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人一屋的还有十名奴隶,丛容挨个给做了检查,暂时没有出现发热呕吐的情况,但其中两人说自己浑身无力,只能将这两人也送去了医务室。
“啊啊啊啊啊越来越像天花了!”9527在脑子里咆哮,“宿主,现在怎么办啊?!!”
丛容没理它。
“丛大人,林他们呢?”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朝他行了个礼。
林就是躺在医务室里的那个小奴隶。
“他生病了,在休息。”丛容在他面前蹲下来,轻声说。
男孩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大人,林,林他会死吗?”
在这个时代,瘟疫是除战争外,导致原始人大批量死亡的第二原因,其他诸如饥饿寒冷在瘟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丛容回答不了男孩的问题。
哪怕在万年后的现世,也没有哪一种特效药可以治愈天花,他只能祈祷,这片大陆上的人类不会那么倒霉。
除了那一屋子人外,同一天来到领地的其他奴隶,还有颜秋炎逢和护卫他们的士兵也被隔离在了各自的石屋里。
唯一让丛容庆幸的是这些奴隶刚来,还没分配工作,因此接触过的人并不多,饶是如此,丛大人依旧给每个集体宿舍都派发了口罩和医用酒精。
带来的口罩不够,他发动奴隶们用剩下的棉纱连夜赶制,酒精同样数量有限,但如今粮食珍贵,丛容舍不得拿来酿酒,只好把醋也用上了,聊胜于无。
炎朔很快知道了领地里可能出现传染病的事情,便早早给士兵们放了假,过来帮忙。
丛容倒宁可他不帮,谁知道兽人会不会也被传染。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少年十分固执。
“我不会被传染。”丛容实话实说。
炎朔一脸我不信,丛容解释:“我的身体被大眼珠子改造过,不会生病。”
炎朔这才松了口气,和士兵们日夜巡逻,防止有突然发病的奴隶,尽早把人隔离开来。
丛容用后世应对时疫的办法来处理这一次瘟疫,一天时间很快过去,注意重新又转回到最初的那四人,以及浑身无力的两个奴隶身上。
炎青戴着口罩坐在不远处的椅子里,定时给他们降温,防止高烧把人烧坏了。
见丛容回来,炎青腾地站起来:“丛大人,他们怎么办?”
丛容又过去检查了一下六人的病症,短短十来个小时,原先的皮疹已经变成了水疱,并且出疹的面积进一步扩大了,有往胸口和头脸蔓延的趋势,红彤彤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可怕。
炎青因此更加焦急,丛容的神情反倒缓和了一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天花患者从病发出疹到皮疹变水疱起码要两三天时间,从这一点看,是天花的可能性小了不少。
然而即便不是天花,也不代表这病不会死人,所以丛容同样不敢松懈。
“宿主,您打算怎么治疗他们?”9527忍不住问。
丛容是个外科医生,虽说不少基础医学知识是相通的,但各科之间的差异大概和苹果梨差不多,让他来治疗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型传染病,也就比盲人摸象好一点点。更何况异世大陆缺医少药,他手边除了那几把手术刀,麻药和止血药外,也就只剩下空间背包里还未开封过的一盒青霉素钠了。
青霉素作为广谱抗生素适用于多种细菌感染引起的疾病,但它不能杀灭病毒,从目前的情况看,几人感染的即便不是天花,十有八九也是病毒病。
不过,这不意味着就不能用青霉素进行治疗了,有相当一部分天花患者其实是死于后续的并发症,比如败血症,脑膜炎等等,而青霉素对这些并发症却有很好的治疗效果。
四人病情恶化的速度比丛容想象的还要快。到了晚上,最早发病的小奴隶林身上的水疱开始破裂化脓。丛容不再迟疑,从空间背包里取出青霉素钠,配套的生理盐水和针管,先对林做了皮试。
一旁的炎青眼睁睁看着青年将一个细细的针头扎入小孩的手背,对应的皮肤立刻肿起一个小疙瘩。
“丛大人,这是什么?”炎青瞳孔地震。
“青霉素。”丛容回答,并熟练地补上一句,“圣主的智慧。”
他一边在心里估算时间,一边观察病人的情况,半小时很快过去,林并未出现明显的青霉素过敏反应。
丛容将剩下的药剂全部推进小孩体内。
炎青紧张地看着,小奴隶身上大片的水疱开了花,整个人仿佛一只煮熟的虾子,空气里飘着脓水腥臭的味道,炎青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都这样了,丛大人真的能治好他们吗?
两人在石屋里守了一整晚,期间炎朔来敲过三次门,想进来看看,被丛容打发走了。
然而更糟糕的是到了后半夜,炎青也开始发烧。丛容没料到这病的潜伏期居然这么短。不过短也有短的好处,至少目前没发病的那些暂时可以认为是安全的。
丛容一个人照顾六个,还要特别注意林的病情,忙得脚不沾地。好在快天亮的时候,林身上的水疱出现收敛的迹象,没再继续化脓,说明青霉素起作用了。
丛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西药就是这点好,见效快。
他给剩下三个病情较重的奴隶也注射了青霉素,正准备去看看炎青的情况,门再次被敲响了。丛容以为是炎朔,没好气道:“又来干什么?”
外头安静了一会儿,响起中二期男性原始人心虚的声音:“丛大人,是我。”
“炎丁?”丛容疑惑,“找我有事?”
炎丁沉默片刻:“不找您,我找青。那家伙昨晚没回石屋。”
丛容啧了一声,这话怎么听怎么像丈夫彻夜未归,妻子一大早过来逮人呢?
“炎青也发病了。”丛容替部落里的妇产科医生正名。
“啊!”炎丁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度,下一秒一颗脑袋出现在“医务室”的窗户外面。炎丁隔着浅橘色的玻璃,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丛大人,青他怎么样了?”
“还没死。”丛大人十分没有医德地说。
炎丁目光在躺着的七人身上扫了一圈,半晌认出最里面的那个是炎青。
炎青如今的模样可算不得好看,半身的皮肤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一部分已经转化成了水疱。
炎丁望着双目紧闭,陷入昏迷状态的炎青,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丛容被吓了一大跳,赶忙道:“他还活着……”
炎丁呜呜咽咽:“好丑。”
被丑哭了。
丛容:……
我替炎青谢谢你。
见中二期男性原始人哭得停不下来,丛医生只好不走心地安慰:“等好了就不会这么丑了。”
“真的?”炎丁暂时停止了抽泣。
丛容嗯了一声,心说要是炎青醒来后知道他的好基友这么颜狗,估计能气得又晕过去。
原始人大多身体素质强悍,加上注射了青霉素,两三天后,染病的七人陆陆续续好转。而且大概是发现及时,又采取了有效措施的缘故,这种类似天花的传染病没有在丛容的领地上大肆蔓延,很快被控制住了。
所有人悬着的心落下,丛容紧拧的眉头却并未松开,在领地外的圣城其他区域,瘟疫已经蔓延开了。
丛大人仗着有系统护体,百毒不侵,亲自出去了一趟,外面起码有两成以上的人染上了疫病,有的症状轻有的症状重。更糟糕的是已经出现了死人的情况,消息目前还只在小片区传播,可一旦死的人越来越多,迟早引起全城范围的大规模恐慌。
“要是有疫苗就好了。”丛容喃喃。
“疫苗?那是什么?”炎朔挑眉。
丛容简单解释了一下疫苗的作用:“普通人只要接种了疫苗,就不会再被传染。”
人类历史上天花这一可怕的疫病之所以被消灭,正是因为牛痘疫苗的诞生。
丛容想了想,问:“小朔,能帮我抓二十头成年铁角兽吗?要活的。”
如果放在绿洲,他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兽圈里几千头家畜,随便丛大人祸祸。可惜这里是圣城,本来就很难见到活的牲畜,只能去城外现抓,偏偏他要的数量还不少。
“好,我能得到什么奖励吗?”少年走近一步,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丛容抬手轻轻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拉下来一点,温凉柔软的唇瓣贴上炎朔的,后者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缠绵。
“这个奖励可以吗?”丛容贴着他的耳廓低低地问。
炎朔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可以,我很喜欢。”
少年走后,丛大人去了医务室。
最先发病的四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炎青和剩下两人也先后进入干燥期,脓包干瘪结痂,部分血痂开始脱落。
丛容拿了个小瓷瓶,将他们脱落的血痂收集起来。这些血痂和脓水还有之前的呕吐物一样,小小一片就含有数以亿计的疫病病毒,普通人如果不小心接触就会被感染,想要做成疫苗,只能一遍遍迭代减毒。
炎朔离开了整整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到领地。丛容在石屋里听到兽蹄踩踏地面的哒哒声,赶忙跑出去看。
二十头小山似的铁角兽老老实实趴在空地上,每一头的脖子上都被套了拇指粗的皮绳,皮绳的另一端则握在长发少年手中。
“这么快!”丛容诧异,“你变成狼形去的?”
炎朔点点头:“嗯,圣城附近的铁角兽窝都被端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否则能更快。”
少年说得随意,丛容却有些心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抓到二十头铁角兽,想也知道炎朔一刻都没有休息。
不过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丛容将注意转回到疫苗上,他只留了一头铁角兽,剩下十九头让炎朔赶去山脚下散养着。
“应该不会跑了吧?”丛大人皱眉。
野生铁角兽野性难驯,特别是成年的,脾气又倔又烈,原始人被顶破肚皮都是常有的事。
“不会,我抓了它们的领头兽。领头兽在哪儿,兽群就在哪儿。”炎朔笑道。
丛容放了心,他将收集起来的病人血痂碾磨成粉末状,放到铁角兽的鼻子下面,随着后者的呼吸,病毒被吸进铁角兽的身体里。
第一头铁角兽很快发病,体温升高,呕吐,长毛下的皮肤发出皮疹,皮疹变成水疱化脓。丛容用针刺取脓水,再把它接到第二头铁角兽身上。
等第二头铁角兽发病,继续用同样的方法感染第三头……
丛容一直注意观察着感染后铁角兽的病症表现,随着病毒不断在动物体内迭代,毒性逐渐减弱,到了第七头,皮疹的面积已经大幅度缩小,严重程度明显降低,并且也没有化脓的迹象。
丛容微微松了口气,为了尽量保证疫苗的安全性,他又做了两次减毒试验,一直到铁角兽只出现体温升高,却没有其他表现后才抽取了一个针管的兽血备用。
做完这一切,丛容带着针管去了被隔离的奴隶宿舍,找到那个和林要好的小奴隶。
小奴隶名为乔,据带他们来的颜秋说,乔原来并不是奴隶,是被他的败家子老爹卖给奴隶主的。
乔的父亲好吃懒做,没有工作,却有一大堆不良嗜好,买角,吸食“神草”,后来又迷恋上了酒。为了培养这些昂贵的嗜好,他先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接着卖掉了自己的伴侣,最后把唯一的孩子乔也卖掉了。
“丛大人。”乔甜甜地叫了他一声。
小孩子的喜好往往非常简单,谁对他们好,谁长得好看,他们就喜欢谁。
眼前的丛大人不仅让奴隶吃饱饭,从不殴打他们,还生得十分俊美,像天上的明月一样高贵优雅,乔很喜欢他。
丛容摸了摸他的脑袋。
“林的病好了吗?”乔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差不多了,再过两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丛容说。
“太好了!”乔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谢谢丛大人,是您救了他。”
丛容笑道:“不客气。”
接着他端正了神情,认真地说:“乔,我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乔将自己的右手贴上左胸,行了个不那么标准的战士礼,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大人,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丛容差点被他逗乐:“可能会有点疼,但不要害怕。”
乔摇摇头:“丛大人,我不会害怕的。”
丛容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消毒好的细针,在那管兽血里蘸了蘸。
天气热,乔没穿上衣,只着一条五分的小短裤,倒方便了他接种。
丛容将针尖在乔的左胳膊上轻轻扎了几下,期间小孩一直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后世小朋友哭天抢地不愿意打疫苗的悲怆,表现得非常勇敢。
“好了。”丛容掏出一块红糖递到他面前。
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小皮囊里。
“不吃吗?”丛容惊讶。
“等林病好了给他吃。”乔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丛容想了想,又拿出一块:“那块给林,这块给你,勇敢的小战士应该得到奖励”
乔看看他再看看糖,看看糖,再看看他,最终没抵挡住红糖的诱惑,接过糖块,乖巧地说了声:“谢谢丛大人!”
小孩听话的模样让丛容没来由想到初识时候的炎朔,也是乖得不行……乖个屁,丛大人揉了揉自己的腰。
接种疫苗后的当晚,乔便发起了烧,同屋的奴隶都很害怕,以为乔也和林一样染上了疫病。然而小孩并没有呕吐,也没有出疹子,并且到了下半夜,烧便退了,之后再没出现异状。
成功了!
丛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他让炎朔把领地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丛大人,不知道您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黑牙粗声粗气地问。
黑牙如今是军队里的二把手,炎朔不在的时候,由他负责操练士兵们。黑牙剃着短短的圆寸,一米九的身高衬得旁边一米七出头的仓格外娇小。
“圣城里出现了疫病,之前炎青和林他们都感染发病了。”
丛大人这几天又是酒精又是口罩,领地里的人即便不清楚怎么回事,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丛大人,这个疫病染上了会死吗?”蓬担忧地问。
“会。”丛容实话实说,外面有人患病死去的事情根本瞒不住,而且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应对,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对原始人而言,没有比恶疾更可怕的了。如果老祭司红午在,一定会说这是圣主大人对他们的惩罚,是魔鬼在吞噬人们的灵魂。
“不过我们已经研究出了疫苗,只要接种了疫苗,就不用担心会染病死去。”丛容拍拍手,“现在所有人排好队,挨个接种疫苗。”
自从来了丛容的领地,奴隶们都不再挨饿,即便外面平民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他们也依旧有饭吃。和老莫他们一样,领地上的人早已将丛容的话奉为圭臬,丛大人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肯定不会错。
几千名奴隶,仅靠丛容一个人根本接种不完,于是他又叫上了炎朔,颜秋和细心手巧的仓。
接种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手法,丛容演示了两三遍,三人便能上手了。饶是如此,等全部人接种完毕,丛容感觉胳膊不是自己的了,抬都抬不起来。
夜晚,丛大人趴在柔软的被褥里,享受自家小情人提供的按摩服务,舒服得直哼哼。
“有些想念绿洲了,还有日月城。”丛容对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叹息,“新一轮的葡萄该收获了,铁角兽和哼哼兽到了二次繁殖的季节,不知道茕他们忙不忙得过来,最近风平浪静,白狼号的三条航线都比较安全,想泡温泉……”
青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被均匀的呼吸取代。为了应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他太累了。
炎朔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盖上薄毯,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141章 决战城主府(一更)
在丛容有条不紊给奴隶们接种疫苗的时候,领地外的世界彻底乱了套。
将近四分之一的圣城人感染上了疫病,他们当中有平民也有富人,同时死亡人数直线上升,走在路上甚至能看到形貌可怖的尸体。老鼠咬破他们的肚皮,肠子流了一地,空气中仿佛都能嗅到病毒骇人的味道。
游商们不愿意继续待在圣城,想要回去自己的部落,然而城主斯晃却下令关闭了城门,连坍塌的几处城墙边也多了士兵守卫。
圣城从未像如今这般戒严过,意识到这一点的民众们更加人心惶惶。
“克里,今天又有人病死了吗?”斯晃坐在他那张缀满五色原石的城主宝座上,一脸疲惫。
“是的,大人。”而且比昨天更多……
老管家克里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斯晃烦躁地站起身,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那栋白色的葫芦状建筑,语气不耐:“巫尤说要把人留在城内,我已经照做了,接下去要怎么办?”
怎么办?克里也不知道。
在这个时代只有祭司才具备治病救人的能力,走投无路的人们纷纷聚集到圣塔门口,祈求大祭司赐福。
巫尤身披白色的亚麻长袍,站在“白葫芦”的小头上,望着塔底一张张痛苦绝望的面孔,目露不忍:“就算圣主抛弃了圣城,圣塔也不能抛弃它的信众。”
“老师,您不能出去,这病太可怕了,您也会被传染上的!”嘉林拦住了巫尤。
巫尤推开他:“嘉林,你还记得圣塔的大祭司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吗?”
嘉林怔住。
年迈的祭司正色道:“祭司是部落里最具智慧的人,将圣主的指示传达给祂的子民,让他们免于灾厄和痛苦。”
而现在正是圣城人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刻,他不能像硬壳兽一样,怯懦地躲在圣塔里不出去。
嘉林忍不住问:“那么老师,您听到圣主的指示了吗?圣主大人有告诉您该如何应对这场可怕的疫病了吗?”
巫尤沉默,片刻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眷属大人在,他一定知道让圣城平安度过浩劫的办法。”
可惜他找了三年都没找到那位银发的圣主眷属,或许这就是圣主不愿再庇佑圣城的原因……
巫尤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不过是一则预言罢了。”嘉林撇撇嘴,“更何况魈大人留下的石板上说那位眷属也可能带领这片大陆的生灵走向毁灭……”
“住口!”巫尤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许你对眷属大人不敬!”
说完,大祭司撇开自己的弟子,昂然走出圣塔,在他没看到的身后,嘉林暗暗握紧了拳头。
圣塔紧闭的大门终于敞开,露出后方满头白发的大祭司巫尤,原本还在哭天抢地的人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大喊:“大祭司大人!”
巫尤抱起脚边一个哇哇大哭的男孩,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珠,温声安慰:“孩子,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祭司带领众人跪伏在地上虔诚地祈祷,祈求圣主庇佑,让恶疾退散。
丛容身披斗篷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冷眼旁观,脑海中响起9527熟悉的机械音:“圣塔大祭司的心肠倒是不坏,只可惜用错了方法,反而可能还会害了自己。”
丛容看着不远处的老人,没有说话。
一天一夜过去,圣主并未听到圣城人的心声,圣塔前不断有人发病,巫尤让仆从将他们抬到空地上,往后者的嘴里塞入参片,疲惫地祝祷。
“他撑不了太久。”丛容轻声说。
巫尤的年纪比老祭司红午还大,老年人的免疫力本就比年轻人弱,更何况大祭司已经快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
圣塔的门再次被打开,嘉林出来劝说自己的老师回去休息:“老师,这是圣主降下的惩罚,您就算耗尽心力,也不可能……”
“住嘴!”巫尤狠狠瞪了弟子一眼,嘉林被他训斥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回避对方的视线,然而就在这时,身边的老人却缓缓倒了下去。
“老师!”嘉林惊呼出声。
“大祭司,大祭司也发病了!”
“这可怎么办?现在还有谁能救救我们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
“呜呜,妈妈……”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哭声喊声乱成一片,哀鸿遍野,对瘟疫和死亡的恐惧就像一张灰色的大网,从四面八方将人们缠住。
这时,嘉林忽然站起来,将怀里的大祭司交给身后的仆从,他大声说:“圣主大人不会无缘无故降下惩罚,是城主斯晃惹怒了祂。”
嘉林的话让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斯晃没有得到圣塔的认可,他杀害自己的父亲,抢夺城主之位,圣城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都是那家伙害的!”
“没错,都是斯晃害的!”
“斯晃不配做城主!”
“必须要让斯晃付出代价!”
连日来的恐惧,怨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对圣城人而言,爆发的对象是谁并不重要,繁重的税收,居高不下的物价,饥饿,贫穷如厚重的积雪沉沉压在他们的头顶,而这场可怕的瘟疫成了造成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
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是已死的前商会会长纳吉,也不是同样患病的大祭司巫尤,活着的,健康的城主斯晃成了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上千号人在嘉林的怂恿下,浩浩荡荡朝城主府进发。丛容眼尖地发现,在一众脑子发热的民众当中,混入了几百名士兵。他们穿着普普通通的麻布长袍,掩在长袍下的武器却统一刻有代表圣塔的葫芦标识。
“嘉林动手了。”丛容面无表情地说。
汹涌的人潮将城主府团团包围住,门口的卫兵立即过来驱赶,然而人实在太多了,卫兵被混在里面的士兵一剑捅穿肚子,倒在地上,被后面挤上来的人流踩成了肉泥。
人群开始砸门。
哐哐的巨大声响传入城主府最奢华的那个房间,斯晃脸色铁青:“圣塔那帮假仁假义的家伙终于露出尾巴了吗?”
老管家微微欠身:“刚才有卫兵来报,大祭司大人也发病晕倒了,带头的应该是少祭司大人嘉林。”
斯晃脑海中浮现出嘉林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他取下挂在墙上的铜剑,想了想又打开靠墙的一个柜子,从柜子最深处拿出什么塞到腰间:“走吧,克里。这一次,我要让圣塔亲口认可他们的城主大人!”
老管家目光扫过斯晃的腰际,暗暗叹了口气。
哐哐哐——
城主府大门终于承受不住民众的愤怒,轰然倒下,然而下一秒迎接他们却是明晃晃的屠刀。
“杀!”
随着斯晃一声令下,静候多时的城主府卫兵举起手里的武器挥向涌来的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