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这丝了然，于是乌柏笑了，一边微笑他还为卷鼓了鼓掌：“您果然是行家，一下子就发现这些画都是乌苏画的了。”
然后他就坐在了床上，没有像往常那样脊背挺直，他是直接坐上去的，手掌撑在床板上，身子向后仰，视线落在几幅画上，他的表情是轻松而放松的，这样的他不再是之前那种一言一行几乎可以列为服务业模板的模样，倒是多了一丝年轻人的朝气与稚气。
随手将刘海往后拨去，露出宽阔的额头，他指着床头的三幅画对卷道：“其实收集乌苏画的人是我，谢谢您把这幅画带到了船上。”
“也谢谢您对乌苏的赏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表情再次恢复了认真，看向卷，他非常专注的注视着卷并向他道谢了。
“肺腑之言而已，如果他可以一直画下去的话，一定可以成为当世名家。”同样将视线落在床头的两幅画上，卷一边欣赏着另外两幅画，一边微微颔首道。
微笑着听着卷对乌苏的赞美，乌柏的视线也落在那三幅画上，就这样将每天翻来覆去看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画又看了一遍，他忽然轻声道：
“我是乌苏收养的孤儿，乌苏说我是他在海上钓鱼的时候捡到的，我原本一直不信。”
“谁能在茫茫大海上捡到小婴儿啊，又不是鱼，我一直当笑话来着。”
“直到那一天——”
乌柏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瞳孔上还倒映着乌苏的画，不过他的眼神却仿佛进入了回忆，回忆着那一天发生的事，他沉声道：
“我们百货大楼因为贩售海鲜以及其他海下珠宝的缘故，不仅大楼内有完善的水用管道，且还有专门的水下展台，用来展示各种水下商品。”
“那天我原本正在检查一个水下展台的布置，房间里除了我就只有那家伙，嗯……就是珍兽部的前经理，就在我调整里面布置的时候，那家伙忽然把我推进展台了。”
“那些家伙本来就都很恶劣，这种程度的恶作剧更是常有的事，只是那天我跌进去的展台是真的很深，怎么也浮不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能在水里呼吸了！”
“慌乱中看到自己的尾巴，我这才发现，我竟是变成了人鱼！”
说到这里的时候，乌柏抿了抿嘴唇，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来，他轻声道：“那家伙目睹了一切——”
“那个家伙眼里冒出兴奋而贪婪的光，紧接着就打电话了，我听到他对其他人说放话出去，接下来他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他要……拍卖人鱼——”
“然后我就把他变成人鱼了。”
他说着，薄薄的嘴唇再次轻抿，他安静地道：“在忽然发现我是人鱼后，我似乎还异能觉醒了。”
“不是什么有用的异能，不过倒是把那家伙变成了人鱼。”
说到这里，乌柏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轻声道：“接下来，我想方设法从水下展台爬出来了，把在地上挣扎的那家伙扔进我刚刚爬出来的地方，然后穿好衣服，我就像他电话中安排的那样，布置了一个精美绝伦的展台，广发邀请函，用各种蛊惑的语言介绍着他，然后——”
“把他卖了出去。”
说完，他再次看向卷和佩德，安静道：“这就是人鱼事件的开端了，很抱歉，第一个卖人鱼的人是我。”
这件事是个秘密，他自己都是刚刚知道，刚一知道就被人发现了，还差点被卖掉，虽然最后因为临时觉醒了异能反而把对方卖掉了，然而这段时间以来，这件事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动弹不得，不知道该对谁说才好。
直到他看到卷。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些话不说也可以的，然而他就是想要说给对方听，哪怕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而卷也没辜负他的期待，在听到他的秘密后，表情未变，卷用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对他道：
“有的时候，人鱼会因为喜欢人类而跟随人类上岸生活的。”
“很多童话传说都有类似的记录，你可能只是上岸的时间太早了，不记得了而已。”
“你是不是以前很少下水？是不是还不会游泳？而不会游泳的原因则是下意识不想靠近水？”
卷平静地问起他一些过去的事。
情不自禁陷入了回忆，乌柏渐渐回忆起自己的幼年时期来，别说——卷说的还真的都是对的！他确实不喜欢水，明明在船上生活却从不下水，就连洗澡也只肯用淋浴，整艘船上他是唯一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被那家伙乍一推入水下展台的时候，强所未有的恐惧忽然淹没了他，紧接着，他就忽然变成了人鱼——
“这种恐惧其实来自于你的幼年，比你能记起的时候更早的幼年，在你已经遗忘的记忆里。”
“你其实应该并不是怕水，而是怕落入水中重新变回人鱼，就不能和乌苏一起生活了。”
非常简单而轻松的，卷帮乌柏把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理顺了。
而听着卷的分析，不断在记忆中核对的乌柏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越来越多失落的记忆被卷的问题唤醒，他忽然回忆起了好些已经遗忘的事。
他想起了小时候！
而随着他的回忆，卷和佩德置身的小房间忽然变了。不再是现在这般狭窄拥挤的模样，虽然房间的大小是一模一样的，可是里头的东西眼瞅着少很多，就一张简朴的小床而已，上面铺着一张洗的发白的床单，床头没有画，床的右侧也没有窗帘，就是枯燥而封闭的船舱壁而已。
他们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身材清瘦，面上皱纹很多，他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然而脊背却是相当挺拔的，身上一身百货大楼员工制服一丝不苟的样子，隐隐和坐在他身边的乌柏重合了。都不用仔细看，你会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两个人虽然长相完全不一样、身高完全不一样，甚至年纪都完全不一样的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出奇的相似！
乌苏——几乎不用询问，卷和佩德脑中就出现了眼前老者的名字。
“不过这是——”看着眼前明明据说已经离世却忽然出现在这里的乌苏，又看看两个隐隐重合的房间……佩德看向卷。
“是幻术，人鱼的种族技能之一，其实他大概率是将对方用幻术变成了人鱼而不是真的变成了人鱼，只是人鱼的幻术实在太真实了，别说旁人了，就连人鱼自己都很难勘破。”
“那……”佩德挑了挑眉。
面色如常，卷看向坐在他们面前的老者，然后沉声道：“我们这是进入幻境了，由乌柏幻术衍生出的幻境。”
由于深深的陷入回忆，乌柏不自觉中将自己脑中的记忆幻术化了，进而衍生出了近乎真实的幻境，被恰好与他处在同一个房间的卷和佩德看到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便看到了乌柏那些深埋脑中的回忆——
乌苏去钓鱼，钓到了一尾瘦瘦的小人鱼。
瘦瘦的小人鱼嘴巴被钓鱼钩弄破了，然而为了那仅有一点的食物，他愣是坚持继续咬钩。
又惊又吓，乌苏索性把所有的鱼饵都喂给小人鱼了。
每天跟着百货大楼的船找乌苏要饭吃，瘦瘦的小人鱼渐渐变得胖胖的了。
然而他们却不得不分离了，因为接下来他们的船要升空了——
非常非常不想和乌苏分开，胖胖的小人鱼最后长出脚来，软软的一跃，重重落入乌苏的怀里了！
然后乌苏就多了个从海上捡来的孩子了。
把自己的单人小床加宽了一点，弄成了一张单人大……一点的小床，洗的发白的床单被撤掉，换上了崭新的充满童趣的床单，这个房间属于乌柏的东西越来越多，空间也越来越拥挤，然而看起来却越来越充满烟火气了。
卷和佩德看着他们俩在这个房间吃饭，聊天，听广播；
也看着他们在这里读书，洗衣服，然后晾晒熨烫衣物；
除了是在船上，除了是在末世，他们看起来和世上任何一对普通的祖孙没什么两样。
倒是乌苏从不画画。
这让站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们生活的卷和佩德多少有点惊讶，毕竟，他可是被卷认证了的有资格成为大画家的人啊！哪怕正职是百货大楼的员工，总觉得……他回到自己房间至少应该偶尔画个画不是？
直到——
依旧是在乌柏回忆的幻境中，在他们的房间内，乌苏终于拿起了纸和笔，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房间内画画，然后，他画了一个面包，又画了一个面包，一连画了好多好多面包，然后——
笔落的瞬间，所有面包全都变成了真的，从纸上滚落下来，拿起一块面包递到乌柏手中让他吃着，乌柏紧接着捡起剩下的所有面包，笑嘻嘻地分给其他人吃去了。
直到这一刻，乌柏的幻境才摇身一变，终于冲破了他们小小的房间，乌柏的幻境紧随乌柏的眼，跟在乌苏后头而去了。
于是，卷和佩德也终于得以看到了外面的情景——
不是之前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克莱茵百货大楼金碧辉煌的模样，也不是他们刚刚看到的撞击过后的凋敝模样，比现在外头的样子还要凄惨，幻境中的克莱茵百货大楼……好吧，根本没有楼！只是一艘普通的船而已，又像潜艇又像飞行器，虽然很大，可是确实看不出楼的模样，而且幻境中的船舱外仿佛刚刚遭遇了什么灾难，破破烂烂、坑坑洼洼，所有人都面黄肌瘦，而他们似乎是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没有任何救援。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的样子，眼中的生气渐渐微弱，直到乌苏端着满满一盘面包过来。
看着其他人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包，乌苏又拿起纸和笔来，嘴里说着“不要急，慢慢吃，不够还有”，他同时运笔如飞，然后，随着他画出来的食物越来越多，接下来他们当真就有更多的食物了。
不止食物，接下来的时间里，乌苏还画出了修船用的船板，紧缺的发动机，太阳能板……
缺什么他就画什么，而但凡他画出来的东西，竟然无一例外变成了真的，这是……
“这是乌苏的异能，觉醒于一次海难之后，我们都说他的异能像一个故事传说里的异能，因为那个故事里有个有一模一样能力的人，那个人叫神笔马良……”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笑容，乌柏对卷和佩德道。
卷还好，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倒是佩德直接腾地站起来了，看着不断画画，不断制造出船上所缺的各种物品，到了最后，甚至开始直接绘制克莱茵百货大楼的乌苏，他瞪大了眼——
什么神笔马良！这分明是大造物术！
想要使出大炼金术首先必须掌握的另一个失传魔法，居然在一个幻境里被他看到了？！
第170章 未来
“单单召唤一枚果实算不上大造物术, 单单召唤一枚面包也不算大造物术，因为它们只涉及单一的造物魔法，又或者并非造物魔法, 而是空间魔法或者时间魔法, 比如你召唤而来的果实其实是从另一个空间的某处而来的。”
“世人将他们目睹的不可思议的一切统称为魔法, 殊不知在魔法师的眼中，魔法会被细分为各种分类。”
“将一件物品从某处转移至某处的魔法是空间魔法。”
“将一件物品从某个时空内转移到另一个时空的魔法为时间魔法。”
“而只有将一件物品完全的、纯然的、从无到有的制造出来乃至创造出来的, 才能称之为造物魔法。”
“迅速的整合环境中的魔法元素，使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即将完成的形态做好准备，涉及多种物品从无到有的创造, 以至他们彼此结合共同创生出一种全新的物品, 这种魔法应该被称为大造物术。”
“如果说大炼金术可以炼制万物, 有生命的, 没有生命之物品的话；那么大造物术就是可以炼制一切无生命之物的至高法术。”
“其实很难比较两种法术的高下，又或者魔法本来就是没有高下的。”
“然而我认为若想抵达大炼金术的高度，大造物术的学习至关重要。”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大概是因为我同样也不会大造物术吧。”
“魔法修习到最后会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会提示你缺失的东西。”
“而我的感觉告诉我我缺失的部分里有它。”
“附注：大造物术的掌握者往往擅长绘画，或许绘画有助于大造物术的感悟？”
幻境中, 乌苏在挥下最后一笔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儿, 大造物术启动了——
雨水碰撞着火焰，土壤中吹拂过空气, 闪电在船上小范围却密集的闪耀过后, 伴随着雷声轰轰, 一条条钢筋凭空出现在乌苏身边, 随即乘着风伴着雨, 自发安置在船上合适的地方，拼合成一座大楼的骨骼；
随即在乌苏身边出现的是土壤，是岩石，是大理石之砖！短短时间内迅速碰撞完成了由土壤化作打磨后的石板的过程，这些完整未经切割的大理石平面犹如小山一般在乌苏身边悬浮而起，轻轻嵌入了刚刚架好的钢筋之上；
紧接着，乌苏身边飞起了一小片、一小片冰糖一样的“雪花”。随着“雪花”迅速长大，人们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雪花，而是玻璃！不同于工厂中炼制玻璃的样子，乌苏画出来的玻璃是“长”出来的，一开始只是像一块小小的冰糖而已，随即越长越大，越长越平滑，越长越通透，一边“长高”一边飞向天空，当它们完美贴合在钢筋铁骨之外时，一座金碧辉煌的百货大楼就此拔地而起！
而乌苏也好，乌柏也好，还有那些百货大楼的老员工们，如今就在这座新建起的大楼一楼了。
站在一楼广阔的大厅中，他们仰望着高不见顶的顶楼，所有人的嘴巴都长成了一个大大的0形——
“原来克莱茵百货大楼竟是这样建成的，我说这座楼未免也太奢华了，整片的玻璃外墙也好，整块的大理石地板也好，根本不是现在的工厂里能够找得到的……”站在幻境中刚刚落成的百货大楼中，佩德一脸恍然大悟。
而幻境中的克莱茵百货大楼也终于完成了。
终于驶出海难区域的时候，阳光照在大楼崭新的玻璃外墙上，闪出钻石一般的光，再次出现在其他基地与城市面前之时，这艘船便是日后闻名于世的克莱茵百货大楼了。
末世中唯一一栋建在船上的百货大楼，载满各地的商品，游走于各个基地与城市之间，为人们带来希望与惊喜，它美的像一个传说。
只是乌苏从此又不能随意画画了。
之前不画是因为身在末世物资奇缺，画笔和画纸要留着做商品，再不然修船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呢，他舍不得“浪费”；
而如今不能画画则是因为他所画的东西都会变成真的。
“事事靠这个，总觉得我会变得贪心的。”幻境中，卷看到乌苏这样对乌柏道：“总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我不能滥用它。”
说完，他慈爱地摸了摸乌柏的头，小小的乌柏用一双乌黑的眼珠注视着他，看着他将心爱的画具继续收起来了。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乌苏再也没有动用过自己的这个能力。
他是寿终正寝的。
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履行百货大楼经理的职责，他的脊背一直挺拔到下班的那一刻为止，然后，再次回到他和乌柏的小屋，祖孙俩人一起吃过最后一顿晚餐后，乌柏看到他忽然把收藏很久的画具重新拿出来了。
当着乌苏的面，他在床靠船舱的那一面画了三幅画。
虽然很久没有摸画笔和颜料，然而他的画技依旧极好，不过没有用他引以为豪、极富个人特色的画风，他这三幅画画得极为写实，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真的窗景一般。
画完，他静静欣赏了一下自己刚刚画下的三幅画，回过头来，笑着对乌柏道：
“我要死了，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的，想了半天，我决定留给你这三幅画吧！”
“末世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而你和大家也不知道还要在这艘船上航行多久，在船上待烦了的时候，你可以看看这三幅画。”
“这三幅画的名字叫‘未来’。”
“这三幅画看起来画得是普通的天空，大海，不过这只是表象而已，在天空下面，隐藏的是一个非常和平的城市呢！”
“云朵下面是座座高楼，真正的克莱茵百货大楼就在这云朵下面，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座，当我们的船降落之时，就会恰好停在这座大楼的顶部，等到你们离开船舱，看到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繁华的城市，没有丧尸病毒，没有灾害，人们和平的生活在那里。”
说着，老人还指了指颜料未干的画的一角，对他挤挤眼睛，调皮地道：“看到没？这里就是陆地上的克莱茵百货大楼呢！”
然后他又介绍另外两幅图了——
“另外两张也一样，这张海上明月图你不要只看上面的明月，要看海的另一端呀！”
“黑色的大海的另一头也是好大好大一个和平的世界呢！”
“而这个海底图也是哟！离开海底，在珊瑚的另一端有一座巨大的海底城市！我想现在末日都出现了，丧尸都有了，那么人们未来搞不好也能在海底建城呢，然后这幅画画的就是海底的城市了。”
“说不定会有一些人能够在水下保存力量，建立起一座完美的城市来。”
说完，老人便陷入了遐想般的、面带梦幻般的笑容笑了好半天，最后才意犹未尽的从臆想中抽离，看着不知所措看着自己的乌柏，他再次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可惜，那么美好的未来，我看不到了。”
“你替我看看。”
说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乌柏，老人一直笑着笑着，过了好久还是这个姿势。
颤抖地将手指凑向老人的鼻下，半晌，乌柏哇的一声，嚎嚎大哭了。
乌苏竟是就这样离开了。
他不是第一个在船上死去的百货公司员工，对于老同事的离开，这里的人们自有一套自己的流程。
他的身体被烧成了灰，留下的灰烬却没被抛入海中，而是被乌柏小心翼翼地保管下来，经由特殊方法炼制成了一枚黑色的宝石，镶嵌在一枚戒指上，如今就戴在他的右手小指上。
“这就是乌苏。”看到这里，乌柏的眼中再次淌出了泪水，然而脸上却带着笑，抚摸着自己右手小指上的戒指，他对卷道。
“乌苏你好。”卷便朝那枚宝石打了声招呼。
宝石静默无语，所有幻境顿时消失，只留下船壁上的三幅窗景栩栩如生，美得简直像个幻境。
“谢谢你，你让我再次看到了乌苏。”含着泪，乌柏感激地对卷道。
摇摇头，卷没有接受这份感谢：“我才要感谢你才对，不但让我隔着遥远的时光与这样优秀的画家见了一面，更让一个差点被时间埋没的魔法重新展现在一位优秀的魔法师面前，让它有可能被记录下来。
卷前面的夸奖乌柏懂了，可是后头的夸赞他就一头问号了。
不过乌苏当年也这样，经常用一种非常绕口而文雅的方式叙述一件事，大概是所有真正的艺术爱好者的共通点？
虽然听不懂，然而乌柏并不讨厌这样。
于是，抹干眼泪，他表示自己要去外面帮忙了。
“乌苏不在了，这一次修船全要靠我们自己来了，我得出去一起干活了。”
“我也和你一起去。”卷点头跟上。
却把佩德留在了那里。
体贴地关上门，卷将佩德留在了大造物术的拥有者生前生活居住了几十年的房间里。
依旧沉浸在之前的幻境中，又浸淫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或许能对佩德领悟大造物术有所帮助。
大造物术的拥有者已经离世，如今它能否再度现世就要看佩德的领悟了。
于是，将佩德一个人留在空无一人的员工宿舍内，卷兀自和其他人一起干活去了。
虽然感激他主动提出要帮忙，可是一开始乌柏可没指望他真能帮上多少忙，毕竟卷虽然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可是实在不像个力气大的人，这样举止优雅、长相美到令人炫目的人，怎么看都像坐在豪华的房间里养尊处优的人儿啊！
偏偏卷当真帮了大忙。
接下来的时间里，人们就看他一个人扛着比他的身高体积大几倍的木板钢板到处搬，比船上的小型起重机的力气还要大，且灵活，在他的帮助下，百货大楼的清理速度大大加快了。
而在卷的帮助下，眼瞅着修复工作有了希望，人人都犹如打了鸡血似的干活，一直感到太阳落山，月亮高高升起才罢休，人们甚至都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地在船舱上那么一倒，手里还拿着搬到一般的木板，钢筋就睡着了，一副醒来就可以继续干活的模样。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但凡有一点力气，他们一定会劝卷赶紧休息的。
是了，所有人都休息的情况下，卷还在不知疲倦地干着活。
他也确实不疲倦。
龙魂天生强大，如今这具海兽的身体也给力，这点力气活儿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小心翼翼地避开船板上躺的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的百货公司员工们，他扛着一块十几米高的钢条往船头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头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终于从船底卧室出来的佩德。
明明静止待在卧室中坐着，然而佩德看起来却更像一个做了一天体力活儿的人，面颊都微微凹陷下去了，然而他的眼睛却亮极。
背着钢条，卷问他：“学会了？”
没有直接回答他，佩德只是冲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半晌忽然挥出手去。
于是，幻境里幼年乌柏与百货公司员工一起经历的那一幕便再次发生了——
折断的钢筋再次修复完整成为崭新的钢筋；碎掉的大理石变成齑粉，稍后消失在空气中，紧接着崭新的完整大理石地砖再次在空中生成；而一块块玻璃更是生长般的从他们的身边拔地而起，比乌苏的速度还要快！一座和之前一模一样然而更加崭新结实的克莱茵百货大楼就此生成了！
而之前横七竖八躺在船板上的百货大楼员工如今便又睡在全新的百货大楼内了。
站在百货大楼内打量了一圈，佩德得意地朝卷眨了眨眼。
“这个没用了。”依旧扛着钢条没动弹的卷看了一眼百货大楼道。
“留给他们做纪念吧。”佩德便对他道。
点点头，将手中的钢条轻轻放在百货大楼的地板上，卷重新站起身来。
然后，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百货大楼的楼外走去。
同时跳下克莱茵百货大楼的大船，他们静悄悄地离开了。
# 金弗的酒
第171章 末世68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