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冷漠待我十几年还不够,还想要抢走唯一待我好的婉儿,我岂能让他们如愿,所以我就让他们也尝尝失去重要东西的滋味。”
宋祁韫再问:“那你如何与蘑菇教有了牵扯?”
“半年前有蘑菇教的人主动找上了我,说会帮我报仇,达成心中所想。”
苏锦多见宋祁韫还有要问的意思,让他别白费工夫。
“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人,有关蘑菇教的一切我都不会说。”
“哪怕以陈婉为代价,也不说?”宋祁韫淡然问。
苏锦多怒道:“休拿她诈我,婉儿不会有事。”
这时候,一名衙役走进刑房,在宋祁韫耳边低语了几句。
宋祁韫再看苏锦多时,目光里带着几分戏谑,“莫非你觉得她人在白记布庄藏着就万无一失了?又或者就算布桩遇袭,厨房有逃跑密道,她也能全身而退?”
苏锦多脸色大变,知道宋祁韫晓得这些,必然已经把白记布庄查个底儿掉了。
他的婉儿不知有事没有?
“苏世子养尊处优惯了,大概不知女囚受审时有多惨烈。犯了罪的妇人少有活着走出刑房的,倒不是我们大理寺刑罚厉害到要人命了,只是妇人受刑多半不堪受辱会选择自尽。拿这最简单的杖刑来说吧,行刑时不论男女都要扒掉裤子——”
“你们不许对婉儿这样!婉儿在哪儿?我要见她!只要你们保证婉儿不受刑,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苏锦多激烈地挣扎起来,绑缚他铁链被弄得当当作响,苏锦多整张脸和脖子都变红了。
“苏世子现在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只有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时,我才会考虑带你见她。”
“好,我说。”
两个月前,苏锦多向逍遥王如实道出了他想求娶陈婉的想法,不仅遭到了逍遥王的无情拒绝,还被狠狠辱骂训教了一顿。苏锦多情绪低落,十分颓丧,反被陈婉安慰,去乘坐画舫游湖散心。
画舫上的秋露白味道极好,苏锦多便拉着陈婉一起一醉解千愁。喝醉后他身子打晃,有些腿软,不小心失足落水了。白思富刚巧坐船游湖,见到这一幕后立即跳水将他多救了上来。
此后二人便成了好友,日渐熟识。白思富在得知苏锦多的苦恼之后,引荐苏锦多和陈婉入蘑菇教。他鼓励苏锦多摆脱束缚,随心而行,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去大胆追求自己心中所想和所爱,也应当如蘑菇教众多教众一样有仇必报。
“……他说凭我世子的身份和蘑菇教众多能人异士的帮助,我定能完成心中所愿,叫那辜负我之人受到报应,追悔莫及。”
所以苏锦多策划这起“绑架案”,不仅仅是为了假死脱身与陈婉私奔,还要发泄他多年来遭受的所有委屈不甘和委屈,让逍遥王等人好好尝一尝失去重要珍视之物的滋味。
宋祁韫听完后起身就走。
对于苏锦多的作案动机,他早做了评判,已无必要再费口舌。
苏锦多喊他:“你答应过我,带我去见婉儿!”
宋祁韫冷嗤:“不巧了,苏世子说的这些我们都清楚,并无什么有用线索。”
“你耍我?”苏锦多气得血气上涌,对宋祁韫离去的背影吼。
可惜只是无用的愤怒罢了,除了押解他的狱卒,没人愿意再理会他。这一回他被彻彻底底地忽视了,不知又会何等的狂怒和愤恨。倒也无妨,他的怒火终将被爬虫满地、顿顿只有馊饭、吃喝拉撒全在牢里的生活所湮灭,等待他的是死亡的审判。
苏锦多、白思富和陈婉从密道出来后,发现全城戒严,四处都是巡逻的官兵。
“这里离兰花巷不远,那里我有一处房子。”
一炷香后,苏锦多带着白思富和陈婉进了兰花巷的房子。刚好避开了来兰花巷巡逻的一队兵马。
白思富确认外面没动静后,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在苏锦多对面坐了下来。
“幸亏有世子爷的帮忙,不然我和婉儿姑娘此刻肯定都被抓了。”
“锦多,我害怕。”陈婉挨着苏锦多坐着,紧紧抱住他的的胳膊。
苏锦多拿茶杯的手一顿,余光不禁瞟向陈婉的双手。
“别。”苏锦多抽出胳膊,在陈婉的头顶拍了拍,以示安慰。
陈婉作势欲往苏锦多怀里凑。
白思富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去避嫌,嘴上乐呵一声,叹俩人的感情真好。
“婉儿,我与白老板还有事商议,你先进里屋休息可好?”
陈婉乖乖点头,终于离开了。
“搜查只会越来越严,明天天一亮,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城”苏锦多问白思富可知道出城后在什么地方落脚安全。
白思富没有急于回答苏锦多,而是怀疑地瞄了一眼他。
刚才事出紧急,很多话他都没来得及问。
“世子爷不是假扮成脚夫去码头吗?怎么这么晚才回,还戴了狐狸面具,换了身不一样的衣服?”
“大理寺人手不够,把脚夫都喊去帮忙了。我自是不能跟着去大理寺,就半路寻机会逃了,又怕贸然行动被发现,等城门快关时才进来。换衣服和戴面具都是出于谨慎,这两日我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我们。”
白思富拍了一下手,叹道:“世子爷感觉得没错,确实有人盯上咱们了,魔教鬼刀手赵不行。”
苏锦多眉头紧锁:“那我们明日更要尽快出城了。”
“可明日城门口肯定排查得严格,想必易容也没办法混过去,我们怎么出城?”
“我自有办法。”
第二日,苏锦多和白思富、陈婉易容成逍遥王府家仆的模样,混入了逍遥王府内。
苏锦多带着二人找到了王府后院假山内的密道,“此密道直通城外,本为星月暗探组织所有,如今正好为我们所用。”
三人就此出了城,依旧不敢走官道,寻乡野小路走。
苏锦多有几分犯愁:“你们身上有多少钱?咱们得商量一下,接下来去哪儿才安全。”
陈婉在自己身上摸索一翻后,哭丧着脸道:“我身上没带钱,但头上还有些首饰应该能顶一阵。”
“我也没钱,昨日走得急,中途还换衣服了。”
白思富从出城后心情就极好,此时正叼着狗尾巴草哼曲儿,瞧着二人那发愁样儿,直摆手叫他们不必担心。
“我有一处最安全的好去方你们去。”
苏锦多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佯装不知问:“哪里?”
白思富搭着苏锦多的肩膀,骄傲道:“蘑菇教总坛。”
白思富带苏锦多和陈婉走了没多远,就进了林子里,朝山坡背阴处走。
山里潮湿,空气中带着野花和泥土的味道,偶尔能看见厚厚落叶下有几朵蘑菇冒头。
苏锦多发现越往里走,能看见的蘑菇就越多,这些蘑菇基本都是三种颜色:白、黄、青。
“到了。”白思富笑着引二人进了一处山洞。
陈婉有些害怕,伸脖子朝山洞里面看了看,“白老板,这山洞安全吗?里面不会有野狼、熊或者毒蛇什么的吧?”
“放心,不会,山洞周围撒了驱兽药和雄黄粉。”
白思富弄了火把照明后,率先走进去,苏锦多和陈婉跟在他后面。
越往洞里走,两侧洞壁上长的蘑菇就越多,蘑菇的颜色由白色到红色,最后到黑色。
“这洞比较窄,有些闷,你们暂且忍一忍,就快到了,”白思富笑着转头,问苏锦多和陈婉感觉怎么样。
陈婉突然连打了数个喷嚏,眼皮有些睁不开,身体摇摇晃晃了两下后,就晕了过去。
“婉儿!”苏锦多惊呼一声,急忙去抱住陈婉,以防她摔倒。
苏锦多也打起了喷嚏,他抱着陈婉靠在洞壁的时候,意识到情况不对,瞪向白思富,但谴责的话不及说出口,他也闭眼晕了过去。
“世子爷?世子爷?”
苏锦多在白思富的呼唤下,渐渐睁开眼。
“婉儿?”苏锦多慌忙起身寻人,发现自己竟身处在一间屋舍之中,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让人感觉暖洋洋的。窗外是极美的乡村景象,野花成片,屋舍错落其中,不时有孩童的嬉戏打闹声传来。
白思富:“世子爷放心,陈姑娘没事,就在隔壁。”
“这是哪里?”
“我们蘑菇教总坛。”白思富笑着给苏锦多斟一杯茶,“是不是跟想象中不一样?”
苏锦多点头,接过茶饮了一口,“山洞里那些蘑菇?”
“会致人晕厥。”白思富坦诚道,“之前多有得罪,进总坛的规矩如此,还望世子爷见谅。”
“谨慎些是好事儿。”
苏锦多表示不介意后,就立刻去隔壁探望陈婉,陈婉刚好苏醒。
眼看时间快到了中午,白思富命人去准备午饭。
“按规矩,有贵客莅临总坛,这第一顿饭要设蘑菇宴款待。教主刚好外出人不在,只能我来作陪了,还望二位见谅。”
苏锦多:“白老板太客气了,我和婉儿还要多谢您的收留。”
“欸,世子爷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同属于蘑菇教,便就是一家人。
世子爷聪明绝顶,这次策划的案子虽说到后面遇了些意外,收尾不够完美,但总体来说很成功。
教主对此十分满意,赞世子爷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日后世子爷得教主器重,还望多多提携在下。”
白思富再三作揖,看得出他对苏锦多很是尊敬和钦佩。
三人又互相恭维客气了一番后,才在桌边落座。
此时菜已经上全了,屋子里飘散着异常鲜美的香味儿,勾得人口腹之欲大开。
这所谓的蘑菇宴还真是道道菜都有蘑菇。
最扎眼的一道就是桌子中央高高耸起的一盘炸蘑菇,鲜蘑裹着面糊儿,入热油炸过之后呈金黄色,咬起来表皮酥脆,里面柔嫩多汁,口感有几分似肉,却比炸肉更好吃。
另外还有清炒蘑菇、蘑菇炒蛋、山鸡蘑菇汤、蒜蓉蒸蘑菇、海鲜蘑菇羹等等,主食也与蘑菇有关,鲜肉蘑菇馅儿的包子、馅饼和馄饨,肉有鸡肉、羊肉、猪肉,分别与不同的蘑菇和在一起做馅料。
总之一顿饭吃下来,让人心满意足极了。蘑菇自身所具有的独特的“鲜”,是其它食材所不能替代的,难怪“山珍”会排在“海味”前头,当真是令人着迷的鲜美之味。
对于餐桌上所用到的蘑菇,苏锦多只认其中几种,比香菇、花菇、草菇、鸡腿菇等,余下多半数的品种他并不知晓,去问白思富,他也不太清楚。
“这些蘑菇若没烹饪过,我或许还识得,做成菜来,我这笨嘴还真唱不出太大区别。”
白思富告诉苏锦多,很多蘑菇都是教主找到或种出来的,告诉大家能吃,大家也不知道叫什么。
苏锦多:“教主很喜欢种蘑菇?”
“那当然,不然咱们就不会叫蘑菇教了。可不能小瞧这些蘑菇,无毒的各有各的美味,有毒的各有各的致命之处。”
苏锦多点点头,对于教主研究磨蘑菇的劲头表示钦佩。
“吃饱了!”白思富放下筷子,招呼苏锦多和陈婉,“我带你们到村子里转一转,给你们介绍一下。”
村子不算太大,建在山坳之中,四面环山,景色宜人。房舍多为木屋和土夯的草屋,院子也大多都是用篱笆围着,鲜少见谁家用石头砌屋子或院墙。
建造木屋所用的木头成色比较新,看来这村子临时建了没多久,应该也没有久住的打算,所以整个村子的建造都没怎么用石头。
村里没有老人,年轻人居多,还有一些是中年人,孩童只有六七名,年龄都在七八岁的样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凑在一起四处疯跑。
之前苏锦多听到的孩童嬉戏声,便就是由这几个孩子发出来的。
白思富给苏锦多介绍完各家的情况后,就带着他参观村东头的那一排长房子,村里人都叫这排房子为蘑菇房,里面种满了各种蘑菇。每间蘑菇房的门口挂着木牌,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来排序。
白思富只带苏锦多和陈婉去了甲字房,里面种的蘑菇多半能吃,其余一些不认的也无毒。
余下的蘑菇房苏锦多也想参观,白思富正犹豫是否答应的时候,一男童兴冲冲跑来告知白思富教主回来了。
白思富马上高兴地对苏锦多道:“我带你们去见教主。”
苏锦多随白思富走向村里唯一一座毗邻小溪的宅子。
篱笆外远远看去一片红,本以为是花,走近看才发现一片长着红盖盖的蘑菇,颜色艳丽夺目,竟比红色的花还妖冶。
院内有葡萄架,葡萄架下摆着竹桌竹椅,一名穿着素白裙子的妇人正坐在竹椅上,背对着他们的方向。
“教主,属下把苏世子给您带来了。”白思富高高兴兴地对女子行礼一下,就直起身板介绍。
妇人起身欢迎,笑请苏锦多和陈婉落座。
蘑菇教近来折腾出很多残忍又棘手的案子令大理寺头疼,涉案人员从贫民百姓、江湖高手到达官贵族都有。
对于这位蘑菇教教主,许多人都好奇他是何等模样,是否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妖怪,竟能带领出这么多穷凶极恶的教众。
然而呈现在苏锦多眼前的妇人,看起来十分普通,其貌不扬的长相,也没什么迫人的气势,笑起来和和气气,与普通人家的中年妇人无二。
“早耳闻苏世子的盛名,今日终于得见,我之幸。”吴鱼请苏锦多品尝一下她泡的蘑菇茶。
苏锦多尝了下,初入口有淡淡的苦味儿,片刻后有回甘,还有一点点鲜味儿。
“头一次喝,倒是特别。”
吴鱼笑道:“味道自是比不上逍遥王府的好茶,但此茶有补气强身之效,较灵芝还好上一筹。”
“那我一定要多喝几口了。”苏锦多一口饮尽,吴鱼便再给他倒一碗蘑菇茶。
“世子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吴鱼虽没看苏锦多的脸,却仿佛窥探到了他此刻的心思。
苏锦多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只是有几分好奇,教主因何创立这蘑菇教?又因何与蘑菇结缘?”
“来之前想必你也了解过,我蘑菇教收人,便如孔夫子收徒弟一样,有教无类。世人多险恶,好人常命短。我创立蘑菇教的初衷,便是希望能帮到那些遭了陷害、受了委屈、满腔愤怒却无处发泄的可怜人。大家互帮互助,一起拾柴火焰高,本是难如登天的事儿一瞬间就跟如履平地一样容易。”
吴鱼告诉苏锦多,她从来不拿什么过分的规矩约束教众,蘑菇秉承的一贯是随心自在,友善互帮。
“我们帮苏世子也是一样,不出于任何目的,只是同类的惺惺相惜。苏世子若愿意继续留在蘑菇教,便可和我们一样去帮别人。若不愿意,我们也不强留,苏世子自便就好。”
苏锦多听着吴鱼滔滔不绝的讲述,表面上略略点头附和了一下,心里却嫌她啰嗦,说话偏离正题。
他问的两个问题,吴鱼一个都没回答,倒是一直意图用“友善互助”、“随心自在”之类的话语来迷惑他,让他以为自己身处在什么无与伦比的好地方。
或许真的苏锦多在此,会被她这一番话打动,可惜他不是,蘑菇教最打动他的地方只有那顿蘑菇宴。
“我早些年与你的遭遇差不多,甚至更惨。我被家人出卖,身陷绝境,受困于崖底,最后是靠吃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蘑菇活下来的,也因此与蘑菇结缘,嗜好起了研究蘑菇、种蘑菇。”
后续吴鱼的滔滔不绝,苏锦多都没听,只听她最后的最后,才回答了两个问题的答案。
从吴鱼那里出来后,苏锦多不耐的情绪就有些掩藏不住了。
算算时间,他来到蘑菇教总坛已经快有小半天的时间了,大理寺的人怎么还没动手?莫不是被山洞里的那几朵小蘑菇绊住了?
苏锦多在参观村子的时候就观察过了,村子周围的山坡林子里都长了不少蘑菇,显然是有人特意种的。他在村里呆这半天,只见人在村子里走动,没见有人出入过山林,看来这进村的路不好走。
麻烦,看来他只能亲自动手了。
第83章
“虽是荒野,景致也不错吧?”白思富见苏锦多眺望远方,以为他在赏景,笑着走到他身边。
“是不错。”苏锦多指着溪边草甸上的蘑菇,转头问陈婉,“婉儿,一起采蘑菇去?”
陈婉高兴应承:“好呀,我去借个篮子。”
“不可!”白思富忙拦住他们,对苏锦多和陈婉嘱咐道,“二位切记不要随便离开村子,有出村的需求可以提前跟我说。村外种了许多毒菇,可随时要人命。”
苏锦多失笑,“白兄说得未免太夸张了些,毒蘑菇而已,不吃便是了,只在林子里走走罢了,岂能要人命?”
“世子爷有所不知,还真能要人命。有种毒菇我们这的人都称它为炮菇,状如圆球,初为白色,长成后变黄褐色,表皮虚软有孔,碰之即炸,喷薄出一团黑烟。人一旦吸入这种黑烟,便喉咙发痒肿胀,须臾便毒发而亡。”
白思富告诉苏锦多,今春附近林子里的炮菇数量少说有万数,而蘑菇这种东西一旦长起来了就容易成片。几场雨后,数量就会翻倍了。
苏锦多感慨这种用蘑菇防御外敌方式很出人意料,“如果到了冬天,非蘑菇生长的季节,或遇敌人一把火烧山的话,似乎就没什么用了。”
白思富自信地笑了笑,“却也不怕,还有更厉害的陷阱呢。来犯者只要沾到或吸入我们自制的毒菇粉便会产生幻觉,继而发狂,与身边人自相残杀。一旦场面混乱,就会触发更多陷阱,令更多人发狂,所以纵然有千军万马来袭,结局也照样全军覆没。”
“好生厉害。”苏锦多不禁赞叹道。
“至于纵火烧山,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实则会让他们死得更惨。林子里的树上都长着树衣菇,此菇褐黑,状似树皮,极不起眼,普通触碰不会有事,一旦遇到火焚,便会生出极剧烈的毒烟。你看周围山上有多少树?火焚之后,毒烟吹过之处活物必然死绝。”
苏锦多真没想到有人会将小小的蘑菇研究至此地步,连他都觉得惊讶了。
“这些蘑菇全出自教主之手?”
“那是自然。”白思富骄傲地点了点头,“咱们教主对蘑菇的钻研比得过神农尝百草了。她早些年游历四海、跋履山川,为的就是寻遍天下奇菇。”
苏锦多点点头,不得不佩服吴鱼对蘑菇的癫狂追求。
“谨记哦,千万不要随便出村。”白思富笑着再嘱咐一遍苏锦多才离开。
陈婉刚才被白思富的那番话吓到不敢吱声,见白思富走了,她赶紧抓住苏锦多的胳膊,眼神儿怯怯地看着他。
“锦多,外面的蘑菇这么吓人,我们该怎么办?岂不是离不开这里了?”
“为什么要离开?你忘了,我们早就加入了蘑菇教,也多亏蘑菇教帮忙,才助你我实现心愿,可以长相厮守。我们自当留下来,好好帮忙建设村子,壮大蘑菇教。”
苏锦多说罢,宠溺地拍拍陈婉的头。
陈婉忙害羞地往后面躲,避开苏锦多的触碰,“好多人看着呢。”
苏锦多笑了,躬身与陈婉平视,温声诱哄她:“那我们回屋?庆祝我们终于摒弃世俗的一切,迎来新生活。”
这番话的意指不言而喻,陈婉捂着脸害羞极了,跺脚嗔骂苏锦多一声“登徒子”,转身便跑了。
苏锦多看着陈婉的背影,目光渐渐冷下来,直至最后一丝伪装的温情消散,无波的双眸里盛满了万年死寂。
陈婉跑了没多远就拐个弯儿,她的身影很快就被房舍挡住了。
苏锦多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算了,反正一会儿这些人都要被抓走,有什么问题等回去再说。
苏锦多先回了他和陈婉的房间,却没见到陈婉。正要去寻时,一名男童跑来传话,说是陈婉今夜要跟他娘宿在一起。
还算有点大家闺秀的矜持。
因为之前陈婉表现得热情,总往他身上贴,苏锦多还真有点担心陈婉会留下来。
不回来最好,方便他行事。
“对了,陈姐姐还说,等着与世子爷成亲的那一天。”
“知道了,你去吧。”苏锦多将桌上的一盘点心递给男童。
男童捧着点心高高兴兴地走了。
关上房门后,苏锦多一把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皮,在床上闭目打坐。
九转神通略使出一成,天地真元便随之涌现,自地脉而出,自天空而下,一道道真元宛若跃龙门的鱼儿纷纷涌向一处,灌入体内。
整个蘑菇村瞬间煞风阵阵,黑压压的乌云翻滚而来,突然盖住了以蘑菇村为中心方圆十里的地域。
原本处在白昼之中的蘑菇村像瞬间进入了黑夜,周遭一片漆黑。随后天空频频出现的闪电,村子突然亮一下又黑一下,刺得人眼睛险些要瞎了。
大家都被这突然降临的异象吓懵了,有的问出什么事了,有的大叫着跑回家躲避,有的急匆匆跑去找教主。
吴鱼刚关上地道机关,转头发现突然变天了,她急忙跑出屋查看情况。白思富在这时抵抗着狂风赶来,劝吴鱼赶紧进屋避一避。
“这天气太邪门了,教主小心,别被狂风刮起来的物什伤到了。”
“是够邪门的,你什么时候见这里刮过大风?”
村子四面环山,分明在背风的谷地。吴鱼觉得不对劲儿,但也没处说理去,天灾即是天命,谁能跟老天爷说理去?
雷声阵阵,轰隆炸响,震得人耳骨作痛,暴雨倾盆随后而至。
“我的蘑菇!”
吴鱼担心蘑菇房的房顶脆弱,经不起这等狂风暴雨。她立刻奔进雨中,朝蘑菇房跑去,欲挽救蘑菇房里的稀有蘑菇。
“教主别去!”白思富没能及时拉住吴鱼,不得不追了出去。
突然,凌空惊现一道碗口粗的惊雷直直地劈向吴鱼,白思富这一瞬间脑子空白,不知做何反应。本以为这一幕够惊悚了,没想到下一刻发生的事儿更加惊呆了他。
却见那道粗雷在快劈到吴鱼头顶的时候,生生转了弯儿,最终劈向了远处山峰之巅。
炸响声再次震颤了整个蘑菇村,不对,是真的震颤,整个地面都在摇晃。白思富与吴鱼都无法站稳了,被摇晃地跌倒,在泥水里打滚儿。
此刻的大地像是簸箕里被筛的豆子,一跳一跳的,来回颠簸。在此之前,白思富从来都没有想过大地居然还会“跳”。
倾盆的暴雨越下越凶猛,雨打在脸上时疼得叫人如挨了棒子,到最后竟不像是下雨了,而是翻滚的海浪自天上倾斜而下。
白思富眼看着那道道如大腿粗的雷,在劈向蘑菇村的半路突然转弯儿,都劈向了远处的山崖。
这一次的声音却不是雷声,而是山崖崩塌、山石滚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