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没有操作系统可以拉低痛觉,但对于修仙者而言,切断五感并不困难:“这样的伤口,相较于本体来说算不得什么。血流不了多少……就是,不太雅观。”
不雅观对扶光来说原本不是件大事,但面前还站着一个乌望呢,扶光微微转过脸,不让乌望看他额角的伤,将手压上天平:“师父的药,对我有用吗?”
“……”乌望也拿不准,“进幻境了再试。”
【滋……】系统瞬间发出一阵电波音。要不是知道梅不明白愤怒是什么感受,乌望都要怀疑是不是梅被他俩把幻境当休息站的态度给气着了。
白雾涌覆而来。再散去时,眼前是一片朦胧的光。
这光很温和,像透过一张薄薄的鸡蛋膜去看朝阳。
巨大的兽骸遍布在各处,蜿蜒成山,耸立的白骨并不显得骇人,独具有一种厚重而沉静的威严神圣感。
“……龙神冢?”扶光愣了一下。
这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是由残存的精神意识编织出的虚幻巢穴。
所有陨落于龙神大陆的龙神,都会在赴死前来到这处巢穴,走过这条龙骨围成的迂回长路,拥抱永眠。用最后的血肉,作为哺育大陆的养分。
扶光也曾来过这里,可最终他并没有死。那时候他……好像也没有愤怒过?那这记忆是……
“……头,靠近点,上药。”乌望绷着脸装作没看懂扶光的眼神,取出促凝血剂,语气里带着点浅淡的、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恼火。
如果将所有记忆排个序,那这段记忆必然是他是最不希望扶光看到的。倒不是狼狈啊面子啊什么的,主要是——哪怕以局外人的视角来评判,这段记忆都不利于消减扶光那些不轨的心思吧?
有一些副本关卡,看似在为难玩家,怎么处处都做得像个拉皮条的媒婆?搞这些东西做什么,想要记忆直接拿走不好吗?
乌望抿着唇给扶光上药,脸色寒得吓人。
但再吓人,幻境还是照放。龙骨道上缓缓走来一道纯红的身影,扶光越过乌望挡在他眼前的手臂,一眼就认出熟悉的背影:“——是师父。”
扶光顿了一下,又觉得疑惑:“师父能找到这里并不奇怪,”在扶光眼里,没什么是东君做不到的事,“但愤怒是……?”
乌望的脸垮得更厉害了,收回手,看着幻境中的自己走到一半,龙神冢忽然震颤。
龙骸中最庞大的那一具缓慢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转向东君的方向:“你……不是龙……如何进的龙神冢?”
“足够强,就能进任何地方。”东君回得很平静,“我想试试,不是龙,能不能救得了龙神大陆。”
自始至终,东君就没打算把这件事交给什么别的人或龙做。
东君也好,乌望也好,表现得再平静随和,其实都不是好性子。
他很偏执,掌控欲极强,让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简直就像遭了蚂蚁焚身的刑一样难受。
“……”龙骨空茫了片刻,又雷鸣似的沉声规劝,“灵炁衰颓,就连最后几代龙神都不足以填补世界的空缺。能撑到现在,全凭龙神冢中残余的龙骸,能与龙神血脉产生共鸣,补足这部分不足……你不是龙,激不起共鸣,不行的。”
东君当然不信,直接驱使晦朔逼退拦路的龙神。亲身尝试时,周围的龙骨被纷纷惊醒,有些在劝:
“世间仍有一条虺有化龙的资质,何不寻他?”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他的气味,很浅淡……你去见过他,那为何不带走他?”
“如此幼小的气息……你不愿对幼崽下手,养他来填这无底洞,是不是?”
“有趣。向来是龙神庇佑修士,还是头一回有人想护着一条龙。”
“小辈,你修的是无情道,为何还如此优柔寡断?”
……好吵。
这些很吵的声音伴着东君度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在他势头尚足时挤兑着拆台,又在他濒临死地时连声唤他,将他拽回清醒的世界。
——这些龙骨说的没错,灵气衰颓,以他的实力仍旧差那么毫分,没有与龙骸的共鸣,填不满世界的缺口。
濒死的重伤让他浑身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过似的处于崩碎状态,皮肤被血浸透。
他垂首委顿于龙骨之中,等待愈合的时候,就听那些声音又在细细索索地吵闹:
“早跟你说过,你不听。看,现在是什么下场?小辈,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既然修的是无情道,那就无情一点。将那孩子带回去养大,最好能叫他多繁衍些子嗣……瞪我做什么?龙性本淫,他说不准喜欢鱼水之欢。”
“唉,唉。你这样不行的,修无情道身上还那么多挂碍……”
乌望忽然被扶光碰了下手臂:“所以师父为何生气?”
不知道是不是乌望的错觉,扶光望来的眼神新奇又好像藏着点尴尬。
乌望不理解扶光这点尴尬从何而来,警觉地澄清:“——你那时才五岁,我生气与你无关。只是嫌他们吵,嫌自己弱。——不想拿你填缺漏也不是不舍得,只是习惯了凡事都亲自操办,交给谁都不放心,你不要多想。”
他当初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在副本里也没少碰见小情侣。现在的后辈,看一眼都是他爱我,护一下就是以身相许,碰瓷得叫人害怕,鬼知道扶光看到这段记忆会想什么,用这些小年轻的话来说,万一看一眼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呢?
“……咳。”扶光看着乌望警惕的神色屈指掩唇,“弟子明白。”
他忍了几秒:“还有,不是师父弱。是龙神大陆本就贫瘠。我也是后来离开那方世界,才开始汲取到足够成长的灵炁的。也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因祸得……”
白雾像梦中泡影般消散,橙光漏入眼中。
乌望愣了一下:“怎么没有你的记忆?”
扶光掩饰性地摸摸鼻子:“弟子甚少愤怒……”
乌望皱眉:“胡说。你是我认识的最阴晴不定的人。当年我当着你的面杀死山下众人,你愤然出手——”
扶光轻轻摇头:“岂敢生师父的气?弟子那时只是委屈。”
乌望:“……”
你表达委屈的方式就是拿法器勒人脖子,钉穿四肢?
乌望:“……那我后来挖走你的心脏,你差点在副本中杀了我和小桃他们——”
扶光轻叹:“贼人夺走您的尸身,弟子岂止是愤怒?是仇恨。”
换句话说,愤怒这个情绪吧,对扶光来说太平淡了。他要么根本不愤怒,要么就直奔仇恨而去。
他的感情一向极端,比起人,更靠近冷血的兽类。毕竟追溯他的跟脚,本就是一条虺,是潜游于水底的蛇。就这个层面来看,他其实挺适合修无情道的,奈何扶光本人不乐意。
白雾彻底退散,天平啪嗒一响。
这次也不用他们选择了,托盘只有一边放着记忆,乌望没走神多久,思绪就因记忆被抽离而陷入一片空茫。
温湿的触感流淌过手腕和后颈,乌望不适地睁眼,瞥了下几乎被红玫瑰攀满的手臂,抬起视线就见熟悉的宴会厅内一片混乱,周末连拖带拽着愚者飞快靠近,转得像只陀螺:“……发生什么了?”
周末烦躁的语气中藏着几分高兴:“别提了。你们不在的时候,厅里出了大乱子。仆从点的火把三不五时就要灭一下,每次熄灭的时候,都有犬灵出没,当场吃人!”
换成别的狗,周末绝不可能因为狗灵吃人而高兴,但昏暗的大厅里,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犬灵肯定是卡西!我见鬼见多了,头一回见到哈士奇犬灵!”
至于吃人?别开玩笑了,卡西一看就不是那种凶狠的狗。
他在黑暗中跟卡西对上过视线,且不论那双一看就二哈本性毕露、流淌着清澈的愚蠢的眼睛吧,他当时下意识冲着卡西扑抱过去,卡西也没攻击他啊,最多就是甩着尾巴躲开——
乌望:“所以,犬灵呢?杰克是亡灵法师,设法抓到他了吗?”
“……”兴奋的周末骤然哑巴了。愚者也在旁边干咳了一声。
“?”扶光疑惑地看过来,发现乌望的表情介于“怎么能没抓住”的烦恼和“果然如此”的释然之间。
乌望平静地问:“……除了‘吃人’,它还做了什么?”
愚者干巴巴地啊了一声:“它以为杰克那法杖是玩具呢,一口给咬断了。一堆NPC扑过来想抓它,它就把白骨乐团拆了,把亲王拆了……然后一路拆……拆到宴会厅的大门。”
因副本开启而封闭的大门硬生生被拆出一条狗子的形状,期间倒是有清道夫赶来,试图控制局面,结果……
周末面无表情地指了下门口:“喏,那堆金属零件堆看见没?都是卡西拆的。”
时隔多月,他再次回忆起人不如狗的心情。
再看看那些还傻逼地嚷嚷着“这狗攻击人”的玩家,周末其实挺想说的:卡西要是真想攻击你,你这小胳膊小腿经得住它一拆?清道夫都他妈经不住。
小桃也拉着李迩打着转过来,带着几分有气无力:“……乌哥,你跟我说实话吧。卡西拆清道夫就跟拆玩具塔似的,它是不是,来历也有问题?”
“……”乌望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小桃:“。”
哈哈,早该猜到的。
乌望的棋盘上从没有闲子,一条项圈都他妈藏着心思,更何况是一条值得乌望亲自寻找的狗?
“……”李迩全程闭着眼睛。
他不无怅然地想,当初乌望挠他还真是留了手的,拆别墅……也是留了手的。
他抹了把脸:“你们不在的时候,留在大厅的玩家已经基本把‘内鬼’推出来了。都是……披着伪装的清道夫。”
乌望并不意外李迩能察觉到“内鬼”的存在,只是四下里环视了一圈:“你们还没和他们对峙?”
李迩:“没呢,怕有没推出来的,贸然行动反而被敌人反制。”
他露出做梦般的微笑:“而且,看卡西把那些内鬼吓得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多有趣啊。”
多新奇啊,从前只有玩家看着清道夫瑟瑟发抖的份,现在也轮到清道夫瑟瑟发抖了……
不过那群金属疙瘩到底有没有“害怕”这种情绪,也讲不清楚。可单看他们噤若寒蝉,努力装正常人的样子,也很他妈地解气啊!
李迩继续挂着梦幻的微笑问乌望:“所以,卡西到底什么来头?这么牛逼?你造的?”
“……”乌望偏过视线没回答,只复述了一遍梅博士在本里说过的话。
他没做什么遮掩,梅能把这些情报倒出来,就意味着已经将这个副本里的玩家全当做必死的人了,不会在意他泄不泄情报:“……我在空房间里产生过一秒的幻觉,看见坐着小男孩的板凳上,其实坐着的是一具清道夫。——如果那不是幻觉呢?如果梅的真容,就和清道夫一模一样呢?”
绝大多数人都在努力消化、试图捋顺乌望给出的信息,只有李迩用看破红尘的目光深深注视着乌望。
这种的情报都能说,偏偏卡西的来头一问就装聋……好,好。
还藏着局是吧?
他甚至怀疑,乌望现在传递出来的这些情报,嘴上说是“刚刚听梅说的”,会不会根本就是早就知道,万一梅也在乌望的局里呢?
李迩看着乌望的眼神越发敬畏。有那么一瞬,他倒是清醒地自我提醒了一下,不要杯弓蛇影,哪有那么恐怖——下一秒,就被扶光的手轻搭了下肩膀。
扶光没看他,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李迩:“……?”
习惯?习惯什么?……啊?
这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但李迩莫名就领会到了扶光的意思——别疑神疑鬼了,你猜得基本没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趁早习惯。
“……”李迩看着扶光的眼神不禁也逐渐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你该不会也——”
知道点什么事,藏着掖着,在跟你师父一起设局呢吧??
扶光这回侧眸看了他一眼,唇畔轻勾,眼底漾出粼粼波光,像水蛇潜游于水面之下,无声划过看似平静的湖泊:“隔墙有耳,勘破不可说破。”
开始?开始什么了?
电光火石间,灵光一闪,将所有零碎的情报串联成链。李迩倏然嘶了一声,脸歪得像牙疼。
周围聚来的同伴没他这个脑子,周末相当烦躁地追问:“能不能少说谜语?”
愚者捣了他一下,从嗑cp中嗑出了一线真理:“你小子傻啊?你看扶光跟乌望说话时都夹成什么样儿了!这俩人要是没设局,怎么可能每次都让乌哥被抽走记忆?那扶光不得巴巴地挡在前面,再顺理成章地装虚弱?除非……”
“除非有什么理由,是一定得让乌前辈提交记忆,而扶光前辈提交记忆没有用的。”
孔未晞手扶阔剑,清冷的目光扫过混杂在人群中的内鬼们:“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乌望在每次提交的记忆里动了手脚,掺杂了黑雾以腐蚀梅。
这会儿突然说“开始了”,那大概是指下的药量够了——难怪这一次他们聊了这么久,乌非酋还没被胃口大开的梅传走。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趁他病要他命啊!”杰克立马举足想要开冲,脚还没落地,被扶光虚拦住。
乌望静立在原地,看着投射出的光屏:“再等等。”
周末:“?这又是等什么?你又埋了什么棋?”
“……!”周末身边,一直皱着眉不解的小桃忽然浑身一个激灵。
他猛然抬头,四下张望。环视一圈,果真没看到自己所想的那个身影:“……”
周末被小桃一惊一乍的举动惊了一下:“?你又怎么了?”
“……”小桃的神情隐隐透出几分崩溃和木然,目光僵直地落向乌望,“……你的局,还真是一颗闲子都不下啊。”
他很慢很慢地吸了口气,压着满腹的惊涛骇浪看向周末:“还记得我们几个碰面的第一场副本吗?最后同行的人,都有谁?”
周末莫名其妙地看他:“你,我,哈哥,扶光,米泽西……戴……”
对啊……按照之前小桃跟他透露过的推论,从他们的初遇开始,乌望就在布棋局了。
这一场看似普通的副本里,汇聚了来自逐夜者的他,是为了给后续工会合并埋伏笔;有小桃,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地加入红丝绒,利用情报网快速找到卡西;哈哥不用提了,刚刚拆清道夫跟拆积木似的,铁定也有身份;扶光……
扶光还真不能跟他们归在一起。
这人进虫巢副本时的打扮,是和天堂完全不搭的西装,很明显是在副本进行到一半时,用的“偷渡”的法子潜入进来的,完全不在乌哥的计划范围内。
那除去扶光这个变数,还剩下谁?
不就只有米泽西戴了?
乌望的棋盘上不落闲子,那这位后续一直跟他们同行,甚至还主动联系过红丝绒来公寓副本捞他的米泽西戴,是不是也藏着秘密?
——等等,再想得细一点,完全不是“是不是也藏着”,是肯定藏着秘密吧!!
一通百通,周末的思路豁然变得愈发顺畅:哪怕不想乌哥有没有下局,单想想第一个本,扶光为什么要中途穿进虫巢呢?
他们最开始的推论是,扶光进虫巢是为了争夺引擎、兑现跟NPC的许诺。
但有一点他们遗忘了——扶光在刚碰面时,可是很明显地、三番四次地表露出“要去地狱”的诉求的!
地狱里有什么?
扶光当初,究竟只是奔着引擎去的,还是奔着呆在地狱的米泽西戴去的?
周末越想越觉得是后者。
毕竟扶光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很好讲话,其实阴晴不定,而且特别难亲近。
像这种目的性极强、除了自己在意的事一概都懒得搭理的人,如果当初只是对哈哥、引擎感兴趣,后来又有什么必要跟他们所有人都交换了联系方式呢?
为了能追踪哈哥?可当时扶光已经通过下厨给哈哥下了定位道具了。
那扶光想通过交换联系方式锁定的人,还能是谁?
周末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周末知道的信息还是有限的,能推出的只有这些东西。李迩和孔未晞知道的更多,两人的脸不约而同地绿了一下。
李迩憋了几秒,扭过头冲着孔未晞用气声挤字:“你看看!!我当初在商场里怎么说的?我就觉得乌哥莫名其妙地叫咱们单独聊天,非要背着人聊特别奇怪!那是想避开米泽西戴吧??”
“……”孔未晞保持沉默,几秒后,有些迟疑地看向乌望,“米泽西戴,也是内鬼吗?”
虽然那一次谈话,他们是避开米泽西戴了,但后续的行动,米泽西戴一直是跟着走的。他们有什么底牌,米泽西戴非常清……呃,也……不一定清楚。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见乌望和扶光全力以赴地开打过。
孔未晞:“…………”
乌望感知着黑雾的波动,随意答了句:“目前还不确定。我留着你们再等等,就是想看看他在面对当下的局面时会做什么,好确认他的立场。”
“内鬼还有什么立场可……”杰克从前混过街头,问着问着反应过来,“你觉得,米泽西戴有可能倒向我们这边?”
“——这有可能吗?照你刚刚说的情报来看,清道夫也好、梅也好,很可能就是什么外星人之类的,米泽西戴不帮自己的种族,会跑来帮咱们对付自己的同类?”
扶光等得无聊,又将他那几枚铜钱拿出来把玩:“所以才不确定他的立场。”
“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之前有段时间想抓清道夫尝……咳,研究。有些本就像盛景公寓楼一样,一直有清道夫常驻。但在我下手之前,好几个本的清道夫都先一步被折损了,我查了之后发现,每次发生清道夫折损时,本里都有米泽西戴的活动痕迹。”
最开始他只以为,米泽西戴拥有强大的技能,足以应对清道夫,于是想拉拢这个人。
但追踪观察的过程中,他逐渐发现米泽西戴的种种异常:“他只下和梅有关的本,而梅博士掺和过的副本,基本都成了黑塔副本,难度不低。”
“他在这些副本穿梭这么多年,居然每一次接到的副本任务,都还是和新手一个等级的……孤舟游戏怎么会对玩家这么宽容?”
乌望点头:“他和我一样,也能钻漏洞操控系统。不过接什么任务我也操控不了,他却可以。不光是操控他自己,还有卡西的任务……”
周末蓦然想起来,当初在虫巢本里,他还因为众人接任务的难度混乱过一阵。一直到后来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哈哥那么强,而且听扶光说起的纠葛,哈哥应该很早之前就在本里浸淫过,可当时哈哥接到的却是一个新手才会接到的任务,只要简简单单地存活十天就好。
乌望淡淡道:“米泽西戴的情况应该和卡西一样,都是怀表动过手脚,只会接到最低难度的任务。毕竟他们下本并不是冲着通关,而是有别的目的。”
“——等等,”李迩警觉地打断,“提米泽西戴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一直在提卡西?还说卡西和米泽西戴的情况一样——”
扶光轻叹一声,又冲着李迩晃了晃手里的铜钱:“真想不明白?你再看看呢?”
看什么?铜板?他又不会算……卦……嘶。
李迩又开始吸气。
旁边的黑桃忍不住捣了捣他们工会的智脑:“布莱恩,你想明白了吗?”
“……”布莱恩平静地指出,“我们刚认识这两位,什么都不知道,能明白什么?”
黑桃就又去捣李迩:“你想明白了什么?”
李迩给他戳漏了气:“……这么说吧,之前乌哥还在卡西的壳子里装狗的时候,扶光曾经多次‘帮忙’卜算狗子的主人身在何处,可每次得到的都是两个结果。”
“后来,他猜到了乌哥的真实身份,于是又卜算了一回,这次得到的却是一个结果……”
布莱恩反应得很快:“是倒过来卜算了吧。知道乌望是其中一位狗主人,反过来卜算卡西在哪里。狗只有一条,当然只有一个结果。”
“……换句话说,”黑桃慢慢思考,“卡西有两个主人,卡西和米泽西戴的怀表动过一样的手脚……卡西的另一个主人是米泽西戴?!”
一旁传来一记响亮清脆的巴掌声。
乌望一转头,就看见周末揉着自己拍红了的大腿:“靠,难怪米泽西戴那么紧张哈哥!对哈哥那么好!我一直以为狗奴都这样??”
周末又顿了一下,带着几分私心哼唧:“他,是好人吧?之前的盛景公寓,他不是还主动牵线,找你们帮忙来捞我吗?”
还说什么,自己没什么朋友,周末算是一个,很重要之类的话……
周末吭叽:“而且,他把哈哥养得多好,一看就是骄纵地养大的,应该……”
乌望平静回望:“我也希望如此。但总要谨慎一些。”
“毕竟我能查到米泽西戴,就是因为当年卡西将我救走,又不偏不倚恰好送到黑桃会长口中的那家孤儿院门前,我觉得太过巧合,于是顺藤摸瓜查了下卡西最新指令的记录……才查到了米泽西戴。”
心思多的人,看人难免也会想得多。
他很难不怀疑,当初他被送去那家孤儿院,就是米泽西戴指使卡西做的。那米泽西戴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将黑桃的弱点递送到他手中?
“……”周末一下不说话了。显然很是郁闷,甚至有点窒息,一点不希望查来查去,最后查出米泽西戴是什么最终boss……
愚者在旁边疯狂捣他:“我知道你丧,你先别丧,那个什么骰子不是说你欧气滚滚吗,你要不许个愿吧,许愿米泽西戴是咱们这边的人什么的。”
愚者又很警惕地看向乌望:“乌哥和小桃你们就别许了,非酋正许反许都是错,好的不灵坏的灵。”
乌望:“……”
他无言以对之际,又有些啼笑皆非,刚想说运气大概扭转不了事实,身后就拱来一颗脑袋:“……干什么,站好。”
扶光额角的荆棘有些戳人,挨蹭间挤落花瓣如雨,落在两人的眉间发上。
扶光的声音很低,显得很是抑郁:“弟子之前出口无状,居然说师父上辈子是不是做过什么恶事,为何此生如此倒霉。”
东君啊,眼前的人可是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的东君啊,天地间所有的光都曾凝聚于他指尖。
可现在,乌望却连一点强光都见不得,连自己原本的本命法宝都不敢碰……都是因为他的诅咒。
他还玩笑似的说乌望怎么倒霉成这样,前世是不是十恶不赦……
乌望在众人纷纷投来的目光中僵住,抬手抵开扶光的额头,有些磨牙:“你岂止出口无状,你心里还敢起不敬的念头。别挨蹭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