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炎黄部落没有首领，只有丛容一个祭司，那么整个部落的资源，哪怕连地上的一根草都是属于丛大人的。
“是我的意思。”丛容笑道，“相比起石头打磨的滑轮，生铁打造的滑轮更耐用。”
他可不想哪天路过城墙，被忽然倒下来的城门砸成肉饼。
老祭司一噎，沉痛道：“大人，您就是对奴隶太仁慈了，不止让他们吃饱穿暖，住坚固漂亮的石屋，还给了他们假期，如果哪天那些奴隶假借您的名义偷东西可怎么办？”
丛容心说就奴隶那点胆子，如果真偷了东西，他才要惊讶。
不过他知道老太太一向对奴隶抱有成见，想要说服她并不容易，便岔开了话题道：“老师，你尝尝这个。”
说完，把一碗加了红糖的甜豆花推到红午面前。
老祭司还沉浸在对奴隶的谴责中，稀里糊涂捧起碗吃了一口，下一秒浑浊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入口嫩滑水润，满嘴都是豆子的清香，老太太活了快六十岁，牙口不比年轻人，这种好吃又不费牙的食物简直踩到了她的心坎上。
“丛大人，这是什么？”老祭司声音发颤。
“豆腐，味道怎么样？”丛容问。
“好吃，太好吃了！”红午三两口一碗甜豆花下肚，丛容于是又给她盛了一碗。
这一次老祭司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仔细品尝嘴里食物的滋味，一脸满足。
“我打算让部落里所有人都尝尝豆腐的味道，也包括奴隶。”丛大人淡定开口。
老太太差点没被豆腐噎住：“大人！奴隶们的舌头根本分辨不出美味……”
丛容看了眼一旁的少年，淡淡道：“之前炎朔说豆腐挺好吃的。”
老祭司：……
炎朔面无表情地抿紧了唇，丛容收回视线，一手支着下巴，轻描淡写：“所以奴隶的舌头也是能分辨出好赖的。”
神庙里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作为一名现代人，丛容的阶级观念其实非常薄弱，日常相处的时候，他从未把炎朔当成奴隶，也从未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奴隶。
老祭司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自己说的明明是仓啊，怎么就扯到那尊杀神身上了！
老太太捧着碗，和炎朔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红午主动揽了给奴隶们分发豆腐的活儿，才打破眼前的僵局。
为了让豆腐更有味道，丛容又让她多带了两罐红糖，老祭司心疼得整个人都扭曲了。
红午走后，大厅里只剩下丛容和少年。
丛大人站起身，径直走向厨房，趁着天气好，他打算把酱油晒出来。
“丛哥。”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听到炎朔轻轻唤了他一声。
丛容顿住脚步，微微偏过头。
“丛哥真的把我当成奴隶了吗？”
炎朔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丛容微微一笑：“难道你不是吗？”
身边久久没再响起少年的声音，他便也不再停留。
“宿主，您为什么要那样说？”9527疑惑。
作为寄身在青年脑子里的系统，没有谁比它更清楚丛容的真实想法，所以知道对方刚才说的都是违心之言。
丛容冷冷道：“你是八卦盘转世吗？”
9527：……
丛容今天莫名没有和系统打嘴仗的心情。
事实上，他的心情糟糕透了，他一点也不想用那两个字称呼炎朔，如果炎朔是奴隶，那么日日和对方同吃同住的自己又算什么？
再说他不也是从奴隶过来的吗？
银发青年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睛，按下内心翻滚的情绪，他怀疑是研究所的检测出了问题，不是说情感缺失吗？不是说共情能力低下吗？
为什么那一刻，他从炎朔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悲伤？
想要晒制酱油第一步就是制作酱曲。
把提前浸泡了一晚上的黄豆，挑去杂质和残损的豆子，捞出来控干水分，倒入锅内蒸至红褐色。
这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厨房里弥漫着熟黄豆浓郁的香味，仿佛连空气都是香甜的。蒸好的豆子软烂适中，轻轻一捏，就是一个小小扁扁的豆饼。
丛容将蒸豆倒入石盘，稍稍晾凉后，撒上面粉搅拌均匀，连石盘带黄豆一起放进干净的空房间里，盖上棉布和干草让其自然发酵。
酱曲发酵最适宜的温度在三十五度以上，今年旱季气温不算高，不过如果关上门窗，室内温度倒是能满足发酵的条件。
二十四小时后，黄豆表面会结出一层细细密密的白毛，并且因为发酵过程放热，所以曲室里又热又闷，也是丛容天生体凉，换个人光进来就能闷出一脑门汗。
青年有条不紊地把已经结块变硬的白毛酱曲掰碎，挨个翻面，防止烧菌，之后让其继续进行生化反应。
整个酱曲的制作没有三天完不成，丛容照例又去部落里转了一圈。然后不出意外的，发现每个人都在议论前日老祭司带来的豆腐。
对于习惯了粗糙饮食的原始人来说，豆腐简直精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那种嫩滑的口感完全刷新了他们对食物的认知。
而且它还是甜的！
“知道为什么大家这次能吃上豆腐吗？”银发青年唇边带着浅淡的笑。
众人纷纷摇头，炎丁跳脱地喊了一句：“丛大人，为什么？”
丛容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河组的奴隶放弃了休息的机会，帮忙一起修建城墙，这是他们的加班奖励，其余人是沾了河组的光。”
丛容两辈子都没什么当领导的经验，因此十分随心所欲。他不想真把奴隶当牛马使，又无法改变后者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予对方奖励。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河组的奴隶们，蜢不由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谁知丛容话锋一转：“不过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休息日加班的情况，自愿的也不行。对，蜢，说的就是你。”
蜢：……
健壮如牛的男奴将刚挺起的胸膛又默默缩了回去。
“从今往后每过十天，就会有一天是休息日，而在城墙竣工，农场的作物收割，兽圈的家畜们到了可以宰杀的日子，每一组又能有两天假期……”
丛容一字一句地说着：“这些规定，我会让人刻在神庙正面的外墙上，如果哪天我食言了，任何人都可以提出质疑。”
空地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被青年的话震撼到了。
原始大陆不是没有规则，相反，这个世界的规则直白清晰得不得了。
弱肉强食，阶级分明，奴隶是货物，可以被随意虐杀，没有自由没有人权，命比草贱。族人们，特别是部落里的掌权者首领和祭司，拥有对奴隶的绝对处置权。
丛容自诩不算一个好人，他是奴隶主，是资本家，甚至还需要奴隶的人头数来偿还高额的债务值。
但这和他改善奴隶的生存境遇并不矛盾，更何况大眼珠子还希望他能修补异世大陆的文明。
而规则是一切文明的开端。
丛容当天果然让人把那两条关于休假日的规定刻在了神庙正面的石墙上。
这期间还碰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炎黄部落除了他只有老祭司红午识字，其余人包括炎卯在内全是文盲，连颜秋都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没人知道要怎么刻，刻了他们也看不懂。
“你不是圣城来的吗？”丛大人接受不了。
小白花一脸疑惑：“圣城的人一定识字吗？”
他又不是祭司！
丛容：……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丛大人决定等忙完这阵子，闲下来了一定要好好给这群原始人扫扫盲！
就在丛容犹豫要不要先在墙上写好规则，再让仓像上辈子小学生描红那样把字描刻出来时，炎朔主动找上了他：“我来吧。”
少年微垂着眼眸，浓密的黑色长发利落束于脑后，他的唇紧紧抿着，下颚线崩出清晰的弧度，少了一丝精致的漂亮，多了几分锋锐，好似一把藏于鞘中的利刃。
“你识字。”丛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嗯。”炎朔点头。
深如渊薮的黑眸直视青年的眼睛，这些天两人间的“冷战”，让他似乎不想再刻意掩藏自己身上的秘密。
丛容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把手里写好规则的石板递过去。
两条规定占据了墙壁最边上的位置，还剩下一大片空白，丛大人打算以后慢慢将其填满。
原世界的华夏宪法有一百多页，炎黄部落的规则写满一面墙不算过分吧？
休假日的出现让绝大部分奴隶和一些族人颇不习惯，丛容好几次巡视的时候发现，不少本该在休息的员工竟然偷偷加班！一旦对上他的目光，后者还会露出做坏事被抓包，羞愧难当的表情。
作为上辈子短暂经历过996社畜生活的现代人，丛容在心里尖叫：为什么会有人热爱加班啊？！你们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真的很反人类啊！！
所幸被撞见了几次以后，部落里自愿加班的恶劣现象有所改善，原因是大家都不希望给丛大人留下坏印象。
渐渐的，大伙儿开始习惯这种做十休一的日子，适当的休息让他们的精力和体力都更加充沛。
而另一边，丛大人也开始用制好的酱曲，酿造酱油了。
酱油的主原料依旧是黄豆，把黄豆蒸熟后装进大石缸里，再倒入一定比例的盐水，撒上新鲜出炉的酱曲，搅拌均匀，接下去便交给阳光和时间了。
异世大陆的旱季晴天多，雨天少，正是晒酱的好时节，而在等待酱油酿成的过程中，炎黄部落的城墙终于全面竣工了。
依丛容原本的预计，算上休假日，这项大工程起码需要四个月才能完成，结果竟然提前了足足十天。
“休息日让奴隶们的工作效率变高了。”颜秋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他是亲眼见证城墙从无到有，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当然这其中也有他和仓的心血。
小白花发誓过去二十年里，他从未这么勤快过，每天起早贪黑地泡在工地上，连和情人的夫夫生活也被颜秋抛到了脑后。
怎么说呢？在成就感面前，那档子事它就是个屁！
颜秋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个祭司或者首领会给底下的奴隶放假，圣城也没有，不，别以为圣城文明程度比原始部落高就有多人性化，那里的掌权者对奴隶和穷人的命只会更加漠视。
最初颜秋并不理解丛容为什么强制要求奴隶休息，自愿加班不好吗？是他们自己想干活的……然而事实再一次向他证明了，丛大人的决定不会出错。
炎火大陆的风掠过一个个垛口发出悠长的呼啸，除了城门以外的墙体高达十米，宽四米，随着地势绵延起伏，宛如一条盘旋的巨龙将整个绿洲囊括在自己的怀抱之下，给人前所未有的震撼。
丛容素手轻扬，蜢和灰角看到指示，奋力转动地上庞大的转盘，伴随艰涩的嘎吱声，沉重的城门缓缓降下，仿佛巨龙张开了它的大口。
仓站在城门前，望着眼前宏伟的建筑，完全不敢想象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然真的被他们建造出来了。
少年奴隶眼眶发红，颜秋在圣城就见过城墙，然而那里的城墙远不及炎黄部落的高，也没这么坚固，好几处已经倒塌了，城主却丝毫没有要修缮的意思。
而且圣城没挖护城河，光这点也比不上炎黄部落。
城墙是丛容当上祭司后，建造历时最久，规模也最为庞大的建筑，原先的石屋，土窑在它面前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
银发青年脑子里响起系统熟悉的机械音：“叮，恭喜炎黄部落建成环绕全部落城墙x1，护城河x1，普通石屋x10，相应资产分配权益折合财富值92000点，当前剩余债务值999872510点。”
一次性获得九万多点债务值！
丛容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果然还是搞基建赚钱，不枉费大伙儿辛辛苦苦三四个月。然而真细究起来还是因为灰角和蜢他们的加入，才能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建城墙挖护城河，否则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丛容来不及感慨完，9527的播报继续：“叮，恭喜宿主累计清偿债务值102630点，满足第三阶段（十万级）奖励所需债务点数，本次奖励内容三选其一。”
“选项一，一整套做工精良的现代手术刀；选项二，一盒三十支一次性无菌注射器（带针）；选项三，一小包种子（随机）。”
丛容的目光几乎一下子就被无菌注射器五个字吸引了。
感天动地，他的98K终于捡到了子弹，空间背包里的青霉素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银发青年毫不犹豫选择了选项二，下一秒，他的手上就多了一盒10ml的针管，大概为了和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相配，竟然还是玻璃的。
丛容怀疑是因为他前段时间把玻璃苏出来了，所以这玩意儿才会进入奖池，至于塑料，离他们起码还有好几个世纪。
他正准备把注射器收起来，结果就听9527提醒：“宿主，您还有一次保留选择权未使用，询问是否立即使用？”
银发青年恍然，他差点忘了，上次一万点债务值的两项奖励他都没选，所以现在还有一次选择权。
丛容又看向脑海中的剩余两个选项。
选项一，一整套做工精良的现代手术刀。
这东西他之前几次都没选，如今就更不会选了。
荒山里开采出了赤铁矿，他已经让打铁房那边打造一套生铁的了，至于刀头，则是海贝部落的那一袋水原石。
丛容把视线移向选项三，一小包种子（随机）。
丛大人盯着括号里大大的随机两个字语气嘲弄：“学蓝星抽盲盒，你们那个大眼珠子还挺时髦的啊。”
9527：……
这让它怎么搭话？好像说是和不是都不对的样子……
丛容也就随口吐槽一句，很快拉回正题：“使用保留选择权，我选选项三，一小包种子（随机）。”
随着他的确认，一个巴掌大的纸包凭空出现在手中。
认出那纸包的材质，丛容忍不住想爆粗口，居然和他平时用来擦屁股的树渣纸一模一样，皱巴，粗糙，但柔软。
这张纸让丛大人心里生出一种不祥预感：如此简陋的包装，里面的东西能有多值钱？
当然也可能人家走的就是朴素风……
丛容抱着侥幸心理，小心翼翼地拆开。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小撮黑褐色，大小像芝麻，形状也像芝麻的种子。
“不会就是芝麻吧？”丛容小声嘀咕。
其实芝麻挺不错的，最直接的用途是可以榨油，而且出油率比黄豆高得多，还能造复写纸，最早的墨汁也是用芝麻做的。
就在丛大人美滋滋盘算起能用芝麻干什么的时候，9527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
“抱歉宿主，这不是芝麻。”9527硬邦邦地说。
“不是芝麻是什么？”丛容皱眉。
脑子里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是在对他手里的种子进行扫描。
大约两秒钟后，9527才给出答案：“这是一种名为辣蓼的植物种子。”
丛容只知道辣椒，不知道辣蓼，但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陷入沉思的银发青年忽然神色微变。他想起来了，自己曾经在一个短视频里见过辣蓼。
视频的发布者是一名回乡返田的新农村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去自家鱼塘里收地笼，向观众展示渔获。
因为内容淳朴，并且几乎次次都是满载而归，大大满足了屏幕前人们的获得感，因此粉丝还不少。
而丛容也是在某次主播中场休息的时候，看到他指着岸边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野草说：这是辣蓼草，也叫水蓼。这玩意儿繁殖能力太强了，拔掉很快又长出来，烦得不行。
丛容：……
所以他动员一大帮人辛辛苦苦建墙挖河，好不容易还掉十万债务，结果就选了个人家烦得不行的野草？
丛容猜测纸包里的种子不值钱，但没料到会这么不值钱，他忍不住问系统：“以前有人选过这个选项吗？”
9527实话实说：“异世大陆这个副本已经有几百名穿越者踏足，其中自然有人和宿主您作出过同样的选择。”
知道有人和自己一样冤大头，丛大人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然后就听9527幽幽道：“但人家随到的不是玉米，就是高粱，或者其他实用性较高的作物种子，像辣，咳，辣蓼这样的，您是第一位。”
丛容：……
丛容最后还是决定把那一小包辣蓼种子种下去。
毕竟是十万债务值的奖励，白白丢掉或者放着落灰实在太可惜了。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评论区有人说辣蓼的叶子和花是土法制酒曲的原料之一，所以主播口中的野草也并非一无是处。
唯一可惜的是那人没说用辣蓼草做酒曲的具体步骤，丛容到时候只能试试碰运气，反正先把东西种出来再说。
辣蓼又叫水蓼，显然生性喜水，神庙旁的自留小菜地没法种，丛大人只好在河滩农场靠近奈罗河支流的地方单独开了一小块地出来，顺便又看了看农场里黄豆，小麦和棉花的长势。
三者陆续进入成熟期，奴隶们在牟吼的带领下把农场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平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农场里。
然而这次丛容过去的时候，众人的脸色却有些凝重。
“怎么了？”他问牟吼。
牟吼一张古铜色的面庞皱成了风干橘子皮：“丛大人，纹说他今早在麦田里看到了锯齿兽。”
锯齿兽？
丛容微微拧起眉。
小麦地的西面是棉花，东面则是那一大片茂密的甜树林。
自打上回发现锯齿兽的踪迹后，炎黄部落不论大人小孩再也没人靠近那地方，锯齿兽也只在林子边缘徘徊过一阵，之后双方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这也是丛容敢放心大胆让奴隶们在河滩农场干活的原因。
叫纹的奴隶被牟吼点到名，有些局促地站出来，小声说：“是的大人，我亲眼看见一头成年锯齿兽趴在麦田里。”
因为小麦收获期将近，纹担心会有路过的鸟儿偷吃麦穗，每天天一亮就早早来到自己负责的那片区域盯梢，结果鸟没见到一只，却见到了一头足有七八米长的锯齿兽！
纹当时吓得都发不出声了，腿软得跟面条一样，以为锯齿兽在偷吃麦子，有心想把那畜生赶跑，可是他根本不敢，他都动不了了！
万幸的是，锯齿兽并没有在麦田里久留，冷冰冰的灯泡眼瞥了不远处呆若木鸡的纹一眼，慢吞吞地爬回甜树林。
牟吼找到纹的时候，可怜的奴隶整个人都被冷汗浸湿了，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好半天才把话说囫囵。
原本平平整整的麦浪靠近甜树林的部分缺了一小块，是锯齿兽爬过的地方，纹看着那个缺口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马上就能收割的麦子，就这么白白被糟蹋了，该死的锯齿兽！
丛容倒没太纠结麦子被压的事，他在想原本一直安安分分待在甜树林里的锯齿兽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麦田。
银发青年蹲下身，捡了几根地上的麦秆，拿在手里观察。
除去泥土，麦秆上还沾了些半湿不干的血迹，丛容凑到鼻尖闻了闻，带着一股动物的腥气，不是人血，但这么点量，应该也不是锯齿兽的血。
自然界里动物离开原本的栖息地，无外乎几个原因，要么栖息地的环境出现骤变，变得不适宜它们生存，要么就是来了更厉害的天敌，被迫迁移，还有一个则是为了食物。
甜树林一直好好的，没发生地震，火灾或者洪灾，也没见到其他猛兽，排除前两种情况，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
原世界鳄鱼作为食肉类动物，大到斑马羚羊小到青蛙老鼠野兔都在它们的食谱上。
河滩农场开辟出来之前，甜树林里的动植物自然形成了一条生态链，甜树，田鼠，土蜥，锯齿兽……
锯齿兽作为食物链的最顶端原本不用为吃的发愁，结果丛大人素手一挥，在旁边开了个农场，对田鼠野兔这些小动物而言，成熟的麦子可比甜树根好啃多了，而且还没有天敌，于是小兽们闻着味儿跑到了农场里。
甜树林里没了田鼠，也没了土蜥，锯齿兽也只好爬出了它的一亩三分地。
想明白这个逻辑，丛容望着密密匝匝的甜树林陷入沉思。
银发青年不说话的时候，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此时的丛大人就像高悬于夜空中清冷的明月，奴隶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半晌，丛容唇边浮起一抹浅笑，他朝身后的奴隶们摆摆手：“这几天先暂时别来农场了，提前休假。”
奴隶们当然知道丛大人这么说的原因，麦田里来了锯齿兽，河滩农场不安全了。
可相比起不安全，他们更担心即将收获的小麦，棉花和黄豆，要是锯齿兽又来糟蹋作物怎么办？
牟吼急得脑门直冒汗，正欲开口，被丛容打断：“由牟吼监督，如果谁违背我的命令，偷偷来农场，就把他赶出炎黄部落。”
牟吼：……
赶出部落！
所有人都被丛容的话震慑住了。
以往红石部落也好，红日红月部落也好，总会有受够了饥寒，劳苦和毒打的奴隶试图逃离吃人的牢笼，但在炎黄部落，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
奴隶们不愁吃不愁穿，而且他们还建起了城墙，安全得到保证，傻子才会想要离开！
奴隶们乖乖答应，丛容自己也没在农场停留，而是径直去了打铁房。
二十来度的天气，打铁房里热得像蒸笼，正中间一个两米高的大炉灶，火舌舔舐过烧得通红的铁块。
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皮裙的男人们高高扬起手中的铁锤，一下一下用力敲打，随着他们的动作，贲张的肌肉流畅地起伏，属于原始人的野性与力量感直接拉满。
丛容的出现，好似纤弱的公主，误入数十条恶龙盘踞的雾瘴山谷，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而，一见到他，恶龙们全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恭敬行礼：“丛大人！”
丛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为首之人身上。
“丛大人，您之前交代的十二把手术刀已经做好了。”炎卯从旁边的木盒里取出一个皮囊。
皮囊是用完整的小铁角兽皮所制，质地柔软又不失韧性，针脚细密，上面还有十二个大小不一的插槽，用来放置不同型号的手术刀。
“红果缝了两天才勉强满意。”说起伴侣，炎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丛容在异世大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细的皮囊，比起后世的那些手作皮具也完全不输，夸奖道：“红果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闻言，周围的男人们都朝炎卯投去羡慕的目光，红果不仅心灵手巧，还跟丛大人学习了医术。部落里要是有谁受伤，不好意思麻烦丛容的，就会去找红果，而红果也真的治好了不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