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即将迎来终结。
洛小池想:死掉的话,去地下见沈老师,跟他汇报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也不会觉得孤独。
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跟他一起为了理想和新生而战斗,从来都不会让人觉得孤独。
洛小池每日推远着曲明砚,但曲明砚还是每一日都来。
会给他带甜点,给他送漂亮的花,为他讲外面瞬息万变的见闻。
偶尔闲暇,身体稍微舒服一些的时候,洛小池会想,如果曲明砚早就对他这么好,还会造成现在的结果吗?
思索几日,他觉得,还是会的。
他不会愿意被曲明砚初拥变成一只吸血鬼,也不会忘记自己“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离谱理想。
姑姑在世的时候,就总希望那些有钱人能仁慈一点,拨出一小点自己丝毫用不到的开销,让他们这些底层人能过得稍微好一些。
姑姑没有等来,但是洛小池想为她做到。
高高在上的贵族无法理解他们的心境,所以他与曲明砚,注定是陌路的。
曲明砚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他不会再跟他在一起,曲明砚再怎么努力,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结局。
没有用的……
某一夜,洛小池没太睡着,他隐隐察觉到曲明砚没有走,曲明砚以为他睡着了,曲明砚跪在他床边哭。
他说:“宝贝,我不要那个侯爵的位置了,我和周姨也加入了推翻女王统治的阵营,我会和你一起,去完成每一件你想做的事。”
“这样……你能原谅我吗?”
“你能再爱我一点点吗?”
曲明砚其实不敢奢求太多,微哽的声音落入洛小池的耳朵,洛小池没有睁开眼,但他想,这时候的曲明砚一定是狼狈的。
他又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跟他说着说着话,曲明砚总是哭。
似乎又经历了一番痛苦的心理挣扎,曲明砚说:“宝贝,陈有川今天,给我看了你的手术方案,我准备亲自跟着飞机,去D国运最好的医疗设备回来。”
“我求你活下去,如果……”
声音哽了哽,曲明砚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不能再爱我,那你恨我吧。”
“为了恨我,为了折磨我。”
“求你好好活下去。”
男人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入耳膜,洛小池的指节忽然动了动。
微弱的动作引起了曲明砚的注意,他有些紧张的看向洛小池——真的好奇怪。
曲明砚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洛小池有能力,有本事,热烈明艳,对他满心满眼都是爱意的时候他那样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现在,洛小池生病了,整个人灰蒙蒙的,每天只能住在监护病房,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被控制,如果他放弃……
如果他也放弃救他,洛小池就真的死了。
如今,脆弱的青年完全依靠他活着,他却成了最被动的那个。
他开始紧张,甚至有些害怕洛小池的每次行动,每句言语,甚至……每一下呼吸。
暗夜静谧,病床一侧,曲明砚的心绪渐渐提起,他看着洛小池慢慢睁开眼,毫无困意的坐起来,浓密的眼睫轻盈垂落,对他说:“真的不用。”
床头的小夜灯“哒”的一声被按开,昏黄的光源刺痛曲明砚的不堪,他的眼眶依旧是红的,当下,突然有些无措的怔在原地。
他听到洛小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选择,你为了你的爵位努力半生,没有必要为了我去站在女王的对立面,也没有必要怎样亲力亲为的去救我。”
洛小池的话语字字锥心。
他告诉曲明砚:“我担不起。”
默了默,他又重复一遍:“我担不起。”
“曲明砚。”洛小池喊他的名字,修长白皙的双手在身前自然交叠,他说:“任何人在冲动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做出违背自己本心的偏执决定,但我不想,不用,也并不希望你把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给不了你什么,你也不用为了我去做选择……”
“不是……不是的。”曲明砚双唇颤抖着,他试图解释:“是因为那天我看到法庭外面他们的游行,是因为这些天来我自己的切身体悟,是我自己想……”
“那就好。”洛小池慢慢松下一口气,像是有些轻松。
曲明砚还是看不懂他,他心里没底。
这么多年,他们在一起,反反复复纠缠这许多年,曲明砚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看懂过洛小池。
他并不明白洛小池这样突然的轻松来自哪里。
明明……明明金地大厦爆炸的那天晚上,在天台的时候,洛小池对他是有不舍的,洛小池希望他能离开,不想让他随着金地大厦一同消亡,为什么现在……
曲明砚的双手慢慢握紧,他努力鼓起勇气追问。
洛小池答:“那样,万一将来有一天你想起来,为了你的选择而懊悔的时候,不会怪罪到我头上。”
唇角很释然地荡开一抹笑,洛小池说:“那样……就真的很没意思了。”
话音落,青年像是有些坐累了,他慢慢向后仰起头,轻靠在病床的枕头上。
他说:“不必因为愧疚而找我,我说了我不恨你,真的不恨。”
浓烈的恨意往往伴随着最浓烈的爱;不恨,就是无欲也无爱。
像是有些不甘,曲明砚再次问他:“真的……没有恨过吗?”
第102章 只是不想要他了
“恨过。”也许是坦然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结局,洛小池说:“最开始的两年,确实是恨过的。”
“我背井离乡,每天都能梦到你。”
“我在想……你结婚了应该会很开心,应该不会再记起我。”
“后来又听说,你不结婚了,你取消了订婚宴,不顾一切地跑回家去找我的东西,我真的挺……有一种……嗯……”
“报复的快感。”
洛小池微微扬起笑脸,他说:“所以,我特意花大价钱找人做成意外失火,把你保留我遗物的那间跃层也烧了。”
“后来传来消息,他们说,你看着那场大火神色恍惚,又无能为力。”
“我就又开心了一点。”
“我知道你在满世界的找我,但我就是不出现在你面前,你为我懊悔痛苦的样子,确实能让头几年的我感受到在意和愉悦。”
“但是后来,有了更大的目标之后,我就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了。”
“然后,又渐渐地意识到了一些自己一意孤行的错误。”
洛小池轻轻呼出一口气,漂亮的长睫轻盈闪动,道:“就像上次在医院跟你说的一样,我不恨你。”
他说:“你有大错我也有些错,你不爱我,但也确实教会了我很多。”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
洛小池的指节微微动了两下,轻呼一口气,抬眸望向他:“曲明砚,我也没跟你开过玩笑,从回国之后,我没有想过要再跟你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做什么,为了完成什么样的目标,为了谁去死,怎样死,什么时候死,都跟你没有关系!”
洛小池的话语一字一句,曲明砚的眼眶越来越红。
他问他在金地大厦天台的事。
洛小池说,只是不想欠他的,只是不想连累他。
洛小池说:“曲明砚,你不用爱我,那么多年,你的爱我真的受够了。”
“我不敢再去碰也承受不起。”
“今天聊完之后,直到我死,你都不用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不恨你。”
“对现在的我而言,我在意的人都在地下,死了也挺好的,我自己都不在意,也不用你追着我帮我在意。”
轻飘飘地挥远什么似的,洛小池慢慢躺回床上,自顾自盖好被子,几分惫懒的合上眼,道:“你可以走了。”
他可以……走了……
床头的小灯“哒”的一声被按灭,曲明砚像是一具逐渐变灰的空壳,完全无用地僵硬在原地。
唯一那点鲜活的灵魂正剧烈疼痛着从他身体里抽离。
洛小池……回国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努力学着爱人,每天给他送花。
洛小池不要,他就换各种陌生的ID和花店,不声不响地送过去。
他好好养着洛小池送他的第一支玫瑰,没有一天忘记松土浇水,总希望将来能有机会,再给洛小池看看。
洛小池不肯见他,他就忍着,他把自己锁在满是洛小池衣服的衣柜里,疯狂注射遗忘药剂,一晚上打三盒,疼得浑身发抖,也咬牙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去发一个【晚安】打搅他。
陈有川说他有病,他不会爱人,他就每天上网,搜索无数条追人技巧,浏览无数遍恋爱论坛。
他学会了去做洛小池最喜欢的抹茶蛋糕,学会了修复甚至制作洛小池最喜欢的木质八音盒。
他不敢给洛小池送礼物,每次送都让小王代他去,然后,礼物又会被洛小池扔掉。
一次一次又一次,他都会去捡起来,好好带回去。
曲明砚等了洛小池四年,拼尽全力抛却所有的追了洛小池一年,1836天,无数个因为见不到小池而生出自杀冲动的夜晚。
曲明砚忍了过来。
在工作上,每一次跟洛小池会面,他都会提前三天挑好衣服认真准备。
偶尔一次,洛小池发烧,听洛小池的管家说,他想吃姑姑包的饺子。
曲明砚就连夜让人找到了姑姑以前的几个邻居,一点一点跟着学。
剁肉馅的时候切到了手。
第二天,却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管家,一定要说这饺子是叫外卖叫来的。
终于,近段时间以来,洛小池肯让他靠近了,肯听他说话了。
可是……
悄无声息的黑夜碾碎曲明砚微弱的希望。
整整五年的时间,五年……
他终于明白,小池决定回到京都,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小池并不留恋世间的任何东西,包括他。
小池拒绝他,时刻跟他保持疏离又淡漠的距离不是因为生气。
洛小池一点都不生气。
他只是不想要他了。
很单纯地不想要他了。
曾经以前,在洛小池眼里最具色彩的曲明砚被推到了世界的边边角角,泯然众人。
最最在意的洛小池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近些年,不知怎么的,曲明砚多出了一个一不开心就去听音乐会的习惯。
不看别的,一整个乐队就盯着所有的小提琴手看。
无奈同样的乐器,这许多年,无数场音乐会,所有人演奏出的,都不是洛小池的味道。
小池最喜欢拉小提琴,以前在曲家别墅,他一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独自坐在自己小房间的阳台外轻拉一曲。
只是曲明砚以前并不喜欢乐曲,他不了解任何洛小池所钟爱的旋律,也从没有耐心听。
但近些年来,曲明砚听过许多莫扎特的协奏曲,他看不懂乐谱,就请乐师到家里来一遍一遍拉给他听。
闭上眼睛,铭记思念的旋律。
他不想要侯爵的位置,是真的不想要。
他想拼尽全力去用自己的能力财力和所有的影响力去实现洛小池心底最渴望的平等,他什么都不求。
他只求洛小池能活着,健康也快乐地活下去。
希望那样美好的小池能有人爱,不是他也没关系,不爱他,不见他,就当世上没他这个人也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值得被爱的人。
一整场音乐会听完,曲明砚的眼眶有些红。
他用自己付出一切之后远离洛小池,看着洛小池和自己真正爱的人在一起为心愿祈求上苍,希望上苍能给事件一个反转的机会。
走出大厅的时候,他就见陈有川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告诉他:“小池跟我说肯做手术了,不过要在这个月月底。”
“他说在死前可以接受手术,死马当做活马医,这样如果手术失败他死了,医生也不会有太大的负担。”
曲明砚的鼻子骤然一酸。
他无助的高兴着,说他过几天就去运医疗设备。
他看着很多年前就想带洛小池走的陈有川,想:或许,他许的愿望真的灵验了。
陈有川也好,别人也好,能让小池开心,能给他理解尊重和家的温暖。
谁都好。
只是等小池手术成功后,这个人,不会再是曲明砚了。
曲明砚从五年前犯浑开始就失去了再度爱他的资格,永永远远。
曲明砚有些踉跄的迈着脚步往自己的车里走。
陈有川追上他,看着曲明砚的状态很不正常,他提出要送他回家。
坐在车上,外面的车水马龙灯光陆离,悉数映照在曲明砚一张无措发白的脸上。
车子行到一半慢慢拐道,曲明砚忽然问陈有川:“你喜欢他吗?”
陈有川握着方向盘的手蓦地一紧。
微弱的反应被曲明砚捕捉到眼底,曲明砚有些释然地笑了笑:“如果手术成功,你愿意去哄他吗?”
“你要对他好一点,你的野心挺大,但他有分寸,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好,你不要把他放在家里,那样他会很不开心。”
陈有川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他的思绪有一部分被凌空荡起,逐渐飘摇而动变得混乱。
曲明砚说得对,他看出来了,他也喜欢洛小池。
准确的说,是隐匿的暗恋从未脱口过。
以前洛小池救他的猫的时候,陈有川觉得,这样的少年干净澄澈,应该把他带回家里,好好保护起来,当个小媳妇养。
但后来,渐渐地,洛小池买下了金地大厦;洛小池企图颠覆贵族政权;洛小池有魅力足以让满城吸血鬼和人类为他高举告示牌大肆游行,强行阻挠法庭有关死刑的判决!
陈有川知道,他的暗恋不说出口是对的。
他能爱一个听话乖巧的救猫少年。
爱不了一个心存高远信仰的实干野心家。
但曲明砚在求他,曲明砚说:“如果小池喜欢你,求你好好爱他。”
车子很快在曲明砚的别墅院落外停下。
陈有川将车熄火后狠狠呼出一口气。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着。
他想起来找曲明砚之前,洛小池还叮嘱过他。
洛小池叮嘱他告诉曲明砚——曲明砚现在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他自己想做,他自己愿意。
不要让这些抉择和洛小池扯上关系,半毛钱关系也不要扯上!
但陈有川慢慢回头,看了眼曲明砚当下的状态,还是决定……过几天再说吧。
他将曲明砚扶回屋,曲明砚抬手抓住他。
他为曲明砚倒水的时候,曲明砚发现了他有话要说。
曲明砚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没事。”
陈有川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思索片刻道:“明砚,你看错了。”
曲明砚说没有,他没有看错!
陈有川拗不过他,便只好将洛小池的话全盘托出。
曲明砚听完笑了一下,眼眶泛着红说:“我知道的,我知道。”
他的指尖轻轻发着抖:“我一直都知道……”
曲明砚送走了陈有川,而后锁上大门。
他再次将自己关进那个只有洛小池衣服的柜子里,黑暗侵袭。
曲明砚的思想纷乱无序,一千一万种情绪冒出来却都要被他强行斩断,努力半晌,最终也只能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的额角突突跳着,很慢很慢地渗出细汗。
黑压压的情绪包裹侵袭几乎要将他拖下海平面完全溺死!
曲明砚没有再用陈有川给的短暂性遗忘药剂。
他慢慢地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任由崩溃的情绪化作钢针刺痛全身的每一个神经元。
他大着胆子抱住洛小池的衣服:“宝宝……”
他的嘴唇干裂出血,他呢喃着,哀求着:“别不要我……”
可是很快,他反应过来,又怕神佛收回他刚刚灵验的心愿,怕小池又不做手术了,又连忙闭了嘴。
双手狠狠扣紧锐痛与闷痛交杂的心口。
祈求神佛不会读心,看不出他深埋在身体里的割舍与难过。
那一夜,曲明砚没有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
他拿出私印,慢慢走到客厅,靠在沙发上,跟自己的常用律师以及银行的工作人员,打过去电话。
又过半个月,曲明砚忙完之后,登上了去D国的飞机。
与此同时,距离洛小池的手术时间还剩下一周。
洛小池近来越来越吃不下东西了,每天都靠喝一点粥吊着命。
轻靠在监护病房的纳米技术特制墙上,冰凉凉的,青年看不见外面天空的星星。
距离手术还有四天的时候,曲明砚还没有回来。
陈有川推开病房门找到洛小池。
跟他说,做手术前要清空肠胃,如果实在吃不下东西,可以改输营养液。
洛小池对他点点头,说:“谢谢。”
目前手术的成功率只有50%,还是要在曲明砚把机器运来后才可以勉强保证。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生是死,无人得知。
距离手术还有一天的时候,有小护士进来给洛小池扣上了电子镣铐。
对他说,“这是监护病房的规矩,为了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我们会带你出去走走,看看所有你想看的风景。”
洛小池的眼睛微微亮起。
小护士笑:“不过,只能在京都。”
“没关系,够了。”洛小池笑得依旧很漂亮。
他是真的很开心。
如果一切都将在明天画上句点,他最想看看云层,看看星星。
很快,换上一身常服,洛小池跟着小护士出了门。
小护士陪着他,一来是为了照顾他,二来是监视他。
小护士身上带有电子镣铐的锁定器,用来防止他逃跑。
洛小池本就没打算跑,所以,也没有介意。
走在大街上,清凉的冬风轻吹过他的脸颊,让他的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其实,世界很美好。
那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万千风景还没有看完,为什么会觉得,死了更畅快一点呢?
其实,洛小池很缺乏勇气,他在逃避。
他是一个没有退路,也没有未来的人。
他的双腿有些发软,身上没有多少力气,走路都像踩在云层上。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实际上,从曲岷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那一年,十岁之后,洛小池的人生就一直走在云层上。
他在自己有可能会随时被黑道中人打死的年纪,进入地下赌场,每日搏命似的谋生;
在自己完全不了解吸血鬼贵族社会的时候走进曲明砚的宅邸,为了能进金地大厦,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上,处于不属于自己的阶层,幻想着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现在,又想以一己之身,完成什么人与吸血鬼平等相处的理想……
其实,洛小池也知道,真正的平等永远不可能做到,但只要不存在压迫,只要不存在吸血鬼贵族不把人命当回事,不把血仆当成商品一样随意交易。
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回国之后,成为公爵,坐拥巨额财富的每一天,洛小池都知道,他会掉下去。
他所做的一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败露,他会被血族女王盯上,而后从高处怦然坠落,摔得体无完肤。
但他已经走得太高了,他没有退路。
他挑战了血族女王千百年来统治的至高权威,真正摔下来的时候,只能是死罪一条。
财富,地位,朋友,这些通通都会消失不见。
没有人能够接住他。
没有任何力量会为他开辟一条退路。
洛小池这一生,从没有能真正握在手里的,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现在,对于活与不活,洛小池没有多大的感触。
他只是接触着迎面而来的凉风,认真跟这个世界作着最后的挥别。
他想喝一杯奶茶,争取了好久护士小姐的同意,洛小池终于走进奶茶店。
却不想,店员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张口叫“老板”。
“老……板……?”
接过一杯新做好的奶茶,洛小池实在听不明白。
那店员就告诉他,“这家店,早就被一位先生用您的名义盘下来了,是属于您的。”
“那位先生说,如果见到您,就让我们跟您提醒一声,就说:'他想给你一些真实的,真正能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哪位……先生?”
洛小池问了,但店员说他也不知道,只说洛小池的照片是他们经理让他们认的。
说让他们见了洛小池都要微笑服务,让洛小池感到快乐。
“………哦。”
洛小池几分恍惚的出了奶茶店,他又往前走了走。
服装店的店员会叫他“老板”,会跟他说一样的话。
食品店的店员会叫他“老板”,也会跟他说一样的话。
再往前,首饰店,金店,精品店,甚至一些重工业工坊……
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洛小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些店的老板。
他有这么多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能给他希望,给他安全感的店面和股份。
再往前走,整条街,整座城,重工业工坊的负责人告诉他,是全国!
全国之内,能看见发展前景的行业和店铺,几乎都有名为“洛小池”的人注资和参股。
与此同时,洛小池听他们说,曲氏集团宣告破产。
做到了世界前30,拥有顶级财力,涉及多个新兴行业,连女王都要忌惮几分的的曲氏集团在半个月前突然宣布了破产和解散。
曲氏集团不存在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曲明砚!
所以,是曲明砚用掉了自己所有的钱为他天南海北的盘下了全国的铺子,投资了所有的行业。
这些店铺和实体经济足以连点成线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遍布全国,让他不至于往下掉的时候,摔得那样惨。
明天就要动手术了,但按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手术成功的概率只有一小半。
迎面的风依旧在吹着,和煦的阳光洒在青年瘦削的肩膀上。
洛小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赴死前的最后一天,他能看到这些。
他的神经伴随着头皮一起泛起一阵又一阵的麻。
曲明砚散掉的这些钱财好像星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闪一闪,照亮前程。
放眼望去,天地万物,都是曲明砚留给他的退路。
女王原本想杀洛小池,是因为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一个刚刚回国没有立稳根基的冒牌公爵,公开处死,以儆效尤,于她而言,是很轻易就能完成的事。
上次在法庭上的审理,是因为满城游行,舆论的压力在阻止女王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