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脚步声真的远了,梁隻才缓缓动了动双脚,站了起来。
梁隻目光往下看,宋莘正站在一条河流旁边,手里拿着一块石子用力往河里面掷去,石子荡开水面划出一条痕迹,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声音。
可梁隻却觉得那声音很压抑低沉。
梁隻心里面默念,谢谢石子,感谢你把宋莘的伤心带走了。
梁隻本以为宋莘扔石子心情能好点,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石子落水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爆发的是宋莘撕心裂肺的哭声。
前面宋莘哭得很压抑克制,可是现在把情绪都打开了。
这样也好,伤心就哭出来,总好过憋在心里面的好。
梁隻目光定在宋莘身上,看着他拗哭的样子,心里面却淅淅沥沥地在流血。
宋莘哭的很大声,梁隻本来打算离开的,可又很害怕宋莘想不开。
他一直安静地待着,默默地注视着宋莘。
直到看着宋莘情绪缓过来之后又慢慢坐在溪边扔石子他才放心离开。
梁隻又倒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回到学校,他回到学校的时候刚好下午三点,梁隻觉得肚子很饿但是食堂已经关门了。
他从食堂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周随从小卖铺那边朝他走过来。
周随冲他打招呼:“嗨~”
梁隻对他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周随走到他身边,用肩膀撞了撞梁隻:“哎,你不对劲哦。”
梁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周随:“你怎么丧丧的?”
梁隻:“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周随摇摇头:“不一样,以前你那是冷淡,现在是沮丧。”
梁隻轻轻笑了笑:“你还挺了解我的?”
周随点了点头:“那是。”说完把藏在身后的一桶泡面拿出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梁隻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知道?”
周随扬眉笑了笑:“怎么知道你没有吃午饭?”
梁隻:“嗯。”
周随笑得明媚:“还能怎么知道?不都说我很了解你么?走啦,赶紧回去给你泡上。”说完拽着梁隻的手往前教学楼方向跑。
两个人从大榕树底下跑过的时候,刚好来了一场清风,吹得少年的校服微微浮动着,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在他们身上落下点点的光斑,些许微光浮在他们青春的脸庞上,少年的头发无角度又凌乱地飘逸着。
梁隻在走廊外面吃完泡面后回了教室,他从书包里面拿了五块钱放到周随桌面上,拿了笔袋半压着。
周随从厕所回来后,眼尖地看到了那五块钱,瞥了一眼梁隻,也没说什么,心照不宣地把钱丢进了书包里。
梁隻最近总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周末他在寝室睡了两天,除了吃饭洗漱上厕所他基本没离开床。
下楼买饭路过隔壁寝室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了脚步,扭头往里面看,里面除了有些杂乱的床铺,空无一人。
周末在蹉跎岁月中过去了。
周一晚上,梁隻坐在教室里,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各科科代表布置的作业,无聊地检查了一遍,发现都写完了,他又看了明天的课表,把要用到的课本翻出来叠在一起。
什么都做完了,一闲下来脑子就会忍不住想起宋莘,他现在很想知道关于宋莘的一切,宋莘有没有从伤心走出来,其实没走出来也没关系,只要宋莘不要那么伤心就好。他想知道为什么周一了,宋莘还没有回学校?早上例行升旗仪式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圈隔壁班,没有看到宋莘的身影。
梁隻手里转着笔在出神,眉头不受控制地往下压。
“梁隻,借一下你的物理练习册。”
周随用笔戳了戳他手臂,梁隻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随后道:“自己拿。”
“好嘞。”
周随把游戏机丢进桌肚里面,然后过来翻梁隻堆在一起的作业,随后抽出一本。
周随:“谢了。”
周随写了一会儿,看到梁隻用手碰了碰他。
周随埋头苦干,头也不抬,“怎么了?”
梁隻:“可以借一下你游戏机吗?”
周随眉心一跳,手一抖,抄错字了,他用力划了划写错的部分,偏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梁隻:“你刚说借什么来着?”
“游戏机。”
周随微微张大了嘴巴:“你一个三好学生,怎么可以玩游戏机?”
梁隻目光平淡:“无聊。”
“行吧。”
梁隻拿过游戏机,低头玩了起来。
梁隻玩的很认真,直到自修三下课,周随敲了敲他桌面:“别玩了,回去睡觉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沉迷游戏。”
梁隻不予置否,把游戏机还了回去。
梁隻以为宋莘太悲伤,需要请假缓两天就会回校,可是到周三上体育课,梁隻坐在树下往篮球场看,上面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因为周围有女生在旁观,那些男生就不停地炫球技,五花八门的,似乎使出浑身解数。
可梁隻却觉得兴致缺缺,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了。在树下吹了一会风,梁隻抱着他的练习册上了教学楼的自习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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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莘请假第一天
梁隻:想他
宋莘请假第二天
梁隻:很想他
宋莘请假第三天
梁隻:好想好想他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梁隻都没有听到关于宋莘的消息。
其实也没有很久,只不过梁隻觉得没有宋莘的校园生活是没有灵魂的,而见不到宋莘的梁隻也是没有灵魂的。
也许是这几周以来梁隻跟宋莘的关系有一点进步,内心深处本来压抑的想法悄悄萌芽,妄图吸取更多的养分。
梁隻发现在宋莘默许的范围内,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宋莘。
近一点之后又想再近一点。
梁隻讨厌这样得寸进尺的自己,可是每次一次又一次地明知故犯。
同时知道宋莘经历了丧亲之痛后又太久没见到对方,梁隻心里面总是觉得不安。
没见到宋莘的这一周,梁隻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就是发呆的时间变多了。
一节英语课后,班主任把他喊到办公室,梁隻有些懵地去了。
王老师撩起眼皮看着他,“最近恋爱了?”
梁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老师,我没有,而且我绝对不可能早恋的。”
因为在梁隻内心深处,他觉得宋莘绝对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所以何来早恋一说?
王老师直视着他的眼睛,在梁隻平静的眼睛里面什么也没看出来,最后视线一收,“那最近生活和学习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梁隻摇了摇头,可王老师还是看着他,像是要从他眼里读出点别的什么一样。
梁隻:“老师,我最近一切都好。”
王老师点了点头:“你是一切都好,就是上课喜欢发呆。”
梁隻听了这话,又被老师看得有些心虚,把目光垂了下来。
王老师:“下周就段考了,我一直很认可你在学习方面的潜力,当然我也相信你不会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的。”
梁隻回到教室后,周随凑过来问:“老师找你什么事呀?”
梁隻摇了摇头:“没什么。”
“行吧。”周随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梁隻,瘪了瘪嘴,没再问。
梁隻自然知道老师对自己寄予厚望,于是他自习课的时候完成作业后,都埋头看书,他发现自己脑子忙起来,想宋莘就不会那么频繁了。
最近天气有转凉的趋势,昼夜温差大。
下周就段考了,班主任叮嘱大家注意身体,可是班里面最后还是有不少人感冒了,周随就是其中之一。
周随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也经常出去锻炼身体呀,怎么免疫能力这么差。”
梁隻在低头复习,闻言安慰道:“好好吃药能恢复的,对了,你中午吃药了吗?”
周随眯瞪着眼睛,伸手晃了晃杯子,“没热水了,吃不了。”
梁隻闻言放下书,“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打。”
他们学校教学楼旁边就是食堂,食堂三楼天台有好几排饮水机,专供学生打水喝。
为缩减学生打水步行时间,学校专门建了一条天桥,连接教学楼和食堂三楼。
因为现在属于课间休息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去打水,天桥上人来人往的,一米多宽的地方显得有些窄了。
梁隻打好水往回走的时候,本来目光自如地目视前方,忽然眸色闪烁,最后怔住了。
迎面走来了三个男生,其中两个人在谈论着什么,而右侧的那个男生跟平时一样目光冷淡但又有些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另外两个人说到了什么,都纷纷扭头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男生只是笑着点点头。
随着人走近,梁隻听清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我都说了宋莘走出来啦,他一直以来心态超好的。”
“行,那晚上去玩桌游。”
因为那三个人是并排走的,所以他们从自己身边路过的时候,梁隻自觉地定在原地,侧过身子靠着天桥的护栏给他们让路。
天桥宽度本来就有限,“让一让。”前面突然跑过来一个女生,女生抱着一沓刚打印完的试卷。
三个男生自觉地从中间散开往旁边让,宋莘也往旁边偏了一下,可猝不及防中,宋莘的肩膀撞到了梁隻。
梁隻靠着护栏,微低着头,眼睛往护栏外看。
宋莘那一撞,其实没怎么用力,但是简直撞到了梁隻的心弦上,他下意识地紧了一下后背。
有一瞬间,梁隻脑子跑过一个想法,对于宋莘的接触,无论是温柔的,还是强硬甚至粗暴的,都能使他精神兴奋。
梁隻敏感地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往自己后背瞥来,但是他不敢扭头回去看,只能木然地保持站着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的人说:“不好意思。”
还是那道冷淡又带着点疏离的声音。
梁隻没吭声,不一会儿等身边再次响起脚步声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偏头往食堂饮水机方向看去,那几个男生已经走远了。
梁隻目光在宋莘挺拔的背影上定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回到教室后,周随接过梁隻递过来的水,喝了药,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就装个水,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梁隻:“没有吧。”
周随笑了笑:“怎么没有?看你眼睛炯炯有神,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彩票中了几百万呢。”
“这么夸张?”
周随趴着桌子,眼睛看着他,“那可不?说说嘛,是不是有女生给你送情书了?”
梁隻瞥了他一眼,“比送情书更让人开心的事。”
周随眼里升腾着八卦:“什么事?跟我说说嘛。”
梁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卖关子:“不告诉你。”
周随被吊着胃口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到,气得拿书搡梁隻:“梁隻,你学坏了。”
接下来的几天,梁隻还是没有机会跟宋莘说上话,但是他自己心情却格外美妙,因为相比于前段时间宋莘就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不同的是他现在能远远地看着宋莘,这样子,他就知足了。
梁隻是个熟练的“见面者”,虽然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单方面地跟宋莘偶遇或者见面,宋莘或许并不知道每一场“见面”。
排队跑操的时候,宋莘身边围了三三两两的朋友,他们在谈天说地,梁隻在距离不远的地方,目光偷偷往宋莘身上落。
每次他看到宋莘跟朋友说话的时候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他也忍不住跟着开心。
梁隻忍不住在心里面想,宋莘的伤心,具有感染力,宋莘的开心也是。
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梁隻故意去的最晚,站在队伍最后面。
主席台上有领导正针对此次段考的相关事项进行发言。
梁隻没认真听,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侧前方的一个男生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男生今天没有穿校服外套,只单穿了一件校服T恤,早上的阳光洒下来,梁隻觉得对方整个人都在发光。
男生双手交叠在前胸,微垂着脑袋,脑袋不时一上一下地点着,梁隻猜测他可能是在睡觉。
宋莘偷偷睡觉的模样,梁隻莫名觉得可爱。
“你,没穿校服,自觉站后面去。”
是年级主任那铿锵有力的声音。
梁隻循声望去,发现在5班的队列里面,一个只穿短袖没穿校服外套的男生被一个个头不高而且秃头的小老头拽到了操场最后面的空地。
梁隻回头看,发现那里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几个学生,都是忘记穿校服外套的。
小老头站在那些人中间:“不知道升旗仪式要穿校服吗?”
队伍中有个人不服气地昂起头来,“我们现在穿的不是校服难道是抹布吗?”
小老头气得用手指着那些学生:“不遵守纪律还敢顶嘴,升旗仪式结束后都留下来给我跑十圈操场。”
刚才那个顶嘴的学生努了努嘴,还想据理力争。
小老头喝道:“有意见就跑二十圈。”
那个学生闻言瘪了瘪嘴,不服气地把脸扭到一边。
年级主任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转身朝梁隻他们这边走过来,梁隻和小老头的视线无意中擦了一下,但梁隻马上把头转回来,他看着斜前方依旧在眯着眼睛的宋莘,随着小老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到没有穿校服外套的学生要留下来跑十圈操场,又想到越来越大的太阳,梁隻心一急,光速把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在最后一秒时间把校服外套给宋莘披上了。
梁隻转身回头,跟刚想走过来把没穿校服外套的宋莘揪走的小老头对视了一瞬。
梁隻礼貌道:“主任好。”
小老头抬起来的手指无奈地朝梁隻虚指了几下,“没穿校服,自觉站后面去。”
梁隻倒没怨言:“是。”
小老头第一次见像梁隻这种上赶着被抓的学生,一时间把已经到嘴边准备教育学生的话都吞了回去。
听到了年级主任说话的声音,宋莘前后的男生都纷纷噤声了,等小老头晃悠到其他班级去的时候,他们才如释重负。
宋莘后面的男生自言自语道:“靠,终于走了,吓死我了。”
其实刚才梁隻往宋莘身上披衣服的时候,宋莘已经醒了,他不习惯跟别人有亲密接触,宋莘觉得,披衣服也算一件很亲密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抖了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生,淡道:“这衣服谁的?”
男生来了兴趣:“你新交的好朋友梁隻呀,之前上体育课的时候我还跟你聊了一下他。你不会把他忘了吧?该说不说,他虽然性格孤僻阴郁,但是对你真的是掏心掏肺,刚才那个光头过来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把外套披你身上了,现在人还在后面站着呢,看光头这脾气,这次不罚他们跑个十圈八圈是逃不掉的。”
宋莘偏移视线往后面看,那里站了十几个没穿校服外套的学生,而梁隻就站在最前面,依旧是有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小半张脸,黑框眼镜下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正直愣愣地落在自己身上,可是两道目光交擦的一瞬间,宋莘看到梁隻把头垂了下来。
宋莘目光平静地盯着梁隻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收回来,他掖了掖肩上的外套,衣服抖动后飘散出淡淡的橘子果香味,他轻轻闻了一下就觉得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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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莘(os):梁隻的衣服好好闻。
[开心jpg.]
梁隻(os):我这么做是不是越界了?[担心jpg.]
第十六章 伤口撒盐
梁隻在太阳底下足足跑了十圈,结束后气喘吁吁,喉咙冒烟,腿酸到爬楼梯的脚仿佛都抬不起来。
他回到教室后直接灌了大半瓶水,周随刚擦完黑板下来,问他:“累吗?”
梁隻靠着椅子,用纸巾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闻言点了点头。
周随瞥了他一眼:“累就对了,真该啊你,平时每天都记得穿校服外套,今天升旗你就忘了,吃一垫长一智,以后你可得揪着耳朵记住星期一得穿校服外套。”
梁隻还在顺着气,也没有多做解释。
大课间的时候,梁隻看到周随在桌子上睡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周随叫起来,自己一个人拎起教室角落的垃圾桶下楼了。
今天是他们值日,早上的时候梁隻跟周随扫了教室,而周随已经擦了一个上午的黑板了,梁隻就主动负责去倒垃圾。
垃圾场离教学楼有点远,正常步行来回也得十五分钟,梁隻回到教室的时候,周随已经醒了。
梁隻放好垃圾桶,又去卫生间洗了手,往座位走去,走到一半,眼睛看到自己椅子上搭着的衣服时,视线怔了一下。
周随看了他一眼:“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梁隻抽出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由于水珠渗入,薄薄的纸巾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梁隻拿起椅背的衣服看了看,确定了这是自己的衣服。
梁隻开门见山地问:“这衣服谁拿来的?”说话时眼珠闪了又闪。
周随迅速睃了一眼梁隻手上的衣服,顿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了什么一样,“7班的宋莘,我那会儿睡醒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到教室门口就被他拦住了,他让我把衣服还给你,我那会儿脑子还不太清醒,都没来得及做反应,他就走了。”
梁隻听了这话,心脏莫名其妙地急速跳了几下,眼底隐着一丝忧伤,鼻子也酸酸的。
周随没太察觉出梁隻情绪的变化,“话说回来,你的校服怎么在宋莘手里呀?”
梁隻有些心不在焉,闻言睫毛抖了抖,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能我不小心落在哪个地方被他捡到了吧。”
反正他不可能把自己早上升旗的时候发现宋莘忘记穿校服,随后上赶着“英雄救美”这件事跟周随说的。
现在回头想想,自己那个时候还是太心急了,也不管宋莘愿不愿意就把衣服披对方身上。这个做法在旁人看来也许是愚蠢且莫名其妙的,恐怕在宋莘看来只会觉得他没有边界感。
也许在宋莘看来,他们还没有要好到需要自己“舍身救人”这个地步。
梁隻也不想总是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可是他心思本就敏感,而且对方是宋莘,又加上他那自卑暗恋者的身份,他就更加不受控制地多思多虑。
早上他把衣服披宋莘身上后,站在队伍后面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宋莘看,忽然宋莘转身跟身后的男生说了什么,随即宋莘的视线朝他看了过来,那个眼神让梁隻觉得很陌生,带着疏远和警告。
他被看得心神恍惚,同时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最后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头低下来了。
梁隻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越界了,他是喜欢宋莘,舍不得宋莘受苦就想尽所能地把宋莘护住,也不管宋莘愿不愿意。
没有边界感的人最是令人讨厌,或许现在在宋莘心里面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不然为什么不愿意把衣服亲手还给他?
梁隻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能跟所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客气礼貌且疏远。
可是遇到这件事,他又觉得自己在宋莘面前,往日自以为还算可以的灵敏劲儿不见了,变成彻头彻尾的得寸进尺又自以为是的人。
语文课上,梁隻一直用笔在笔记本上写着“自以为是”四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写到最后手发酸了,同时笔下的“自以为是”这几个字好像变形了,梁隻觉得自己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梁隻,你骂谁呢?”周随忽然凑过来。
梁隻下意识地把笔记本合上了,“没什么。”
他忽然发现一切关于宋莘的事儿,都会让他变得很敏感,就像现在这样,不过是脑子里想着宋莘,骂着自己,写着这几个字,他都不想让别人看见。
这个秘密被他埋了将近十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愿意跟别人分享,他想一直把它藏在心底,如果实在很不幸运,那藏一辈子也没事儿。
或许他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吧,带到来生,这样宋莘是不是也算变相地陪了他两辈子?
梁隻一直认为,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他绝对不能打扰到宋莘,可这次,他好像不小心打扰到对方了。
这次反省过自责过之后,梁隻觉得自己能长点记性,可他大抵是高估了自己内心那汹涌着想靠近宋莘的想法。
周二就正式开始段考,梁隻习惯提前二十分钟进考场,因为距离近,很多学生都在自己原本的教室或者考场外面的走廊继续记背知识点。
梁隻进了考场后,发现里面就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学生。
梁隻对号入座后就无聊地看着讲台前面的班级栏目发呆。
他在放空大脑,尽量让大脑松懈下来不那么紧绷,待会儿做题脑子会转得更快。
过了几分钟,考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梁隻目光虽落在门那边,但是视野里面一片空白,他一个人也没有看。
忽然视野撞进了一个身影,身量颀长,目光冷淡,疏离淡漠的感觉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如果说本来梁隻的目光是空白的,那宋莘的闯入无疑在里面落下凌厉的一笔,冷淡漠然却让人难以忘怀。
宋莘往对应的座位上走,梁隻视线一直随着对方的移动而转移,脑子甚至没来得及去消化他跟宋莘在同一个考场这件事。
同一个考场就算了,宋莘还坐他左手边。
梁隻目光偏落在宋莘身上,看着对方在跟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坐了下来。
梁隻今天之所以敢看得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他发现宋莘今天很不在状态,依旧是抿着嘴,目光冷漠,但是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疲惫,揉不开的那种。
梁隻脑子忍不住想起前几天遇到宋莘时,宋莘跟朋友一起玩闹时脸上带的笑。
脑子同时浮现宋莘两个状态的面容,带给梁隻一种割裂的感觉。
“大家请对号入座,现在开始发试卷,考试时间是……”
监考的女老师站在讲台宣读考试规章制度,梁隻把目光收回来。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梁隻平时就喜欢阅读,而语文考阅读理解能力偏多,梁隻阅读速度快,脑子转得快,题也就写得快了。
答完题之后广播提醒还有二十分钟,梁隻花了十分钟检查了一遍答题卡,目光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样,偏着头往左侧看去。
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宋莘坐的板正,眉眼低垂,手里握着签字笔刷刷地在答题卡上书写着。
梁隻不过偷偷在答题卡上睃了一眼,心里面又开始感慨宋莘写的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