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想要和金朝讨论剧情,就见金朝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睡着了。他又转向另一侧的傅君佩,却见她和沈沧紧紧挨着,注意力完全不在眼前的银幕上。一行人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看的津津有味。
他百无聊赖地回身观察后排的观众,企图从他们脸上找到与他一样专注的神情。突然他看见最后排有一对男女依偎在一起,举止亲密,而其中的男青年正是他们班正教员汪缘觉。
沈满棠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拍醒金朝道:“元宝,你快看!汪先生在会佳人呢!”
金朝被拍醒,在一波嬉笑声里转过身去,定睛一看,确实是汪缘觉。坐他边上的女子容貌娇小秀丽,气质温婉娴静,颇似古画里弱柳扶风的美人。
“那个姐姐好漂亮哦,好像还有点眼熟。”沈满棠扒着座椅缝隙认真地打量着汪缘觉的女友,却猝不及防地挨了个脑瓜崩。
“你看谁都漂亮,都眼熟。”金朝掰过他的身子,“转过来坐好,要看电影就好好看。”
“你不也没好好看嘛,你还睡着了呢。”沈满棠揉着脑门嘟囔道。
电影终于散场了,沈满棠一刻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座椅上蹦起来喊道:“先生!汪先生!”
汪缘觉被吓了一跳,循声回头,就见沈满棠正手舞足蹈地和自己打着招呼。他点头示意,又觉得自己这样走掉实在不太礼貌,只能在出口处等待沈满棠一家人出来。
“二叔,这就是之前来家访的汪先生。汪先生是我们的正教员,平常会教我们算学。”沈满棠拽着沈沧的手和他介绍道。
沈沧揉揉他的脑袋,主动与汪缘觉握手:“汪先生您好,我是沈满棠的二叔沈沧。上次因为工作原因不在家,没能招待好您,实在失礼。小满算学基础差,在学堂还劳汪先生多费心了。”
汪缘觉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沈同学其实很聪明的,只是对算学不那么感兴趣,但大体上还是能跟得上进度的。我看金同学每日尽心尽力地教导他,比我这个做先生的还要称职。两个人一起学,积极性可高了,我对他们都很放心。”
傅君佩等他们寒暄完,忍不住问道:“汪先生,我多句嘴,您别介意啊。刚刚您身边那位,是您的女友吗?我好像之前见过她。”
汪缘觉一时不知所措,缄默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小安是我女友,如果沈太太认识小安的家人,还请您为我们保密。拜托了!”汪缘觉深鞠一躬,不敢抬头。
“哎呀哎呀,汪先生可千万别这样。”傅君佩虚扶一把,示意汪缘觉不要行此大礼,“我只是恰好认识常小姐的父母,但您放心,我们都不是多嘴之人。现在这个时代,自由恋爱很正常嘛,我还是很开放的。”
汪缘觉放下心来:“多谢沈太太。小安怕生所以刚刚先出去了,既然您与她相识,不如我把她叫来和您问声好?”
傅君佩摆摆手,很是亲切地说道:“不用不用,你们小年轻好好玩。两个孩子喊饿,我们也得回家去了。您帮我和常小姐带声好。”
待汪缘觉告辞后沈沧才问:“常小姐?是常副使的大女儿?”
傅君佩幽幽说道:“是啊,我也就之前去常公馆打麻将的时候见过常小姐一面。据说她身子骨弱,平日里很少出门。常太太又偏心儿子,求了那么多年才求得个常遇青,宝贝的不得了,对女儿也就疏于照顾了。没想到她竟与一个教书先生谈了朋友,常太太发现了怕是有的闹的。”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和傅君佩的恋爱经历,沈沧难得感怀,怅惘道:“可惜了,汪先生看起来气度不凡,也不知是何处毕业的。既是教算学,或许也能胜任些银行里的职务,我开的工钱总比学堂要高。”
“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你最近不是刚升了赵丰年做襄理吗?那秘书的职位不就空出来了。不如找个老实的一手提拔起来,他也能记你的好。不过还是得问问汪先生的意思。”
沈满棠自告奋勇地举手道:“我去问我去问!”
“哪都有你。”沈沧刮刮他的鼻头,“这种事得爸爸去谈。”
沈满棠不服气地做了个鬼脸。
暮色降临,从麦瑞糖果公司买来蛋糕后,沈满棠彻底没了力气,躺在后座枕着金朝的大腿一路睡回了家。几人正欲上楼,却突然撞见从西花厅方向大步向外走的赵丰年。
几个人突然停下,还没睡醒的沈满棠一下子撞到了沈沧腿上,让他本就昏沉的脑子变得更加懵了。
“小赵,你是去找丁香约会吗?”傅君佩巧笑倩兮地和赵丰年打着招呼。
赵丰年欠身向他们问好,毕恭毕敬道:“我许久没给二爷开车了,平常接送小少爷时也很难遇上丁香,所以今日特意来找她问问近况。”
几人表面客气地寒暄完才分道扬镳,没人知道刚刚的西花厅发生了什么。
曹锦和房内,赵丰年跪在地上汇报道:“老太太,二爷前段时间给我升职了,以后我就是隆燊银行的襄理,也能接触更多银行业务了。只是自我调走后二爷便很少叫我开车了,只让我照常接送小少爷上下学。所以我对二爷最近见了什么人,去了哪些地方,掌握得还并不够周详……我保证,下次来见您时我一定会带上有用的情报,求老太太宽恕。”
“起来吧,我还当你闯什么祸了呢,下次可别再跪了。潜伏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能升职是件好事。只是你得拎得清主次,不能站的高了就把老太太的嘱托忘了,你说是不是?”
赵丰年顿了顿,不知该不该再弯下那刚伸直的膝盖。“老太太,我忘了什么也不敢忘了您的吩咐啊。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帮您盯紧二爷。”
曹锦和修剪着盆栽,云淡风轻道:“你肯尽力,老太太就很感激你了。我膝下除了沈沧,还有老三和老四。你可能不知道,老三并非我亲生,是沈家的远房旁枝过继来的。而老四又是个姑娘家,我肯定是要把她托付给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儿郎的。”
她放下剪子,将花盆递给了赵丰年,笑道:“我看你倒是个好人选。”
赵丰年虽恃才傲物,却从未有过这么离谱的想法。可曹锦和却用充满欣赏与期盼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心乱如麻。等走出西厢楼,看到正打扫庭院的丁香时,他又觉得像是被谁泼了一盆冷水,被迫从美梦里醒来。
“丰年,老太太对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不高兴了啊?”丁香把赵丰年拉到花园深处,着急道,“当初你当秘书时我还能从你这里问来不少二爷的动静,怎么如今你升了襄理,反倒对二爷一无所知了呢?你可得上点心啊。”
丁香那不标准的国语像是第二盆冷水,泼得赵丰年瞋目切齿。
他气急败坏道:“你还要我怎么上心?我在沈沧身边像条狗一样,任劳任怨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升职,可沈沧却他妈的把我调去当襄理。我上头那个是老爷以前留下的人,就他妈脑瘫一个,权力早被沈沧架空了。我一个襄理只能天天给他擦屁股,下班再给他一窝子女人跑腿!操!”
“你消消气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忍一忍。”丁香钻进他怀里,用手在他背后轻轻地顺着。
赵丰年垂眸看向怀中这个拿着扫帚的女人,厌恶感节节攀升。蠢透了,丁香真是蠢透了,她连自己被曹锦和白白利用了都不知道,还以为能和他有以后呢。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他?
他推开丁香,迁怒道:“你懂个屁?你除了会干些粗活还会干什么?成日里说些没用的屁话,有这功夫不如捯饬捯饬自己!一点女人样都没有,谁见了你能心里舒坦?”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丁香如石像般僵在原地,连伤心都不会了。她素来知道赵丰年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可他也曾对她展现过体贴温柔的一面。就那几个好的瞬间,支撑她熬过了这么多年。可如今看来,赵丰年对她的好,无非是做戏给沈沧看罢了。
“老太太,老太太……”她扔下扫帚,跌跌撞撞地跑进曹锦和房内,扑到她膝上痛哭起来。
“怎么啦,囡囡?你和老太太说,是不是赵丰年欺负你了?老太太给你做主。”曹锦和的手轻柔地拍着丁香的肩,温声哄道。
“老太太,我坚持不下去了,赵丰年根本不喜欢我。他这些年都是装的,他只是怕二爷怪罪才假意对我好的。”丁香泣不成声,泪水洇湿了曹锦和的旗袍。
“傻囡囡,老太太和你说,现在社会鼓吹的自由恋爱太害人了。以前我们谈婚论嫁哪讲究什么情啊爱啊的,女子挑丈夫,那就是看他条件。你知道的,沈泱是老爷以前那位收养的,我不可能把家业交给他的呀,沈攸又是个姑娘。我这把年纪了,以后只能把家业交给能干的人打理。那除了赵丰年还有谁啊?”
她抬起丁香的脸,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苦口婆心地劝道:“等他帮我掌了家,你不就是掌家太太了?老太太心里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怨恨沈沧和傅君佩,所以我才想帮帮你啊。赵丰年日后必定会有出息,你又何必现在使性子,与他逞这一时之气?”
丁香转了转眼珠,试图整理脑中纷杂的思绪。眼泪如玉珠般颗颗坠落在脸颊上,配上她哭红的眼角、鼻头,倒还是有几分动人的姿色。
曹锦和抬起她的下巴,端详道:“我这么漂亮的囡囡,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老太太的钱在哪你都是知道的呀,拿点钞票去好好打扮打扮,让赵丰年开开眼。”
见丁香要拒绝,曹锦和暗暗加重了捏她下巴的力度,不让她摇头。“你要是拒绝了,老太太可要生气了啊。花点钱么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心。你成日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人都要没有朝气了。我这点钱就当补偿你的,快叫上凤仙逛街去吧。”
曹锦和的话一套接一套,竟真的让丁香忘却了要与赵丰年分手的决心,反而一门心思琢磨起怎么打扮才能挽回他的心。
夜晚,沈满棠抱着蛋糕进了房间,叫上芦荟一起给金朝庆生。
“我要点蜡烛!”沈满棠拿来火柴盒,在金朝的同意下划开第一根火柴。
“啊啊啊!”沈满棠刚划开火柴就感觉有火往手上窜,吓得他赶紧把火柴甩灭。
“我来吧。”金朝接过火柴盒,点燃了蛋糕中央那根细长的蜡烛。烛光燃起,映照在他对面二人的脸上,像是给他们蒙上了一层暖黄的柔纱。
芦荟的眼中弥漫着水汽,动容地说:“元宝,许个愿吧。”
“那就希望姆妈和小少爷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吧。”金朝闭上眼,真心地许愿道。
芦荟提醒道:“生日愿望,你怎么不许给自己呢?”
“这就是许给我自己的。”金朝笑道,吹灭了蜡烛。
重来一世,他不就是为这两个人而活吗?
第30章 小满生日(上)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又到了沈满棠的七岁生日。恰逢周日,沈家上下都在为小少爷忙活晚上的生日宴,只有他以生辰为由不肯补课,缠着金朝陪他玩。
“别闹了,”金朝无奈地把练习册收起,妥协道,“那你想去哪玩?”
“西花园!”沈满棠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旋即又改口道,“说错了说错了,我们就在东花园里玩吧。今年怎么都不下雪呢?”他望着窗外,生硬地转着话题。
金朝拉拉他的手:“不出去了,外面冷。我们去小厨房看看昨日晾的柿霜糖吧,应该可以吃了。”
柿霜糖制作工艺复杂,从霜降那天起金朝就开始晒柿饼。等柿饼晒成后要将表层的霜打下来,再经过澄缸、熬霜、搅拌、定型、晾片五道工序才能收获寥寥一小罐柿霜糖。
沈满棠说是帮忙,其实就是跟在金朝屁股后面东摸摸西摸摸,偶尔再偷吃一些原料和半成品。傅君佩和沈沧倒是乐见其成,甚至还给他们弄了个西式的小厨房。
不过他们会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沈满棠太烦人了。自打撞破沈沧与傅君佩的秘密后,他便隔三差五深夜敲门,赖在傅君佩卧房里不肯走。
沈沧抓狂,又不能当着傅君佩的面训斥他,只能让金朝白天里多给沈满棠找点事做,于是金朝便得以真正开始着手研究各类糖果的配方。
“小满,过来尝尝。”金朝喊来在一旁认真画画的沈满棠,将晾好的柿霜糖塞入他嘴里。
“哇,好好吃!凉凉的。”沈满棠惊喜地睁大眼睛,冲金朝竖起大拇指。
金朝点点头,自己也拿了一颗尝尝。柿霜糖清凉细腻,入口即化,与他前世厂里产的一般无二。他把已经被沈满棠拿去乱涂乱画的单子拿来,将已经写了一半的柿霜糖制作工序继续补齐。
这样的单子他这一年来已经写了十几张了。能够凭记忆复刻出这些糖果也让他对未来有了些许美好的期盼,可惜目前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做到量产。不过好在他有一个十分捧场的食客,冲淡了他的焦虑。
“元宝,你真是聪明绝顶,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沈满棠趁金朝写单子的功夫,把半罐糖都干完了。
“不能再吃了啊,那些柿饼还要一个月后才能再捂出霜来,你现在吃完就没有了。”金朝深谙沈满棠的小心思,知道说这话比警告他吃多了会烂牙好用的多。
沈满棠果然舍不得吃了,恋恋不舍地把糖罐盖上。糖罐上绘的是粉彩花鸟纹样,样式精美却略显花哨。沈满棠灵机一动,在单子空白的地方写下“元宝牌柿霜糖”几个大字,再将字条撕下,用饭粒绕着糖罐粘了上去。
“这样就可以拿出去卖了。”沈满棠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献宝似的拿给金朝看。
“嗯,再在边上画点画吧。”金朝踩着小板凳,边洗器皿边应道。
“画什么呢?”沈满棠挠挠头,“我画柿子吧,再在旁边加点金元宝。”
一年相处下来,金朝愈发觉得沈满棠不是读书的料。他学习时更多是在应付金朝的要求,生怕金朝生他气,不理他。可图画、乐歌、体操这三门课上他却表现得十分主动,有股其他课上没有的机灵劲儿。金朝觉得自己应当因材施教,因此自掏腰包买了许多习画帖给他。
“这样好看吗?”沈满棠凑近金朝,把画好的罐子递给他看。
金朝熟练地洗着碗道:“好看。你先去把罐子放楼上吧,我洗好碗就给你换衣服。”
夜晚的生日宴上宾客如云,金朝又换回统一的佣人服,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恭候着。沈满棠今日穿了身定制的黑色小西装,内里的衬衫是飞翼领的,脖子上还配了个白色的蝴蝶领结。
翼领衬衫的领尖像鸟翼般向外翻折,领口高高竖起,顶着脖子。穿的时候沈满棠便直呼难受,现下更是不高兴地丧着张脸。
“小满怎么了?生日还不高兴啊?”常太太一身珠光宝气,带着一双儿女来与沈家母子打招呼。
“没事,他穿不惯这个领子,闹脾气呢。”傅君佩惊讶地看了一眼常太太身侧的女子,复又笑脸盈盈地与他们碰杯,“这是常小姐吧?出落得真水灵啊,和姐姐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唉哟,我这个小囡脾气可不随我。你看,见人都不知道要叫的。”常太太埋怨地看了一眼女儿,向她介绍道,“这是沈太太,之前经常来家里和姆妈打牌的。”
“沈太太好,我叫常安。”常安腼腆地笑着,用细微的声音怯怯地和傅君佩打着招呼。
这是汪先生的女友!沈满棠开心地蹦跶两下,想要和这个姐姐打招呼,但又想到此事不宜声张,便只好作罢。
他的大眼睛在常遇青和常安身上转来转去,心中感慨道,遗传可真是太奇妙了,明明是同胞姊弟,常姐姐这么温柔娴静惹人爱,常遇青却那么粗暴无礼惹人嫌。
“常安,”傅君佩笑道,“这名字真好听,长安宁,岁无忧,常小姐这辈子定是平安顺遂有福气的。”
“唉哟,女子最大的福气不就是嫁个好人家吗?就她这个闷葫芦,哪有男子会钟意她?我现在就想让她趁年轻,早点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她嫁出去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妹儿你要是有看到合适的,可得帮我们家小安介绍介绍。”
“好,我也让沈沧帮忙留意着,他认识的青年才俊可比我多。”傅君佩笑笑,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常副使今日怎么没来?”
常太太扫了一眼,见沈沧不在附近,才压低声音道:“嗨,之前我家老爷和沈二爷那单生意不是做的蛮好吗?本来上头还想让他接着和沈二爷订货的,结果沈二爷说他不做了。那好嘛,他就只能找洋行买军火咯,结果那价格哦,高的咧。搞得他现在觉都睡不好,天天在家发火。他不来才好呢,省得来这里扫大家的兴致。”
“那我真要替沈沧赔个不是了。主要是上一次领事署就掺合进来了,沈沧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才勉强吃下这单生意。近来我听闻民间制枪也很猖狂,价格比进口的枪支低很多,好多军队都去买那些土枪了,往后的生意恐怕更难做了。”
“唉哟,他们男人的生意我也不懂。不提了,让他们自己烦去吧。”常太太乐呵呵地换了个话题,“永安和先施两个百货天天发礼券,做大销价呢!你也陪我去逛逛吧,成日里闷在家里像什么话?以往你在我家打麻将可是夜深了都舍不得走的,还要拉着大家再打一圈,怎么现在叫都叫不出来了,是和我关系不好啦?”
傅君佩有苦说不出,只能讪笑。以前她躲着沈沧不想回家,自然是有大把时间倒外头和太太们逛街打牌。可现在沈沧一个大忙人都几乎日日准点下班陪他们母子,她又怎么好意思自己出去玩。
“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就是麻将输怕了,消停段时间。这样吧,明儿个我就上你家接你和小安逛街去。”
两个大人说说笑笑,时不时把常安拉进话题里,只留沈满棠和常遇青面面相觑。常遇青今日也穿着身修身的西服,体型上看起来终于和同龄孩子差不多了,眉目也清秀了许多。
常遇青递上礼物,诚挚地说道:“沈满棠,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姆妈送你的巧克力。”
常太太挑挑眉,疑惑道:“这不是你用压岁钱给小满弟弟买的吗?自己挑的礼物还不好意思说啊?”
常遇青不吭声,直愣愣地伸着手要沈满棠收下。沈满棠迟疑了几秒,还是接过了。
“谢谢。”
“不客气,”常遇青将手插回口袋,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个容易化,要放冰箱里。”
“哦,知道了。”沈满棠别扭地说道。
气氛过于尴尬了。沈满棠移开视线向四周张望着,正好对上了角落里金朝的目光。他立即做贼心虚般地把巧克力藏到身后,冲金朝傻笑了下。
突然常太太指了指远处,诧异道:“诶?那是?”
傅君佩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立马惊喜地介绍道:“那是沈沧的秘书,叫汪缘觉,是震旦学院毕业的。”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这孩子我晓得的,小汪嘛,之前老常请他来家里给小安补过课的。唉哟,这么一打扮,头一梳,我都认不出来了。”常太太夸张地比划着汪缘觉的变化,意外道。
傅君佩又和常太太美言道:“小汪前段时间才被沈沧高薪挖来隆燊,很得沈沧器重的。他也到年纪婚配了,沈沧还特意拜托我帮忙留意着呢,说是无论哪家的姑娘,只要汪缘觉喜欢,他就去给他牵线。”
常太太摇摇头,惋惜道:“这孩子家里苦,当时除了教小安,还要打好几份零工才能上得起学。你说哪有好人家愿意把闺女嫁去受苦的。”
常太太话音刚落,一位常副使的熟人便走来与她寒暄了几句。
常安借此机会握住傅君佩的手,轻声说道:“沈太太,无论如何,谢谢你。”
常安只在数月前于剧院中和傅君佩匆匆对视过一眼,但并没有认出这位太太便是母亲的牌友。她素来不喜热闹,家里有客人时几乎从不下楼,没想到傅君佩却记住了她。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沈太太不仅没有告发她与汪缘觉的恋情,还让沈二爷给了汪缘觉一份更高薪的工作。
傅君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看见她满眼的哀愁,心里也不好受。她与沈沧都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却不约而同地想要帮这对年轻人一把,或许也是想要弥补他们曾经的遗憾。
沈满棠没有读心术,也看不懂大家的眼神里都在传递些什么。他只以为常安一直都是这副忧郁的模样,还傻兮兮地凑上前去赞美道:“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常安一怔,微笑道:“谢谢,你也很可爱。”
远处沈沧瞧见常太太在与傅君佩攀谈,便带着汪缘觉走了过来:“常太太,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常太太回神,与沈沧碰杯道:“唉哟,托你的福,我与常胜一切都好,现在就是在愁我家丫头的婚事。君佩可说了啊,你认识的人多,有合适的帮我们介绍一下。”
沈沧给面子地一饮而尽,笑道:“常小姐这个年纪还不着急吧?况且常小姐沉鱼落雁,秀外慧中,还愁找不着好夫婿吗?最要紧的还是得常小姐喜欢,光我们觉得好也做不得数。”
“她一个姑娘家家懂什么?光漂亮有什么用?平日里只知道读书,把脑子都读傻了,还不是得我帮她张罗。我就想给她找个家世好的,成熟的,最好比她大个几岁,能照顾她的。”常太太对常安明贬暗褒了一通,说到最后就连看沈沧的眼神都变了。
沈沧和傅君佩均是一愣。敢情常太太绕了这么一大圈,竟是打上了沈沧的主意。常小姐今年不过十七,比沈沧小了足足八岁,二人甚至从未见过面,哪晓得常太太是怎么起的这种心思。
常小姐慌乱地看了一眼汪缘觉,甚至冲动地想要立刻与母亲摊牌。她母亲怕是早有这番心思,过年那会儿便强拉着要她来沈家拜年,还在家中说了许多沈二爷的好话。幸好她觉察出不对,装病才躲过了那番撮合。然而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日她的母亲竟在汪缘觉面前要给他的女友和上司牵线。
沈沧是所有人里最快反应过来的,直截了当道:“女子早熟,心思细腻缜密,找大些的丈夫是比较好。我的秘书就比常小姐大四岁,长得也一表人才,工作上更是挑不出毛病。常太太看看,要是可以的话我就按这个标准给常小姐物色了。”
汪缘觉适时上前一步,给常太太敬酒道:“常太太好,我是汪缘觉,之前有在常公馆给常小姐上过课。”
常太太见沈沧回避,也没有逼人立刻答应的意思,只是敷衍地与汪缘觉碰碰杯,又接着对沈沧道:“沈二爷看着办就好。我们家小安嘴笨,要多相处才能看见她的优点。沈二爷没事可以多找小安聊聊,了解的多了介绍的才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