”
他们几个,好像都是多年混迹娱乐圈的老油条了。
反正娱乐圈告来告去,就是名誉权,只要道歉了就完了。
但是这回,他们的道歉好像行不通了。
“不好意思,我想你们误会了。”律师淡淡道,“沈寂先生并没有要接受你们道歉的意思。”
“沈寂先生的意思是,他会将几位都告上法庭。”
不是简单的赔礼道歉,也不是走个过场的“索赔一块钱”。
律师把他们对沈寂和沈寂奶奶造成的伤害,全部都列了详细清单。
特别是沈寂奶奶被他们辱骂、惊吓,而产生的医药费,还有沈寂奶奶不得不离开疗养院的费用,全都算在了他们头上。
祥安疗养院是私人高级疗养院,一年就要几百万。
而沈寂给奶奶充了五年的钱,那就是千万。
平摊到他们几个粉丝的头上,那也是天文数字。
当然,这样的算法是不太合理的,法庭也不会认可,但律师就是要这样提。
几个粉丝看着账单上一长串的数字,双腿一软,直直地从椅子上滑下去,要跪在地上。
“不是我干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我……我没开盒沈寂奶奶,她的信息是别人发给我的,是别人让我去的!”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学生,我年纪还小,我什么都不懂!因为被拘留,学校已经给我记过了,我没有工作能力,我承担不起这么多赔偿的!”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他们挣脱了警察的束缚,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连声哀求。
“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都是别人指使我的!”
祝青臣捧着白色的茶缸,喝了口水,淡淡道:“既然是有人指使的,那你们快把背后指使的人说出来,请警察去查。”
“多一个人,就能帮你们多分担一些,你们说是吧?”
一听这话,几个粉丝猛地抬起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眼睛迅速亮了起来。
第060章 娱乐圈(6)
——既然有人背后指使,那就快把指使的人说出来,说不定还能从轻处罚……或者干脆把那个人也拖下水。
见面室里,一片死寂。
刚刚还撒泼打滚、要死要活的几个粉丝,现在倒在地上,像是被人忽然掐住了脖子,求饶的话噎在喉咙里,再没有声音。
他们猛地抬起头,眼睛里亮起光。
但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的,他们就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看身边的同伙,看看刚才说“是有人指使我”的那个人。
要说吗?敢说吗?能说吗?
是不是说了就可以平摊赔偿、减轻罪责?
其他人的经历和我的一样吗?万一说了也没用,那怎么办?
几个粉丝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他们在犹豫,他们想让其他人先说,然后自己再跟上。
只要不是第一个说话的,就不用担最大的责任。
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祝青臣握住李钺的手,扯了扯他的西装衣袖,看了一眼他戴在腕上的手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始终没有人开口。
祝青臣不想等了。
他拉着李钺,站起身来,又朝律师使了个眼色:“走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