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江言对他的歪理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真是一派胡言。
不辱骂殴打客户是他的职业操守:“不可能。这些也不行,手机给我……删好了。剩下的一句一百,高总数数剩下多少,付钱吧。”
高承哲又动手动脚上来搂段江言:“言言,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嘛,以后我每天亲手给你叠钞票玫瑰——”
手还没搭在脖子上,秦朔川忽然出现,直接单手抓住他手腕!然后毫不客气把他甩了出去!
整个动作干练如行云流水,甚至充满矜贵风度,段江言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就见高承哲在惯性跌跌撞撞几步,差点一头栽进绿化带。
段江言:……?
差点把秦朔川这个人给忘了。
他默认回了医院就算自由解散各干各的了,怎么突然跟过来发神经,吓人一跳,他俩有私人恩怨?
高承哲在绿化带面前堪堪稳住重心,顿时怒道:“靠!找死吗!什么玩意啊你谁啊?”
高承哲和樊宇李骁泉都不同,他不是承袭家产的富二代富三代,自主创业的年轻新贵身价相对少地位也难免差,且家长无长辈引荐,自然没机会见到秦家的家主。
加上平时小富即安,赚了钱就忙着去骗骗刚成年的无知男孩,对远不属于他圈子的顶层财经也不感兴趣。
秦朔川蹙眉,直接拉住段江言的手带他进了楼里。
同样是“讨人厌的客户”,秦朔川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默默挨了一路的骂,且全程段江言都尽量在车后座挪出楚河汉界、离他远远的。
刚刚却离着那人那么近。
“慢点!”段江言突然被拎着就跑,立即自行刹车,“秦董您怎么回事,刚刚不该动手!”
秦朔川闻言,低头平静看着他。
如果他是想给动手动脚的“三号”说话,那——
段江言做医生那一面相当严厉:“医嘱第一条是什么?不剧烈运动!不提拉重物!您还走这么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朔川神情稍缓和,伸出自己手腕道:“你数数心率。”
打赏了几百万诊金的资本家说话,段江言不敢不听,只好拉住秦朔川的手感受脉搏。
高承哲追上来,他嚣张惯了,莫名其妙吃了亏肯定不行,又见两人居然手拉着手,那就更不行了。
高承哲怒道:“妈的,你这人——”
“停!”段江言两只手挡住两个人,“医院内禁止打架斗殴大声喧哗,这位患者和这位患者家属,有什么误会可以一会去我办公室慢慢说,先上楼。”
高承哲上下打量着秦朔川,心里嘀咕着:患者……段江言是私人医生,所以这是他的客户?
通常来讲,段江言的诊治对象并不是自己的霸总客户,而是霸总的男友、替身、白月光……等等一系列狗血情感纠葛,尤其是秦朔川长得极为显眼,高承哲第一反应并没有联想到霸总本人。
解决各种医闹都是段江言最擅长的,处理患者打架问题的最好方案就是闭嘴冷处理。
暴露双方的信息越多就越抓话柄激化矛盾,而且往往最后会混合双打,一起打医生,说他“挑拨离间”。
因此他并没有多介绍彼此的身份,心想一会带上楼之后打发秦朔川回病房,然后自己和高承哲去安慰他寻短见的小情人,把俩人分开就当没事发生。
这样想着,段江言一路上了电梯。
在电梯关门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随即一个激灵!随即弹起来去按开门按钮!
来不及了,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在森然冷白的光线下,面对秦朔川不解的目光,段江言只好笑了笑,磕磕巴巴:“没事,我就说觉得这个电梯……不太漂亮。”
高承哲立即道:“还行啊,有点旧但是格外大,是货梯吗?”
话没说完,电梯突然一摇晃,随即灯光忽明忽灭起来。
沉重的铁链声与段江言的心跳混在一起,他登时毛骨悚然。
完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恰好坐错了电梯,它偏要这时候出问题?
刚才只顾着狗都嫌先生突然发神经,没意识到这简陋阴森的狭窄长条电梯……这是医院运送尸体的。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邪门,听父母说它最近已经坏了几次了。
上周刚把一个骨科医生和被卡车碾得血肉模糊的遗体一齐困在这上面,一人一尸黑灯瞎火关了大半个小时,灯光就亮亮暗暗伴随着电梯摇晃,顶级恐怖片不过如此。
幸亏那医生胆子大,没当场吓晕,即便如此也至今还在休病假。
段江言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他是出了名的怕黑怕鬼,很多人都疑惑问“当医生不是经常遇到患者抢救失败死亡、以及见大体老师吗?那你不怕吗?”
碳基生物失去活性是一码事,怪力乱神却又是另一码事了,他怕鬼怕的要命。
灯光明明灭灭的闪,段江言头皮发麻,生怕在熄灭又亮起的瞬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想闭上眼睛却又不敢闭,警惕瞪着周遭,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以防背后站了什么。
想象力丰富对于胆小的人来说就是绝杀。
但维护形象的强大信念感让他即使瑟瑟发抖,却依旧咬牙一动没动,“镇定”站在电梯里。
直到灯光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秒,秦朔川看到“太平间”三个字在楼层触控板面上,医院的普通客梯不会通往那一层,这是运送什么的可想而知。
难怪给段江言吓得脸色都变了。
高承哲拿出手机疑惑照了照周遭:“灯坏了?”
段江言绝望心想还不如不照,狭长如棺材般的电梯根本无法被手机发出的光完全照亮,只让高承哲本人的脸发着白光漂浮在空中,画面更恐怖了。
秦朔川知道突然触碰段江言会吓到他,于是故意加重脚步,在他能听到的情况下走到他旁边。
正想着找什么理由安抚他会自然一点,可是段医生却即便如此害怕,也极有职业操守,反而转头伸手去摸秦朔川的心脏位置,竭力保持冷静:
“您别怕,没事的。这电梯就是灯不太好而已。没事没事,千万别紧张,深呼吸。”
狗都嫌先生那呛声几句都能气得差点晕厥的脆弱心脏,这要是万一知道了这电梯是拉尸体专用的,吓得犯病了的话现在既没有药又打不开门可就完了。
“别怕别怕……”段江言边哆嗦边轻轻拍了拍秦朔川心脏的位置。
秦朔川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这样还能顾得上安慰病人,小江医生倒是负责。
有时候觉得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但仔细想来,无论是当时在温泉山庄义愤填膺救下失足女孩、自己穿着睡衣瑟瑟发抖还把外袍脱给孩子,亦或是默默无声的赞助孤儿们,即使对天天骂的“狗都嫌”也保持善良心软。
说起来也是自己糊涂,明明他惦念的人就在眼前,结果却给人欺负得罪到这种尴尬难收场的地步。
秦朔川趁着黑,干脆按着段江言脑袋让他耳朵贴着自己胸口,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段医生,我难受,你帮我听听心跳。”
段江言蓦然被他搂进怀里,温热鼻息撒在耳朵尖,后颈连带头皮顿时一麻,于是连忙想伸手推他。
这也太亲密了,靠靠靠,咱都不是直男,您不知道避嫌吗?
但或许是因为在黑暗中看不清,秦朔川这句话的声音低低的很温柔,声线和北山几乎一模一样,在这样令人惊恐的环境中仿佛瞬间让人安心。
段江言自己胆子所以推己及人心想或许秦朔川是害怕了,所以才语气行动都这样反常的搂他。
算了,让他搂一会吧,病人的生命健康为重。
对不起秦董夫人,我真的对他半点兴趣都没有,您如果介意的话……介意就忍一忍,总归比收获一个死掉的男友好。
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包裹住段江言,秦朔川在他头顶低声问:“好点了吗?”
一语双关,一时分不清他问的是自己的心脏还是段江言。但反正段江言觉得自己好多了,总算不哆嗦了,闭上眼睛听着他心跳不敢睁眼。
低沉的嗓音从胸口闷闷传来,他的声音更像北山了。
两人夜深人静打游戏时往往声音都不大,甚至有时候恍若缱绻低语,就是这样低低的很温柔很耐心。
砰,砰,砰……
心跳很稳定也很规律,速度很快,并不是惊恐状态下的杂乱——秦朔川真的在害怕吗?怎么更像是某种喜悦激动?
正想着,高承哲被手机映照着在空中发光的脸凑了过来。
傻逼三号完全没发现这电梯是运送尸体用的,更没心没肺感觉不到段江言的胆怯和此时气氛的微妙。
“哎!你!你干什么抱我们家言言!松开!”
秦朔川看都不屑于看他,一语不发,抱着段江言的手却没松一点。
你们家言言?
段江言的客户不多,无论是樊宇还是李骁泉,秦朔川都见过了,都是叫“段医生”,为什么高承哲这么亲密地叫言言。
两人谁都没说话,气氛登时陷入微妙。
高承哲正要上前去争抢段江言,万幸断断续续好用灯光亮起,大门随即打开!
段江言顿时感觉自己沐浴圣光。
他从秦朔川怀里如脱缰的野兔子似的一蹦三尺,什么形象都不顾了直接冲出电梯!
生怕万一门再突然关上、灯光再来个阴间蹦迪。
秦朔川神色沉冷看了高承哲一眼,跟着下了电梯。
最终秦朔川被发配回房间,段江言跟着高承哲去安慰病人。
与其说是帮傻逼三号开脱、帮他斩情丝,段江言其实是想帮无辜被骗的少年,让他放弃对一坨姓高的狗屎的爱恨。
秦朔川安静在房间里,与平时一样办公、拼模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前提是忽略桌上晚饭都凉透了但他还一口没动。
还没回来,和他的青梅竹马吃饭去了?
秦朔川已经查出高承哲的信息了。
难怪对他和对其他人不一样,原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又是出身普通、白手起家自己创业奋斗的。
这种人在江江眼里不需要吊路灯,不像自己,刚见面就已经是“狗都嫌”了,每天骂一遍还要被挂在最低的路灯上天天挠脚心。
段江言那边。
他安慰了被欺骗感情的小男孩一晚上,但高承哲在旁边越添油加醋越乱,他忍无可忍,到最后干脆把他一巴掌推出去!
大门一关,段江言直接摘了高冷的金丝边眼镜,对那男孩道:
“我跟你说吧,你要是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才是最蠢的!高承哲就是个骗子你懂吗?”
“你既不是第一个被骗的,也不是最后一个,别以为要死要活就能让他愧疚,就能从分母变成分子,他根本不配!”
“你看看你,长相也好学历也好又有大把青春,为什么要在一个这种渣男身上浪费时间和生命!”
男生的手腕被纱布裹着,正捂着脸低低抽泣,被段江言匪气十足拉开椅子的动作一吓,顿时坐直了,学生听课一样不敢动。
段江言“砰!”一拍桌子,义愤填膺:“惦记这种垃圾,我要用铲车铲开你俩了!你不是捡破烂的,不许去废品回收站捡废物回来!”
男生顿时不哭了,呆如木鸡看着段江言,刚才还戴着眼镜高冷又儒雅的医生瞬间消失——突然觉得段医生好像有点帅。
段江言瞪着他:“你不许再为垃圾寻死觅活,行不行。”
男生赶紧点头。
“很好,”段江言满意道,又凑过去小声说,“你多敲诈他一点分手费,补偿你的精神损失,旅个游啊或者买点什么想要的,心情一下就好了。”
说罢起身挥挥手,“走了,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到了走廊拿出手机一看,恰好看到北山两个小时之前发了消息:
【北山:那个撒了谎的室友,他后悔了,在爱人面前留下了很差的印象,有办法补救吗?】
这不就巧了吗,段江言于是继续激情打字劝分:
【江江江:别和把恋爱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男人谈,骗人的死渣男不配!】
秦朔川默默吸气,无法想象段江言知道真相之后的后果。
正想继续打字,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段江言大概是边走边和他聊天,走路的速度随着发消息的节奏忽快忽慢。
【江江江:今天忙死我啦,真是群英荟萃傻逼齐聚,莫名其妙差点打起来,吓我一跳】
【江江江:哎呀算了不说他们了,咱上号!】
两人有时候退了游戏还聊天,所以并不是用游戏连麦,而是微信直接打语音。
在看到江江的“上号”二字,秦朔川顿感不妙——
但已经来不及了,段江言已经一个语音打了过来!
走廊空旷安静。
段江言正好走到秦朔川的门口,语音通话一打,几乎只间隔半秒,病房内的手机应声响起!
段江言一愣。
又低头去看自己手机聊天框的备注。
怎么回事,我是打给北山吧?
千钧一发之际,秦朔川落在挂断键的手指倏忽一停。
他转而按下静音键,抬起手把听筒放在耳边。
下一秒,段江言歪头往病房里看了过来。
秦朔川正在训斥电话那边的下属:“这一版再做不好……”
段江言快速缩回脑袋。秦朔川平时电话就多,同一时间响起电话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他低头去看手机,北山或许是没听到,自己这边依旧在呼叫等待接通的界面。
段江言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秦朔川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放下手机,正要真的去接这语音通话,段江言的脑袋忽然又伸了出来!
秦朔川的手指都下意识骤然一紧。
对于正在心虚的人而言,段医生这神出鬼没的行为难道不比今天在电梯上的区区一个闪烁的灯恐怖多了?
病房的门是透明玻璃的,段江言趴在门上瞪着里面。
“秦董,您是不是没吃晚饭?”
段江言看了几秒直接推门进来了,看着桌上凉透了的病号餐。
秦朔川面无表情看着电脑,头都没抬,和往常一样态度淡淡道:“不饿,叫护工收了吧。”
“不行!午饭也不吃晚饭也不吃,您修仙啊!”段医生严厉起来并不是演的,“饭菜不和口味还是身体不舒服?现在有没有想吃的?”
秦朔川继续看文件。许久后才抬眸问:“你今晚在哪里吃的?”
和你的青梅竹马一起吃的什么。
因为平时秦朔川也这样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样子,段江言早都习惯了,没有什么怀疑就随口道:
“我就食堂随便吃了三大碗米饭呗,毕竟托您的福中午饿瘦了,吓得我生怕自己被台风刮走。”
——我到底惹他干什么。
秦朔川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又问:“你的……三号也吃的食堂么。”
“嗯,他每次来都用我员工卡蹭饭,对我们食堂情有独钟。”段江言随口回答
情有独钟?秦朔川脸色沉了沉,到底是对食堂还是对你情有独钟可不好说。
碗里的像流水席一样轮流吃,眼睛却紧盯着锅里的。
今天他看段江言那眼神可不是寻常童年好友该有的,扯着发小的幌子,心里盘算着的又是什么。
秦朔川合上电脑:“既然你们食堂这么好,我也去尝尝。”
“现在?大师傅早就下班了,”段江言看了看表,想了想又说,“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有门禁卡,可以悄悄溜进去给您开个小灶,大家都说我厨艺不错。”
偷着用食堂的锅做饭是常有的事,他刚穿书过来的时候医院还很景气,不像现在门可罗雀。
反倒是他,私人医生工作闲散,经常住在医院帮衬忙不过来的父母。
大概是在原世界中穷习惯了,段江言晚上饿了想吃宵夜时从不点外卖,习惯了开火给自己煮面,或者弄个简单炒菜配上剩下的米饭。
之前经常悄悄摸下楼开食堂的小灶,早就轻车熟路。
而且少年贫寒时,他还真就当过一段时间的后厨赚学费,炒菜技术堪比专业厨师,十分以引为傲。
秦朔川若有所思。
他想起江江有时候聊着聊着天,蹑手蹑脚下楼开火做饭,还边炒菜边给他发照片。
夜深人静,耳机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碰撞,是人间烟火的声音,而原本冷硬的食材在照片的记录下,逐渐变成色泽漂亮的菜肴。
然后再被自称深夜美食家的小江医生吃掉。
最后一张照片会变成一张吃相干净的空盘子和漂亮修长的手,竖起的可爱大拇指的合影。
想到这里,秦朔川忽然一笑。
虽然他和往常一样办公签字看文件,看似平静无事发生,但其实正在一晚上他都处在震惊之中,江江和段江言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也太令人混乱了
做梦似的有些不真实,也还是难以相信。
但当段江言拿出食堂钥匙得意笑着挥了挥,那神情随即与他想象中的小江医生神采飞扬的样子一模一样。
隔着网线参与亲爱的小美食家制作宵夜好多次,突然能参与进来还能吃到的感觉,既微妙又令人心跳怦然。
秦朔川掩唇轻咳了一声:“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
江江最常做的菜。
段江言果然闻言点头:“有品位。”
紧接着却忽然想到什么,缓慢戴上眼镜然后抬头冷酷道:“秦董,这种短保药的价格必须医生当场制作当场服用,所以价格比较高,您微信还是支付宝。”
秦朔川:……
上个星期,小江医生还语气温柔笑着说:“北山,真想让你尝尝江大厨的手艺,一天投喂你三顿,保证把你养的健健康康再也不胃痛。”
面对段江言闪着寒光的镜片和判若两人的态度,秦朔川觉得自己的胃已经开始抽痛了:“……支付宝。”
段江言愉快收了钱,准备下楼去制作天价西红柿炒鸡蛋,啊不,是深夜治疗饥饿的平价特效药。
秦朔川却忽然跟了上来:“我看着你做饭。”
段江言立即摇头:“秦董放心,不会给您下毒的。”除非忍无可忍。
他还想边做饭边和北山打语音呢,一边炒菜一边听着北山温柔低沉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那一刻就仿佛他就站在自己身边,下一秒就能共进宵夜。
秦朔川仿佛没听到,披上西装外套已然跟了上来。
好好好,万恶的有钱人都这么独断专行,段江言默默在心里竖了个中指。
段江言发誓,这是自己做过的最紧张的一顿饭,连盐都差点忘了放。
也不知道大佬是哪根筋搭错了,亦或是真怕他下毒,段江言拎着锅铲炒菜,秦朔川就那样直勾勾的站在旁边看着他。
那灼灼的目光片刻都没从他身上挪开,看得段江言心里发毛,忍了许久实在是受不了了:
“秦董,要不您先坐外面歇会?这油烟万一熏着您就不好了。”
秦朔川不动,只是淡淡问:“我要是不看着你,万一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怎么办。”
段江言:……
去你二大爷的死毒舌,你也知道你令人嫌弃到恨不得下毒弄死得了啊,真想来点哑药直接让你永久闭嘴。
段江言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勤勤恳恳继续翻炒。
他只是做个最普通的菜,秦朔川就这样安静看着,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正在绘制什么精美世界名画。
十分钟后,一盘卖相极佳的番茄炒蛋出锅上桌。
“秦董请用,您的深夜专治饥饿特效药。”段江言露出不太真诚的微笑,趁着它太烫无法入口的工夫又转身去盛了两碗米饭。
等等,这份番茄炒蛋好像已经卖给秦朔川了。
段江言于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碗,他本来想悄悄在楼下先盛出半份自己吃掉,再把另外半份打包上楼给狗都嫌先生。
厨子炒完菜之后当着消费者的面坐下一起吃人家的菜,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不吃?”秦朔川见他只准备出一碗饭递过来。
刚刚不是还发消息和北山说“好饿啊好饿啊,忙活了一整天消耗的体力区区三碗饭根本填不满呜呜呜,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再来一瓶可乐,米饭要硬硬的劲道的。”
段江言推了推眼镜不去看桌上的菜,面无表情道:“我吃过晚饭了,秦董您请用。”
“你做这么多喂猪么,过来帮我一起吃,”秦朔川想了想,补充道,“不用你退一半‘药费’。”
段江言于是肉眼可见开心起来,端起自己的饭碗坐到秦朔川对面。
吃着吃着,见秦朔川起身从前台货架上拎了一瓶可乐,拧开放在他面前,于是竖起大拇指:“英雄所见略同,可乐配番茄炒蛋真是一绝。”
秦朔川没说话。
他吃的少倒也不是要“修仙”,这几天输液和吃药的副作用刺激得总是断断续续胃痛,没什么太大的食欲,只是看段江言吃的很香,腮帮子鼓鼓的有些有趣。
前不久,江江在几次三番试探着想要和他视频之后,忽然有些担忧地认真问:“北山,万一我长得……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怎么办?”
当时秦朔川平静回答:“不会的。”
相比于外表,他更在乎藏在各种外表之下的能够在人海中共振的有趣灵魂,即使从未见过,却也仍旧能随便开口说几句话就让秦朔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真是小傻子,长得这样五官明艳漂亮,居然还担心会不够让人合意。
段江言低头吃着饭,隐约感觉自己被灼热的目光给注视着,一抬头就见秦朔川动都没动筷子,只是似笑非笑似的看着他,顿时被吓了一跳。
干什么,神经病吗?根据经验,狗都嫌先生这样一笑准没好事。
他于是猛然抬起头,直勾勾瞪了回去:“陛下,臣已经给您试过毒了,吃过了还没死,您赶紧放心用膳吧。”
死哪里都千万别饿死在医院,段江言之所以敢睡自家的VIP病房,主要是能消费得起这住院费的人本来就少又都非富即贵,基本只是来疗养的,顶层那几间病房都没死过人。
秦朔川怀疑自己如果说不饿了,会被段医生在直勾勾的严厉凝视中掰开脑袋灌脖子里,只好默默拿起筷子。
刚吃了几口,段江言忽然“咦?”了一声:“等等,秦董。您怎么知道高承哲叫‘三号’?”
没记错的话,刚刚在病房里他是问“三号也吃的食堂么”对吧。
可是这个编码是他在心里默默编的,而且为了职业道德、吐槽时不泄露客户隐私才给和北山一起用的。
秦朔川手一抖。
沉默几秒,他露出关爱智障的表情:“下车的时候你自己说的。‘傻逼三号好准时哦’,你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