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点,不是全部,但我不确定是否有全部存在。”徐栾两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哪怕是同样的黑色,也分深浅。
甚至,两只眼睛看着江橘白的眼神都不一样,一只疑惑,一只全是垂涎和贪婪。
“你,”他嗓音变得含糊湿凉,像从淤泥下沁出来的水,“小时候比现在乖。”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江祖先的大喊,“江橘白!你跑哪儿去了?!”
江橘白看了眼窗下院子,再看向面前时,徐栾已经消失了。
房间的门朝内敞着,走道里昏黄的吸顶灯灯光弥散进来。
江橘白不再有四面漆黑得密不透光的感觉,他目光梭巡,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个跟徐栾卧室布置陈设一模一样的房间。
徐家院子处处透露着诡异,处处都有着令江橘白感到不对劲地方。
什么叫小时候比现在乖?
他跟徐栾以前认识?
还跟跟刚刚那个肖似徐栾的东西认识?
还是说,他跟它们都认识?
江橘白不敢多待,他跑下楼,与四处找他的江祖先撞上,不止江祖先,徐家不少人也被江祖先给吆喝起来了,纷纷都在寻他。
“你去哪儿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你不好好在堂屋守夜,你乱跑什么?”江祖先真生气了,跳起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少年骂。
江祖先身后几个眼熟但叫不出来的名字的徐家人上前拉住江祖先,让他别气,小孩子玩性大,待不住到处走走,也能理解。
老人依然生气,他气呼呼地抓着江橘白从上到下地检查了一通,没发现哪里少块肉,最后视线来到江橘白脸上。
少年脸色白,唇角破皮的那一块红得像一片鲜红的花瓣。
“你嘴巴怎么破了?”江祖先质问道。
“我哪里……”江橘白下意识就要说自己不知道,但刚蹦出几个字,他就想起来了。
是徐栾刚刚啃的。
江祖先转身让众人都散去睡觉,拽着江橘白走到了屋檐下,“你跟我说,你为什么跑到楼上去?你嘴巴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脸严肃,能看出他没想歪,也绝对猜不到真相。
因为就连江橘白都没有鬼会啃人嘴巴的概念,上了年纪的人就更不可能有。
江橘白双手插在兜里,他看着飘落在院子各处的香灰,“刚刚撞鬼了,它跟徐栾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有个跟徐栾长得一模一样的鬼,但比徐栾弱很多,徐栾把它给吞了,然后徐栾忽然说起了我的小时候?”江橘白顿了顿,看向江祖先,“我小时候是不是认识徐栾?”
“我不知道啊!”
江橘白在江祖先的脸上没有找到撒谎的痕迹。
“徐家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江橘白低声说道。
江祖先摸着下巴,“那咱们以后可得离徐家的人远点。”
“我们要不要去把秘密翻出来?”江橘白抬眼,目光漆黑,锐利地直射江祖先。
江祖先感觉自己半张脸都被孙子这一眼给看得热气腾腾的,他目视远处黑压压的夜色,他清了清嗓子,一只手坦然地垂在身侧,而处在江橘白视野盲区的另一只手抖成了筛子。
“我们小门小户的,你阿爷我这水平,去揭人家的老底?太天真!”
江橘白想了想,觉得也是。
反正基本都是徐家自己的事,他以前也确实不曾认识徐栾。
“那你再给我五百块。”少年半天没张口,一张口就是要钱。
江祖先脸上的热度一面褪去,“滚。”
翌日翌日徐家,江泓丽给江橘白递去一封厚厚的红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她说。
江橘白接了红包,说了谢谢,语气微顿后,又说:“希望你能生下个健康的孩子。”
江泓丽一怔,随机情真意切地笑起来,“谢谢,我也希望。”
爷孙俩被江泓丽目送着离开院子,江橘白撕开红包低头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江祖先太了解他,要是比自己少肯定会跳脚,这小子肯定拿得比自己多。
“多少?”老人看似漫不经心。
“两万。”江橘白把红白塞进了外套里面裹着。
“你把我给你的一千还给我!
“不。”
两人是一路吵着回到家的,江祖先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一到家门口,从电动车上跳下来就冲进了屋里,把正打算出门上班的江梦华吓了一跳。
“你小子,有点本事,能把我爸气成这样,他一直讲究修身养性……”
“我妈呢?”江橘白问道。
“还在吃早饭。”
江橘白进了屋,发现江祖先也坐在餐桌边上用着早饭,他数了两千递给老头儿。
又数了两千递给吴青青,吴青青看自己跟江祖先是一样的,她撇撇嘴,“你自己的钱自己留着吧,哪有大人拿小孩钱的?”
“……”
被点到的江祖先脸上掠过尴尬,又要将还给江橘白。
“别装了。”江橘白把他的手推回去。
“早饭我不吃了,我上楼睡个觉,下午直接去学校。”江橘白说道。
吴青青叫住他,“那你午饭也不吃了?”
“午饭吃,你到时候叫我。”说着,江橘白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
江橘白的腿又细又长,爬楼三步并作一步都轻轻松松,他很快就站在了自己房间门口,站着不动,看着门框上左右昨天还没有的对联。
上联:金榜题名吉星高照
下联:学业有成步步高升
横批:江家之光
“……”
江橘白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踮起脚抬手就要将对联给撕下来,撕到一半他动作停下来,又贴了回去。
还是装作没看见好了,免得挨骂。
而且这种东西,能驱驱邪也说不定。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很快又抱着睡衣出来,下楼洗了澡才回房间睡觉。
家里的床怎么都比外面的床好睡,江橘白一躺下,那些纷扰他的杂事就都跑得无影无踪了,睡意迅速来袭。
他没关窗户,方便外面太阳照进来,照得床铺和房间都暖洋洋的,一片金色。
只有墙角一块地方是阳光找照不到的阴影。
一只苍白的手在少年熟睡之后从阴凉的墙壁之中伸了出来。
它手指细长,食指和中指轻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唇角,它拇指按着少年的下唇轻轻往下,露出几颗糯米一样的白牙。它将中指送进去,指腹触到少年柔软温热的舌,对方下意识就将它往外推。
修长昏暗的鬼影从墙壁中爬出半截身体来,他俯身,手肘与膝盖支撑着他,他鼻尖几乎快要碰触到了少年白若初雪一般的脸颊。
少年身上散发出还残留在皮肤上的沐浴露香气,阳光和温暖的棉被让他变得像一只刚从烤炉里取出的柔软馨香的面包。
他侧着睡,额前的碎发落一部分在枕头上,露出清晰形状锐利的两道眉毛,薄白的眼皮微微隆起,倔强桀骜的眼珠被深埋在了眼眶中。
徐栾跪在他的身边,手指细细地从江橘白的脸颊上抚过。
他的中指还停留在江橘白的口中,不自觉模仿起了抽与插的动作。
直到熟睡中的江橘白蹙起了眉头,眼皮颤了颤,有要醒来的样子。
徐栾消失在了他身旁,江橘白身后平坦的被面无端隆起了一块。
徐栾苍白的脸从江橘白背后出现,他从后面拥住江橘白,将还湿润温热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仔细地舔了一遍。
江橘白又没睡好,本以为在家里肯定能比在徐家的堂屋里要睡得好,结果他居然感觉自己睡梦中喘不过气。
一开始只是感觉呼吸不畅,甚至有隐隐的反胃感,他差点醒来时,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便骤然消失了。
没过多久,他便开始做梦,梦见一只通体漆黑的章鱼,它湿润冰凉又柔软的触手将他紧紧地桎梏住。
章鱼将他锁得十分牢靠,他几乎完全动弹不得,挣扎不出,它其中一条触手分明勒紧了他的腰间,还有一条触手勒紧了他的胸腔,以一种环抱的姿势挤压着他体内的空气。
醒来时,江橘白昏昏沉沉的,墙上钟摆才指到一点的位置。
他又倒下去,闭上了眼睛。
这次那只章鱼没出现了。
江橘白睡得比之前都要好。
直到吴青青来叫他吃饭,他才醒来。
吴青青熬了一锅老鸭萝卜汤,其他的菜常吃,江橘白就抓着老鸭汤喝个没完。
他感觉特别渴,感觉嘴里焦干得像一片沙漠。
“水牛啊?”吴青青给他盛都盛不过来。
“我自己盛。”江橘白拿走吴青青碗里的勺子。
吴青青给他碗里又夹了一只鸭腿,另一只她不是很情愿地夹给了江祖先。
“学校里的伙食可不如家里,你多吃点,我做了几个小菜,你带到学校里去,吃饭的时候可以搭着吃。”吴青青脸上眼里都是对江橘白的心疼。
村子里不乏有成绩好的孩子,他们家长每天扎堆聊什么营养餐恨不得一个个化身成厨神,吴青青那时候还觉得她们小题大做,现在啊,这自己家里孩子一懂事,她感觉自己也得去跟她们聊聊怎么做营养餐。
“不带,我在学校吃得饱。”江橘白拒绝得毫不留情,直接把吴青青的一腔母爱都给拒绝了个精光。
吃完饭,江橘白拿上江梦华提前放在柜子上的生活费,换上校服。
母爱回归的吴青青拎着装好的几件毛衣和厚外套递给江橘白,又让江橘白穿上棉袄,不放心地嘱咐,“明天要降温,在学校不要耍酷,穿厚点不丢人,冷就把秋衣秋裤都穿上。”
“知道了。”
“对了,你跟徐栾那孩子的关系搞得怎么样?”
“……”
第37章 创可贴(2更)
上晚自习,陈芳国胳肢窝里夹着几本书而来,郑重其事地宣布了由于本次月考成绩比上一次显著进步,所以决定和隔壁末班联合冬游。
“末班也进步了?往哪儿进?”有人出生质疑。
陈芳国把胳肢窝里的书一下就拍到了讲台桌子上,“你们还别说,末班这次平均分比上回高了三十多分。”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笑着高声接话:“肯定是看见江橘白成绩变好从末班转到咱们班,他们受到刺激了呗。”
“什么刺激?那是激励!”陈芳国纠正道。
“小芳,我们冬游去哪儿啊?”有人问道。
陈芳国:“上午我们去徐家岩体验摘柚子,下午我们去江家村的六爷庙,晚上我们就在六爷庙补冬。”
“不是星期天冬至……”
“我想吃鸡肉馅的糯米丸子!”
“差点忘了,难怪我来学校的时候我妈让我放学了早点回去。”
徐家镇和江家村对二十四节气比较看重,对冬至又最看重,因为冬至是镇子村子集体祭祖的日子,各个学校还会特意在这一天放假。
“那周三要祭祖?”
“周三祭了冬至那天祭什么?”
陈芳国摇摇头,“周三还是准备时间,我就是带你们去逛逛,缓解缓解学习的压力。班里哪几个是江家村的,举手我看看。”
江橘白趴在桌子上补觉,江明明撞了撞他,他把手抬了起来,人还趴着。
“就六个,到时候你们六个就当导游啊,东道主。”陈芳国撑着讲台,“对了,刚刚有人问要不要钱,那自然是要的,不过——这个钱你们已经靠自己挣到了,那就是在徐家镇摘柚子的辛苦费!”
班里同学丝毫没有被陈芳国振奋到,依稀有声音响起:“谢谢了啊,我上个月一放假就给家里摘柚子,我都快摘吐了。”
江橘白的家里只有橘子,没有柚子,所以他就算帮家里干活也是摘橘子。
但摘橘子估计跟摘柚子差不多,橘子结得更密,柚子更重。
不过他家的橘子一般都是花钱请人摘,摘完了当场称重拖走。江梦华要在徐家镇的加工厂上班,吴青青和江祖先两个人怎么都摘不完那半片山的橘子。
江明明激动得不得了,“听说六爷庙今年杀了两头牛和好几只大肥羊,我们可以吃顿好的了。”
“江橘白你怎么一到休息时间就睡觉?”江明明胆子肥了。
江橘白没理他,他现在觉得趴在教室课桌上睡觉比在家里的床上睡觉还要舒服。
周一下午的化学课,徐游特意到教室把江橘白叫到了外面走廊。
为的是感谢江橘白送给他的鱼。
“鱼很好吃,就是有点太大了,我一个人需要吃上很久才能吃完,幸好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教了我腌鱼的做法。”
江橘白一怔,他想起江梦华说的徐游老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没结婚,母亲也去世了?
“怎么露出这样的表情?”看着少年脸上的神色似震惊似哀切,徐游失笑。
他抬手揉了揉江橘白的头发,手感果然很好。
江橘白不习惯和年长的人这么亲昵,他反应过来,立刻将头偏到一边,躲了过去,回答道:“没有。”
他想自己总不能直接问“你为什么不结婚?”或者直接说“我觉得有点可怜”。
“要是觉得心疼老师的话,放假有空的时候可以来老师家里吃饭。”徐游完全看穿了少年心中所想,再怎么伪作漠然,想法也还是能被轻易看出。
江橘白点了点头,“好。”
徐游转身离开后,江橘白都还没来得及回教室,就又跟徐文星徐武星兄弟俩撞上。
徐武星看起来又瘦了点儿,他手上戴了穿褐色的珠子,脸色蜡黄,眼下青色的大小都赶超眼睛的大小了,他听见徐文星跟人打招呼,张开眼睛,费劲力气地看了江橘白几眼。
“你跟徐游老师关系还挺好的?”徐文星有些意外。
“他是我们班的化学老师。”江橘白靠在阳台上,太阳正当空,像刚碰到锅底的鸡蛋黄,鲜黄明亮,但还是有点冷。
少年身上穿的是吴青青手织的毛衣,是粉色和青色交织在一起的,毛线不够,下摆用黄色织了一大朵太阳花。
乱七八糟的好几个颜色凑在一件衣服上,江橘白却穿出了随性轻狂的少年气。
徐武星看得眼珠子都变得更浑浊了,都是末班的,凭什么江橘白人模狗样?
徐文星跟着江橘白一起靠在了阳台上,"你聪明,徐老师一直都比较偏爱聪明的学生。"
江橘白起先听见这句话还挺高兴,挺得意,但低头琢磨了会儿,又觉得这种偏爱对其他学生好像不怎么公平。
“人非圣贤。”徐文星忽然说道。
“那徐游应该也挺喜欢你的。”江橘白说。
“还好,他带我们班的生物,他更喜欢徐栾,哪怕到现在给我们上课,都时不时的会提起徐栾。”徐文星笑得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欣慰。
江橘白没做声。
徐文星在旁边长叹了一声,仰头看起了天,“徐栾现在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吧,应该已经开始他新的人生了吧。”
“不知道。”江橘白淡淡道。
他只知道昨天晚上他还在跟徐栾一起打鬼。
徐文星笑了笑,这回看向了江橘白,眼神变得有些落寞,“我怎么觉得你在躲着我?”
江橘白却没看他,“没有,你想多了。”
莫名的,徐文星这句话让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徐栾对他做的事情,一开始并不像接吻,但紧随其后的一定是,男的跟男的接吻,徐栾也是同性恋?还是他是个神经病?
放在徐栾身上,后者的可能性明显要更大。
这让江橘白想起徐文星是个同性恋的事情。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徐文星说。
“不是,”江橘白正觉不适,徐文星话音刚落他就出声否定了,“我们是同学,不同班的那种。”
徐文星镜片后的眼神凝滞了片刻。
他反应不大,徐武星的反应剧烈,“江橘白,你他妈给我哥道歉,我哥之前还给你讲题!”
“对不起。”
少年回得太过于干脆利落,以至于徐武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的暴跳如雷在江橘白的淡然处之下,显得莫名其妙。
徐文星回头看了眼徐武星,“你先回教室。”
徐武星并不愿意,但对上徐文星不悦的眼神,他只得不情不愿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丢下狠话,“江橘白你敢欺负我哥你就完了。”
江橘白一直看着徐武星的背影从末班的前门走进教室,对方形销骨立,衣服挂在身上,像极了一面幡。
“这次月考你考得很好,恭喜。”徐文星诚心道。
“你是年级第一,比我考得好。”
徐文星:“我没有上升空间了。”
江橘白这才奇怪地看了眼徐文星,“你总分七百不到,怎么没有上升空间?”
换做以前,江橘白肯定不会关注年级第一的分数,哪怕是年级第一,都得连续出现好几次他才会有印象。
徐文星哑然失笑,“你得知道我们高中如果不算上我和徐栾,历年来的最高分没有超过650的。”
江橘白不知道,他不仅不知道,他还想考个七百多试试。
要么不学,学了,他就想拿个第一。
但江橘白没告诉徐文星自己不知道,显得他很蠢。
“你的分数再提高不了了?”江橘白不解道,“很难?”
“……”
“应该还好,”少年口吻轻松,“徐栾不是都考过满分。”
“……”
徐文星忘了自己打算说的,震惊于江橘白说的,讶然道:“你想考满分?”
江橘白没说话。
但是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你知道满分是什么概念吗?”
“我知道,物理难得分,语文难拿满分。”江橘白低头看着脚下黑白相间的地砖,如电视屏幕里的雪花画面。
徐栾都行,自己也行。
徐文星看着江橘白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含混,之前的温和少了许多,多了审视与距离感,“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距离高考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一般来说,你能在这半年里将分数提升到五百五左右,就已经算罕见的速度。”
“而且,一百到五百和五百到七百以及七百到七百五,它们的难度不是同样的,想拿到满分,我都做不到。”徐文星拉开了与江橘白的距离,“看在认识的份上,好言劝你,不要好高骛远,人心不足,最终受折磨的是你自己。”
江橘白蹙了蹙眉,不明白对方怎么忽然开始给自己上思想教育课了。
“因为你做不到,所以觉得我也做不到?”
徐文星扯了一下嘴角,“你哪里来的自信?”
两人互相挑衅的,之前的友好荡然无存,徐文星有着被否定的恼怒,江橘白也有着被轻视的漠然。
“你以为我们高中还会有第二个徐栾?或者说,你认为你可以成为第二个徐栾?”徐文星笑得别有深意,“不可能的,徐栾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徐栾……”
“徐栾徐栾徐栾,”江橘白被徐文星重复念起的徐栾弄得嘴巴破了的那块地方发疼,他打断徐文星,回望过去,“你这么崇拜他,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
当天,11班所有人都看见1班那个习惯把笑挂在脸上的徐文星,黑着脸从他们班走廊冲过去。
晚饭后,江橘白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张创可贴贴在唇角。
刚出小卖部,迎头撞上勾肩搭背来买零食的陈白水和陈芳国。
两人看见江橘白嘴角的创可贴,脸唰地一下就沉下来了。
“又打架了。”
“……”
江橘白懒得解释,掉头跑掉。
晚自习要上到晚上将近十点,江明明一个晚自习问了江橘白好几遍“你嘴巴怎么了”。
江橘白说蚊子咬的,江明明表情夸张,"我才不信,被蚊子咬了应该擦花露水,你为什么要贴个创可贴?"看他的样子,也没想歪。
江橘白埋头做着题目,“被我挠破皮了。”
“这样啊。”
“那你帮我看看这道题,行不行?”江明明小心地将试卷递到江橘白面前。
他本来还以为江橘白是跟人打架了,打架了说不定会心情不好,他怕自己不小心撞枪口上。
既然是被蚊子咬的,那江明明就放心了。
江橘白笔尖猛地一顿,他眸子闪了闪,眼神看似平静地瞥了江明明一眼。
江明明呼吸微滞,怎么了?被蚊子咬了也要打人吗?他只是问个题目而已。
“我帮你看题?”江橘白语气难得变得有些不确定。
自己吗?他还能帮人看题?
“对,你帮我看看。”江明明挪着椅子坐得离江橘白近了些,“就是这道填空题,我列了好几个公式,都没算出答案。”
江橘白脑门都有些发热了。
愣了会儿,望着江明明求知若渴的表情,江橘白握了握拳头,开口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我不保证我会做,就算会做,我也不一定能给你讲明白。”
“没事,你先看。”江明明看自己四周,就江橘白成绩好点儿了,还是同桌。
江橘白将江明明的试卷拨正,找到对方刚刚说的那道填空题。
“挺简单的。”他说。
“啊?”江明明把脑袋几乎快送到了江橘白脑袋边上,两人都快头碰头了,“简单吗?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好难啊。”
江橘白在草稿纸上先把答案算出来了,又验算了两遍,确定没有出错后,他才叫了江明明一声,开始给对方讲题。
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江明明看着被江橘白用笔圈起来的答案,一拍脑袋,“真的简单,你好厉害啊江橘白,你进步好快啊!”
“而且你讲得比他们要好懂,你太强了吧,你脑子是什么做的啊,怎么这么聪明,你简直就是为理科而生的嘛,太牛了你!”
江明明从来没对江橘白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一直以来,他都有些害怕江橘白。江橘白的名声在学校里实在是算不上好,脾气太坏。
直到江明明说完了话,江橘白才丢下笔站了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
江明明受了江橘白的大恩,直接跳起来把椅子全挪出去给江橘白让道。
江橘白面无表情地从教室后面走到走廊。
末班这会儿吵得很,他路过时,好几双眼睛朝他看过去。
少年把校服穿在了里边,在毛衣底下若隐若现,晚自习连续不停地做题让他看起来显得淡淡的萎靡,和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中和得刚刚好。
“才换走几天啊,拽什么……”
“就是…”
“11班不也就是个吊车尾的班吗?”
他们“窃窃私语”的分贝不算低,刚好全进了江橘白的耳朵里。
江橘白懒得搭理他们,他拐进洗手间里,没真的上洗手间,而是站在水池边上拧开了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