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神情庄重的说:“高警官坚持一定要请你一起去。”
程望海问:“金局那边?”
“已经打好招呼。”高飞说,“今天下午就动身。”
程望海点点头,他把U盘交给伊一说:“东西你先看,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伊一眼神飘忽的小声在程望海耳边说:“干的挺久,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程望海老脸一红,冲着伊一说:“专心好好看!”
程望海开着车,高飞坐在副驾驶,老庄坐在后排,他们驶过高架桥穿越海峡,来到海市。
汽车停在海市芊华酒店,迪恩警官穿着海市军绿色的警服站在酒店门口冲他们敬了一个礼,他带他们坐上电梯。
翻译嘴唇上下翻飞的翻译着迪恩警官的话:“邢媛的死亡的这个酒店,正靠着海市红塔,这个酒店人员复杂,主要接待世界各地的游客,人群来来往往。”
酒店的电梯从一楼缓慢的朝上升着。
到了七楼,迪恩警官打开黄色警戒线,继续说:“酒店地面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血迹从门口一直延续到卫生间,根据现场痕迹和血迹滴落的特征,可以看出这是下了狠手,不排除仇杀。”
程望海套上鞋套带上帽子和手套,踏进这个一百八十平的总统套房,迎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气派的皮沙发摆在客厅正中,沙发和地毯上的血成喷射状,一条长长的拖拽痕迹两旁有剧烈挣扎的抓痕和脚掌印记。一滴滴血被数字牌标注,这一套房子一共标注五百多处,天花板上都标注着溅起的血痕。
程望海走进那个厕所,地上一块带血的毛巾上刺绣着一个字。
程望海冲着屋里喊:“老庄。”
老庄和迪恩紧跟走进浴室。程望海拿起毛巾,说:“毛巾的背面刺绣是千字。”
高飞从他们身后走进来,胸口上下起伏,说:“顾千秋。”
翻译对着迪恩警官翻译程望海的话,翻译说:“迪恩警官说,这是原来酒店的商标图案。”
“这中间是一个中文。”老庄说,“顾千秋的千。”
翻译说着迪恩警官的话:“这酒店确实是顾家开的。原来顾家的酒店在海市有一千家。顾家军的黑色产业已经完全取缔,现在酒店只剩下十家。这家是最大的。名字原来就叫千秋酒店,现在名字改了,屋内东西还没变。”
“还是没死透。”高飞说。
“犯罪分子怎么进来的?”程望海凝视着厕所的小窗。
“所有门窗都完好,没有强行打开的痕迹,推测是熟人作案。”迪恩警官说。
“没有监控?”程望海问。
“顾家酒店都没有监控。”迪恩警官说,“保护客人隐私。”
“我看是方便犯罪。”高飞哼了一声。
“现场没有任何指纹。”迪恩拉开厕所浴帘,浴帘下端突然出现有半个带血的鞋印,“这是犯罪分子唯一遗留的鞋印。鉴定专家来看过这个鞋印。他推测是个男性,三十岁左右,体重一百三四十斤。”
“会不会是情杀?”老庄问。
“不确定。邢媛身体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凶手很奇怪,她的脸一点伤都没有。”迪恩警官说,“他们从门口一直打斗到客厅,在沙发那邢媛的肝脏被打破裂,血喷溅出来。”
“作案凶器找到了吗?”老庄问。
“法医鉴定,徒手搏斗。”
高飞皱了一下眉头,说:“邢媛过去也是特工,身手一般的男性打不过。”
“谁会对一个女人下这样的狠手?”老庄问。
“是她活该。吃里扒外的东西。”高飞说。
“她身上少东西吗?”程望海问,“我是说少一块肉或者器官?”
迪恩警官摇头说:“她的身体除了打击伤外没有残缺。法医检测她的创伤不致死。”
“抓重点说!”高飞冲着翻译说,“让这位迪恩警官说重点!”
“她是溺水死亡。”迪恩警官说,“法医推测她是被杀人犯打晕扔进浴缸活活淹死。同时,法医在她体内也查到高浓度的忘川三代,但不至死。”
“忘川三代?”高飞“呸”了一声。
老庄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她叛变,原来是被这药控制。在这里杀她无需标记。她就在标记之内,在顾千秋的‘千’字之内。”
高飞说:“你怀疑是顾千秋断尾?”
“有可能。”老庄说,“我们抓住了管晰,可能被顾千秋的人知道了。”
迪恩警官从证物袋里拿出那张纸条,说:“还有一事。今天你们来之前,我们在大堂的寄存处发现一个无人认领的手提箱,里面有一份名单。有六个人的人名,划掉五个。只剩下唯一一个人名像是新写上去的。”
纸条标注:李燃、顾野、启凡、庞继光、张强,程望海。
程望海盯着纸条上的字迹,“程望海”三个字是邢媛笔迹,其他均不是她的字。
程望海观察屋子细枝末节,案子早就过了黄金72小时。他小心翼翼的抬脚,这么多血印,就没有一滴是凶手的?
“迪恩警官,所有的血都查过吗?”程望海问。
“查了,只有邢媛的血。”迪恩警官说。
“没有任何异物吗?”程望海问。
迪恩警官捏捏下巴,好似灵光一现说:“地毯上我们有找到猫毛。”
“详细说说。”高飞追问道。
迪恩警官说:“猫毛是个串种品类。之前酒店也有养宠物的顾客住过这。海市到处都是流浪猫流浪狗,也不排除偷着进来。”
“这前面四个案子都没有猫毛”老庄说。
“海市有成千上万的养猫的人”迪恩警官说。
程望海说:“高飞。”
“程队,你有想法?”高飞问。
“迪恩警官,这个酒店有没有相同格局的套房?”程望海问。
“有。”迪恩警官说“隔壁就是,现在没人。”
“高飞,我们去隔壁屋子做个模拟实验。”程望海又看了一遍屋内所有的血痕,他在大脑里全部默念了一遍,“我当凶手。”
“我们找技术人员重画一下血迹。”高飞说。
“不用。”程望海说“我记住。”
“记住?”高飞说,“这个屋子有五百多处血迹。”
程望海冲他点点头。
高飞说“好。”
程望海设置了秒表,点击开始。他计算着时间和血痕形状、角度,他在大脑里模拟凶案发生时的场景。回忆着血迹的分布区域和走了几遍不同的路线图。
高飞操练了半天,气喘吁吁的喊着:“停!程队,你让我歇会儿!”
点击暂停。
十次尝试。
每次整个打斗均在五分钟结束,加上溺水,全程不足十分钟。凶手用力快准狠,好像是想要立刻结束她的生命,不像是要故意折磨她,那么为什么她会流这么多血?
程望海突然想到忘川三代的最大的副作用之一就是血小板减少,人的抗凝能力减弱,会增加出血风险,身体有高浓度的忘川三代,人会变成一个行走的血袋。
老庄脱下手套对着他们喊,说:“迪恩长官说海市警局给我们安排了住宿和晚饭。”
程望海从口袋拿出一支烟,说:“我不饿。”
程望海直接回的酒店,他脑子重新排演和高飞的实验,凶手似乎不是左利手也不是右力手,血痕飞溅程度和高度似乎也印证凶手身高在一米八至一米九间,身材高大动作却机敏矫健,当他袭击邢媛的时候就已经主动避开邢媛四落的血迹,凶手的目的明确反侦察能力超级强。
没有指纹,戴着手套,有猫毛......
程望海深吸一口气。
“滴滴!”
一条老董的消息跳到程望海手机界面上:“海市海顿集团大厦。路由器位置在第99层。”
李燃在海顿集团?
程望海从手机里导出郝耀给他发的集团大厦地形图。他想远远看一眼这个混蛋又搞什么幺蛾子。他想起上次李燃回来,他激动着喊着“苏以萧”的名字,让他成了众矢之的。这次去见李燃,一定要万万小心。
程望海在街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一套维修工的衣服换上,穿越海市的大街小巷走到海顿集团的高楼下。他从地下停车场的消防通道走进去。
海顿集团的电梯全部是磁扣,程望海走到一楼看着大厅里满满的监控,刷卡进楼,一个个职员穿的高雅,程望海这个样子走进去太过显眼。程望海压下帽子,从消防通道进去,一层一层爬楼梯。
他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他握紧拳头奋力向上爬。他深呼吸,默念只是看李燃一眼就可以。一眼。不要贪心。只是看看李燃现在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不能像以前一样头脑发昏、理智丧失。
程望海走到99层的时候正好是下午4点30分,职员们纷纷坐电梯下班。程望海在防火楼梯门的窗户里看着电梯走廊的人群散去,他观察着一个个的人,他等到凌晨一点,办公室那头还有灯光。
他坐在楼梯间里,热情慢慢的退却。也许鸭舌帽有向日葵花丛根本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是李燃过去的房子卖掉给了现在这个玩家,也许都仅仅只是巧合......
突然程望海听到一阵脚步声。程望海抬头望向窗户外。郝耀驼着背走到电梯间,打开窗户。他环顾四周看了看,伸了一个懒腰。
郝耀现在在第99层办公?
看来他又升职了。
电梯打开门,一个穿着外卖小哥的男人拎着包手里拿着两个大气球,他走出来站在监控下,气球挡住了监控。
郝耀拿着钥匙打开电梯按钮下面的盒子,转动里面的钥匙,电梯上方的电子屏显示“检修”。
电梯停运,监控遮挡。
什么情况?
郝耀拿着纸擦了擦头上的汗。外卖小哥背着身,从外卖包里取出一个盒子。外卖小哥从盒子里拿出一根针筒,娴熟的朝郝耀的脸上打了十针。
过敏针吗?
外卖小哥还会做这种工作?
外卖小哥一只手拿着一个镊子蘸取棕色的液体,一只手手扒开郝耀后脑勺的头发。
“轻点。”郝耀说。
“怎么搞的?撕裂伤?”外卖小哥问。
程望海看到郝耀的浓密的头发缝隙中掩映着那条手术疤痕,郝耀突然挺起腰变成李燃走路姿态。程望海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他的脸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李燃回过头来,烟雾弥漫着笼罩着他的脸看不出表情,说:“我脸还能恢复吗?天天肿的跟狗熊一样。”
外卖小哥把头盔摘下来,他转过脸来。
韩蔚风?!
程望海瞪大眼睛,心快跳到嗓子眼。
韩蔚风说:“要的不就是这效果,亲妈都认不出你来。”
“你和程望海......到什么程度?”
韩蔚风说:“你都死了,还关心我俩的事。当初我出国知道有个小伙子照顾我妈。我嘱咐你好好照顾他,你直接把人拐走。要是我当年在国内,现在还有你什么事?”
李燃抓住韩蔚风的领口说:“你是我兄弟。”
韩蔚风推开他,拍拍被抓皱的衣领,说:“他和我在一起,衣食无忧。我会给他,你给不了的一切。你跟程望海交换的什么条件?程望海一次也没跟我说过。”
“南山局的事你不懂,严格保密。”李燃挑挑眉毛,他的脸似乎因为新的注射而变得僵硬。
李燃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韩蔚风,我就问你一件事。现在你是真心喜欢程望海,还是喜欢跟我比?”
韩蔚风说:“醋劲这么大。我无论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你主意正,我知道。”
李燃点点头,冷笑道:“第五实验室。”
韩蔚风插话道:“李燃,作为兄弟,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这个世界适者生存,你追求的正义,只是这个时代现阶段的正义。但是你的生命只有一次,前些年你一直在拿你的命做赌注我没有说什么,是因为你足够年轻足够健康足够聪明足够矫健,而你现在已经老了,已经不是小伙子,你的脑袋都开过刀。”
李燃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从来没被剥夺过自由,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命重要。
你成了医生,成了圣人,悟到了人间真理。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不相信命,我不相信人有轮回,我相信现世报!改变不了现状就去改变规则,改变不了规则那就去改变游戏,改变不了游戏那就创造新游戏,这个世界永远有新的可能性。”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放弃程望海?放弃和他在一起,放弃和他的可能?”韩蔚风问。
“和我在一起,对他来讲是最差的可能性。”李燃说。
“所以你是站在你的角度,替他做的选择。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想做这样的选择。”
李燃笑着说:“让小笨蛋做选择?那人类早就毁灭了。”
韩蔚风说:“你要明白,就算现在你告诉他真相,回到他身边,我也不会放手。”
“我回不去了。”李燃淡然一笑说。
“为什么回不去?”韩蔚风问。
“知道太多,对你不好。”李燃拍拍韩蔚风的背说,“你最好是真情实感。爱他一辈子。”
韩蔚风抓住李燃的肩膀说:“你从来没说过这些话,今天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李燃挥挥手。
“你这次是带着必死的决心。你知道你自己凶多吉少,所以你在给我交代后事吗?”韩蔚风说,“李燃,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韩蔚风。”李燃说,“我从不后悔。”
“这件事不是非你不可。李燃,这个英雄不当也罢。”
“总有人要走。地狱的路还是熟悉的人走比较快。”李燃说。
“不值得。”韩蔚风说。
李燃看着韩蔚风说:“目的,不是手段。”
“什么?”
“考虑值不值得的时候就已无意义。意义本来就是人定的。我去做不是因为想当英雄,我去做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韩蔚风问。
“无家可归的人。”李燃说,“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我的。我最合适。”
第78章 流浪男孩
韩蔚风目光如炬,他把针头娴熟的扔进黄色的医用垃圾袋,折叠收进外卖箱,镇定的说:“这次是长效针剂,可以维持半年。”
“够了。”李燃说。
韩蔚风表情阴霾,用力的盖上外卖箱,他愤愤然道:“李燃,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李燃横扫韩蔚风一眼,用手掌捂住耳朵说:“你又要念经。”
韩蔚风扯下李燃堵耳朵的手,恼火道:“你给我听着!你给他的希望是假的!”
李燃傲慢的抬起下巴,他审视着韩蔚风的脸说:“我和他都被这个世界抛弃过,见过世界的残忍,你没有。”
“李燃,都到现在了。说点人话。”韩蔚风神情专注的盯着李燃。
“你听说一个故事吗?两个人穿越沙漠没水了,一个人偷偷把已经空的水袋里装满沙子,为了让另一个人活下去就要一直装作那是最后一袋不可碰触的的水,结果他们走出沙漠。”李燃淡然一笑说,“不是水让他们活下来,是相信水在。”
韩蔚风凝视着李燃说:“你袋子里装的不是沙子也不是水,是毒药。你让他渴望的是毒药。”
“韩医生。”李燃镇定的说,“我葫芦里卖的药肯定不如你这个名医好。我已经退位让贤,你还想怎样?”
韩蔚风虎视眈眈的盯着李燃,语气凛冽道:“我知道你还在碰他。”
“他已经给你立贞节牌坊。”李燃冷笑的拍了拍韩蔚风肩膀,“放心。”
李燃拧动钥匙,“正常运行”四个字亮起。
李燃又变成郝耀的姿态,他驼着背按下电梯向下的按钮。
“回去。”李燃说,“对他好,不然我会杀你。”
“叮——”电梯门打开。
“李燃。”韩蔚风抱着外卖箱走进电梯,他转身面对对李燃庄重的说,“后会有期。”
李燃转身喝道:“后会无期。”
电梯门缓缓关上。
李燃拉过气球用力的捏爆塞进垃圾桶。
程望海想要冲进去,他看了一眼走廊的监控又忍了下来。他走下楼梯,过去的日子在他眼前一晃,他喜欢的始终都是同一个人,他以为扔掉了戒指就能逃出圈套,是他太过天真。他只能在李燃来的时候迎接,走的时候欢送,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程望海坐着夜车回到海市警局安排的住宿,同行的老庄和高飞激烈的探讨着案情。程望海眼睛凝望着窗外,世界如同螺旋场,眼花缭乱又错乱无序。
程望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算李燃活着,李燃是郝耀,他程望海也要继续生活,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叫错名字,也不能再被情感蒙蔽双眼。
他的任务依旧,他的使命需要达成。
那无际的沙漠,要么走到头寻得一线生机,要么就要渴死在半路上,就算是相互欺骗那袋子里是水,就算要装作永远不知道。
不知道。不认识。不晓得。
他要把眼睛擦的雪亮。
程望海把攥紧的拳头松开,他躺在床上深呼吸。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慢慢退却,突然间他又到达梦里那条他熟悉的的长廊,走廊两边有两排门,程望海推开第一扇门,看到杨雪带着五岁的他举着横幅站在山城警局门前。
这次程望海似乎有了勇气去面对,他推开门走进去。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他的面庞,不远处是山城警局。二十多年前的山城警局还是简单的几排平房,没有监控没有漂亮的招牌。
山城警局前聚集着一群人,年轻漂亮的杨雪身姿婀娜在一众寻亲家属里特别显眼,她的穿着一件蓝色的风衣举着横幅,上面有一家四口的照片。五岁的小海个子很矮,个子只到杨雪的腰部,他坐立不安的在大人堆里环顾四周。
程望海走上前蹲在小海旁边,杨雪的眼睛似乎还盯着警察局门口,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小海突然转过头看着程望海。
程望海看着小海说:“小朋友,这是大人的事。你不用来。”
小海垂下眼睛,说:“我爸爸哥哥失踪了。我要找到他们。”
程望海凝视五岁小海说:“小海,你亲人失踪不是你的错。你母亲这样对你是她的问题。你可以回家休息,你不用在这。”
孩子眼含热泪的看着程望海说:“哥哥,我看到你很多次。你每次推门看我一眼又合上门走了。这是你第一次进来和我说话。”
“以前我没有勇气来。今天我进来就是想告诉你,别害怕。”
“可是。”小海含糊的说。
程望海看着幼小的自己红红的脸蛋在寒风中发抖,他继续说:“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你可以爱你的母亲并不代表你要和她一起寻找。”
程望海指着小海手里拎着的包裹说:“寻人启事不贴了。你把包还给妈妈,回家休息。”
“哥哥,我饿了。”小海说。
程望海从口袋里掏出钱从街边买了一块红薯放到小海的手里。
小海把手里的红薯掰开分成两半,说:“哥哥,这一半给你吃。”
“你自己吃就行,不用给别人。”程望海哽咽道。
程望海朝着来时的门走去,他回头看到在寒风中小海旁边有一个小男孩穿着单薄衣服从垃圾桶里捡着吃的。小海朝那个男孩走过去,他把手里的红薯掰开一半分给他。程望海看着那个男孩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熟悉,他走回去看着那个男孩的脸。
看不清。
程望海又揉揉眼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看。那个流浪的男孩面部肿胀,浑身脏兮兮的,衣服到处都是破洞,他像是一头饿狼一样囫囵吐枣的啃着红薯,黑色眼睛散发着倔强的光芒。
那张脸像是郝耀肿胀的脸。
程望海从梦中惊醒,风把窗帘吹得很高。
他第一次完整的回忆起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凝视着飘荡在空中的窗帘,他记得那天他握住杨雪的手说:“妈,我好饿,我想回家。”
“你饿?”杨雪冷嘲道,“你爸爸哥哥不饿?给我拎好东西!”
随着警局大门栅栏打开,一群人朝门口拥去。
“我儿子有消息了吗?”
警官摇头。
杨雪拽着他的衣服继续问。程望海看到过太多次杨雪失落的表情,他不想再去听。他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瞥见警局旁边有一个大爷在卖烤红薯。
程望海拎着包,他跑到大爷那从包的侧兜里拿出钱,偷偷买一个红薯。金灿灿的红薯流着蜜糖般的汁液,他捧在手心里心里暖暖的。
“咣”一声。
他回头看到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翻着垃圾桶。男孩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上很多补丁和洞。程望海缓缓靠近他,像是往常一样盯着任何像他哥哥年纪的男孩。
男孩转过头,程望海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男孩脸严重的肿胀着像是吹起的红色气球,眼睛被挤成两条缝隙。男孩目光好像落在自己手里的红薯上。
程望海掰开一半红薯举到胸前,试探的问:“你想吃?”
男孩二话不说,三步靠近程望海,一把夺过红薯大口吃起来。
程望海看着他肿胀的脸问:“你的脸怎么啦?”
男孩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程望海见男孩不说话又继续说,“我叫程望海,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缓缓抬起头,那条缝隙里的很眼睛闪一下说:“没名字。”
“你家住哪?”程望海问。
“我没有家。”
“没有家?”
男孩点点头。
程望海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男孩吃完手里的半块眼睛又落到程望海手里的半块红薯上,程望海犹豫着把手里的半块也递给他。
男孩肿胀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他接过红薯说:“警局门口看到你很多次,小孩来这干嘛?”
“找我爸爸哥哥。”程望海垂下头说,“我知道......不可能找到他们。”
“有可能!”男孩说着扬扬眉毛。
程望海抬起头:“真的吗?”
男孩说:“就像这条路上有十多个垃圾桶,你要一直找就能找到吃的。”
“你找到了吗?”程望海问。
男孩举起红薯说:“这不是找到了。”
男孩突然抓起程望海手里包,撒腿就跑。
男孩在程望海前方灵巧的跳跃,男孩跑的一会儿快一会慢,男孩时不时的回头瞥他一眼,嘴角上一抹得意的笑容惹的程望海怒火中烧。
程望海咬着牙一路追,他不敢相信好心给流浪汉吃的,对方竟然抢了他的包,他一边哭一边跑,跑了好几个街道,风把他小脸上的泪痕吹的生疼。
程望海抹掉眼泪,他攥起小小的手,喊道:“还我!还我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