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了?”他有些犹豫地开口。
季柏以一种深沉得看不懂的眼神看向他:“你看到郑乐于了吗?”
“哦哦,刚刚往那边走了,应该在尽头阳台。”徐志文还正巧看见了,往前指了指。
季柏挎上单肩包就追了上去。
徒留徐志文一个人在原地迷茫,顺带着还被走出来的三三两两的学生撞到了,他有些纳闷地喃喃自语:“合着真吵架了?”
上课的教室是连栋教学楼,……设计得高级,但是七拐八绕的走起来容易迷路。
季柏上这么久学还是有点迷,最后都快要放弃了的时候,在旁边寂静的楼道拐角看见了郑乐于。
他眼睛亮了亮,刚要说话,只听见半张脸都在阴影里的少年人柔和了眉目,含着笑意般说道:
“好啊,那就下次,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的脸色一下子风云变幻起来。
大概可以用莫名其妙的冰期形容。
季柏不再怎么来找他,偶尔遇到他的时候,明明下一秒熟悉的笑就会出现,他却硬生生憋住了这笑,只露出郑乐于看不懂的那种表情,郁闷和生气混杂,似乎想让郑乐于先开口说什么。
郑乐于还没来及开口,对方先流露出带点悲伤的神情,似乎还有些郁闷,先一步走开了。
郑乐于摸了摸鼻尖,和季柏待一起久了他也爱做这些小习惯,把刚刚要说出来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还没有因为季柏那什么事情生气呢,倒是先被对方疏远了。
也许季柏是发现他知道了,或者是季柏突然对他这张脸不感兴趣了也说不准。
郑乐于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酒店门口见到的人,跟在季柏身边,似乎在抱怨某个游戏,天很黑,但是对方的长相和他有点像,那必然也和李琼楼很像。
季柏会是从别人那里得手了吗?所以开始远离了他。
那这样的话,伤心的就应该是他了啊。
郑乐于将视线落回面前的一晃一晃的摆车,微微垂下了眼帘。
谭青在对着期中考的复习资料哀叹,寝室里的空气带着秋天的昏黄色和闷热,刘文浦看向窗外的空气说要下雨了,属于秋天的雨大概又要成为入冬的一点预兆。
高霁对着寝室的墙在那玩手机,不知道和谁聊到了好笑的事情,还时不时笑出声来。
此时才有一种他人的喜悦与他并不相干的感觉。
他安静地撑起脸。
刘文浦到底细心,眼神有意无意般往这里瞥过来。
他回视,然后露出个并不明显的笑来。
对方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郑乐于看向桌子上的摆车,这是一个小摆件,用手轻轻地按下开关,小摆车就会来回晃荡起来。
现在,它已经被开启了,细微的叮当声和着窗外欲落不落的风声,听起来有一点淡淡的寂寥感。
在无边的秋色里,郑乐于垂眸,颜色偏深的眸子一下变得晦涩难言了。
————————
已经是深秋,距离上次的话剧有半个多月了。
何绍和朋友一块进入酒吧的时候,扑面而来的人气冲散了外面夜色里的寒意。
她歪了歪头,把红色的头戴式耳机信手取下来,放在了一边的吧台上。
同行的朋友和调酒师很熟,很快就畅谈起来,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调酒师还演示了她最新学的一款调和鸡尾酒,不知道说到什么,两人都笑得不行。
何绍有些无聊地把视线从酒杯里的冰块转移,尽管三分钟之前她还相当有兴致地晃着。
秋天,半个雨夜,九点还不到,种种原因让酒吧里的人很少,三三两两地坐在卡座上,舞池里有人蹦迪,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笑起来都带点调情的意味。
何绍的视线先后略过灰色波浪卷发在那里一个人喝酒神色落寞的女人,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试图揩旁边女生油结果被人拍下手的中年男人,最后无意识地转移到了灯光昏暗的角落里。
有人沉默不语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地倒。
何绍的眼抬了抬。
极暗的灯光下,她只能看清那人半张侧脸,但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记人极清,自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是这并不关她的事,她眼皮垂下来,指尖轻轻敲打了下往下淌着水珠的杯壁,又轻轻呼了口气。
调酒师看上去不是很年轻,头发浓密又黑,皮肤是小麦色,笑起来健康又开朗,她像是发现何绍看着人,一边做特调一边笑着说:“哇,这年头年轻人都这么能喝呢,那角落的学生从下午喝到现在。”
何绍近乎冷淡地一抬眸,似乎内心毫无波动。
但她最后还是轻轻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碰的一声,很是沉闷,像是外面下着雨的秋天夜晚一样。
朋友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何绍就推开座椅站了起来。
她有些疑惑,但是何绍向来是这个性,她当然也不会直接开口问。
何绍刚刚下座,还没走几步,一个黑色鱼尾裙眼尾闪着大亮片的女人就拿着杯酒,眼神颇有些暧昧地朝她凑过来:
“帅哥,喝一杯?”
何绍被这突如其来的拦路虎弄得有些懵,她眨了眨眼,顿了一下才说:“不好意思,我是女生。”
对面的女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扫了她全身一眼,然后终于发现了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捋了捋自己的波浪卷发,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何绍把头发往下放了放,在酒吧璀璨斑驳的灯光下,她的脸确实没有那么轻易能够看出稍微柔和点的轮廓。
她刚刚把酒放下了,但是一走进沙发边,还是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传来。
这角落极昏暗,如果不注意甚至压根不容易发现坐着个人。
黑色碎发,脑袋上还有翘起的毛,在碎发间隙露出来的鼻梁高挺而优越,从玻璃桌上传来的酒味也很熟悉,是马天尼。
不是熟人,但是她认识。
是上次话剧里的那个男生,叫季柏好像。
她若有所思地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凑近闻了闻,烈酒的味道扑鼻。
她这么大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沙发边,季柏都没发现,还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泛红,眼神迷糊,完全对周边的环境毫无所觉。
从季柏的动作来看,他原本压根不常喝酒。
这猛一喝,出事了怎么办。
何绍在心里骂自己多事,但还是上手戳了戳季柏的肩。
这时候,往常就在酒吧定时驻唱的乐队乐声传来,很嗨的音乐里,季柏抬起了头,脸红得不正常,他像是完全没发现面前的人是何绍一样,又喝了一口,把头低了下去。
“你喝醉了。”何绍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
“……没有,”季柏咳嗽了一声,眯着眼努力辨别这个声音说的是什么,“才没有。”
喝醉了的人才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何绍想。
“你怎么了?要我打电话叫人吗?你应该在这喝了挺长时间的。”何绍放轻了声音。
“没有怎么,我没怎么。”季柏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往前一扑就要抱住酒瓶,何绍感觉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哽咽。
这是怎么了?何绍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人来喝酒就算了,郑乐于没在他旁边吗?
她拿出手机,在联系列表里找到了郑乐于,然后向季柏摇了摇手机:“我叫你男朋友来了。”
这声音忽远忽近,不知道哪来的音乐也怪恼人,反正季柏没有听清,他下意识抬头地对着人问:“谁?”
“我说,我叫郑乐于来了。”
“我不要。”季柏拒绝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何绍耐着性子问。
“哦,我失恋了而已。”季柏酒品好,但是一喝酒就什么都往外说,别人一问他就答,这时候把头低下来,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
这样——何绍拿着手机的手一顿,陷入沉思般——季柏是在和郑乐于闹分手吗?
“混蛋啊,他有男朋友了,我再也不相信书了,他的语气对我都没有这么温柔,他就是不喜欢我……”季柏低头,拿起酒瓶子继续猛喝,这架势何绍都拉不住他。
算了,何绍有些头疼,她送佛送到西,管什么人家小情侣的事,先把人给弄走再说。
于是她干脆地给郑乐于发了信息。
接着,何绍的目光就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季柏身上,此时也才回味起刚刚季柏的话。
虽然有的地方没怎么听懂,但是,貌似,他没有在和郑乐于谈恋爱,倒像是有什么其他情况嘛,她若有所思地想。
那她最开始还猜错了,还以为人是一对小情侣。
这时候郑乐于的消息跳了出来,一贯的语气:“我马上来。”
简短,并且利落。
何绍眨了眨眼,在季柏旁边挑了个位置坐下,也没试图去抢季柏的酒,反倒平和地坐在那一块慢慢喝了起来。
季柏喝着喝着还瞪了她一眼:“那是我的。”
何绍觉得好笑,对他晃了晃杯:“我说,明天你就酒醒了,我提前收的报酬。”
可惜季柏压根没听到,拿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一次扑在桌子上抱起酒瓶。
看样子,失恋也蛮可怜的。
何绍摇了摇头。
同时又抬头远远地朝着坐在吧台上的友人举了一杯。
友人觉得好笑,只顺手拿起她之前的那杯,遥遥地碰杯。
酒吧里的音乐忽然变得舒缓起来,连带着灯光也一起摇曳,从A大到酒吧还挺远,多少也要半个小时,何绍欣赏着音乐,半点也不着急地等人来把季柏接走。
角落离酒吧门口极近,夜晚的寒风过于凛冽,还会吹来一点,有些冷。
季柏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冻得一激灵,勉勉强从酒劲里清醒了一点。
一股和酒吧里完全不同的极清淡的香也同时从门口传来。
季柏吸了吸鼻子,脑袋懵懵的同时还想着,这味道怎么和郑乐于身上的一样?他后来用的同款洗衣液都没这个味道。
这当然就是郑乐于。
不到十五分钟,从A大到酒吧。
身上带着股和酒吧气质完全不符的年轻人推开了门,何绍朝他挥了挥手。
她又指了指季柏。
郑乐于还没做什么,闻到味道的季柏就扑了上来,一身酒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怎么才来?”
这声音委屈得要死,何绍还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郑乐于。
郑乐于要拍他肩膀的手顿了下,然后才落下:
“嗯,我来接你。”
外面下雨了,郑乐于是扑着一身潮湿的夜色来的。
他一只手还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欲落不落地搭在季柏的肩上,一时还有些怔愣。
哪料这家伙完全还没认出他,只是在他脖颈间拱了拱,毛茸茸的脑袋扎到他的脖子上,似乎只是为了嗅闻怀里的香气。
郑乐于忍无可忍地动手弹了弹他的脑壳,季柏神色有点委屈地捂着头退了小半步。
终于没有毛茸茸紧贴着他刚刚下雨来的时候还被浸湿的脖子,郑乐于下意识回看,又觉得是自己把季柏弹痛了,有些不知所措。
酒吧的音乐舒缓入耳,乐队的主场沙哑着声音唱着情歌,在暗色的灯光里,他一时看不清季柏的神色,只能从角落的沙发边闻到浓烈的酒味。
他皱了皱眉,将视线从喝得神志不清的季柏身上转移,看向为了避免尴尬假装玩着手机实则无所事事的何绍。
半长头发被扎起来像个狼尾的女孩无辜地摊手,表示她也只是凑巧遇见,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郑乐于耳边是舒缓低沉的音乐,这让他略微有些分神,他顿了顿才问何绍:“你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半个小时前,”何绍咳了咳,“我看他喝得凶,人又不怎么清醒,就打电话叫你来了。”
此时的季柏喝得人事不知,迷蒙一双眼看人,还口齿不清地反驳何绍:“我喝得才不凶。”
何绍耸了耸肩,扎起来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了利落的弧度,她本人毫不在意,意思是,看,就是这样。
郑乐于有些无奈,将将把人扶在沙发上,这家伙毫无意识自己到底在哪,差点一头栽倒在郑乐于的身上,耳侧擦过间,郑乐于还能闻到对方在酒味之下,以及还有些热乎的吐息。
郑乐于站直了,然后礼貌地朝何绍道了谢,黑色皮衣的女孩摆了摆手,只点点头就要回去。
“对了,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郑乐于这么问的时候,还有些淡淡的疑惑。
虽然这场冷战莫名其妙,持续到现在也就两天,季柏总不可能为了这两天冷战就一个人跑到这里喝得酩酊大醉吧。
他的目光没忍住看向季柏,对方在沙发上抱着酒瓶,整个人笼罩着一种低沉的气氛。
这是从谁那里吃瘪了吗?
何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刚刚季柏喝醉说的话告诉郑乐于,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她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
一种潮湿而清新的空气被郑乐于带到这里,多少冲淡了酒味。
酒吧的灯光一下子变得五颜六色了,不知道谁又唱起了又燃又炸的歌,比起刚才的舒缓情调,显得有些刺耳朵。
何绍看了郑乐于和季柏一眼。
这两人一旦共处同一空间,就好像没人能插进去,真是奇怪,居然不是情侣嘛。
她这样想着,原来吧台上坐着的友人就朝她挥手,小麦肤色的调酒师露出灿烂的牙齿,向她遥遥举起酒瓶,她没有深想,本着自己今晚做了件大好事的心态回去了。
郑乐于还没有目送何绍回去,沙发上躺着低他半头的季柏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头往上挣了挣,脸上还泛着热气,抬头看他,似乎要说些什么。
“嗯?”他微微弯下了腰,试图听清季柏在讲什么。
“喂……”季柏的眼睛看向郑乐于,里面有些迷茫,一直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
郑乐于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你真的喝多了。”
此时他身上带着潮湿雨色的味道随着他的俯身一下冲进了季柏的鼻腔里,他的大脑清醒了一瞬间,从酒吧模糊的光影里辨别出面前的人是郑乐于。
他最后轻轻开口:“你怎么这么有空?”
这一声里似乎还有些颓废,像是被雨淋湿了的小狗。
郑乐于觉得他这样子蠢蠢的,一时间也不管他到底为什么喝了这么多久,最后只平和地开口:“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季柏又抱着酒瓶往后仰倒,“我真没喝多。”
所以还是能听懂人话的。
郑乐于叹了口气。
季柏继续滔滔不绝般说,虽然嘴里含糊不清,还是带着点酒后的呛意:“我从下午坐到现在,连一瓶都没喝完。”
也确实,一瓶都没喝完,郑乐于看向那瓶还没喝见底的酒,刚刚扬起的嘴角被扯平,他手动把这瓶酒从季柏怀里抽出来,朝酒桌的反方向推了推,大有不给季柏的趋势。
季柏看向他,面色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此时他的大脑其实是一片逻辑混乱:
“你都有男朋友了,还要抢我的酒,我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抢我的酒。”
这话里居然还有些委屈。
酒吧的乐声一下进行到激越的部分,主场的副歌部分又升了好几个key,将季柏的声音严丝合缝地盖了过去,郑乐于只能听到零星的词在耳边起起伏伏,但是关键词依旧被他准确地提取到了。
他侧过头,不动声色地问:“你说什么?”
他攥着手机的手微微握紧了些。
“我说,”季柏怕是觉得他耳背,一下子凑到他耳边,放大了声音说,“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抢我的酒,我才是那个该借酒浇愁的,所以你不能抢我的酒。”
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清越,虽然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郑乐于觉得有些好笑:“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柏摆明了对他有意思,但是对方为什么会觉得他现在有男朋友,这是个问题,如果是之前误解的,那还黏着他。
他看向了季柏的眼睛,现在这双浅棕色的眼睛里还带着醉意,季柏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帽子,我是说帽子……”
电光火石间,郑乐于就想到了那时候在惊鹊楼下见到的季柏,季柏有时候莫名其妙的问话,还有那个带着标志的帽子,这像是一条线索,一下子就在他的脑海里串成了线。
——原来如此。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季柏,所以这人还真是误会了嘛。
隐下背后季柏到底从哪得出来的一系列错误结论不说,季柏居然是在因为误会他有男朋友这件事而感到伤心吗?
他又很快将季柏的反常和今天的事情联系起来。
他顿了顿,然后才眨眼笑道:“那你呢?你不是也有男朋友嘛。”
就算不是男朋友,也应该是还有个别人。
季柏反应很大,又咳嗽了一声:“没有,谁污蔑我。”
郑乐于状若不相信地看着他:“比如,上次你脖子上是什么?”
他若有所指。
季柏一挑眉,这时候眉眼有些凌厉,也听清了郑乐于的话,不像是醉酒的人的样子,义正言辞地说:“蚊子咬的。”
郑乐于顿了顿:“你上次说我爱你是什么时候?”
季柏回答说:“玩真心话大冒险给人打电话的时候。”
他一五一十地回答道,神色里充满认真,盘腿坐在沙发上,这样的眉眼和酒吧里的喧闹一点也不相符。
郑乐于安静地垂下了眼,他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平和的气质,说话的时候也有,哪怕半是看玩笑地打探消息,也并不咄咄逼人:
“好吧,那是我误会了。”
他抬起了指尖,把季柏因为醉酒而落下的没有打理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然后轻声说:“并且,我现在没有男朋友,你也误会了。”
“但是,以后不一定没有。”他又眨了眨眼。
季柏的脑子一半因为酒意,一半因为郑乐于的话,一下子陷进迷茫的雾里,他看向郑乐于,眼神里有些近乎茫然:“什么?”
郑乐于这次干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说我没有男朋友,你误会了。”
“如果你现在还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的话。”他又补了句。
在酒吧满夜的喧嚣里,季柏这是抬起了头,把郑乐于要收回的手轻轻握住了。
“郑乐于。”他叫了他的名字,像是在确认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一样,然后又叫了一遍。
他的脸近乎眷恋般蹭了蹭郑乐于的指尖,一种淡淡的酥麻感从郑乐于的指尖传到了心脏。
要命,郑乐于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作势要抽回自己的手。
潮湿的雨意和着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这样的意味让季柏放松下来,但他不打算让郑乐于收回手,反倒是抽出另一只手,按住了郑乐于的动作。
他仰头,露出了个近乎无辜的微笑,在郑乐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就着对方的把郑乐于拉了下来,然后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口。
郑乐于懵了。
这一口如此响亮,以至于亲完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脸。
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但是故意装傻的罪魁祸首收回手,露出了个更得意的笑容。
郑乐于本来要多问他两句,结果这人最后只会傻乎乎地笑,完全没有要从酒里醒来的意思。
他不和醉鬼计较,他摸了摸脸想。
那天带人回去的路上,雨滴泛着湿意,从小路蜿蜒的水流带走了秋天的落叶,是个寂静的雨夜。
但是郑乐于不知为何心情很好,大概是这个雨夜的缘故。
他喜欢秋天。
第34章 酒醒
郑乐于把人送回寝室时,季柏的寝室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埋头学习笔唰唰地动着,另一个就是徐志文,在那里戴着耳机打游戏。
听到敲门声,徐志文一扭头,看到进来的两个人还有些吃惊,他下意识站起来:“季柏怎么了?”
季柏今天一下午都没回来,得亏是周末,不然就算是旷课了半天,他也给季柏发过信息,但是半天都没有回复。
这让他还有点担心。
而被徐志文担心了半天的季柏,现在安然无恙地被郑乐于从酒吧带了回来。
他靠在郑乐于肩上,又被徐志文接了过来。
郑乐于的另一只手拿着伞,有几滴水顺着伞柄流到手腕,又落在了衣服上,浸湿了一小片浅色的袖口。
他似乎心情很不错,连徐志文都能从那张平素冷淡的脸上看出来,他有些愣愣地看了郑乐于一眼。
郑乐于把雨伞收紧,然后才抬眼,他的眉目和着宿舍外边的雨声,泛出温和的意味:
“他喝醉了。”
这句话在郑乐于开口之前,徐志文就从季柏身上扑鼻的酒味里猜出来了。
他有些困惑,季柏是和郑乐于一块出去喝酒了吗?
那可真是,他给季柏发了那么多条信息,结果对方一个不回,简直是见色忘友。
……不对,是见友忘友。
他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
面前的郑乐于却在他接过季柏时,顺带着把手腕上缠的药店小袋子一块递给了徐志文:
“醒酒药。”
对面的人弯了弯眼睛。
徐志文一愣,再一次没忍住在心里腹诽,合着这两个人才是室友吧,他们俩应该在一个寝室,这天天腻歪样。
他咋就没有这么体贴的好兄弟呢,他在心里默默地感慨道。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对季柏进行了拷问。
他严厉批评了季柏的见友忘友,居然两个人跑出去喝酒,还害他担心半天。
哪料季柏对此矢口否认,清晨雨停时的清凉空气里传来季柏带着困惑的声音:“我没有。”
事实上他一大早起来脑袋昏昏的,昨天的事情他没记住多少,只能记住他似乎是被人从酒吧带回去的。
所以是谁?
他坐起来,注视着窗外的树,就算是五楼,它依旧露出个开得茂密的树尖,似乎并不受秋天的影响。
他注视得有些眩晕,昨天喝了太多的后果此时终于显现了出来,他有些难受地捂住了脑袋。
靠,所以是谁?
脑海里模糊的印象似乎一下子就要翻上来,但是还缺一个契机。
这时候徐志文拿着个牙杯从卫生间走出来,在自己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一抬头就看见了季柏捂着头坐在床上。
“终于醒了,季大少?”徐志文嘴里还叼着个牙刷,有些口齿不清地调侃道,“见友忘友……季柏你真是……”
“我昨天的一腔担心全是白费,原来是和人出门喝酒去了。”徐志文故意捏起腔调,酸酸地说。
“什么时候?”季柏晃了晃脑袋,还是没想起来,于是问道,然后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