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都不会放过你by一节藕

作者:一节藕  录入:07-18

“……你说清楚。”
回想起之前在桥上的情景,江橘白仍旧感到毛骨悚然,“我没收就跑了,但是等我回头的时候,发现还有一个我站在桥上,那个我收下了灯,坐着轿子走了。”
江祖先的脸色变得比刚刚还要难看,“难怪,你一回来我就发觉你不对劲,你的魂掉了。”
“魂掉了?”江橘白指着自己,“那我现在是什么?”
“有些心疼女儿,不舍得女儿外嫁的家庭,会招上门女婿,让女方自己挑选心仪的男子,在女方看上对方后,女方的家人便送于对方一盏灯。你碰上这支迎亲队伍,迎的是阴亲,选的却是阳人。”
“你收了鬼新娘的灯,就要上她的花轿。”
“用不了两个小时,你就会陷入沉睡,如果找不回被它们带走的魂,你醒来就会变成了一个傻子。”
江橘白的脸越发的惨白,“难怪,我回来的路上就感觉很想睡觉,很困。”
江祖先定定地看着江橘白,“我得给你招魂。”
江橘白在阿爷的书上看见过招魂,可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实施的,他点头,“好。”
“你去找块地,折根小麦茎子,再去准备一碗清水,一碗白米,放到桌子上,等我下来,我先上楼取东西。”江祖先撑着懒腰,“这么多年,本山人也是终于要出山了,就让我来会会你们这群敢带走我孙子魂魄的小鬼们……”
老人感觉自己后背黏着一层凉意,一进房间就不见了。
江祖先从抽屉里翻出自己多年未曾使用的桃木剑还有驱鬼用的香还有一个纯黑色的小瓷罐儿。
他在取完东西之后,弯腰拜了拜铜像,“您可一定得保佑我。”
这是江家村的老祖先,本名不清,大家都叫他江六爷。传闻江六爷心地良善,擅诗书绘画,最见不得他人吃苦,用自己的银子接济过不少同族人,却从不求回报。死后,村里人就给他立了祠堂,铸了金身,让他食后人供奉,衣食丰足。
说罢,江祖先手握桃木剑,精神抖擞地走下了楼。
白米引路,蜡烛照亮,一炷香便是整个仪式完成的时限。
若香灭了还没招回来魂,负责招魂的人,也回不来了。
江橘白坐在楼梯上看着老人捻了捻胡子,大喝一声,便要开始了。
桌边白色的招魂幡微微摆动,上面黑色的字体也左右摇晃着。
江祖先将手中的黑色小瓷罐儿放于香炉之前,他在罐子表面贴上了一张符,使用桃木剑挑起几滴清水撒过去,接着竖起手指在嘴边,念念有词。
江橘白只听见“吃饱喝好”“今世为人,下世为仙”,那贴在罐子上的符忽的就燃了起来,随着火焰熄灭,火光在窗户紧闭的客厅当中慢慢消失——一只只及江祖先腰高的通体漆黑的小鬼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它将桌子上的水果一扫而空。
这就是阿爷养的阴崽?
客厅中阴气阵阵,江橘白浑身乏力,靠在了墙壁上。
阴崽手捏着一张符,嗖一下到了少年面前,“啪”地一声就将符贴在了少年的额头中间。
江祖先捧着一只空碗,迈着奇怪的步子走到了江橘白面前。
他嘴里念的应该是招魂令,但江橘白已经有些听不清,他的腹部被一团火焰在灼烧。
“小白吾孙,时年一八,”
“他命由他,望他归家。”
“尔需新夫,何掳阳人,”
“时龄不配,阴阳两道,人鬼殊途,天地不容!”
“亲人尚在,儿未能留,不忠不孝,”
“小白小白,速速归家。”
“小白小白,速速归家!”
“小白小白,速速归家!”
江祖先目光骤然凌厉,他手举桃木剑,招魂幡剧烈晃动,他身体立着不动,阴崽消失在了厅中。
那柱香,缓缓地一直燃烧着。
江橘白知道阿爷已经走上了阴路,去带自己的魂回来了,在那柱香燃尽之前,阿爷必须回到身体里。
香燃到一半时,阴崽出现了,它面露恐惧,逃窜进了罐子里,不再出现。
紧跟着,阿爷也回来了,他踉跄两步,口中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他手中的瓷碗碎裂,招魂幡死气沉沉垂下不再晃动。
江祖先目光呆滞,他顾不上去擦拭口角的鲜血,“居然是隔壁李村那死光了的一家。”
他望向江橘白,“隔壁李村李梓雅,在外务工的时候跟一个外村男子结识,还怀了孩子,结果她的家人瞧不上那男子,私下找到对方,开口威胁,李梓雅怀着孕被抛弃,伤心欲绝,跳井身亡,之后,她的家里人也都离奇死亡。”
“我去时,你已经穿上了喜服,我跟她过了几招,眼看快得手,她的肚子里突然爬出一个浑身紫红双目淌血的鬼婴!”
“若只有她一个,便是有其他家人作为傀儡,那我也能将你带回来,但是,她的孩子居然成了鬼婴,一母一子,怨气冲天啊!”
“已经没有时间了,看来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说完,江祖先又吐出一口血来,他扒开江橘白,抛下桃木剑,手脚并用爬上阁楼自己的房间。
江橘白头晕眼花,撕下额头上的符纸,抓着扶手,艰难地走到阿爷的房间门口,瘫软在地。
老人动作麻利地翻出一个丝绒红布包,抓了一把香灰放在其中,他扎进红布包放在香炉旁边。
接着,他找出一只毛笔,在嘴里含了含,拧开墨水,沾了一道,随意撕下墙上一张废纸,龙飞凤舞留下几行狂草。
江祖先点燃一炷香,恭恭敬敬地跪下,“我孙江橘白,今逢大难,恐遭杀身灭魂,我为他的祖父,已尽全力,却被妖异打回,实是我能力不足。六爷,今日我将我孙江橘白送予您做亲生儿子,让他日日为您献上香火纸钱,供奉您,爱戴您。今日时间太过紧急,准备不足,待我孙脱离危险,我一定带来丰盛的贡品进献给您。”
“希望您不要嫌弃小孩呆笨,收他为子,护他周全,将他的魂魄从鬼手中夺回。”
江橘白靠在墙上,听完阿爷做的祈祷,小声问:“你不是说,不能随便结契吗?”
“这是我们村的保护神,与他结契是契神,你那结契是契鬼。”江祖先爬到门口,揪着江橘白的衣领,拖拽到铜像前,“快,给六爷上柱香。”
江橘白抿抿唇,点了一炷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江祖先抖着手,把装着香灰的红布包挂在了江橘白的脖子上。
刚一挂上,小窗外一阵阴风刮来,吹倒了桌子上的铜像。
江橘白眯起眼睛,还没看清眼前的场景,他的眼睛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那双手冰凉,柔软,并且还熟悉。
“徐、徐栾?”
这种时候,徐栾出现,跟雪上加霜有什么区别?江橘白倒抽一口凉气,心脏紧缩到难以呼吸。
阴凉黏腻的呼吸贴到了江橘白的颈项,蜿蜒而上,接着吹进了江橘白的耳朵里。
“小白,你现在应该唤我,鬼父。”

少年身后鬼气冲天,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顷刻间下降了数度,冷得人直打颤。
而江橘白不仅觉得冷,还觉得手脚似乎被一股不可名状的黏腻给包裹住,让他无法动弹。
他艰难地仰头,头顶萦绕着淡淡黑气,他被鬼气环绕着,像是变成了它眼中的一盘食物。
而眼前的场景则给了江祖先今日第二次重创,他心口剧痛,喷出一口血来,“居然是这样的鬼,居然是这样的鬼!”
“简直是,”江祖先指着江橘白身后、头顶,呐呐,“厚颜无耻啊!”
江橘白看见江祖先吐了第二次血,他往前迈了一步,脑后忽觉一痛,接着,江橘白意识全失。
拥有意识的,变成了已经换上喜服的他。
江橘白看着围着自己转悠的几个中年妇女,她们都是脚尖朝后的,皆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任何家中办喜事的欢喜,一张张发青的脸,尽管身上穿着新衣,却还是挡不住从领口朝外延伸的尸斑。
随着一股淡淡的腐肉味儿飘进鼻息,少年屏息,抬眼打量着这房子。
房子是老房子,却装饰得雅致考究,红墙绿瓦,墙上还挂着水墨画。
这种房子出现在山村实在是不怎么正常,但李梓雅这一家,在他们这一带还挺有名气——李家是避世研习修行的书法世家,时常有从达官显贵从外面寻来与李家高谈阔论,买几幅作品带走。
隔壁的村落镇子,找不出一家像这样的人家。所以李梓雅的父母当年才会棒打鸳鸯。
李梓雅……
不认识啊。
江橘白正在神思着,手中突兀地被塞进了一只大红的花球。
“新郎官该出去了。”穿绿底红花纹的妇女凉凉地看了江橘白一眼,“像你这种小白脸,本不配做我们家的姑爷,但既然雅雅喜欢,那我们说不得你了。”
“……”江橘白把花球往妇人手里一揣,“看不上就放我走。”
妇人一怔,周身气息忽然鬼气森森,她脸上的胭脂像血一样流下来,她脖子抻长,鼻尖就差抵上江橘白的脸,“新郎官该出去了。”
少年被吓呆住。
鬼妇人歪了下头,咧开黑森森的牙齿,重复道:“新郎官该出去了。”
“新郎官该出去了。”
“新……”
“行了行了,”江橘白压下惊惶的心跳,把大红花又拽到手里,“说这么多遍,当我聋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妇人瞬间恢复正常,她蹲下来抚了抚少年的裤脚,“新郎官该出去了。”这次说话的语气,比刚刚要正常多了。
在出去之前,另一个妇人从腰间摘下来一根红绸带,蹲下,系在了江橘白的两只脚腕上,一左一右,都系在同一根绳子上。
江橘白往前迈了一步,发现两只脚腕之间的绳子长度只勉强够他迈一步出去。
“这是什么?”
妇人抬起头,回答道:“这代表新娘栓住了新郎的心呀。”
江橘白怀疑是这群鬼主要是为了栓住他,栓个屁的心。
“新郎官该出去了。”绿衣服的妇女像一台复读机般一样重复说。
几人扶在江橘白的左右,嘴里念着让江橘白感到头皮紧绷的祝福词。
他迈过门槛,听见左边妇女说:“过门槛,有吃又有穿。”
出了室内,江橘白才发现头顶的天灰扑扑的,这不对,他们这地方,就是因为日照足,所以栽种的水果味道才特甜,像今天这么阴沉的天,一年到头都难以见着几回,要么就直接下雨了。
他面前的不远处,乌泱泱站了一群穿红着绿的“人”,江橘白各种洗脑自己那是人那是人那是人,心底还是不免泛起恐惧来。
他完全知道,这里面其实一个人都没有,就连他自己,现在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
江橘白飞快低了一下头,又迅速抬起头。
幸好,他的脚尖还是冲前的。
少年着红色立领宽袖短衫,款式粗看简单,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衣服上尽是精美细致的刺绣,花鸟栩栩如生;短衫配着暗红色长裤,暗色中和上衣的艳丽,整体风雅又不失气度,但这个被半路抢来的小新郎官分明年纪还小,沉稳不足,看着倒是肆意张扬,眉眼更是妆都压不住的绝艳之姿。
半路,放着一只熊熊燃烧着的火盆。
右边的妇人扶着江橘白的手肘继续向前,嘴里缓慢念着,“跨火盆,年年春,三年两个胖男孙。”
看样子,是让他跨这火盆了。
可那火盆里的火苗快及半人高,这要怎么跨?
见新郎官迟疑,几个妇女登时一齐变脸,脸上的五官扭曲变形,眼珠逐渐往外凸,她们几人用力抓住新郎官的臂膀,拖着他往前。
“跨火盆,年年春。”
“跨火盆,年年春……”
她们最终反复喃喃,江橘白闭上眼睛,被她们从火盆上架了过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他顺利跨过了火盆,毫发无损。
跨过了火盆,江橘白才看清立于群鬼之中的新娘,她穿着大红戏服,长裙及地,朱钗满头,殷红的唇,黑幽幽的没有眼白的瞳孔,看得使人心头发毛。
只有她是嘴角上扬的,其他人都是木然的表情。
外院有吹吹打打的铜锣喇叭声,时而高亢,时而低缓。
江橘白鞋底踩到了坑坑洼洼的地面,脚下触感从坚实变得柔软,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踩的是一只又一只麻袋,他每踩下去一次,沿着鞋帮边缘就会受力渗出乌黑色的血迹。
江橘白浑身冰凉,“这是什么?”
“姑爷,这是米袋呀,踩了米袋,象征着你要给我们老李家传宗接代呀。”妇人下半张脸笑意盈盈,上半张脸冰冷麻木,掐着嗓子说话的细声很是刺耳。
米袋里,装的不是米吧。江橘白心想。
终于走到了新娘面前,一股阴气直击心脏,对方从衣袖中探出青白的手指,拉住了江橘白手中大红花另一头的红绳。
新娘冲江橘白“甜甜”地笑,“小白,拜了天地后,我们就是夫妻了。”
“你认识我?”江橘白只想拖延时间,他才不想跟这女鬼拜天地。
“你是江家村的,是不是?”新娘估计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俏皮,可鬼身不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她的嗓音尖细,就像指甲刮挠着黑板,“你是你们村最帅的男孩子。”
“好了,不说了,”新娘望着江橘白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急切,贪婪,和被叫做食欲的东西,“我们该拜天地了。”
“等、等等。”江橘白朝院子里看去,阿爷不是给他做了契?不管是契神还是契鬼,高低是契了,对方到底来不来的,不然他就真只能跟女鬼拜天地了。
毫无动静。
江橘白沮丧回头,一回头,他的心跳差点当场停止。
刚刚还美艳不可方物的李梓雅忽然周身冒着黑气,她的身体变得肿胀,浑身缠满了井里的水草。
“难道你想悔婚?!!”她声音尖厉地质问道。
门口众“人”都将脸朝向了江橘白,同时换上同一副愤怒到脸部开裂的神情,仿佛只要江橘白点头,它们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冲天的怨气几乎将要吞没了江橘白。
江橘白掐着手心,挤出笑容,“不是,我是想说,你的头发好像乱了,要不要重新弄一下?”
看见李梓雅浮肿青白的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江橘白趁热打铁,“你看,谁家新娘结婚不是漂漂亮亮的,我看你们还请了摄像,难道你想自己顶着乱糟糟头发的样子被记录下来吗?”
若是李小毛听见江橘白此时此刻温柔能滴出水来的语气,想必隔夜饭都能给抠出来。
江橘白自己也恶心,但人在鬼屋里,不得不说点甜言蜜语。
“是吗?”李梓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恢复正常,又露出笑容,“还真是呢,那我去重新弄一下,你等我哦。”
看着新娘回房的背影,江橘白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这口气还没舒完,三秒钟不到,李梓雅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现了,“好啦,我们继续吧。”
这么快?!
江橘白被推着往厅里走,他打算再耍一回刚刚的招数,“你的衣服好像也……”
“小白,你觉得我这里有问题,那里有问题,你是对我整个人都不满意吗?”李梓雅压低声音,一双眼睛充满怨恨地瞪着江橘白。
“……”江橘白定了定心神,他忍着女鬼身上的腐肉气味,凑近对方,“你不相信我?”
李梓雅眼中怨恨散去,转而变为惊慌,“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江橘白冷哼一声,将手中花球重重地掷于地面,“你要是这么不相信我,这婚不结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完,他直接朝外面走去,将一众“人”等都抛在身后。
乍然,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仿佛有人生剜了她的心头肉,回音飘荡在院落中,几方阴森森的房子里都传来成群的低泣声。
“呜呜,呜呜呜……”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女鬼突然移动到了江橘白的身前,她一身红衣仿若被水泡褪了色,四肢变形,脸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她流的也不是眼泪,而是污血。
江橘白强忍作呕的冲动,冷着脸,“我想冷静冷静,拜天地的事情,等会再说。”
听见对方还愿意给自己机会,女鬼抬起头,“六个时辰后,好吗?我一定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六个时辰,也就是十二个小时之后,那时候肯定已经天黑了,是更利于鬼新娘活动的时间。
江橘白点了下头,“都听你的。”
很快,江橘白被送回到了刚刚他呆过的房间当中,见那几个盯着自己的妇女都在门外,他立刻在房间里一通翻箱倒柜。
这好像是女孩子的卧室,还有化妆镜和很多不认识的瓶瓶罐罐,但现在四处都贴上了“囍,床单蚊帐也都换上了鲜艳的大红色,暗沉的灯光,让整个房间都显得十分诡异阴森。
江橘白伏在镜子面前,用纸巾用力擦着自己脸上的腮红和口红。
什么玩意啊。
只是他刚擦到一半,他的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给抬了起来,对着镜子,江橘白看见自己口红擦得嘴角都沾上了,好似被人蹂躏过的可怜模样。
很快,他看见一双从他双肩后面伸出来的手臂,手指细长,但骨节分明,很明显是属于男性的手。
那双手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青白,从后而来,顺着少年的脖颈向上,宛若寒冰的手指顺着少年的眉骨,眼角,鼻梁,一直往下。
江橘白一动都不敢动,他知道这不是那鬼新娘。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终于在自己的背后看见了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微微弓着腰身,从上至下,它正在打量自己。
对方拥有一张与手臂颜色同样的青白的脸,本应该全部存在的五官,却只剩下两瓣比常人更加红润的嘴唇,可这样的红润,出现在它的脸上,却红得鬼气阵阵。
“漂亮的小孩。”它嘴唇牵开,温和地轻叹。

第12章 落魂5
江橘白的头被定住,他感觉似乎被从头到脚地抚摸了一遍,从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的嘴张大一种凭他自己无法达到的程度,似乎有什么东西强迫他张开了嘴——他的口腔也被“检查”了一遍。
他会以为是身后的“人”做的。
可镜子里的模糊身影,连一丝晃动也无,做这一切的似乎另有其“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徐栾,他见过徐栾,在徐栾的房间里,徐栾的尸体就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但问题是,徐栾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却是模糊的,只有轮廓,没有五官,就跟灵堂里那张遗照一样。
感觉,不是江橘白忘了徐栾的样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徐栾长什么样子。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身后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
能动了。
江橘白立刻就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腮帮子,他压下心底的不适,站起身,身后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是刚刚第一个对他发飙变脸的鬼妇人,她托着一个餐盘,餐盘中间放着一只瓷碗,瓷碗里不知道是什么,但热气腾腾的。
“姑爷啊,”她脚后跟冲前,迈过门槛,浑身阴气浓重,“该吃饭了。”
江橘白戒备地朝后退了一步,"我不饿。"
“这可不是普通的饭,这是新郎饭,”鬼妇人居然没跟刚刚一样发脾气幻化回鬼貌,“这是我们这地儿的习俗,这刚过门的新人,身上带了煞气,雅雅说你身上的煞气格外重,比她见过的所有新郎官都重,得吃这口新郎饭,冲冲你身上的煞气。”
我身上的煞气再重都没你们这儿的煞气重。
江橘白很想这么说,但不敢。
他左右看了看,房子被布置得红通通的,一点都不喜气,反而阴森森的透着冷。
“你放这儿吧,我饿了就吃。”江橘白指了下自己看见的那张空桌。
鬼妇人死盯着江橘白,“那可不行,我得盯着你吃完,不然我怎么去给雅雅回话。”
“吃吧。”她将碗和托盘一齐放到江橘白身后的梳妆镜上。
江橘白没有转身,但是能感觉到,对方一直阴恻恻地盯着他。
早死晚死都是死。
虽然这也太早了点儿。
认个鬼父,什么几把用都没有。
江橘白在红木凳子上又坐下来,他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菜,悄悄舒了口气,还好,真是饭,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白米饭上盖着一勺西红柿炒鸡蛋,红黄搭配,撒上葱花,旁边还有几块鸡肉丁和一小撮白菜,搭配上至少还是挺好看的。
江橘白本来没什么胃口,但他确实饿了,闻到饭菜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
少年抓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往嘴里刨着饭。
吃完后,江橘白随便在桌面抓了块红布擦嘴,问:“你叫什么?”
“你叫我兰婶儿就行了。”兰婶收拾了碗筷,她看见碗里的饭菜都被吃完了,露出满意的笑容,连眼神都不像刚刚那般阴森了,她惨白着一张脸笑,“那你休息,等到了拜堂的时间,我再来叫你。”
吃完这碗饭,江橘白在凳子上静静坐了一会儿,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陡然被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腮红和嘴上的胭脂明明在刚刚就被他抹掉了,可现在又出现在了他脸上,并且比抹掉之前更要鲜红艳丽。
江橘白抬起手,试着用手背重重地在唇上抹下了一道。
他垂下眼皮。
再抬眼时,他的唇色重新鲜红如血。
江橘白不再纠结妆容,估计他此时的身份在这座鬼屋里已经确立,他更改不了自己此时的形象。
他拉开门,准备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跑出去的路。
院子里静悄悄的,阒无人声。
没有了新娘和新郎,那群观众也没有了,整个院子显得十分荒凉,枯黄的落叶铺满了整个院落,寂静凄凉。
四周的房子并不高,可阴沉的天衬着鲜艳的红绿色,宁静之中透露出浓浓的诡异。
江橘白走在走廊里,柱子上缠着密密麻麻的蛛网,底部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地面上还散落着岁瓦片。
现代社会,很少有这么朴素雅致的房子和院子了。
怪不得是书香门第,绘画世家。外面现在早已经住起了小洋房,大别墅。
如果这房子里还有活人,也能称得上是一座处有特色的世外桃源。
可惜李家人全都死了。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屋。
一阵一阵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刮出一阵一阵的窸窣声。
李家的房子修得十分宽阔,弯弯绕绕的走廊多又多,又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风经常将某一处刮得嘎吱作响,江橘白提着心吊着胆。
推书 20234-07-17 :诡异中间人by半卷》:[无CP向] 《诡异中间人》作者:半卷梨白【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7-10完结总书评数:447 当前被收藏数:2893 营养液数:720 文章积分:29,906,908文案:在诡异复苏的背景下,造物主总是宽容的对待每一个孩子,祂赠予诡异规则,又公平的赋予人类天赋。深受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