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承认,过去的那些事依然在不可避免的持续对他产生影响,那些盘踞在心里最深处的灰暗在梦境的放大下变得尤为明显。
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审视,宿聿云才发现,他其实早已喜欢上了明阮。
而他一直以来践行的“希望明阮可以不受自己干扰的做出选择”,何尝不是一种软弱与回避。
宿聿云忽然哼笑一声。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次对掌时,对方留下的体温,那些只有明阮会说的,“地球人不骗地球人”之类的无厘头的话也仿佛刚从耳边散去。
宿聿云忽然无法再忍受那种安静与空荡荡的感觉。
他睁开眼,利落的拉开医疗仓,长腿一跨,走了出来。
医疗室内,负责监控宿聿云身体数据的研究员们双手握拳,高高举过头顶欢呼不断,甚至还有三三两两抱在一起蹦跳的,整个医疗室第一次嘈杂的像菜市场。
但这一切,都在宿聿云自己推开医疗仓走出来时按下了暂停。
研究员们赶忙重新规矩起来,各自散开低头投入工作。
医疗仓有严格的身体数据监控,宿聿云能走出医疗仓,就说明其身体数据已经恢复到正常。
现在他不是病患,而是裁决官。
医疗组组长当即十几个数据表就要给宿聿云汇报。
医疗组组长:“这是您全部的身体数据,发给您之后我们这里不会留底本。这一份是综合报告,这一份是问题说明,这里整理了一些医疗组的建议,稍后我会直接与您的副手对接。集中治疗已经结束,但之后您仍然需要定期做检查,按照预测,您的不可控兽化情况会在三个月内逐渐好转……”
宿聿云手一扬,将外套披在身上,另一手接过旁边人捧来的军帽,扣在头顶,期间脚步不停地朝研究院外走去。
医疗组组长不得不脚步越来越快,甚至小跑了起来,嘴上也来不及停下:“关于不可控兽化的原因我们这边也出了一份报告,根据初步排查与认识,您的大脑与身体数据都在正常范围,排除异化可能。我们在大量测算后认为,当下的不可控兽化源头来自您在兽化初期,处于需要,凭借自身意志力对兽化进行了短暂的压抑,这使得您能够在两种形态间来回转换,也最终造成了后来的不稳定……”
医疗组组长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下脚步,在原地喘了两口。
他看着男人渐远的背影。男人的步子大而稳健,雷厉风行,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与力量。就像当初医疗组分析出结果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答案就这样简单——宿聿云之所以能在兽化时代之出就做到短时间逆兽化,仅仅是依靠他强大的意志力而已。
在官方系统内重要人员一个接一个倒下时,在Alpha星系陷入动荡时。
他作为alpha星系最高裁决官,依然用人类最熟悉的,人的样子,站在所有人面前。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医疗组组长在看到报告结果的那一瞬间,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他们Alpha星系的最高裁决官。
alpha星系中的每个人都对宿聿云有着不同的解读,无论惋惜他的出身与过去,对他上位裁决官的方式颇有微词,亦或是单纯的敬畏其手腕与能力。
无数个人眼中的宿聿云,或许是享受生杀予夺的上位者,或许从来目中无人,不亲民、不爱民、不理民生。又或许是单纯的作为一个公子哥,遭逢巨变,被赶鸭子上架。
不得不说,宿聿云作为裁决官,确实没有好好经营他与Alpha星人之间的关系。
但医疗组组长想,从异种入侵开始撑起alpha星系的人,又再次带着alpha星系撑过兽化时代,撑到了明阮先生的到来。
裁决官大人,宿聿云先生,肯定也是爱着这个星系的吧。
想起这些,医疗组组长再次被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
大步往前走的宿聿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医疗组组长触动而希冀的等着宿聿云指示,大有裁决官一句话,他便赴汤蹈火的气势。
宿聿云:“糖,有吗?”
医疗组组长:?
宿聿云见组长没懂,不惜多解释了一句:“复原食物,零食,一般用七彩玻璃纸包着。”
医疗组组长憋红了脸。
宿聿云懂了,他对为自己奔波了半个月的组长宽慰的一颔首,头也不回的继续大步往外走去。
据说当天下午,七彩玻璃纸糖就加入了研究院的豪华营养液套餐中,得到了大量研究员的好评。
————
另一边,气氛要轻松活跃很多。
明阮上一秒还在心里品位,觉得骑老虎和骑雪豹的感觉大不相同,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睛,手中毛绒绒的触感消失,竟有些空落落的。
头顶的舱门被人推开,路德递过来一只手,明阮握上去,借力起身。
在明阮从舱内坐起来的时候,周围响起了热烈又轰动的掌声。
明阮还带着一点睡醒后的迷糊,他环顾一圈,见大家或微笑或兴奋的看着他,更甚者露出了异种称得上狂热的表情,但统一的是,所有人都一直在鼓掌,久久未停。
明阮和路德对上视线,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明阮亮起的眼睛,路德也缓缓点头,满满拉出一个笑:“圆满成功。”
明阮翻到舱口,稍微跳了一下,落在了地上,就要去找宿聿云,“他现在在哪呢?”
明阮帮了大忙,路德对他很是周全,“别急,裁决官身份特殊,他离这边还有些距离。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飞舆送……”
明阮的光脑忽然亮了一下。
他低头去看,发现自己和宿聿云那个凝固了许久的对话界面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宿聿云】:等我。
依然简明扼要。
却让明阮的心情一下子上扬了起来。
“不用麻烦啦。”明阮婉拒了路德,“有人让我等他。”
他欲盖弥彰的有人两个字,让路德顿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裁决官的治疗项目正式开展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宿聿云不是时时刻刻泡在研究院,但这群研究员在这半个月内,可是少有能睡好觉的时候。
眼看着最危险的关卡过去,众人在欢呼过后都放松下来,一时间显得有些萎靡。
打哈欠的打哈欠,瘫在椅子上的瘫在椅子上。
路德见众人这样,当即做主,让项目内研究员回去休息。
热闹的屋子里很快开始减员,即使有人想凑过去跟明阮多说一会话,也实在是撑不住。
“下次再来研究院玩啊。”
“我导上次听了你的课,硬是钓着我们不给教,阮阮下次再来研究院开一个讲座!”
“撑不住了,走了啊。”
明阮‘反客为主’,像门面店里的招财猫一样挥手送别大家。
热闹随着人一起离去,研究室安静下来,就剩路德和明阮两个人。
又过了挺久。
明阮坐去窗口,往下望。
路德看了看时间。按照正常速度来算,裁决官应该早就到了。
明阮敏锐的注意到路德在看时间,“院长不用管我,我去楼下等吧,这会下楼时间估计刚好。”
说罢,明阮打开光脑,装作发了一条消息给对面。
路德听明阮这样说,微微侧目。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路德接下来确实还有不少安排。想到他们研究院的大厅环境还算的上不错,便也起身,“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研究室。
路德将明阮送到了大厅处,让人关照一下明阮,自己便也匆匆赶往偌大的园区内的其他楼宇。
临走前,路德给明阮留了自己的通讯号。
路德:“只有如果有来研究院就业的意向,直接打我通讯号。暂时没有这个意向,也可以考虑考虑。”
不知路德此前是个什么性格,但明阮看见,他给自己递上联系方式的时候,大厅的接待员震惊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明阮笑着应下。
路德离开后,大厅最后的说话声也消失。
明阮坐在接待沙发上,透过透明窗户往外望着,窗外不知何时落下了雨丝。
看见倒影在玻璃上的自己,明阮忽然幻视自己曾在福利院的时候。
他很喜欢坐在靠窗的地方往外望。
下雨天更是一定要在窗边坐着,小明阮很担心,如果爸爸妈妈来接他,会被雨淋生病。
他还问过福利院的老师,老师说,“爸爸妈妈会记得带伞的。”
但明阮依旧会坐在那里看。
不过这里不是曾经的福利院
坐太久也不好。
明阮想,要是等下宿聿云还没有来,他就离开研究院换个地方等。
正这么想着,视野中,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雾蒙蒙一片的雨幕,雨幕之中,有个黑色影子由远及近,正往这边跑来。
明阮怔楞的看了两秒,倏地跳下沙发,往大门外跑去。
身后,大厅值班的接待员匆忙的喊着,让他带上雨具再出去。
明阮没听。
但他没能往外跑两步,就被一个潮湿温热的怀抱挡住。
“宿聿云!”明阮喊了一声。
面前的人身上淋了雨,不知淋了多久,衣服摸上去都是潮潮的,但身上却不凉,翻到散发着热意。
明阮被揽在怀里,想,这种体质最吸引淋了雨的小动物了。
面前的人和平时很不一样,明阮从没见过宿聿云在战斗之外的时候跑起来,当然也没见过人淋雨。
更没窝在人怀里,耳边都是对方的呼吸。
明阮刚想问怎么回事,宿聿云就捏着帽檐,摘下帽子,扣到了明阮脑袋上。
冰凉的雨滴被阻挡在外,视线也被有些大的军帽遮去了大半。明阮刚抬手想扶一下,身上又是一暖。
宿聿云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明阮身上。
这下雨彻底淋不到了。
明阮:……
明阮的脑子卡顿两秒后,嗡的一下飞快运转起来。
明阮拉着宿聿云跑回研究院大厅,“别在外面淋着,先进来!”
这个时候,接待员也已经找来了雨具,他将雨具递到了明阮跟宿聿云面前。
明阮接过,说了句谢谢,接待员又跟宿聿云行礼问好,然后很识趣的给两人留出了空间。
明阮这才又面对宿聿云,他在宿聿云身上上下摸了摸,确定里面的衣服不太湿后松了口气。
他问:“怎么没带伞?”
宿聿云:“抱歉,研究员飞舆的途径航线出了问题,我中途换用了自己的飞舆,耽搁了时间。”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都是一顿。
宿聿云大概能理解‘伞’是什么。
他想了想,沉默。
针对宿聿云来晚的事,明阮先说了“没关系”,然后继续等宿聿云为什么不带伞的答案。
宿聿云停顿了一会,见明阮执着,最终说:“忘了。”
明阮大惊。
宿聿云转移话题,“走吧。”
他转身往外走去。
明阮连忙跟上,出门时却又猛地刹车,“等等!”
宿聿云回头,明阮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你。”
明阮刚掀开衣服的一角,一股凉风就从袖口处卷了进来,立刻让他打了个寒战。
带着黑手套的手帮他重新把外套拉好,“穿着,凉。”
明阮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还穿着一身夏日家居服。
他乖乖放弃了反抗。
宿聿云见状摸了摸明阮脑袋。
——摸在了棱角奉命的帽子上。
见宿聿云手顿了一下,明阮笑出来。
笑完,他忽然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小声问,“这是可以随便摘下来给我戴的吗?”他说着,指了指脑袋上,有金色徽章的帽子。
明阮探头探脑的动作可爱到了宿聿云,他也俯下身,学着明阮的样子压低声音,在明阮耳边说,“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们,不用紧张。”
轻甲兵在远处值守,大厅的接待员也不见了踪影,天地间好似又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明阮更紧张了!
宿聿云见状,重新站直,恢复了正常音量,“不随便,裁决官的荣光与你共享。”
又在说怪话了。
明阮松了松大衣的领口,感觉突然有点热。
两人站在门口,明阮打开了雨具,雨水被看不见的东西阻挡开,在二人的周身化作淅淅沥沥的水帘流下,而在雨具范围内,没有一丝雨滴漏进来。
两人一起踏了出去。
但刚走了一步,明阮的表情就奇怪了起来。
他停顿了一小下,想继续若无其事的走,却被宿聿云轻而易举的看破。
宿聿云没问,而是视线直接往明阮脚下移去。只见明阮穿着凉拖鞋,这一下脚,直接踩进了积水里,细白的皮肤上瞬间挂满了水珠。
见宿聿云看过来,明阮尴尬的锁了一下脚趾,下一刻,他一声轻呼,整个人忽然就被打横过来,离开了地面!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明阮下意识想找个攀援的地方,双臂一伸,就紧紧的扒住了宿聿云的肩膀,两人的胸口处贴在一起,对方身上的热意顿时传了过来,温温热热的,却使人一阵接一阵的战栗。
“等等!放我下去!这太夸张了!”明阮晃了晃悬在空中的腿,原本就遥遥欲坠拖鞋更是马上就要掉下去。明阮不得不灵活的操纵自己的脚趾,惊险万分的勾住拖鞋,才没让它掉下去溅宿聿云一身水花。
宿聿云双臂稳稳的架着明阮,视线朝他那圆润又灵活的脚趾瞥了一瞬。
他的喉头滚动一下,沉声,“别乱动。”
明阮顿时躺在宿聿云怀里安静如鸡,“喔。”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语言交流停止后,身体其他感官仿佛变得更加敏锐,从被托住的肩背和腿弯,到紧紧相贴的腰侧和腹部,再到胸膛处——两人的心跳一下一下,不知何时彻底同频,一下一下,跳的响亮。
明阮晕晕乎乎,脑子里胡乱想着,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心意相通?
宿聿云就这样,抱着被他用衣服和帽子裹的严严实实的明阮一路走出了研究院园区。
明阮正在庆幸一路上没什么人在走动,猝不及防的就看见等在飞舆旁边的宿聿云的副官。
明阮飞速把脸埋进宿聿云怀里。
宿聿云心口处猝不及防的被明阮这么撞了一下,他垂眸,见明阮挺翘的鼻尖都压扁了,看起来很委屈。
宿聿云觉得被撞到的地方软成一片。
他颠了一下明阮,变成一手将人揽住的姿势,然后空出来一只手挥了挥。
副官得令,站直,默然行了个礼,往后走远,坐上了后面的飞舆。
宿聿云将明阮放进了飞舆里,见他双手还抓着自己衣服不放,提醒道,“没人了。”
明阮这才松手,三两下溜到了飞舆座位深处,给宿聿云让出位置。
明阮只想着没有其他人,不会那么尴尬,却没想过有些时候,只剩下两个人,情况才会更复杂。
拖鞋已经都在雨水里湿过一遍了,明阮不想把脚继续塞回去,但把脚放在座位上很不礼貌,举着也不是回事。
他正盯着自己的脚趾尖思索,就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手伸过来,捉住了他的脚。
明阮:?
明阮:!
明阮身体和精神同时遭受暴击,立即蹬腿翻身就要往旁边爬,“等等等等!脏啊别碰!手套脏了!”
宿聿云见明阮脚趾动来动去不舒服,便一手托住明阮的脚踝,一手拿了清洁仪和毛巾,想帮他清理一下,谁知明阮忽然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炸着鳍就滑走了。
听见明阮说手套,宿聿云想了一下,也觉得不合适,于是利落的摘了手套,再次伸手……
明阮持续爆鸣,“等等!!手也不行手也会脏!”
挣扎间,已经有无数滴水甩了宿聿云一身。
宿聿云:“……有清洁仪。”
“不对不对不对,这不是脏不脏的问题。”明阮好不容易把过载的脑子理清楚,现在只觉得从太阳穴到脸到脖子都是烫烫的。
他咽了口口水,努力平复下来,伸手,“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来。”
“好。”宿聿云没有坚持,他将清洁仪和递给了明阮,但没有将毛巾也递过去,而是平展开铺在自己腿上。
明阮正在试图用一个优雅礼貌又干净的方式,为自己做清洁,他和自己搏斗了两下,无果,就听宿聿云说:“放上来。”
明阮侧目,看见摊开在宿聿云大腿上的毛巾。
他猛猛摇头。
但这次宿聿云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瞬间探手握住明阮的脚踝,一拉,瞬间给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同时让那一双乱动的脚稳稳的踩在了他的大腿上。
明阮下意识的脚趾蜷缩想要抓地,这一次,脚趾和脚心感受到的却是弹中带硬的感觉。
他只抓了一下,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就听宿聿云的鼻息略重了一瞬。
宿聿云侧目,大手压下,稳稳的镇压住那双不安分的脚,“别动。”他秉持着自己在明阮面前一贯的坦诚,“痒。”
明阮感觉自己脑袋里轰的炸出了烟花。
明阮不乱动弹,也不找其他事了,他生怕下一秒宿聿云再给他整个大的。
明阮就这样,前倾着身体,开始给自己做清洁。
……在宿聿云和他共同的注视下。
明阮即使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一点都不乱瞟,也完全能感受到宿聿云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细致的跟随自己的动作,落在自己脚上。
两个人围着一双脚,像是在做什么研究一样。
明阮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脚趾抠地,却因为这个疏忽,手下马虎了些。
一直仔细盯着的宿聿云敏锐发觉,低声,“这边,多清理一下,雨水不干净,你的皮肤比较……”
他看着眼前堪称细嫩白皙,被袜子保护的很好的皮肤,刚刚自己用手指捏了一下,那里就留下了一片红痕。
宿聿云:“……容易生病。”
“嗯嗯呢。”明阮感觉自己尬到双眼湿润,又羞到那些湿润都因为太热而被蒸发。
好不容易,清洁仪的灯光熄灭,清理完毕,明阮如蒙大赦,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鞋子里塞。
但宿聿云的手更快。
那有些散乱的落在飞舆里的一双拖鞋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起来。
明阮持续大惊,“干嘛呀!”
宿聿云将它们放进清洁仪的机箱里,“也要清洁。”
明阮感觉自己已经逐渐麻了。
他缩着一双腿,双目无神的靠在飞舆椅背上,眼睁睁的看着宿聿云那双手握机甲利刃,圈点家国大事的手指,现在勾着自己20块钱不到的拖鞋拎来拎去。
这是,在干嘛呀。
明阮不的不用比较凉的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降温。
他怎么感觉,就这么多天时间没见,宿聿云好像完全不一样了呢?
或者说就在刚刚,就那个梦里的白虎都还很正常。
怎么现在面前这人就好像。
明阮仔细思索。
就好像……脱缰的野马。
明阮狠狠甩了甩脑袋。
就好像挣脱了桎梏的老虎,再次回到山林,少了一份疏离与顾虑,多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明阮看着宿聿云裤子上晕开了的水渍,想:
他确实是喜欢我的吧。
飞舆在航道上行驶了许久都没有停下。
作为一个习惯了一下雨就堵车的地球人,明阮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在思考完自己的心事后感叹了一句,“今天走的太挺久的。”
“嗯。”一旁的宿聿云将手指搭在飞舆预设路线上,悄悄将一直兜圈的路线改了回来。
明阮惊奇的发现自己说完那句话,飞舆很快就飞到了目的地。
明阮请了一天假出来,这个时间还下着大雨,他没准备再回学校。宿聿云直接将明阮送回了他的小房子。
飞舆停稳,两个人都没有动,最后还是明阮小声说:“那我走啦。”
宿聿云没有说话。
明阮将宿聿云摘下一直扣在脑袋上的帽子,又去脱宿聿云披在他身上的外衣。
“穿着,会着凉。”宿聿云再次说,“我有备用。”
明阮动作停住。那岂不是要把宿聿云的衣服带回家了?
不过用了人家的衣服,洗一下也应该的。
明阮点头,推开飞舆门的那一刻,又被宿聿云喊住。
宿聿云:“雨具带上。”
明阮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飞舆就停在他的小花园前,从这里到进门一共走不到二十步。
明阮拿上雨具,再次推开门。
宿聿云看了一眼明阮的背影,又微微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掌心。
是他今天有些急切了吗。
明阮看上去不是很适应。
只是精神世界里的那一幕幕才刚刚发生,包括他没问的,明阮为什么会那么及时的出现在那里救他,又承担了怎样的风险。
他不问,他都知道。
只是现在看样子,他好像做的有些越界。
这才让明阮这样落荒而逃。
应该怎么做才对。
宿聿云少见的,放任自己的思绪随意发散。
却在此时,他的身边突然一沉,刚刚已经打开门探身出去的明阮又坐了回来。
宿聿云:“怎么了?”
明阮盯着自己的拖鞋,说,“可以麻烦,再把我运回去一下吗?”
他翘起脚脚晃了晃,“不然又脏了。”
宿聿云看着明阮没动,他从这样过于不直白的要求中,似乎听出了某种肯定的意味。
明阮继续小声输出,“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在家里住一晚上吧。雨太大了。”
宿聿云眸色深深,问:“很大?又下大了吗?”
明阮:“嗯嗯。”
飞舆的车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拖鞋依旧悬在空中,直到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一同进入了温暖干燥的房屋中。
明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用这种理由让宿聿云留宿了。
他被抱进屋,双脚一沾地,就跟上了发条一样,先是忙不停蹄的讲宿聿云的衣服送进了大型清洁仪,然后又在客房和卧室间来回奔走,最后又跑去厨房捣鼓了半天。
宿聿云看着这栋并不陌生的房子。上次关于这里的记忆,还是兽化者身份暴露的那一晚。
明阮今晚能邀请他留宿,他很开心。
任何一件事物的出现都有其因果,明阮选择邀请他留下绝不是普通的率性而为,他想,他完全可以将这当做一个信号。
一个,或许明阮也做好准备接受他的讯号。
宿聿云走向厨房,那里,明阮正对着案板忙碌。
“需要我帮……”
明阮像是被踩着了尾巴,一个激灵,“什么!什么事。”
宿聿云:“……没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明阮的脸看上去红红的,眼睛也水水润润,此时左右瞟着,看上去像是在想什么不愿意被别人发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