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另外一个按钮,一股紫雾就缓缓溢出,接着将舒莫完全包裹,他的眼瞳扩大了几分,紧绷的手脚和精神先是抵触,然后又慢慢松开,舒莫又被抬起几分,感觉自己高悬在空中,身体毫无支撑,却没有之前那种恐惧的感觉,有的只有平静,连精神都在雾气的安抚下变得平静。
像是所有疲惫感都缓缓消散了,脑中只剩下纯粹的平和,他甚至觉得安定起来,宛如回到了初生时蜷缩在羊水中的感觉,所长抽着烟,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被银白触须完全包裹住的青年,看着对方缓缓闭上眼安详到犹如沉睡般的模样,突然偏了偏头,那只绯红色的单眸缓缓眨动。
他看向仪器上传来的数据,微微眯起眼睛:“这么没有防备心吗?”
还是说,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被人解读呢?
从机器传来的数据中,所长清晰地看见了那行数据:
污染值:0%
这说明什么?
说明眼前的黑发青年,真的就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他甚至没有任何畸化和异变的可能,所长知道,现在高塔内的所有人类,本质上体内都携带了少量的污染,这是无法避免的,就连所长自己身体内的污染值都高到骇人,时时刻刻都徘徊在即将畸化的边缘,然而舒莫身体内的污染值却不是偏低,而是0。
“……有趣。”所长又抽了口烟,再次轻笑起来:“你果然很有趣啊,舒莫。”
男人安静地酣睡着,沉浸在安详的、甜美的梦境之中。
实验室外,刚刚经历过一场小混乱的记录员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笔,他是O-09-IO-真理的代价的记录员,这原本是件好差事,因为O-09-IO并不会像其他污染物般要么有着要命的机制,一旦违反就是死亡;要么有着自我意识又仇视人类,时刻想着毁灭一切。
记录员只需要定时观察O-09-IO的状态即可,但O-09-IO却并不是会一直给出预言或警示的,多数情况下,它甚至真的宛如一块石板一般对世间的所有人或物不感兴趣。记录员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连和自己石头剪刀布都赢了十几场了。
恰好在这时,一员实验员偷偷地跑了出来,对着记录员挥着手,他转过脸,导致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滚了出去,男人慌张地去捡,却一头撞在了壁画上,这一幕被上方的监控如实记录,一般情况下这会让记录员被警告并引来猎人,但一场罕见的骤风几天前降临到了几万里外的牧场中,让那一片草场上的人都被迫连夜修缮房屋并为此得上流感;这流感间接导致了一位又一位的居民被感染,其中就包括了休假结束回到实验所的构筑师。
几天前,一个小小的意外导致系统的监控系统出了问题,他们当然很快就修复了这个小问题,但构筑师在修理过程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没有喝药,因为男人认为这只是很小的感冒,但他在修理过程中手一抖,却导致了那条连接的电路不稳,以至于在刚刚的过程中,记录员的行为并没有被及时收录。
而这个小意外在下一秒恢复了正常,观看监控的员工恰好忙着和同事聊着最新的八卦,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小事。记录员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警告,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他捡起笔重新走了出去,他的同事走了过来,放下手里的文件对他说:“你想不想听一听最新的八卦。”
两个人就那样聊起来,交谈到一半时,同事因为收到传呼而不得不暂时离开,他走得仓促,更是随意地拿起一支笔就走,顺手牵羊乃人之常情。
就是这样一件件很小的小事,一场发生在万里外的骤风所带来的流感所导致的一个小小的喷嚏,让实验所内的O-09-IO-真理的代价,突破收容。
舒莫穿好衣服,缓缓走出了房间,他感觉自己的头变得轻了很多,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感在他的身体内流动起来,舒莫感觉自己精神一振,那种灵魂上的污垢被雾气裹挟着一同带走的感觉,让他甚至感觉脚步都变得轻盈了起来,他病态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血色。
舒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刚刚那样安静且空白地睡觉了,仿佛对他来说,拥有一场安静的睡眠是一种惊喜,为什么他会一直不能好好睡觉呢?是因为一直在梦里听见其他人的祈求声?奇怪……
舒莫揉了揉眉心,决定不去深思。不得不说所长让他睡了个好觉,如果他之后想要睡个好觉能不能再去找对方,但是所长已经帮了他很多。舒莫一边想着,就看见一个实验员朝着他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和笔。
“舒莫,忘记交给你了,这是你的记录本和笔。”
舒莫伸手接过,这个本子意外的厚实,材质也很特殊。实验所的东西都和外界有着微妙的区别,舒莫伸手翻了翻,拿起一旁的笔准备在本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尊敬的圣者,您好,我是O-09-IO-真理的代价。
很荣幸能在此与您相遇,我已等候您许久,并在十几年前就预言到了这一幕的到来,但请原谅我没有在那时去迎接您,时间和空间,世上所有的一切共同组成了他人的命运,也使得命运的洪流不得忤逆。我遇见您,是一种必然,而必然也是命运洪流中无法更改的节点,但这一个节点却需要我用十几年的等待才得以实现。
我辅佐过暴君登上王位;也陪伴在曾经的大帝身边,看着他将世间的一切洗牌;命运并非一成不变,然而我的使命却是让所有应该发生的事发生,请允许我跟随您,并完成您的职责,这是我的使命,而您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让我为您预言……】
舒莫,舒莫不是两个字吗?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多字,他一定是看错了吧,呵呵。
黑发青年一瞬间将手中的书本合拢,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中的笔,第一反应是将它留在了桌子上,然后直接起身离开,O-09-IO-真理的代价,多么赫赫有名的污染物,一代又一代时代的主宰者在它的辅佐上登上王座后又离场,简直就是流水的帝王,铁打的O-09-IO。
舒莫绝不想和它沾染上任何关系,他匆匆地走着,却差点一头撞到面前的凯文,男人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也有些茫然,毕竟自己饲养的怪物在他面前突然暴毙还是很考验人的心态的。
舒莫向他道了个歉,凯文却魂不守舍一样地抬起头,看见是他后,眼睛一亮:
“舒莫!”凯文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天哪,你居然真的接触到了0号,而且还活了下来!”
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是在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jpg
凯文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舒莫退后一步,手里的书差点掉到地上翻开,想到那上面写着什么,舒莫赶紧拿起书本不让人看见这要命的东西,然而当他看见上面突然出现的内容时,男人却沉默了。
“你真是太厉害了。”凯文说:“天哪,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你能成功,那可是0号。”
面对着他的热情,舒莫捧着手里的书本,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微妙的沉默。
“好吧。”见到他的样子,凯文揉了揉头发,终于说出了他这一次的目的:“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组最近组织了一场宴会,在听说了你的事后,他们想要邀请你去参加宴会,顺便当做你的迎新晚会。”
他对着人挤眉弄眼:“你要不要来参加?很多同事都想认识你呢,舒莫。”
凯文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真诚,然而舒莫的眼神却没有看向他,而是一直望着自己手中的书本,因为那上面赫然多出了一行新增加的话:
【预言:星柱·12,即将崩塌;星坠已至,在星坠后的荒野中,将诞生全新的污染物族群,那将是摧毁星柱的元凶。
警示:危险将至,我在此提醒您一点:
——不要相信绿头发的人说的话。】
舒莫看着这几段话,他缓缓抬起脸,终于望向了面前的凯文。
而男人摸着头,他对着舒莫腼腆地笑起来,舒莫的视线落在他的头上,而面前的男人……刚刚好有一头格外繁茂的、柔顺的绿发。
“舒莫,来参加晚会吧!”凯文说。
第31章 希的会议
华丽的大厅内,一张张桌椅呈环形摆放着,有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一位留着卷白长发的中年男子正双手抱肩看着面前的桌子,眼睛半眯着,看似清明,但经过他身边时,却可以听见对方那富有节奏的鼾声。
在他座椅后方,一颗被涂白的星星正散发着浅色的光芒,男人的卷发无风自动地跳跃着,时不时伸出触须翻动着桌面上的文件。偶尔还会好像若有所思一样点着桌子。一位位嘉宾缓缓登场,一道骤风袭来,带着难以捕捉的耳语声,下一秒,一位贵妇就已经坐在了椅子上,身后的月光照耀而出;水流般的坠落声响了起来,一团水液落到椅子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我来得有些晚了。”哥布伦家的议员到了,天气炎热,但他仍然穿着高领,透气的布料将脖子遮盖起来,男人首先看见了坐在座位上小憩的邱迪议员,他刚过去打招呼,就突然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对方看似醒着,但实际上已经睡着有一会了,看着半睁着眼睛睡觉的男人,维斯久久无语。心里有些钦佩他的本领,议会即将开始,到却还有一些座位空着,维斯环顾一圈,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星柱1、3;月柱5、11,加上他自己,在场已经有了四位到场的支柱,他的眼神突然一凝,耳边响起一道龙吟声,却是眼前的一张座位被点亮,月柱的标识出现,维斯定睛一看,来的却不是月柱本人,而是他的信使。
“月柱7信使特雷亚,拜见各位大人。”
手臂及脖子上都长着水晶般细密鳞片的男人站起身,向着在场的人鞠了一躬后就坐在了座椅上,他笑得很温和,只是一双竖瞳略显狰狞:“我家大人无法赴宴,特许我前来参与这次的会议,我将作为他的代表,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向我吩咐。”
“月柱已经不是第一次让自己的信使代替他了。”贵妇慢慢扇开手中的扇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他有什么急事,才让他一次次地错过宴会。”
议会还没开始,大家也就开始闲聊起来,即使都坐在这里,但实际上支柱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复杂的,立场让他们聚在一起,但每个人的脾气又都十分古怪,听到她的话,特雷亚仍然笑着,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站起,接着拿出了一封信件撕开,当众读了起来:
【在沉睡了整整三百年后,我终于在梦中梦见了我命中注定的伴侣,并且决定去追寻我的爱情,所以之后的宴会我都不会参加,如果有意见,那你们可以继续有意见。
我的信使会来代替我,如果有事,你们可以直接找他,很高兴可以不用看见你们脸上现在的表情,我相信,那一定非常精彩。
月柱7:厄德加里奉上。】
月柱7今天又不能来参加宴会了。
因为他要去追寻自己的爱情……
爱情……
贵妇手里的扇子被握得咔咔响,她感觉自己的智商在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旁边水一般的幻影轻笑起来,邱迪抬起脸笑了起来,旁边的维斯压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月柱7大人编的理由确实十分的……”他顿了一下:“别出心裁。”
然而特雷亚说的是实话,回想着他去觐见月柱时看见对方空空如也的巢穴以及留下的一封信时,特雷亚脸上的表情也非常精彩。他摘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去的眼镜,重新坐了下来。
“银龙的脾气都这样。”维斯打着圆场,毕竟他们其实都知道月柱7是怎么个性格,龙族的劣性如此,总是狂妄自大又贪婪暴戾,性格扭曲肆意妄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会选择先满足自己,完全不考虑其他。
银龙已经算得上好脾气,但它们却非常嗜睡,以至于一睡就会睡上几百年,接着再去寻找自己的命定伴侣,找到伴侣后就继续回去睡觉,对外界的一切根本不感兴趣。月柱7还是因为这一代只有他一条龙合适,于是被推出来当牌面。
想到这里,维斯就靠在了靠背上,想到龙族已经这样作为旁观者避开风波整整几个纪元,以至于到现在在高塔里它们的踪迹都十分隐秘,然而就是这样的银龙却偏偏在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站在了希的那边……
他有些失神了,这才想起来:“希大人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激得在场的人都愣了一瞬,然后,他们纷纷转过脸,望向宴会中心的主位,比周围的座椅略大上一些的位置上,一位一头白发,面容完美的男人坐在那里,手中握着一只羽毛笔,他头也不抬地书写着,微卷的长发顺着肩膀流淌到他的小腹处,手套上的戒指反射着星星点点又异常危险的微光,就算只是坐在那里,也宛如一个庞然大物,比周围的人高出一截。
维斯屏住了呼吸,希从一开始似乎就坐在了那里,然而他们所有人却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面前的人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希坐在那里,背后的座椅映出议一轮耀眼的太阳,右脚边上搭着一根名为暴君的纯金权杖,那恐怖的污染物就那样静静地待在原地,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物。
维斯的眼神从那柄权杖上一闪而过,所有人的神态在那一瞬间近乎同步,下一秒,希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笔放了下来,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
维斯的视线从权杖上撕了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希大人,你一直在这里?”
“议会开始,”希的声音听上去很古怪,不属于好听或难听,更像是一种歌声,一段旋律:“你们都准时到了。”
他一双纯白色的眼睛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很淡地笑着,然而一股压迫感仍然从他的身上传来,他的视线突然落到了维斯身上,对他说:“你数清楚在场有多少人了吗。”
其他人抬起脸望向他,他们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然而这种状况已经让维斯的笑容一僵。
“你的弟弟在前段时间和生命工厂接触,并许诺他们会为生命工厂提供新的生产线。”希仍然在笑,看上去温和地宛如一尊神像:“我很好奇你在其中出了多少分力,毕竟你可是哥布伦的议员。”
他敲了敲桌面,刚刚的文件就四散开来,飞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就连维斯面前都多了一份,一旁的贵妇用扇子点了点,上面的信息就流淌到她脑中:因为各地区污染物数量陡增所导致的暴乱,以及希亲手所写的关于暴力镇压的特许文件,还有底下的一幅画像,特雷亚拿起那副画像,发现了上面被圈起的名字:星柱12,斐世。
“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邱迪的头发抬起,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这封文件表露的含义太多,多到他们甚至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获得太多好处,以至于让邱迪都有些怀疑起希的用意来,而希则望着他们,轻声道:“生命工厂所导致的事故,导致了高塔的混乱,所以我们前去镇压。”
他的双手交叠,继续说道:“但是很可惜的是,在前往镇压的途中,一些高塔支柱不幸罹难。”他翻了翻文件:“嗯,三天后罹难,你们记得挑个好时间。”
所有人都沉默了,维斯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片刻后,他抬起脸看向希,首先开口说道:“我三天后刚好需要去拜访一下斐世大人,我有些话想带给她。”
“嗯。”希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没有参与生命工厂的事。”
“暂时。”他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十分纯粹且好看。邱迪默默地收起了那封文件,其他人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在他们选择赴宴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如果他们拒绝了,那么下一张会出现的画像会是谁?
维斯心突然一慌,但希这样直白,反而让人更加安心。
“您是要去围剿支柱吗?”贵妇捂着脸笑起来:“哎呀呀,真可怕,说不定我一离开宴会,就会害怕到去神居觐见呢。”
“向杀死你女儿的觐见吗?”水般流动着的声音传来:“听说您女儿去世的时候才七岁大,抱歉,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这回事。”
“闭、嘴。”
贵妇合起扇子,露出一张长满疤痕的脸,她又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希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几个人如何吵闹他都不会去干涉,男人只是坐在那里,等到他们吵完后,希才继续说:“我说过我会实现你们的愿望,你们杀死支柱后,得到的本源都可以自己处理。”
邱迪抬起脸看着他,半眯起的眼睛却显得十分犀利:“哪怕是月柱?”
希说:“对。”他偏过头,慵懒地坐着:“我不会干涉。”
所有人的心思都漂浮起来,甚至于有人若有若无地看向了维斯,男人无奈地摊开手:“你们三天后也要去找斐世聊天?”
“我们三天后很忙。”贵妇笑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去干涉你的。”
“我希望大家能够和谐共处。”希淡淡地说道,他的视线压在邱迪的身上,让中年男人不得不打消心里的一些念头,他注意到希的桌面上还留着一幅画像,心里不由得开始思考那会是哪位支柱,邱迪甚至注意到那似乎是一道一头黑发的身影,奇怪,支柱中有黑发的人吗?
“你在看什么?”
一道强烈的压迫感传来,邱迪的头发都因为应激而竖直了,像一根根笔直的意大利面,希突然抬起脸看着他,邱迪之前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他曾经暗自比较过支柱间的差距,并揣测希的实力,然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希给他的感觉比前往神居时都更加恐怖,恐怖到,仿佛他现在就可以直接捏死他,而他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
希伸出手,缓缓将那张画收了起来,仿佛收起了一个只能他观看的禁忌。他终于移开眼睛不再看邱迪,中年男人满头的发丝一瞬间挺直了又彻底萎靡下来,像顶着一头蔫巴巴的烂毛线。
“我……抱歉。”邱迪轻声咳嗽起来,希的眼眸几乎不会眨动,脸上始终带着淡笑:“好了,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镇压了附近的暴乱。”
他抬起手,身旁的酒瓶飞起,给所有人都倒上一杯酒:“好好享用美酒吧,这可是上个纪元留下的佳酿。”
他的话说完之后,整个人已经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只留下几个支柱面面相觑,嘉里芬抬起手指,将手直接浸泡在酒杯里,她的身体慢慢被美酒的颜色侵染,眼睛也弯起来:好酒……
“只可惜斐世再也喝不到了,想想还真是开心。”她呵呵地笑着,身体如水般流淌而去,水火不容说的就是她。
“维斯。”邱迪突然出声喊住了准备离开的维斯:“你的弟弟真的和生命工厂联合?”
“他的性格从小就那样,”维斯说:“我有的时候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邱迪上下打量着他,片刻后,贵妇的身影消散,他也准备离开,男人站起身,却在最后说了一句:“做出这个决定,你们应该也考虑了很久吧。”
维斯没有回答,他叹了口气,在路过镜子时,望着自己的身影,仿佛看见了那张和他相似却又不同的脸。男人挠了挠头,心里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斐世来着?
舒莫在实验所内缓缓行走着,身后跟着紧紧追着他不放的凯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我啊,舒莫!”凯文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一头绿毛都飘起来了,舒莫看了他一眼,心想你现在去染个头发可能还来得及。
应该是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污染物,还是相信自己的新同事,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舒莫看着好像要碎掉了一样的凯文,缓缓张开嘴笑了起来:“抱歉。”
男人痛惜遗憾地说道:“我不能去参加宴会,因为我的旧伤复发,需要休养。”
嘴里已经想了一万个理由去说服舒莫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
他看向舒莫的那条右腿,再看着男人惨白的脸色,沉默了。
第32章 这位兄弟,你知道舒莫是谁吗?
舒莫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支笔细细地在本子上画着,他的神色随意又慵懒,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是细心,一笔一划地慢慢在勾勒出了一个怪物的轮廓。
这怪物通体漆黑,体外长着狰狞又精致的外骨骼,反而显得有种异样的的美感,祂的下摆处,一片骨手从阴影中伸出,恭敬地撑起对方的衣裙,仿佛是最谦卑的随从,又好像只是祂装饰的一部分。
在祂的身后,三只完美梦幻的翅膀缓缓张开,在堆叠的羽毛下方是一只只从中浮现的眼睛,祂有两双手臂,一双手向前伸出,仿佛是在对什么人做出邀请;另外一双手则放在偏下的位置,双手合十交叠,姿态随意。
对方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他看上去恐怖狰狞,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无论从任何方向看着这副画,舒莫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画上的人一直在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这来自深渊的客人正微微弯下庞大的身躯,对他做出邀请,舒莫的耳中仿佛再次响起了那股悦耳的声音,如呓呓细语般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舍不得离开。
在绘画的过程中,舒莫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连心跳都加快起来,他的手心出汗,软得要握不住笔,单单是勾勒着对方的长发就让舒莫有种精神恍惚的感觉,他一心一意地沉溺其中,然而书本上却还是时不时地出现大量奇异的字符,像不和谐的音符般打乱了他的画面。
【圣者大人,恕我直言,您现在已经快没有时间了,在您诞生的这些年来,您已经净化了17865个‘污秽’,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不需要舒莫自己书写,这本书上就会自行出现源源不断的文字,简直是全自动化打字机,如果所有人都有这么一本会自己记录的书,那么他们的工作或许就会方便很多。
然而真理的代价却并不会记录下舒莫身边正在发生的事,而是不断地向他倾述一些“预言”或秘密,但舒莫却屡屡无视了它,男人的视线在这行字上转了一圈后,他的神色未变,接着手指轻轻勾动着,在纸张上画出了夕的角,将那几行字覆盖。
自从握住了那支笔后,舒莫就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恶意,真理的代价就宛如一块狗皮膏药一般“啪”地一下朝着舒莫迎头冲来,然后就那样死死粘在了他的身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