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接下来翻第二页、第三页……有夹心肉卷李子、奶香红薯棒、苦瓜酿兔肉、销魂猪蹄等等,都是沈惟慕没听过也没吃过的菜,他迫不及待地都想尝一尝。
这日子太美好了!人在家中坐,美食嘴边送。
他发现他表现得越脆弱濒死,众人就越照顾他,想尽办法给他送各种美食。
至于愧疚心,他是魔尊,他没有。
沈惟慕干脆把所有的菜都点了,问宋祁韫他最近两天是不是就能把册子上的菜都吃全了。
“不能。”宋祁韫利落地将册子从沈惟慕手里抽走。
有些食材在短时间内确实不容易弄到,沈惟慕便让宋祁韫先紧着能做的做,稀有食材由沈府负责找。
“也不行。”
沈惟慕:“……”
这时候,白开霁等人也凑了过来。他们起初看到宋祁韫拿的菜谱,也都以为宋祁韫的目的是要给沈惟慕准备中午饭。在听到宋祁韫拒绝后,他们的表情比沈惟慕还要惊讶。
不给人家吃,为何还特意自制了带图的菜谱给人家瞧?
宋祁韫不吝自夸道:“这些菜都是我自创的,味道极好,别处没有。”
众人:“……”不给人吃,还屡屡自夸馋大家,这是啥意思?
明知道沈兄弟嗜吃,比较馋,宋老大还这样,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家病人么!
宋老大这次真有点过分了!
大家正要一起讨伐宋祁韫,就听宋祁韫又开口了。
“想吃到这些菜就快点好起来,等你痊愈了,我会一道道全都做给你吃。”
众人沉默了,终于懂了宋祁韫的用心。
沈惟慕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了一大口血。白开霁惊呼一声,忙搀扶着沈惟慕,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以免他被吐出的血呛到。
“我怕是等不了太久了,今天就吃好不好?”
话毕,漆黑清润的眸子望向宋祁韫,在外人看来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众人瞅着都于心不忍,便一起央求宋祁韫。
“不行。”宋祁韫将帕子浸泡在温水中拧干,然后小心地擦拭沈惟慕嘴角的血,“相信自己,你有过一次奇迹,就会有第二次。”
所谓“有过一次奇迹”,就是指沈惟慕上一次身中奇毒却痊愈的情况。
沈惟慕换个说法:“我肯定会痊愈,你先做吃的给我呢?”
宋祁韫坚持:“痊愈后做。”
沈惟慕咳嗽两声,又吐了一口血,然后什么也不说,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宋祁韫。
大家越发于心不忍了,纷纷劝宋祁韫就先做一两道菜给沈惟慕,让他先尝个鲜。
宋祁韫坚定不移,就是不同意。
白开霁急忙忙地拉着宋祁韫到外面说话。
“老大,你这么做对二三太残忍了,他本来就只好一口吃,你弄这么一本诱人的菜谱还让他一口都吃不到。
若哪天他真走了,岂不留下了遗憾?你昨日明明刚说过,我们要帮他‘毕其所愿,不留遗憾’。”
“除了吃。”宋祁韫补充道,“没见他看过食谱后,连说话都有力气了么?”
白开霁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是如此。
宋祁韫目送白开霁回房后,眼中有难言的情绪在翻涌。最终他望着天空,缓缓疏散掉了所有情绪,浅浅勾起了嘴角。
他相信沈惟慕一定会痊愈。
因为于他而言,只有兄弟与美食,不可辜负。
一月后,已是入秋时节,大理寺受命调查大将军陆东的死因。
陆东死在将军府西跨院内的一间偏房,现场十分凌乱,家具东倒西歪,茶壶茶杯碎了一地,四处都是被刀剑砍过的痕迹。
陆东腹部中刀,人倒在桌子旁,地面上流了很大一滩血迹。他腰间所佩的挎刀并没有被拔出,看起来凶徒像是个高手,在陆东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其一刀毙命。
“这一刀精准刺中了要害,可令人在顷刻间毙命。”
尉迟枫对陆东做完了初步尸检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宋祁韫。
“可是月前与沈府交换过匾额的那位陆大将军?”
宋祁韫点头:“正是。”
“看来这位陆大将军的仇家也不少啊。”白开霁边检查床下的箱子边插话,“可与沈兄弟比一比了。”
宋祁韫用食指擦了一下倾倒的桌面,有一层厚厚的灰,观屋子其它各处,都落灰已久。
看来这间屋子不仅很久没人住了,还很久没人打扫了。这在家仆众多的将军府倒有些反常,就算房间没人住,家仆们也该会定期打扫才对。
“会不会又是夏国刺客干的?”尉迟枫问。
宋祁韫正要回答,一记温润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不是哦。”
屋内正勘察现场的众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朝门口方向看去,就见身着一袭浅蓝锦袍沈惟慕靠在门边,笑看着他们。
“二三!你怎么来了?”白开霁激动地冲到沈惟慕跟前,打量他的身体,“你身子大好了?”
“差不多了。”沈惟慕用帕子捂嘴,轻咳了一声。
须臾间,众人就见沈惟慕手拿的白绢帕上有红色渗出。沈惟慕当即将帕子收入袖中,不给大家细看的机会。这一举动让宋祁韫等人都不禁心揪了一下。
“真没事?”宋祁韫确认问。
沈惟慕点头,“太医刚诊过脉,不过体虚落下一些病根罢了,但性命无虞,不然父亲岂会安心放我出府?”
尉迟枫忙去洗了手,给沈惟慕把脉,然后高兴地对宋祁韫点了点头。
“确如沈兄弟所言,性命没大碍了,但不可劳累过度,还要慢慢精养着才好。”尉迟枫高兴地感慨,“看来夏国上贡的千年血灵芝确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皇帝能将这千年血灵芝赏给沈惟慕,是大家都没想到的事。当时沈玉章去求没求来,大家都以为没希望了,毕竟那血灵芝本是皇帝打算孝敬太后所用。后来宋祁韫又去求,大家都以为宋祁韫这般会惹来圣怒,没想到皇帝在第二日就将血灵芝赐了下来。
事后大家好奇宋祁韫如何游说皇帝改了主意,他却什么都不肯透露。
沈惟慕没应承血灵芝有用,只是看向宋祁韫,对她道:“多谢了。”
“不必客气。”宋祁韫轻飘飘带过这个话题,问沈惟慕如何知道陆东并非夏国刺客所杀。
“夏国刺客惯用弯刀,与尸体上的伤口不符,而且陆大将军是被毒死的,并非中刀而亡。”
“毒死的?”
尉迟枫立即检查陆东的口鼻,并没发现有呕吐物,其唇色也无异常,只从尸表来看,倒看不出有明显的中毒症状。
“世间毒物颇多,倒也有症状不明显的,令死者死状如睡着了一般。”
若遇到这种毒物,对仵作验尸的迷惑性便很大,甄别真正的死因也比较困难。
陆阳:“陆东身强体壮,武功高强,有武者惯有的警惕性,被人一刀毙命的可能性很低。若说先中了毒,后被刺一刀,倒合理很多。只是这中毒之状既不明显,如何证明他死于中毒?”
沈惟慕初入现场时便奇怪,陆东既然是被一刀毙命,凶手杀人干脆利落,现场为何看起来像是经历过激烈战斗一般?显然这些刀痕和倒地的家具都是为了掩饰凶手真正的杀人手法。
宋祁韫指了指满地的碎瓷片,“答案或许在这里。”
话毕,便有仵作搜集碎瓷片,探寻其上是否残留毒物。
经查验后,茶杯和茶壶中果然有毒物残留,只用馒头块在瓷片上擦拭两下喂给老鼠,即可令老鼠在顷刻间毙命。
死因既然是中毒,熟人尤其是府内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
“陆大将军在战场上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受万人敬仰,但在后院中,他的所作所为就让人不那么瞧得上了。”
宋祁韫在命人清查将军府的人口时就发现了,陆东的后院纳了几十房的姨娘,他妻子与亲妹妹还共侍一夫。
宋祁韫非常上道地询问:“是不是你的八卦楼又拿到了什么线索?”
见沈惟慕点头,宋祁韫就请他别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早结案早做饭早吃饭。
沈惟慕听到后面这关键一句,立刻娓娓道出他所知道的八卦线索。
“姐妹俩姓苏,是永州七品县令苏园之女。陆东在上元节偶然得姐妹二人,一见钟情,遂到苏家求娶。
当年姐妹俩都有婚约在身,不愿嫁给陆东,陆东因喜好娥皇女英的佳话,便威逼利诱比自己低了四级的小官将这对漂亮的姐妹花嫁到他府里。
然而娶进府里后,他又不珍惜,陆续纳了数十位姨娘在府中。妹妹怀孕后,受迫害小产,自尽在了这间房中。后来府里陆续有三位姨娘被安排住在这间房中,都死了,屋子就被空置了下来。”
宋祁韫表示“娥皇女英”之说他也略有耳闻,“本朝没有滕妾之说,更无侧室的说法,唯陆东有此作为。早些年曾有御史因此弹劾过他,后以赫赫军功低过,便不了了之了。”
白开霁拍手道:“我知道了,凶手是将军夫人!她为妹妹报仇,杀了陆东,伪装了现场!”
沈惟慕耸了下肩,表示他只提供线索,凶手是谁他并不知晓。
宋祁韫并不怀疑沈惟慕提供的消息,打发白开霁等人顺此线索去查。只要有大概明确的方向,这案子查起来便容易。
在屋内只剩下他和沈惟慕时,宋祁韫对沈惟慕道:“我还有一疑问,你如何知晓陆大将军是中毒而亡?难道这个线索八卦楼也能查到?”
沈惟慕:“……”他只想着快点破案好吃饭,倒疏忽这一点。
“八卦楼无所不能。你怎知凶手行凶时没人目击,将这一消息卖给了八卦楼?”
沈惟慕当即将一张写有“陆东被毒死”的字条递给宋祁韫。
宋祁韫接过字条,笑着看过之后,连连点头附和:“确实,八卦楼无所不能。”
“宋少卿,尉迟主簿请您过去一趟!”
宋祁韫让沈惟慕在正厅稍等片刻,案子很快就破。
宋祁韫果然没食言。一炷香后,白开霁先回来陪沈惟慕。又过了一炷香后,宋祁韫成功将凶手缉拿归案,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了。
“凶手是将军夫人吗?”白开霁刚激动地问完,就见陆阳押着一名年近二十的清瘦男子上了囚车。
一名衣着富贵的妇人带着一群美人儿正站在囚车的不远处,冷眼旁观他们。
显然那名贵妇就是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不是凶手?”白开霁惊讶了。
“凶手是陆东的胞弟陆尘。”宋祁韫答道。
“啊?那他的杀人动机是?”白开霁有点不理解。
“羡慕其兄可享娥皇女英之福,有数十名貌美姨娘作伴。
陆尘是陆家庶子,不得机会上战场杀敌,还总被轻视,连到年纪娶妻都无人为他操心,他便因妒生恨,想弄死陆东后自己上位。
陆东向来自恃坦荡勇猛,无惧天地鬼神。陆尘便故意挑唆怂恿陆东来府中的“鬼屋”抓鬼,令陆东饮下了有毒的茶水身亡,而后他便将现场伪造成了夏国刺客行刺的样子。”
陆阳啧啧称叹:“真是又蠢又坏!”
白开霁没想到凶手是陆尘,其杀人动机居然是这样。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沈惟慕,“二三,你提供的线索误导性太强了吧。”
尉迟枫笑了,轻敲了一下白开霁的头。
“笨脑袋!二三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快破案。倒是你,仅因听到的片面消息便片面地下出结论,才是犯了查案的大忌。”
宋祁韫拍了拍白开霁的肩膀,对他严肃嘱咐道:“切记要纵观全局,周全思虑,整合所有消息和线索后,再做出对案件最周全精准判断。”
陆阳也赶紧跑来,捶了捶白开霁胸膛:“你啊,以后有得学了!”
受到轮番教育的白开霁哭丧个脸,最后看向沈惟慕:“你有话对我说吗?”
沈惟慕点了点头,对白开霁轻轻地道:“别不开心,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白开霁瞬间热泪盈眶,抱住沈惟慕。
“呜呜呜,还是二三对我最好!”
“我带了三车食材,还指望你搬呢。”
白开霁:“……”
下午特意请假休沐,大家在宋宅相聚,满满两车食材都卸在了院中。
宋祁韫查看过食材后发现,这些食材都是沈惟慕照着菜谱上的菜弄来的。因为只有菜名,有些菜的辅料他不知道会用到什么,所以又额外买了很多。连府衙禁食的牛肉,他也合法弄了半头来。
最让宋祁韫没想到的是,沈惟慕连樱桃包肉中所用到的鲜樱桃也弄到了。问他从何处弄来,沈惟慕的回答倒也说得过去,有些山林高地气候不同,偶尔也能得到些初夏时才产的果子来。
宋祁韫:“罢了,既然食材如此妥当,咱们今晚就大放纵,大家想吃什么菜都报上名来。”
陆阳:“我想吃锅子!涮黄喉、鸭肠、毛肚!”
白开霁:“我要吃烤肉!烤牛肉、羊肉、猪五花!”
尉迟枫:“我颇爱炸物!炸面食、肉类、海物!”
沈惟慕:“我全要。”
是夜,宋宅。
白开霁开开心心地将五彩灯挂满院子,挂在树梢、廊下、屋檐下的缤纷彩灯伴随着徐徐微风轻轻摇晃,将小院勾勒出成一个如梦似幻的场景,让人仿佛置身在璀璨琉璃的梦中。
秋日的夜晚已经有很明显的凉意了,架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在院中吃刚好。秋日饮食以滋补为主,今日的火锅锅底便用最滋补的人参菌菇鸡汤锅。
汤底熬成了浓郁的奶白色,红枣、枸杞与花蕈飘在其中,在翻滚的白汤中快乐地游走。粉色的肉片放在锅中涮两下,便立刻变了色,蜷缩成卷儿,裹上浓浓的蘸料送入口中,便到了味蕾那最销魂的时刻。
在距离火锅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临时架起的方形灶台,灶台上搭着铁板,一片片巴掌长的五花肉被整齐的码在上面,占了半面铁板,另半面铁板有羊白肠、牛小肠、鹿肉、红薯片等等。
火红地炭火滋滋地烤着铁板上的肉类,不一会儿就将红白相间的五花肉烤得金黄。这时候,负责看肉的陆阳马上拿着木铲子、木夹,以迅雷不掩耳的速度有条不紊地将一整个铁板上的五花肉均匀翻面。
雪白的羊白肠和牛小肠经过火烤后就弯曲,肠表烤得焦黄时,油脂滋滋地冒了出来,散发无与伦比的香气。
宋宅外的行人不需靠近,便能远远地闻到油脂被炙烤的焦香。有的行人因为这香气驻足,忍不住多闻了几下。本以为这味道已经够香了,谁曾想宋祁韫架起了油锅开炸虾鱼海鲜后,更为具攻击性的香气侵占了他们的味觉。
这宅子里到底在做什么美味啊?太太太太香了!香得他们忍不住咽口水,眼巴巴地望向宋宅的围墙,恨不得砸墙进去一探究竟。
今日聚餐不仅有沈惟慕、宋祁韫、尉迟枫、白开霁和陆阳五人,郑成梁和沈玉章也来了,还有大理寺一些关系要好的同僚、衙役们。
人多自然热闹,大家有说有笑,边做边吃,反而比吃那围桌而坐的宴席更觉有趣味。
赵不行、康安云和柳无忧早早就跟着沈惟慕来帮忙做饭,吃饭的时候他们也被拉着一起吃。三人起初还有点不适应,玩了几把猜谜和投壶游戏后,就跟大家笑闹成了一团。
最终大家吃得肚圆、喝得微醺、笑得两腮疼,才意犹未尽地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恋恋不舍地互相告辞。
沈惟慕、白开霁等人留了下来,想帮着宋祁韫一起收拾宴会后的残局。
“不收拾了,明日再说!”宋祁韫脸颊微红,身子微微打晃。
宋祁韫向来沉稳自持,鲜少饮酒,即便遇到不得不喝的情况,他也只抿一口,不会过度饮酒丧智。今天却是特例,可见他有多高兴。
宋祁韫命家仆给大家安排房间休息后,自己也回了房。
不一会儿,他又摇摇晃晃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直奔沈惟慕的房间,对着门叮嘱道:“晚上不许偷吃积食,早睡早起,有桂花三彩豆沙饼和鸡丝馄饨面吃。”
沈惟慕立刻开门,问他:“馄饨面到底是馄饨还是面?”
“明日你就知道了。”
屋内,赵不行和康安云见宋祁韫离开后,脸上的醉态立刻消失,立刻掏出一份带着体温的名册给沈惟慕。
这些天他们二人马不停蹄地收编了一些能人异士到八卦楼,其中不乏有一些清月教的人。
他们二人在清月教混迹已久,对清月教的内部情况了解颇多。早在之前,二人就跟宋祁韫协商议定好了,可以将他们所知的清月教情况全盘告知给大理寺,前提是允许他们将清月教内一些从未违法乱纪的人收编到八卦楼,算是他们提供消息的奖励。
作恶多端的清月教没了便没了,但他们辅佐“教主”的心绝不能变。所以,建设并壮大八卦楼便成了他们接下来的奋斗目标。
俩人确定门外无人偷听后,便滔滔不绝地跟沈惟慕讲述他们俩规划的宏伟蓝图。
“公子放心,我们必将竭尽全力为您找壮大八卦楼,誓将八卦楼建成比清月教更庞大的组织……”
晃悠悠踱步再度返回沈惟慕房前的宋祁韫,刚好听到了屋里人的对话。
隔着雪白的窗纸,隐约可见屋内三个影子凑在起,像在密谋大事。
宋祁韫笑了笑,转身走了。
八卦楼在帮助江湖司破案中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康安云和赵不行有心建设八卦楼,并且忠心拥护沈惟慕为楼主,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因为他太了解沈惟慕了,功名利禄于他而言比不过一根奶香红薯棒。
他只要掌握了美食,天天弄出美食新花样儿,便不愁“控制”不了沈惟慕。所以,八卦楼就算再发展庄大,哪怕胜过两个清月教,宋祁韫也只有开心没有担心。
宋祁韫心里对沈惟慕,其实一直怀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因为客观实证不足,他这颗怀疑的种子从未破土发芽。
直到三个月以后,一场意外的发生——
沈惟慕自从能如常行走后,大家既为他高兴,心里又有说不出的心酸难受。
当初只剩一口气在的人,能将他成功从鬼门关拉回来已是万幸。那会儿大家想着只要人活着就好,大家不敢奢求太多。
但曾经历经万难、终于解了奇毒、成长为武林高手的翩翩公子郎,一夕之间武功尽废,比从前最惨的时候还要更惨,心里该是有多么大的落差,该多么痛苦难受啊。
故而大家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地极尽全力地呵护沈惟慕。
沈惟慕武功尽废。他们便武装好自己,当沈惟慕的手和腿,发誓保护好沈惟慕。
沈惟慕身体孱弱,五步一喘,十步一咳。他们就想尽办法搜集各地的名贵药材和药膳,尽所能地护理好沈惟慕的身体。
大夫说沈惟慕根基已毁,护理再好活不长久。他们就想尽办法实现沈惟慕的愿望,将世间美食都搜罗给他,绝不让他在美食这里留有遗憾。
三月后到了年关,朝廷放假,白开霁欢欢喜喜邀请沈惟慕下江南,去他老家那里猫冬。
“我们可以下塘抓鱼,上山挖脆笋,还有一种花尾山鸡儿只在这时候有,拿来炖鲜挖的脆笋特别好吃。”
沈惟慕当然点头要去。
兄弟们为了陪伴沈惟慕,也都跟着一起去。
照理说到了年后,宋祁韫身为大理寺卿他还要进宫觐见谢恩,为了陪同沈惟慕,他特意奏请皇帝请了假。
这一行为了顾及沈惟慕的身体,大家都不骑马,坐最稳的船慢行南下。
到了距离白家最近的码头,他们下船,改坐白家安排的牛车。这牛车也是为考虑沈惟慕虚弱的身体特意准备的。
十六头牛拉的车,十分奢华,大而宽敞,床榻、桌椅一应俱全。惊得陆阳啧啧称叹,赞叹白家豪华。
因这牛车太过笨重豪华,速度着实太慢了些。驾车人便选了土路,走了一条捷径。哪曾想车行至半路,竟遇到了山匪。
白开霁立刻提刀冲了牛车,骂这些山匪不自量力,居然敢在白家的地盘劫持白家人。
“区区十几名山匪而已,给我上!解决了他们!”白开霁号召随行白家人都上,但车两旁的护卫们都一动不动。
白开霁这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手软,哐当一声,手握的刀掉了,他的头昏昏沉沉,身体摇摇欲坠。
晕倒之前,他急切地朝牛车方向看去,发现宋祁韫、尉迟枫等人早都横七竖八地晕倒了在车厢内。
那些白家护卫们都哈哈地大笑起来。
白开霁在闭上沉重眼皮的最后一刻才意识到:这些来接他们的人根本就不是白家护卫!
第139章
白开霁在断断续续的咳嗽中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和宋祁韫等人一起被关在一间破旧的房子中。
房间的窗纸破了好几处,依稀可辨外面的景象,是荒草丛生的院落。
宋祁韫、尉迟枫晕在他左手边,陆阳晕在右手边。两名随行的小厮横躺在他们前面,身体僵硬,面色煞白,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看起来像没了呼吸。
沈惟慕呢?
白开霁刚想到沈惟慕,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原来沈惟慕就在他斜后方,他盘腿而坐,双手搭在膝头,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有种超脱凡俗的出尘感,与这破破烂烂的屋子格格不入。
“咳——”
沈惟慕吐掉了最后一口淤血,被天雷击碎的魔骨也在这一刻终于修复完成。
之前因为清丰的出现,沈惟慕不得不在带伤的情况下透支身体将他一招击毙,这令他原本重伤的身体雪上加霜。原本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就能恢复的身体,拖延到今日才彻底痊愈。
一抹红光自他瞳仁中闪过,愈合的魔骨在体内骤然发热,无穷无尽毁天灭地的洪荒之力如同狂风暴雨般涤荡着他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他的修为竟然提升了!
重新修复好的魔骨较之从前更为强大,从前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仙人们单打不过他,便靠团战、法阵算计他,倒叫他应付得很吃力。如今这些算计于他而言,不过在一念之间即可击破的事儿。
他从来不是什么爱找事儿的人,对于挑战强者、戏耍弱者的事儿他从来都不感兴趣。从前都是那些人主动来招惹他,今后也依旧是一样,只要没人来招惹他,任他安静自处,他便不会招惹别人。
沈惟慕继续打坐,吐气吸纳,巩固修为。
“二三,你吐血了!你没事吧?”
因为手脚被捆住了,白开霁只能像蚕蛹一样,通过蠕动身体前行。
看着沈惟慕嘴角挂的那抹刺眼的红,白开霁心疼极了,恨不得立刻现身到他身边。
见沈惟慕不回应自己,白开霁更着急了。他用鞋跟凶狠地擦蹭地面,拼尽全力靠近沈惟慕,却收效甚微,因为他浑身软绵绵的,拼尽全力也使不出多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