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臣轻声提醒道:“李钺,这里可是现代社会,不能随便杀人的。我可不想去监狱里见你。”
李钺握着他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王主任心有余悸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汗流了一地。
没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李钺扶着祝青臣上了车,叶勉跟在后面。
脖子上带血的王主任,也被两个警察带上另一辆救护车。
其余人等,分别被送上了大巴车,全部带回所里审问。
来到正规医院,简单做了一些检查。
祝青臣身上手上的伤还好,都是皮肉伤。
医生帮他处理了一下比较严重的右手手心,检查没有碎瓷片残留,便给他包扎好。最后给他开了点药,让李钺帮他涂一涂身上其他伤口,也就没事了。
王主任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被碎瓷片割了下脖子,没割到大动脉,否则他也没力气在那儿吱哇乱叫了。
就是叶勉的情况不怎么好。
他瞒着祝青臣,自己用床单上了个吊,虽说被疗养院那群人做心肺复苏,给救醒了,但人还是晕乎乎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医生说,可能是有点缺氧,还需要再做检查。
于是,警察问叶勉,家里有没有其他人,要不要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过来陪着。
叶勉捂着脑袋,思索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我爸妈都死了,亲戚们早就没来往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他不想喊贺庭远过来。
他几乎能想象到,贺庭远过来之后,会是什么场景。
贺庭远一定会说他是在演戏,说他为了不治病,故意搞出这些事情来。
说不定,贺庭远还会为疗养院担保,说他是自愿把他送进来、接受治疗的,说他已经核查过了,疗养院绝没有问题。
叶勉实在是没力气应付他。
还是不让他过来吧。
既然他说没有家人,警察便喊了两个同事过来,陪叶勉一起做检查。
晚上八点,单人病房里。
祝青臣乖乖坐在椅子上,李钺打了盆热水,又拿了件干净的病号服回来,最后把房门锁上。
“祝卿卿,先上药,上了药再吃晚饭。”
“噢。”祝青臣低下头,解开衣服扣子。
但因为右手受伤,使不上力气,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李钺洗干净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帮他拨开扣子。
李钺默不作声,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解开。
祝青臣身上确实白,所以磕着碰着哪里,青青紫紫的,格外明显。
更别提他在疗养院待了两天,只吃了一顿饭,饿得不行,骨头都快出来了。
李钺帮他把上衣脱掉,让他躺在床上,自己给他上药。
涂淤青的、涂刮擦的,李钺用棉签蘸着药膏,一点一点抹在他的伤口上。
祝青臣躺在床上,像掉进海里的小鱼,不自觉扭了扭身子:“李钺,痒!你涂得太轻了!”
李钺低着头,没有回答,手上动作也没变化。
祝青臣实在是受不了了,下意识往相反的方向躲,然后就被李钺一把按住。
涂完前面涂后面,涂完正面涂反面。
祝青臣又趴在床上,让李钺给他抹药。
结果换成腰背,祝青臣更痒了,两只手抓着枕头,在床上扭来扭去。
“李钺,你就不能用力一点吗?真的很痒!”
祝青臣话音刚落,下一秒,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背上。
祝青臣像是被定住一般,不再扭了。
他回过头,从床铺上爬起来,不敢相信地看向李钺。
可李钺低着头,面容藏在阴影之中,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祝青臣要凑近看看,李钺又转身去拿干净的病号服。
他没有说话,只是抖落开病号服,小心翼翼地给祝青臣套上,不擦到刚涂了药的地方。
李钺沉默着,又要去扒他的裤子。
祝青臣连忙拽紧自己的裤腰带:“下面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李钺却不依不饶,不肯收回手。
祝青臣连连后退:“李钺,你怎么了?忽然不会说话了?”
足足一分钟后,李钺才开了口,道:“你自己看得见屁股上的伤吗?”
虽然他竭力平复心情,但还是很明显的带着哭腔。
“看得见……”祝青臣小声道,“我可以照镜子。”
“你确定你不会把药膏抹在镜子上?”李钺正色道,“都结婚好几年了,给我看看,快。”
“不行……不行……”祝青臣试图挣扎,“结婚好几年,也有害羞的权力……”
“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腿上有没有伤?我根本没看见过。”
挣扎无效,祝青臣被李钺按在床上,继续上药,
二十分钟后,祝青臣躺在病床上,盖着纯白的被子,表情复杂。
李钺拿着干净的裤子:“祝卿卿,穿裤子。”
祝青臣朝他伸出手:“我要自己穿。”
“你在被子里蹭来蹭去,把腿上的药膏都蹭掉了,等会儿还得重新给你抹。”
“我……”祝青臣深吸一口气,“那我不在被子里穿,我出来穿,你转过去。”
“知道了。”
李钺无奈,把裤子递给他,然后背过身去。
祝青臣从被子里爬出来,站在床上,飞速套上裤子。
“好了。”
李钺却没有转回来。
祝青臣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好了!”
李钺还是没有反应,低着头,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青臣觉着奇怪,拽着自己的裤子,凑上前:“李钺,我好了。”
李钺猛地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对上祝青臣的视线。
李钺清了清嗓子,试图把眼底热意逼回去,却无济于事。
他的眼眶更红了。
他不想说话,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情绪不太对的事情。
李钺别开目光,站起身来:“祝卿卿,洗手吃饭吧,盒饭送来很久了。”
祝青臣从床上跳起来,直接跳到他的背上,安慰他:“李那个,别担心了,医生不是说了吗?我身上的都是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没关系的。”
祝青臣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背上。
李钺顺势托住他的两条腿,背着他,去拿放在桌上的盒饭。
祝青臣的语气里还带了些自豪:“他们只是推了我两下而已,没电我,而且我也还回去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去那边的第一天,就跟个小陀螺似的,把他们全都撞翻了。”
“今天也一样,我没怎么被欺负。那个王主任就骂了我两句,然后我就用碎瓷片划破了他的脖子。”
“哼哼——”祝青臣晃了晃脚,“李钺,多亏了你之前监督我练五禽戏,我现在力气可大了,不会吃亏的。”
祝青臣说了这么多,李钺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拿了盒饭,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要把祝青臣放回床上。
祝青臣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不肯离开。
他轻声道:“李钺,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这个时候,李钺终于开了口。
他道:“哪里好了?”
他带着哭腔道:“哪里好好的了?”
李钺转过身,抱着祝青臣,把自己通红的眼眶和带着哭腔的话,深深地埋在祝青臣的脖颈处。
他哭了。
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北周武帝,他哭了。
像一条负伤的头狼,趴在伴侣的肩头,呜呜咽咽地哭了。
李钺紧紧地抱着祝青臣,低下头,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他一动不动,只有越发收紧的手臂、落在祝青臣脖颈处温热的眼泪,出卖了他。
一切安定之后,看着祝青臣身上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伤,一股强烈的后怕涌上他的心头。
从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就在害怕。
夜深人静,扒在走私船船底、穿过严密封锁的电网的时候。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骑着摩托车,穿过大街小巷的时候。
他强自把担忧和害怕压在心底,到处去找祝卿卿。
直到他来到疗养院,看见祝卿卿被关在面包车里,一群人围在旁边,拿着武器围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祝卿卿躲在车里,车窗车门被那群人砸得哐哐作响,就连车子都在摇晃。
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祝卿卿!
这可是他找了好几十个小世界才找回来的祝卿卿!
要不是祝卿卿哭了,要不是祝卿卿拦着他,告诉他这里是现代社会,他恨不得冲上去,一刀一个,直接了结他们。
偏偏祝卿卿在哭,偏偏祝卿卿不想让他去坐牢。
他只能抱着祝卿卿,听祝卿卿的话。
在所有人都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李钺终于忍不住了。
他太后悔,太后怕了。
后悔自己动作太慢,后怕自己来得太迟。
李钺的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
祝青臣抬起手,像给头狼顺毛一样,轻轻摸摸李钺的脑袋。
说实话,他们两个人都很狼狈。
李钺刚从国外回来,人在热带国家晒得黑黑的,头发没剪,衣服也不太合身。
祝青臣则明显瘦了一圈,脸都小了一圈,穿着病号服,衣服底下空空荡荡的。
小夫夫可怜巴巴地抱在一起,相互依偎,汲取一点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祝青臣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李钺这才整理好了情绪,抬起头。
他捧着祝青臣的脸,照着他的额头,使劲亲了两口,然后才道:“先吃晚饭。”
“噢。”
李钺扯了两张面巾纸,给祝青臣擦擦脖子,然后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放下来。
盒饭是李钺在派出所的队友拿过来的,放在床头柜上,还有些温热。
李钺把盒饭摆上去,打开盖子,给祝青臣拿了餐具,又给他端了碗汤。
“饿了这么久,先喝点汤垫一垫,不然肠胃受不了。”
祝青臣捧着汤碗,抿了一口,朝他扬起一个笑脸:“我没怎么挨饿,我偷偷藏了吃的。”
“嗯。”
祝青臣坐在病床上,李钺则坐在床边,把土豆炖鸡肉的骨头挑走,放到祝青臣碗里。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偶尔说两句话。
“李钺,我明天想吃炸鸡,你给我做。”
“不行,太油腻了,至少要等三天。”
“那我想喝奶茶,这个不油腻。”
“可以喝牛奶,不可以喝奶茶。”
“那……”
“出院再说。”
“噢。”祝青臣瘪了瘪嘴,乖乖吃饭。
李钺顿了顿,又道:“等你出院就给你做。”
吃完晚饭,李钺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祝青臣则靠在病床上看电视。
医院里的电视不能联网,只有几个基础频道。
祝青臣拿着遥控,按来按去。
下一秒,贺庭远的身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他参加了本城的一个商业峰会。
西装革履,道貌岸然。
祝青臣把电视上的人指给李钺看:“这个就是贺庭远,把学生送进疗养院的那个。”
李钺抬头看了一眼,应了一声:“嗯。你的学生没有让他过来,恐怕他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他迟早要知道。”
这种事情,就算叶勉不打电话给他,派出所也一定会通知他。
就算派出所不通知他,过几天新闻报导,他也一定看见。
就算新闻不报导,他们那个圈子里,一定会传开。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神色凝重:“他在这里也算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把他拉下马,光凭这次疗养院的事情,肯定不行。”
事情闹大了,贺庭远大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把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
祝青臣叹了口气:“这回的反派身份,怎么不是‘霸道总裁’呢?”
霸总虽土,但是有雄厚的资本啊。
李钺收拾好东西,走到他身边,捏捏他的脸颊,和他挤在一起。
“明天再想也不迟,今天先看动画片。”
电视频道再少,最基础的少儿频道还是有的。
祝青臣和李钺并排坐在病床上,看着新出的动画片。
看着看着,祝青臣忽然扭头看向门外:“叶勉怎么还不回来?都九点多了。”
李钺按着他的脑袋,帮他把头转回来:“不会有事的,估计是检查项目有点多。我跟同事说过了,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没打电话就是没事。”
祝青臣把目光挪回动画片上:“等他回来,得叮嘱他一些事情。”
“祝卿卿,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事情,太费脑子了。”
“嗯。”祝青臣握住他的手,“李那个,我到现在才知道,两个系统原来给我们安排的‘在一张床上醒来’有多好。”
祝青臣一本正经:“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不会有闯不过去的世界。”
正巧这时,电视里的小狗汪汪队,也正把它们的小爪子叠在一起,大声喊出它们的口号——
“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勇敢的小狗!”
两个系统从门外探进来:“没有困难的世界,只有勇敢的小夫夫!”
李钺没忍住笑出声,祝青臣抓起枕头,作势要砸它们。
话这么多!
蓝色小光球迎上前:“臣臣,你和李那个哭完了吗?”
李钺一个眼神扫过去,小光球绕了一圈,一个闪避,来到祝青臣身边。
“你还好吗?”
刚刚一片混乱,蓝色小光球想和祝青臣说说话,可是祝青臣顾不上它。
后来来了医院,祝青臣和李钺又抱在一起哭,它们也不好打扰。
直到现在,它们才敢飘进来。
祝青臣伸出双手,让系统停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真诚道:“统统,谢谢你。”
系统疑惑:“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满足我的要求,把我和李钺安排在一起,带着我们一起逃亡。”
祝青臣又朝反派系统伸出手:“还有你,也谢谢你。”
反派系统也飘到他面前:“不客气。”
反派系统挪了挪,离李钺远一点。
它怕李钺打它,毕竟祝青臣受了伤,它……
可是这时,李钺瞧了它一眼,淡淡道:“我也要多谢你,我不在的时候,帮我陪着祝卿卿,照顾他。”
“谢谢我?”反派系统十分惊喜,“你竟然谢谢我!”
反派系统学着另一个系统的样子,依偎在他身边:“大反派,你真好……”
李钺握着拳头,清了清嗓子,反派系统马上弹起来,弹回祝青臣肩上。
“臣臣,我还是和你待在一起好了。”
系统震惊:“你喊我的宿主什么?”
“臣臣啊。”反派系统理直气壮,“他现在是我的宿主,你的宿主不是他。”
“不许!‘臣臣’是我的专属昵称,你不许喊!”
“是宿主允许我喊的!”
两个小光球头对着头,相互顶牛,要把对方顶出去。
祝青臣试图劝架:“好了好了,不要打架,你们都是我最爱的……”
结果两个系统更生气了!
“臣臣,你怎么能允许别人喊你‘臣臣’呢?”
“你跟它说,明明是你允许我喊的!”
祝青臣沉默着,拽着被子,麻溜地滑回被窝里,蒙住自己的脑袋。
“我还是睡觉好了,晚安。”
祝青臣原本想熬一会儿,等叶勉回来,叮嘱他一些事情。
但是熬到晚上十点多,叶勉还没回来,祝青臣实在是困极了,看着动画片就睡着了。
临睡前,祝青臣还让李钺留意看着,等叶勉回来再喊他。
李钺无奈,帮他把病房的灯关了,又帮他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陪他入睡。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要十二点了,叶勉才坐在轮椅上,被两个警察推了回来。
李钺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从祝青臣手里抽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师生二人的病房就是相邻两间。
李钺站在房门前,询问同事:“他怎么样?”
警察道:“各项检查都做了,吸氧吸了一会儿,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祝卿卿可以放心了。
“所里说太晚了,他又是受害者,所以让我们留下来陪着他,队长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喊我们。”
“我单独和他说两句话,可以吗?”
“也行。我们去外面守着。”
“好,谢谢。”
李钺看向叶勉,叶勉迟疑着喊了一声:“李……李警官,对吗?”
“是。”李钺颔首,“我是祝青臣的爱人,我叫李钺。”
“我知道。”叶勉也点点头,“祝先生跟我提过您。祝先生还好吗?”
“他没事,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
“他原本想熬夜等你过来,跟你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结果实在是太累了,撑不住,就睡着了。”
“嗯。没关系的,休息最重要。”
李钺搬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叶勉愣了一下,“李先生,您也知道了吗?我和贺庭远之间的事情……”
李钺正色道:“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这个时候了,想办法把事情妥善解决才是最要紧的,没什么可扭捏的。”
这倒也是。
“你从疗养院出来了,但送你进疗养院的那个人还没解决。只要他还在,只要你和这个人还有牵扯,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疗养院等着你。”
“你永远都逃不掉,也不可能每次都会有一个祝先生舍命救你,你要早点为自己打算,至少不要再给对方‘把你送进疗养院’的权力。”
叶勉忙道:“我明白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和祝先生说了很多。”
“这次的事情,我没有通知贺庭远,就是不想再让他插手。”
“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和贺庭远之间的监护关系,早就自动解除了。”
“我和他本来就不在一个户口本上,现在切割起来,也很容易。”
“而且,我已经被外省的大学录取了,只是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等通知书一下来,我就去大学报到。”
“爸妈留给我的财产,足够我读完大学。”
“我和贺庭远,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更不会有任何关系。”
叶勉想得很透彻。
他拿得起放得下,就这样断绝关系也好。
李钺稍稍放下心来:“也好。正好现在是派出所在处理这些事情,你趁机提出要求,请他们给你重新办身份证、断绝你和贺庭远之间的关系,他们都会帮忙的。”
叶勉用力点点头:“我知道,您放心。”
“不过——”李钺顿了顿,“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他知道疗养院的事情之后,会一脸懊恼地说他毫不知情,说他也是被骗的受害者,你最好不要相信他。”
“你能够独立出来、自立门户,最好尽快出来,不要延误。”
“嗯。”叶勉垂下眼睛。
李钺皱着眉头,冷声问:“你还喜欢他?”
叶勉摇摇头,扯了扯嘴角,笑着道:“我只是想到,您说的话,和祝先生说的话一模一样,祝先生也让我不要再相信他。”
“平心而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所有亲戚都虎视眈眈,觊觎家里的财产。这时,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喜欢上他,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李钺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叶勉一转话头:“可贺庭远明知道疗养院不对劲,却还是把我送进去,就为了治我的病。”
“他明明可以去问正规的医生,也可以直接把我送到别的地方去,可他偏不,偏要把我送去那种地方。”
“或许我只是把感激当成了喜欢,或许我是真的喜欢他,但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我再喜欢他,可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恶心的东西,我再看见他,只会想起在疗养院里挨饿受冻的日子,怎么可能再喜欢他呢?”
“我没有接受电击治疗,是祝先生努力帮我的结果,不是他一句‘被骗了’就可以掀过去的。”
叶勉的目光坚定下来。
“您和祝先生都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的喜欢,全部都收回来的。”
那就好。
李钺放下心来,最后叮嘱他一句:“好好休息,警察就在门外,我和祝卿卿都在隔壁,有事情喊我们。”
“好。”
叶勉目送李钺离开,然后撑着双手,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简单洗漱一下,便上床睡了。
他怀揣着“绝对要和贺庭远断绝关系”的决心,闭上眼睛,沉沉地进入梦乡,养精蓄锐。
另一边,李钺也回到病房里。
推开病房门,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照在床上。
祝青臣醒了,抱着被子,坐在黑暗里,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李钺,你去哪里了?医院病房的布置都好像,我以为我还在那个疗养院里,吓死我了。”
李钺走上前,抱住他,和他一起挤在床上。
“我去隔壁看看学生。”
“学生怎么样了?”
“身体没问题,脑子也很清醒,已经在打算和贺庭远断绝关系了。”
“那就好。”
系统道:“臣臣,你刚刚没听见,他可像一个老师了,开导学生一套一套的。”
“是吗?”祝青臣笑着搂住李钺的脖子,“绑定了‘老师系统’,大反派也变成老师了。”
“我只是实习老师而已,都是跟祝老师学的。”
李钺抱着他,重新给他盖上被子。
“安心睡吧。”
“好。”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两个人挤在病床上,李钺搂着祝青臣的肩膀,祝青臣抱着李钺的腰,把脑袋搁在他的胸膛上。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呼吸的声音。
第二天。
祝青臣和叶勉吃过早饭,身体好些了,派出所便派警察过来,给他们做笔录。
昨天夜里,十来个警察连夜突审安乐疗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
所有医生护士,都像是经过事前培训一般,一口咬死,他们就是正规的疗养院,从来没有干过违法犯罪的事情。
不管怎么问,就是这个说法。
特别是那个王主任。
不仅一口咬定,祝青臣和叶勉是疯子,他们那时是在抓捕疯子,他甚至还想把脏水泼到李钺身上,说李钺也是疯子。
可就是他自作聪明的这句话,直接暴露了他。
他洋洋洒洒说了好几千字,举出各种病例,试图论证李钺也是疯子,直到警察们告诉他,那是祝青臣的爱人、刚刚回国的卧底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