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和他成为朋友,就已经是难上加难。
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江橘白的轻笑声,“但应该快了。”
“小白?”向生像是忽然坠进枯井。
“我知道你喜欢我,”江橘白从行李箱边上起身,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罐汽水,单手拉开拉环,“但是你们出现得不是时候。”
“你们?”
"你跟宁雨,我都知道。"
“原来你知道啊。”向生难过到空茫,难过到失去感受,“你刚刚说不是时候,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到徐栾,江橘白登时就没了谈天的心情。
“你……很喜欢对方吗?所以才会忽然想谈恋爱了?”
“不知道。”
“那为什么……”
江橘白仰靠在沙发上,“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不然吴青青就该真喝农药了。
向生不明所以。
“那我等你,”向生在那边强颜欢笑,努力让语气显得活泼,“我会一直等你。”
江橘白想说什么,对方却先把电话挂了。
他怎么总招男的喜欢?
是不是徐栾把他身体干变异了?
窗户开着,风被送渡进来,窗帘左右摇晃,底部的塑料坠子撞击在墙上。
江橘白目光看过去,那一角放了一张书桌,专门用来让抱善玩玩具,抱善的玉牌也放在那桌面上,在日光下透出润泽冰冷的光。
他走过去,一把抓起那块玉牌,丢进了抽屉。
抱善放学归家,她得知江橘白国庆假期要带她去马场,高兴得在客厅绕着沙发跑了一圈,她兜里被她跑得哗啦啦响。
见江橘白眼神好奇,她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情书,都是。”
“,……”江橘白一把把情书都抽到了自己手中,不悦道,“你才十岁,你班上那些人都比你大,老牛吃嫩草呢。”
“我不会喜欢他们的。”
江橘白随便拆了一封:“徐抱善妹妹,你的眼睛真大呀,像我妈妈戒指上的宝石……”
他气笑了,“还挺有心眼。”
几封情书全被江橘白丢进了垃圾桶。
他丢完情书,一抬头,看见那块被他丢进抽屉里的玉牌不知何时被挂在了窗户上。
那玉牌质地没话说,价值不菲,用红色的线串过,风一吹,他跟着窗帘坠子一齐摇来晃去。
江橘白心脏被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充盈。
抱善站在椅子上,“哥哥,我挂的,好看吗?”
江橘白目光移走,“下来。”
小姑娘跳到地上,“那我去收拾行李咯。”
抱善上楼后,江橘白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他看着还在悠悠晃动着的玉牌,它每一次晃动,江橘白眼前就出现一次那张熟悉的惨白的阴诡的脸。
我有对不起你吗?
很后悔吗?
很想念我吧?
江橘白蓦地站起身,他背对窗户走进洗手间,他拧开水龙头,用流水大力揉搓着左手无名指的纹身,夏肆很敬业,技艺过硬,纹身鲜艳得疑幻疑真。
镜子里的男人,脸似乎还是少年时的模样,苍白得跟恐怖片里的鬼一样。
他失态了,他还是害怕。
马场是夏肆朋友家的,只给私人养马,也不对外开放,偌大的一个场子,进进出出的全是自己人。
夏肆跟江橘白保持着距离,但却不停去看江橘白。
对方今儿穿一件浅蓝色的卫衣,不像宁雨那样一味追求设计和大牌,一看就是网购的,烂大街款。
但时尚的完成度全靠脸,他下颌线依贴着骨头,清晰分明,他下巴都没胡茬儿,脸白白净净得找不出半点印子,睫毛细长,总是一副懒散又难伺候的少爷样。
夏肆听宁雨说过江橘白,家境普通,穷窝窝里飞出来的一只小金凤凰。
“我在这儿养了两匹马,一只白的一只黑的,你挑一只,要是看中别的也行,我去帮你要。”夏肆戴上手套,推开马舍的门,里头就是养马的,清扫得挺干净,空气里漂浮着草料的味道,不难闻。
抱善戴着儿童安全帽,她被夏肆牵着手,满脸兴奋。
“抱善,待会儿我找个安全员带你骑,我给你挑个体格小点的马,行吗?”
抱善嘴甜,“谢谢哥哥,哥哥我爱你。”
夏肆的头直接就昏了。
走在前面的江橘白翻了个白眼,徐抱善跟徐栾一样,口蜜腹剑。
为达目的,什么鬼话都说得出。
身侧围栏里,一匹通体黝黑的马匹忽然嘶鸣了一声,它的头颅高高昂起,眼睛却看着外面的江橘白。
夏肆抱着手臂,用鞭子敲了敲门栏,道:“一刚回国的哥们儿从国外带回来的,听说这马脾气坏得很,踢伤了好几人,现在都没人敢喂他,那哥们儿下血本,才请到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不然这马肯定养不了,得安乐。”
江橘白将它跟马舍里的其他马做了对比,这个个头更大,四肢更修长见状,连尾巴都甩得孔武有力,眼神很凶,瞪着每个打量它的人。
“离它远点,别伤着了。”夏肆自然地揽上江橘白,“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它俩温顺,哪像这玩意儿……”
江橘白挑了黑色,夏肆亲手把马栓了牵了交到他手里,“我就知道你会选黑的,它是女生,叫夏梦梵。”
“夏梦梵?”江橘白以为会叫一些英文名。
夏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昂,我的马,当然得跟着我姓。”
对方高了江橘白大半个头,眼神灼热,牵在江橘白手中的夏梦梵在水泥地上踩踏了两步,呼出两口重重的气息。
江橘白拽了下绳子,转身朝马舍外走,“我先出去了。”
夏肆目光一直看着江橘白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他真不着急,听宁雨说,江橘白从上大学到现在一直都是单身,没跟谁谈过,也没听说过他暗恋谁,这样的人的心,本来就很难撬得动。
江橘白穿马术服格外好看,为了安全,夏肆还给他准备了安全马甲,他长手长脚,腰身纤细,易折又轻盈。
他手里攥着马鞭,将安全帽扣到头上,只是一只扣不好下巴下面的两条带子。
“我来。”夏肆把马鞭挂到马鞍上,从江橘白手中接任了这份工作。
夏肆手指将江橘白的下巴抬了起来。
夏肆神态认真,指甲却仿若不小心似的轻刮了一道江橘白的喉结。
江橘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又被强势地一把拖了回去。
身后传来嬉笑声,不过也并不全是嬉笑,细听,每句话都是在讨好。
“虎父无犬子!”
“看这马,威武雄壮,这皮毛,这脑袋,真是好看。”
“明儿我有个饭局,赏脸来玩一玩呗。”
江橘白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就在斜后方,那匹凶恶的黑马从马舍中被牵了出来,它被牵住了,此刻看起来倒是变温顺了。
那一群人都穿着专业的马术服,看着也都正年轻,每个人脸上出现的谄媚的笑容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夏肆没去看,始终垂着眸,“估计是那徐家少爷来了。”
“徐家”江橘白对徐这个字过敏。
“嗯,徐家在首都树大根深,是宁雨家里都招惹不起的。这个徐家少爷说是外面的私生子,刚被接回来,地位却比一直在家的长子长女都要高,徐家老爷子走哪儿都把他带着,让不少人嫉妒艳羡。”
“但说来也奇怪,这徐少爷身体似乎不怎么样,药罐子,也鲜少出门,不过为人却雷厉风行,徐家近期出现的好几次人事变动,都是他在操作,拔掉了好几颗徐老爷子的眼中钉,不可小觑。”
江橘白一个做游戏的打工人,首都那些富贵人家跟他半毛线都没有,他听了下半句忘了上半句,随便点了两下头,“哦。”
夏肆忍着笑。
他喜欢江橘白这副谁都看不进眼里的小样儿。
“好了。”夏肆放下手。
江橘白说了声谢谢,他转过身,在夏肆的帮助下,爬上马背。
他脊背挺直,下巴微昂,腰身被近身安全护具绑出一条柔和妖娆的曲线,屁股也被包裹得很圆,煞是好看。
马就该给这样的人骑。
“哟~”那群人这会儿因为骑在马背上的江橘白注意到了夏肆,起高腔,“夏少爷,这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还以为你把你的俩宝贝孩子忘了呢,不干纹身师啦?”
夏肆从地上捡了个石头丢过去。
那群人作鸟兽散。
牵着那匹脾性暴烈的高大黑马的男人此刻正在轻抚着马匹的前额,马似乎被惊扰到了,不安地甩了甩尾巴。
那徐家少爷朝他们看过来,形容姣好,目光淡然。
江橘白看清对方略显苍白的面目,漆黑不见底的双眼,层山叠嶂之间的云雾被拨开,多年心绪纷扰被一朝拧在了一起,给了他一记名为恐惧的闷拳。
他攥着马鞭的手在发抖,抑制住身形的颤抖,江橘白问:“他全名叫什么?”
夏肆翻身利落上马,答道:“笋茁不避道,檀栾摇春烟,徐栾。”
江橘白坐在马背上,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被冻成冰块。
近乡情怯,怯几乎压倒性的大过于情。
来追杀他了?
夏肆瞥见了江橘白脸色忽的变得不太好看,且还是上了马背后才变不好,他以为江橘白是畏高或是在马背上没安全感,他拽着缰绳,拉近了两匹马的距离。
“别太紧张,放松。”
江橘白的注意力却完全还在那个叫徐栾的少爷身上。
会不会只是恰好同名,恰好还长得一模一样,恰好给人感觉也一样?
但江橘白已经不是十八岁了,他如今二十八岁。
那样的巧合,只能骗骗八岁小孩。
“徐栾……”
夏肆见他感兴趣,不吝啬多给他一些那人的信息,他甩了甩鞭子,手指捋着马背上柔软的鬃毛,“他回国内好像也才两个月不到,刚回来那两天,徐家还专门为他举办了一个认亲宴,好些人看在徐家的面子上去捧了个场,但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他是个私生子,去了跌份。”
“直到他的待遇超过徐家另几个之后,搭理他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性格方面的话,听说挺好的,不过我跟他没什么接触。”
江橘白攥紧了手中的鞭子。
那一头,徐栾牵着马,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江橘白手中的鞭子被他攥得更紧,不……不是徐栾?
恐惧绵延万里,尽头是模糊不清的酸楚。
“走吧,我带你先慢慢走两圈。”夏肆说道。
江橘白收回目光,垂下眼,他在夏肆的引领下,拽着缰绳,掉转了方向。
越走越远。
头顶日光逐渐明媚了起来,像徐家镇那几年如同白炽灯一般的刺痒日光。
抱善抱着一匹矮脚马的脖子,玩得很开心。
江橘白没骑过马,谈不上技术,一身装备倒还专业,但他此时没了心情去学难度更高的东西,只想慢悠悠地走着,最好是一直走在太阳底下。
夏肆认识的两个人在不远处,呼唤他。
他叫来了一名安全员随行,让江橘白自由发挥。
看着夏肆骑着马走远,江橘白毫不犹豫扯了一道缰绳,夏梦梵被他牵着转了一圈,她甩着尾巴,慢慢悠悠走上了刚踏过一遍的路。
远处,穿着黑白马术服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他拎着一只铁桶,铁桶里大概是草料和一些水果,黑马咀嚼起来,汁水四溅。
男人垂着眼皮,眼窝里剩漆黑的一道墨笔,比黑马身上的颜色还要漆暗。
江橘白夹着马肚,让夏梦梵停下。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有人过来了的私生子,在对方垂着颈子,没回过头来时,江橘白毫不畏惧。
直到对方搓掉手掌上的草屑,回了头,他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夏梦梵仿若感应到了背上人的不安,她踢踏了两步,往后退,拉开了距离。
她也挺不舒服的,一种莫名阴寒的气息袭到了面前。
“你是……”对方开口。
他的嗓音跟江橘白记忆里的完全不同,江橘白不能指望一个鬼祟有多么悦耳动听的声线,从前,哪怕徐栾温和地说话,入耳还是阴恻恻地使人感到不适。
但眼前这个人,他语调轻柔,声音平缓,不至于如沐春风,可也算得上礼貌客气。
徐栾礼貌个屁,客气个屁。
“你不认识。”既然不是徐栾,即使拥有着同样一张面孔,江橘白也骤觉无趣。
“好吧,”徐栾弯腰在桶里洗了把手,直接用挂在马鞍上干毛巾擦干水珠,他朝江橘白伸出手,“我是徐栾,你是……夏肆带来的,他的朋友?”
江橘白迟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嗯,我叫江橘白。”他居然在对方脸上找不出一点与脑海里那个人的不同之处。
眼前这个明显是个人类,他的手虽然也有些凉,但那是刚刚他洗过手的温度,松开手时,江橘白已经感觉到了从对方掌心传渡而来的微热。
即使如此,江橘白也不敢与他多对视。
对方拥有一双神态和徐栾本人高度相似的眼睛。
惊惧消散后,惆怅心绪接踵而来。
要是徐栾当年没死,应当也是如此意气风发,众星捧月。
“我还以为你们是在谈恋爱,你们之间的氛围不太一样。”
对不熟的人,哪怕是同样的面孔,江橘白也自然熟络不起来,他懒懒地“嗯”了一声,“应该快谈了。”
之前徐栾照顾过他一段时间,他那时候犟嘴,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行,完全可以独自生活。
实际上除了工作,他的生活一团糟,他在打理生活上没有天赋,还没有耐心。
大学里有洗衣机,他的衣服不管薄的厚的毛衣还是羽绒服,统统往里塞,羽绒服里面的羽绒被搅成一团,还是苗远他们给他拍开,重新蓬松起来,不然他就打算直接穿上身,冷暖都自己受着。
毕业后工作住员工宿舍,室友明里暗里会照顾着他,他就在工作上照顾着点儿他们。
如今带着孩子单住,徐抱善每次去上学,都要给家里贴好几张便签。
徐抱善和徐栾一样,都认为江橘白离开了自己没法好好活下去。
夏肆厨艺不错,抱善喜欢他做的饭。
男人眯着眼笑,“但你看起来,好像不喜欢他。”
江橘白轻嗤一声,“一把年纪,凑合过算了。”
再者说,夏肆方方面面都符合他的喜好,也算高质量对象。
徐栾看了他一会儿。
两人身后,传来马蹄声。
夏肆带着人过来了。
“你俩怎么碰上了?”夏肆满头大汗,他摘下帽子,鼻梁上的汗水闪闪发亮。
“偶遇,”江橘白拉着缰绳,作势要离开,“我去走走。”
夏肆留下来断后。
“你好,夏肆。”
徐栾与他握手,“徐栾。”
“久仰大名。”
“那是我喜欢的人。”夏肆眉目并不热络,他飞扬的神态有隐隐的警告之意。
徐栾收回目光,弯腰拾了一块苹果喂给了旁边的黑马,“很帅。”他由衷夸赞。
远处的跑道上,矮脚马在树荫底下休息。
抱善捧着一盒冰淇淋,大口大口往嘴里喂,她望见江橘白,大声地喊了一声“哥哥”。
江橘白骑着马过去,抱善把脑袋往他刚刚过来的那边转,“你们在跟谁说话啊?”
“一个陌生人。”
“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江橘白弯着腰,拿走了抱善手里的冰淇淋,抱善的脸垮了下来。
午间,他们在马场的会员餐厅用餐,厨师在操作台热火朝天地烹饪着各色美食,架势摆得很了不得,食材的量取用很少,求精不求多。
江橘白啃着一节烤玉米,他面前还摆着奶油蘑菇汤和烤制的牛肋条肉,以及几碟子他辨认不出来也不爱吃的红黄绿黑白料碟。
夏肆给抱善碗里夹了两只避风塘蟹腿。
他筷子收回来时,目光恰好落在江橘白搭在桌面上那只左手上,后者懒洋洋地用勺子在偌大的汤碗里搅着只有几口的浓白艳汤,注意力分散。
那几朵柚子花所占的皮肤面积实际不大,只是出现在手这种几乎一直暴露着的身体部位上,很难不惹人注意。
他一直很想知道,这样一个纹身,灵感从何而来?
餐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推开门的两个男人走在前头,后边跟了两男一女,但一直到后面的三人已经走进了餐厅,掌着门的也没松手,过了半晌,才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
男人一边走一边摘着手套,他将两只手套叠在一起,放在了一旁侍应生手中的托盘里,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正好路经江橘白这片地。
对方应当是没看见江橘白,径直路过。
但江橘白却不受控地将目光往对方背影上投。
太他妈像了。
怎么连走路姿势都一样的!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和江祖先的对话框,他编辑好了询问的短信,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了。
他把手机扣到桌面,继续吃饭。
夏肆一直观察着他。
他往身后方向看了一眼,“你对徐栾很关心?”
“没有。”听见徐栾这个名字,江橘白条件反射地开始逆反。
“可你总是看着他。”
“小说里看过一些私生子崛起抢夺家产的故事,现实里看见,感觉挺奇妙。”
夏肆挑了下眉。
“那你怎么不好奇我?或许我身上也有你感兴趣的故事呢?”
江橘白这才看向夏肆,他睫羽很长,却并不柔美,因着眼型凌厉,面无表情时显得尤其混不吝。
“什么故事?”
夏肆也没跟江橘白见外,江橘白问,他很乐意答。
“我爸有三个老婆,我妈是原配,我还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他双手托着腮,脸上看不出对此有不满不忿,“我妈希望我能回去继承家里的产业,一滴都不能给那几个小贱人。”
“……小贱人是我妈说的,我其实不这么认为,他们几个挺可爱的。”
江橘白这才真正开始了解夏肆,真是人如其名。
“唉,你都不知道,我大学在美国读书,我妈撒手不管,是我二妈不放心我,也不放心花钱请的人,亲自到美国,照顾了我一年多,直到我适应那边,她才回国。”
江橘白差点把勺子掉在了碗里。
处这么好?
见江橘白震惊得呆住,夏肆给他碗里夹了块香煎带鱼,“吃饭。”
“晚上我们就在山庄住,那边有个湖,可以泛舟钓鱼,”夏肆把江橘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滑翔伞、攀岩、蹦极……设施不少,够你跟抱善玩这一个国庆了,最后两天还有个马术比赛。”
“马术比赛?”
“嗯,参赛的都是业余爱好者,奖金很高,你也可以试试。”
江橘白筷子顿住,“那也太业余了。”
夏肆笑个不停。
徐栾从洗手间的方向回来,他返回时才看见江橘白,略一笑表示友好,直接就过去了。
抱善却恨不得把眼睛盯死在刚刚路过的这个男人身上,她脑袋跟着转,回过头来时,脸已经惨白成纸色。
“哥……哥,我忽然好不舒服,好想吐。”抱善坐着摇摇晃晃。
午后,太阳落了下来,江橘白拎着抱善去山庄的民宿房间休息,民宿快被四周拢近的浓荫给埋了,幸好整座民宿华丽得不容忽视,像是一颗明珠镶嵌于山间。
民宿如同一座城堡,只是它方方正正的,没有尖顶,也没有圆弧,像江橘白爱玩的俄罗斯方块,好几块堆在一起,靠着一个两个方块拼接,其余部分则长长短短。
颇具设计感的民宿,造价想必也不菲,驾着马沿着马路边往民宿方向走,慢悠悠晃着,慢悠悠欣赏着。
一辆车从后面驶来。
车窗被完全放了下来。
江橘白跟夏肆的关系明显比之前亲近了不少,夏肆伸手碰他的头发,他也没表现出抗拒。
惨白如鬼魅的脸被无声升上去的车窗给挡住,黑色的商务车疾驰而过,留下漫天灰尘。
抱善此刻已经缓了过来,她捏着鼻子,“真讨厌!”
民宿的接待人员抱着抱善下马,将几人的马牵走,接着办入住手续。
提前送来的行李被放上行李车,和他们一起乘坐电梯,送进房间。
民宿内部有着一棵树,它享受着露天,一直将枝条延展到二楼,抱善围着它不停地哇塞哇塞,一仰头,却看见了二楼那道模糊不清的黑影,那双阴森森的眼睛。
抱善往后退了两步。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橘白先听见了工作人员的呼叫,他才注意呆滞的抱善。
他大步跑过去,夏肆也紧随其后。
抱善看见他,像鸵鸟一样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哥哥,我看见鬼了……”
“跟恐怖片里的鬼好像不一样……”
夏肆乐得不行,他弯腰把小姑娘从地上抱了起来,擦掉她脸上被吓出来的眼泪,“你还看恐怖片啊?胆子挺大啊。”
“当然!”抱善的注意力被转移走了。
江橘白却还蹲着没动,他浑身僵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找回呼吸。
他站起身,“先回房间。”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三楼这一层的方块最多,左右两边都延伸进了山林里,落地窗外就是潺潺溪水和蔽日的树冠,很有意境和情趣。
只是若欣赏不来的话,乌压压的树枝和青黑的岩石,反而使人害怕。
不过民宿也早有准备,外面点了不少灯,照得亮莹莹的。
加上保安定时巡逻,倒也还好。
抱善在房间里跑了一圈,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接着脱掉鞋子跳到了床上,用被子包着自己,“我害怕!”
江橘白往她脸上扔了一套睡衣,“你在家趁我睡着的时候看那些鬼哭狼嚎的恐怖片的时候,怎么没说怕?”
“哥哥……那不一样,恐怖片是假的,我刚刚看见的是真的,我对天发誓。”抱善笃定道。
江橘白懒得理她。
他不愿意去深想。
抱善进了浴室。
“好好洗,你身上全是汗味,很臭。”
“哥哥,不要这么说我,我会自卑。”
水声响起,伴随着水声的,是抱善平时也经常在哼的一些鬼里鬼气的童谣,还有一些恐怖片里的背景乐。
平时还好,今天在马场看见了一个跟徐栾长得一模一样还同名同姓的人。
此时再听见抱善哼的这些调子,只觉诡异,不觉其他。
江橘白坐在落地床边,他面前放着工作用的电脑,上面是同事发来的消息。
“部长,部长部长部长,小白部长,你去哪儿玩了啊?怎么不带着人家~”同事在语音里嚷嚷的跟工作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江橘白直接点了叉,进入到工作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