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度轻声道:“他们是同伙,但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不一定只有一伙人啊。”
“幕后主使与六大世家并不是同一条心,他利用他们将汤谷毁了,随后为了避免自己身份暴露,将当年参与过这件事的人全都杀了灭口。”殷云度笑起来:“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合理多了?”
岑丹溪沉吟片刻:“那幕后主使为什么要毁了汤谷,六大世家的人又为什么要帮他?”
殷云度摇头:“我还在查,但可以肯定的是,汤谷的存在一定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岑丹溪认真道:“我和你一起。”
殷云度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轻轻笑:“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查的这些事吗?”
“你有自己的办法。”岑丹溪还沉浸在刚刚的推理中:“那这样联系起来,这里确实是一条线索……”
岑丹溪突然抬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殷云度附耳过来:“什么办法?悄悄告诉我。”
拍卖时岑丹溪挑中了一柄长剑,拍卖结束后去拿货顺势提出自己有东西要拍卖。
这檀楼的楼主叫胡潭,是只狐狸精,眯着眼笑嘻嘻的:“道友准备拿什么东西来卖啊?”
殷云度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两条红色细线:“家中长辈所赠,说是叫什么……玲珑丝?没什么用处,所以拿来卖了。”
胡潭接过来打量了会儿,赞叹两声:“成色极好,极好啊,这得是天阶炼器师所制吧。”
“我这里没什么问题。”胡潭眯着眼将一张纸推到他面前:“起拍价三十万灵石如何?殷公子若是也没有意见,便在这契约上将姓名宗派填一填吧。”
殷云度蹙眉,摇头:“这契约能不签吗?”
“不行呢小公子。”胡潭冲他眨眼:“也不是我不通融,这是我们檀楼百余年的规矩了,不好为了你一个人改了。”
“那我不卖了。”殷云度说着就要把东西拿回来:“若不是身上灵石实在紧缺,怎么会背着长辈偷偷卖掉。若是留下契约凭据,被发现了我怎么交代?”
“别呀公子。”胡潭眼见到手的生意要飞了,赶忙阻止:“我们这里的契约文书都是有专门的密室存放的,保证不会让你家长辈找到。”
“真的?不信。”殷云度道:“除非你带我去看看。”
于是殷云度被蒙了眼睛,跟随胡潭来到了一处石室前,才又被揭开蒙眼布。
“公子看,这里是近十年的文书契约,是不是全都保存完好?”胡潭带他看了一圈:“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殷云度似乎满意了,刚要点头,忽而警惕道:“这里只有最近十年?那从前的呢?被你们扔掉了吗?”
第49章 柔弱不能自理
“怎么会。”胡潭心下觉得这少爷真是胡搅蛮缠, 但嘴上还是应付道:“公子若不信,可任意说一年,我保证全都保存得完好无损。”
殷云度作思考状:“今年是玄玑七百八十六年……那就二十年前吧, 玄玑七百六十六年的契约在哪?”
胡潭领他到相邻的另一间密室:“玄玑七百六十年到玄玑七百七十年的契约文书都在这里了。”
殷云度手扶到博古架上,借衣袖遮挡,银白的小蛇自手腕滑下,迅速隐匿入黑暗。
他拖延着时间, 随口问道:“这间的契约文书怎么只有方才那间的一半?”
“公子年纪小, 估计对玄玑七百六十六年那场灾祸没什么概念。”胡潭摇头:“当年那可真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整个修真界都乱了套了。人都死没了谁还做生意,从那之后的四五年修真界都是死气沉沉一片, 这两年才慢慢好起来了。”
殷云度摸扇子的手一顿,缓缓道:“是仙盟围攻汤谷的那年?”
“正是那年。”胡潭和他聊了起来:“那年凤凰一族被诛灭,魔物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而来……仙盟说是凤凰一族勾结北界魔域妄图奴役人族, 下了通缉令将凤凰一族等同魔物一齐捕杀。后来凤凰一族被灭族,究竟是不是他们勾结魔域, 也就彻底没人知道了。”
说罢,他幽幽叹了口气:“不管真相如何,受罪的都是我们这些普通修士。当年那些魔物四处作乱也不知吃了多少人修妖修,几大宗门世家联手除魔除了十余年, 才把那些魔物清理干净。”
冰凉的触感在手腕缠了一圈,岑丹溪回来了。
殷云度回神,淡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现在我没什么疑虑了, 契约该签什么?”
胡潭一听, 喜笑颜开:“公子将姓名宗派填上便可。”
见殷云度填完,胡潭将卷轴收起来, 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下次拍卖在三个月后,还望届时公子务必赏光。”
契约签完,殷云度驾车离开。
原本挂在他腕上充当饰品的小蛇缓缓动了,自他手腕游下来,将几幅卷轴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放到了桌上。
殷云度将已经预备好了的衣服从芥子空间取出,挂在手臂上:“很少见你穿颜色鲜亮的衣服,我看这身合你尺寸,又是你没穿过的颜色,便买了……要试试吗?”
小蛇嘶嘶两声,示意他放下。
“我不看,放这儿了。”殷云度拿着卷轴转过头,不多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殷云度展开卷轴看,等了一会儿,忽而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腰。
殷云度一手拿着卷轴,一手去握戳他的手指:“怎么了?”
“带钩好难系。”岑丹溪将那螭纹玉带钩推到殷云度手里:“我系不好。”
殷云度笑,回身替他系:“胳膊抬一下。”
岑丹溪抬手搭到殷云度肩上,垂眸看他为自己整理。
殷云度眉眼放松,唇角带着些翘起的弧度,样子很温柔。
岑丹溪心头有些痒,食指拇指下意识的并起来摩挲了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去捧住了殷云度的脸。
“嗯?”殷云度手还搭在他腰间,但还是很配合的抬起脸,将脸贴在他掌心笑盈盈问:“怎么了?”
身高原因从前多是他抬头去看殷云度,原来这个角度是这样吗。
手心的温度高于他的体温,殷云度问他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所以这么做了而已。
不知道旁的道侣间是怎么相处的,分明年岁相差不大,殷云度却总是很包容,对他几乎没什么脾气,也基本不会惹他生气。
岑丹溪回忆着他是怎么捏自己脸的,也去捏他的脸:“没事不能摸吗?”
“摸摸摸,随便摸。”殷云度嬉皮笑脸直起身来凑到他颊边亲了口:“哎呀了不得,我老婆板着脸的样子真漂亮。”
说完,他又退远几步欣赏道:“平日里穿素色漂亮,现在穿朱红也漂亮。”
岑丹溪没去跟他纠结称呼,只问道:“他们发现卷轴丢了会不会马上追上来?”
“他们没有证据,当时我一直在同胡潭交谈没有功夫去偷卷轴,他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殷云度拿起一幅卷轴:“我爹这车名唤千日追,行进途中能隐匿行踪。就算他们要追,也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也看不到。”
岑丹溪放下心来,又看向卷轴:“玄玑七百六十年的红色契约一共只有这几卷,我全都拿来了。有我们要找的吗?”
交易品阶不同,卷轴颜色不同。等级共分天地玄黄四品,那延寿丹,只可能是最高级的天阶。
胡潭送来给殷云度签的天阶契约文书颜色是红色,这样找起来便方便多了。
殷云度神色认真了些:“方才我看了几卷,都不是。”
岑丹溪也来到案前:“一起找吧。”
殷云度点头,两人一起翻看卷轴。
不多时,两人将丹药相关的契约文书都堆到了一起。殷云度蹙眉:“没有延寿丹……”
“最坏的结果就是契约已经被人销毁了。”岑丹溪思索道:“或者……我们能潜入进去窃走卷轴,未必不会有旁人也做了同样的事。可能他们和我们得到的线索是相同的,但时间比我们充裕,所以仔细挑拣了,将延寿丹相关的卷轴都拿走了。”
殷云度一下下摇动着手中的扇子:“有道理。叶老板说那人拍卖延寿丹,但没说他只卖延寿丹。找找看其他丹药的拍卖者里,出现得最多的名字是……”
“是这个。”岑丹溪挑出几幅卷轴推到最前面:“这个拍卖者卖出的丹药起拍价从不低于一百万灵石,拍卖品全部都是丹药,只是缺了延寿丹。”
殷云度有些出神,如果没有猜错方向,当年的事,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在查。
他查当年的事是为了有朝一日凤凰一族能沉冤得雪……
那这人查当年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殷云度心头一紧,随即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起来,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凤凰一族,除了他,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何似……”
岑丹溪的声音令他回神,殷云度也跟着看向那卷轴。
仔细去看宗门来处时,殷云度微微愣住。
东阙宗,何似。
殷云度莫名联想到了什么:“阿圆,岑师伯讲鬼疫那个故事时,提到的应宗主身边那个人,叫什么?”
“阿似。”岑丹溪大概也想到了,又重复了一遍道:“叫阿似。”
车驾行至凉州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殷云度从芥子空间取出了两个面具,自己戴一个,另一个递给了岑丹溪。
岑丹溪将面具戴好:“现在这么晚了,我们去哪?”
“去殷氏祖宅。”殷云度又掏出四枚银铃来:“最后一枚延寿丹是卖到了殷氏,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我要在这里确认一下。”
岑丹溪看向他:“其他事?”
“对。”殷云度点头:“当初在审判司,被虞渺然治罪后损失最重的是殷氏的司务,那些姑娘失踪和他们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不管是什么算盘,都不能置之不理。还有之前阴阳鉴的幻境……”
殷云度略一停顿,才继续道:“我怀疑那面镜子是我姑姑的,但幻境中的内容却与我爹说给我的过往有许多出入。诸多疑点,我想亲自来看看。”
岑丹溪认出了他手里拿的铃铛是之前离开东阙宗前,岑寂从树干上取下来的那四个。
“我们要怎么去?”岑丹溪犹豫道:“和拿卷轴时一样,偷偷潜进去?要趁夜去吗?一晚上会不会来不及查那么多东西。”
“不,我们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进去,然后慢慢查。”殷云度将两枚银铃系到他腰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好了,现在你是东阙宗的内门弟子了,在外历练途径此处却被流窜的邪修打劫了身上的灵石,现在要去殷氏借住几日。”
岑丹溪摸了摸腰间的铃铛:“那你呢?也是被打劫了才去借住?”
“嗯……那不行,编故事太千篇一律就不好玩了,得跌宕起伏才好。”殷云度将剩下两枚银铃系到自己腰间,一拨:“我是阿圆的师兄,见你被邪修打劫愤怒不已,于是挺身上前与之搏斗——”
岑丹溪顺着编:“然后你打赢了邪修,把我救了出来,然后一起来到了殷氏借宿?”
殷云度摇头:“不,我打输了,然后把身上所有灵石交了绑票费。为了不流落街头,只能和你一起到殷氏来打秋风了。”
岑丹溪被逗笑:“那你真是好生没用。”
殷云度冲他眨眨眼:“小可柔弱不能自理,日后还要多仰仗仙君照顾了。”
两人又将衣服做旧,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来到了殷氏祖宅。
出示银铃自证身份,经过简单的询问后,两人很顺利便被人接引着分配到了一间院落。
“两位道友真是不好意思,兴许是近日各处都不安宁,所以才有别处流窜来的盗匪作乱。”引路那人陪笑道:“我们凉州地界平日里还是很太平的,我们家主也很重视这些隐患,定会尽快遣人将贼人抓住,给两位一个交代。”
殷云度点头:“有劳,我师弟不善言辞,我代他谢过诸位。”
“道友不必客气,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东阙与我们殷氏亲如一家,定不会让两位道友在殷氏的地界受半分委屈。”那人殷勤道:“两位道友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殷云度冲他拱手:“辛苦前辈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人也冲他们拱手:“如此,我便先行告退了。”
见那人离开,岑丹溪低头看腰间的铃铛:“这么顺利吗?”
殷云度笑笑:“身份好用罢了。”
另一边,引路那人匆匆来到正堂,垂首恭敬行礼:“家主。”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快说正事。”殷檐显得有些暴躁:“先前抓人的事办砸了我就知道东阙不会轻易让这事过去……他们来说什么了?”
“家主且先放心,这两人虽是东阙来的,却只佩了两枚银铃,应当只是普通的东阙内门弟子。”管家将头压低:“不是那边派来追究的。”
“是么……”殷檐像是短暂的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张了起来:“还是不能放松,你多盯着他们。”
“是。”
殷云度拉着岑丹溪上了房顶。
放眼望去, 入目的是同幻境中见到的一般拥挤规整的四方庭院,一处挨一处,逼仄窒息。
殷云度扶岑丹溪一起坐下, 大概是因为身侧有人作陪,不适感被驱散了大半。
“我爹……还有岑师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殷云度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我爹那种性格, 怎么待下去的。”
“就是因为待不下去, 所以才去了北茫吧。”岑丹溪目光在一个一个鸽子笼般的院子间梭巡,最后定格在某处。他碰了碰殷云度,指向那个方向:“那边……”
殷云度也顺着看过去,一个接一个相同的小格子间突兀的出现了被涂黑的一格。
旁的院子都规规矩矩连树木品类高度都控制得一模一样, 唯有那间院子疏于打理,被枯树野草覆盖。
那院子旁,还有一汪水塘, 也一并荒废了。
殷云度低声道:“好像是幻境里教馆的位置。”
岑丹溪目光像捕猎的猫儿般专注:“去看看吗?”
“等一下。”殷云度轻笑:“不太稳妥,有人盯着我们呢。”
岑丹溪显然也知道暗处有人, 只是完全没有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不是说光明正大的吗?”
“我的夫人,咱们现在在别人家里呢,光明正大也要分时候。”殷云度一只手放在他颈后,顺毛一样一下一下摸:“麻烦咱们能省则省。”
岑丹溪似懂非懂点头:“好, 那现在干什么?”
殷云度摸着岑丹溪的头发,手中的发丝在月光下柔顺黑亮,绸缎般从他指缝间滑走。他有些神思不属道:“看月亮。”
岑丹溪转头看他:“只是看月亮吗?”
殷云度光是看着他, 神色就忍不住柔软下来:“当然还可以干点别的。”
亲吻落在脖颈, 下颌,有些痒, 岑丹溪往一边躲了躲。
岑丹溪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拇指指腹轻轻捻过,殷云度声音带着些笑意:“躲什么?”
金属质的面具遮挡了上半张脸,他看不清殷云度的表情,这让他有些不安:“面具摘掉吧。”
殷云度故作纠结:“可是在外面有人看着,摘了不太方便。”
岑丹溪道:“外面不方便,那就回房间去。”
“好。”殷云度嘴角上扬,一下将人抱起来:“我可听话了,阿圆说什么就是什么。”
殷云度自房顶跃下,抱着人回了房间。
门关上,殷云度掀掉面具吻上来。动作有些急躁,岑丹溪没忍住闷哼了声。
“痛了啊……”殷云度嗓音有些哑,停下去查看:“抱歉没收住力道,还好么?”
“没事,没流血。”岑丹溪舔了舔嘴唇,没什么事,就是被磕了下而已。他目光留意着窗边那一块阴影道:“继续。”
殷云度当然不会拒绝,继续方才的动作,岑丹溪不得不仰起脖颈承受。
房间里水声喘息声愈重,岑丹溪留意到窗前那小片阴影离开,放出灵识去查探,确定外面的人离开了,他这才推了推殷云度,拉开些距离:“好了,外面的人走了,我们去……唔……”
殷云度额角有汗珠滚落,他一面扶着岑丹溪后仰的身体,一面问道:“什么?”
岑丹溪眼角被逼出些泪来,他撑着殷云度的肩膀断断续续问道:“不是演给,那些人看的吗?”
殷云度也有些不解,他摸上岑丹溪的眼尾:“不是兴致来了水到渠成的吗?”
几乎可以确定了,两个人都会错了意。
但已经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现在这个情况是箭都离弦了,总不能再给他塞回去了。
“你别愣着啊。”岑丹溪眼睛蓄着泪,拍他:“不上也不下算怎么回事……难受……”
殷云度摸过他拍自己的手亲了下,又拉着他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颈:“抱紧。”
丑时末,两人到了教馆外。
教馆外杂草丛生,未经修剪的树枝从宅院内探出来,粗壮的枝干压在墙头,压得墙面多了几条裂纹。
“已经完全荒废了。”岑丹溪趴在殷云度背上恹恹打着哈欠:“我们进去看看。”
殷云度应道:“好。”
这间教馆像是被人刻意封了起来,还未走近殷云度就感应到了罩在外面的结界。
也不知是这结界主人水平有限还是他们只是想做做样子并没有真打算防人,这结界设的并不算多高明,殷云度用了个隐匿法器便轻松混了进去。
进门正对的是讲堂,都是些废弃的桌椅笔砚,没什么好看的。
两侧是书房和一间卧房。
殷云度先进了书房,岑丹溪从他背上下来,去看书房里的东西。
书房里的东西保存的还算完好,大概是这院落被封起来后便没人进来过了。
书案上积了灰,殷云度掐了个诀将灰尘清理干净,把桌上的书本拿起来翻看。
没有什么特殊的,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讲义。殷云度又去翻第一页,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殷祝”两个字。
殷云度正思索着这教馆被封的原因,岑丹溪忽然道:“过来这里。”
殷云度回神,朝岑丹溪走去,就见他面前是与墙一般宽的书架。岑丹溪抽出了书架最下面一排的几本册子,递了过来:“你看看。”
殷云度随手翻开一页,却发现这字迹实在眼熟得过分,于是他又去看第一页,就见“殷桓”两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印在上面。
殷云度又去翻这一排里的其他册子,果然看到了岑寂的名字。
这一列是最下面的一排,殷云度又往上找了几排,果然找到了殷楹的名字。
殷楹比殷桓小七岁,而这两份册子间相隔七排……每排是一年的学生?
他继续往上翻,在殷楹之上的五排,看到了写着叶照月名字的册子。
都是熟人啊……原来是昔日同窗吗。
书架上的册子一共放到第四十八排,再往上便空了。
册子里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都是些课业相关的基础法诀。
殷云度看书架的功夫岑丹溪已经把这间书房检查了一圈了,他走过来冲殷云度摇头:“没有别的发现,去旁边的卧房看看吧。”
另一间房间内的摆设便更单调了,除了桌椅床铺再无其他。
似乎一无所获。
岑丹溪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在经过某处时稍微停顿了下。他慢慢走过去,又折回来重新走了一遍。
殷云度注意到他的异常:“怎么了?”
“这里,不一样。”岑丹溪踩了踩脚下的位置:“经过这边时的声音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底下好像是空的。”
“我看看。”
殷云度蹲下,从芥子空间里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干脆取了个簪子出来在砖缝间撬。
这一撬果然松动,抠开砖缝,底下严丝合缝塞了个木盒,殷云度又把木盒取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本书册。
翻开来看,这是一本手记。
前几页的内容都很怪异,几乎全都是“无异常”三个字,也不知他在观察什么。
殷云度继续往后翻,终于看见了字相对比较多的一页。
“他交了朋友,岑氏弃子。无异常。”
殷云度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人的观察对象,是他爹殷桓。他的目的十分明确,来殷氏的教馆教学就是为了观察殷桓。而这本手记第一次记录的时间,殷桓只有五岁。
令人毛骨悚然。
殷云度忍着不适继续往后看,在清一色的无异常后终于又看到了其他文字。
“承恩需报,不可亏欠因果。日后多加关照。”
承恩?他承了谁的恩?要多加关照谁?
只隔了几页,便又见他写道:
“殷夫人已故,嘱托照拂其女。不知人族为何会轻信并不相熟之人。”
殷云度又翻过数页,这人字迹逐渐潦草,写的内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他的长兄私下叮嘱账房克扣了他的月例,过后他纠结同伴用炮竹炸了溷轩,当时他的长兄正在如厕。”
“以牙还牙,大概算是无异常吧。”
“早课迟到,遍寻无果。最后发现是晚间试图偷溜出门却被卡狗洞一整晚,找到时睡得正香。”
“给头发稀少的家族长老取绰号火云邪神。”
“给爱高声讲话的长兄取绰号尖叫鸡。”
“……”
殷云度闭了闭眼,内容怎么变得奇怪起来了。
“人缘很好,和每个同窗都相处融洽。无异常。”
“突然和同窗一起来送了花,说是教师节礼物。但教师节是什么?大概是他那个世界的东西吧。无异常。”
“又做了奇怪的东西出来,说是叫守鸡?或者是守机?后来又念叨着入乡随俗改成了叫传讯玉牌。无异常。”
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殷云度终于看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这孩子有些过分的善良了,似乎是从很安定的世界来到这里的,有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如果不是意外到了这里,他大概能在自己的世界过得很好。天道的担心是多余的,不需要我的监管他也不会做出破坏规则的事。无异常。”
又翻过数页:
“其幼妹入学,关系融洽,切记照拂。我收回从前说过的那句话,从前殷夫人托孤并不是人族轻信不相熟之人,而是一个母亲实在走投无路了。人族的情感比我所了解到的要更复杂。无异常。”
殷云度大致看懂,是殷夫人有恩于他,却早早过世,所以这人只能将这份因果报答到殷夫人的独女,殷楹身上。
又是几页,殷云度翻页的手停住。
“他和岑家那个孩子计划一起逃走,两个傻孩子,只计划了怎么出殷氏,完全没考虑到内城还有守卫。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