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
他嘀咕了一声:“这么快,那算了,左右如今的人也不全,这两日吩咐军中的伙夫,不必再控制每日的消耗了,让大家都吃饱吃好,至于庆功宴……等凯旋那一日再说吧。”
庆功宴上是要饮酒的,两日后就再度出征,当然不能给将士喝酒了。
萧融继续跟简峤说后续的事,而这时候,屈云灭突然过来了,他还拿着那个萧融用来忽悠他的假神草。
他走到萧融面前,倍感疑惑的问他:“阿融,我怎么看着这神草,有些发蔫了?”
萧融的嗓子顿时一卡。
“……”
他转过头来,盯着那个盒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神情缓慢的出现变化。
他懊恼道:“坏了!这神草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神异之处吧,它因鲜卑慕容部而生,如今得知了慕容部灭亡,所以它也要跟着一起去了?”
萧融很是震惊的看着屈云灭,似乎他真是这么想的。
屈云灭:“…………”
屈云灭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生气起来,他可能已经意识到萧融是在骗他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慕容磈死了,萧融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术法,自然也不会招魂。
屈云灭气得不行,然而他对萧融骂骂不得、打打不得、罚罚不得,最后他只能怒气冲冲的对萧融说:“那你今天就把它喝了!”
萧融看向那个神……咳,杂草,他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说道:“行。”
之前他就防着这一手,所以这草没毒。
没想到连这个都镇不住他,屈云灭的表情别提有多憋屈了,而萧融还真让简峤找人去把这草煎成药,简峤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俩,最后还是抱着盒子走了。
萧融的态度让屈云灭更加生气,本来他没当真,此时却骑虎难下,他非要盯着萧融喝一碗不可。
搞不懂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两个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反正一个发现了,一个也发现对方发现了。……
但谁都不服软,很快,简峤端着一碗颜色极其诡异的草汤回来了,隔着老远,萧融就闻见了里面的苦臭味儿。
没毒是没毒,但这草之所以那么多年都没被改称一声野菜,可见它到底有多难吃。
萧融端过这碗发绿也发灰的汤,沉默一会儿,他看向屈云灭。
后者同样有点紧张的看着那碗汤,但见萧融看过来了,他又立刻做出一副嘲讽的表情来。
萧融:“……”
屈云灭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萧融就该认输了,但下一秒,萧融仰起脖子,就把这汤灌进了嘴里。
屈云灭一怔,立刻起身打翻他手中的碗,他怒斥道:“你还真喝啊!”
萧融被苦的脸都扭曲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草生长在牛粪的滋润下,怎么煮熟了以后有这么冲的臭味儿呢?
他声音都变虚弱了:“不是大王叫我喝的么……”
屈云灭:“我让你喝你就喝?!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萧融擦擦嘴,拿起一边的茶:“做了亏心事的时候,自然是要听话一些的。”
屈云灭:“……”
他怒不可遏:“我说过,我一定要拿到神草!”
萧融:“我也说过,神草对我不起作用。”
屈云灭:“那你倒是告诉我,究竟什么对你起作用?!”
萧融抬头张口,但犹豫片刻,他又把嘴闭上了。
顿了顿,萧融才道:“时间。”屈云灭一愣。
萧融抿唇,再次开口:“时间长了,慢慢我的身体就好起来了,这不是谎话,我只需要时间。”
屈云灭看着他,却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了:“那如今的你,还有多少时间?”
萧融笑了一下,朝屈云灭比了一个手势:“跟以前比起来,多了好多呢。”
屈云灭有时候觉得萧融好懂,可越跟萧融相处久了,他越觉得,萧融真是一点都不好懂。
就像现在,他根本看不出来萧融是否在骗他,而在关于萧融自己的问题上,他就是拥有再高强的武力,也做不了什么。
屈云灭沉默的走到萧融身边,然后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他张口,声音中包含着一点疲累:“为什么跟你认识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你。”
萧融一怔,他看向屈云灭,后者却只看着前方:“有些事……我强迫自己不去深究,我担心等我深究出一个结果来以后,却只能发现自己有多无能。”
这时候,屈云灭转过了头,他看着萧融,就这样直白的说道:“你让我很累。”
萧融微微睁大眼睛,瞳孔却相反,非常细微的缩小了一些,他张开一条唇缝,看着有些无措。
屈云灭的眼神微微下移,他盯着萧融的反应,然后说了下一句话:“但我又放不下你,也不敢放,能随时看见你的日子已经是这样了,若让你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真不敢想那时候又是怎样的折磨。”
萧融抿直了唇角,眼睛也垂了下去。
屈云灭突然问他:“你觉不觉得这样的我有些怪。”
脑袋仿佛嗡的一下,萧融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过了许久他才意识到,那是他自己在说话。
很平静、很自然的说话:“哪里怪?”
屈云灭依然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对毫无变化的萧融有些失望。
把身子转回去,屈云灭的声音变低了一些:“有时候我感觉,我不该对你这样的百依百顺,也不该这么在乎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若不是你说过你不会术法,我可能都要以为你对我施了什么幻术,把我变成这个……连我阿兄都想不到的样子。”
萧融:“大王不是唯一一个。”
屈云灭本来沉浸在自己的低落和疑惑当中,一听这话,他嗖的就看了过去,眼神差点就能变成刀了。
“还有谁?!”
萧融:“……还有高丞相,虞绍燮,我祖母,论起对我的爱护来,你们应该都差不多。”
屈云灭:“…………”
他觉得荒谬:“胡说八道,他们比本王差远了!”
萧融笑了一声:“他们只是不善言辞,而且他们远远没有大王同我相处的时间长,我是大王的幕僚,所以我的生活,十之八九都献给了大王。这不代表我同他们的关系退步了,他们爱我如亲子、如亲弟,若是我能把时间分给他们一些,我们也会变得越来越亲密。”
屈云灭盯着他,眼神有点吓人:“我可没有爱你如亲子、如亲弟。”
萧融点点头:“所以大王不如他们。”
屈云灭:“…………”
屈云灭又开始感觉憋屈了,他觉得萧融好像欺负了他,可他又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怎么被欺负了,最后他只能不高兴的对萧融说:“时间。对,本王需要的也只是时间,萧融,是你教我如何反思自己的,我学会了,你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糊弄我了。”
说完,他气冲冲的走了,而萧融看着他离去,用力抓着椅垫的手,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时间。
一个甜蜜又可怕的词,总是能抚平创伤,又总是带来新的创伤。
萧融垂着脑袋,他感觉他也在战场里,但这是一场于他而言必输的战争,他非要留在场上,不过是为了自己可怜的面子、和最后一点点的侥幸心理,就像今天非要喝的那碗汤一样,毫无意义,还让他自食苦果。……
萧融低头,安静了好久,等他终于再抬头的时候,一个脑袋出现在他面前,吓得萧融顿时往后一仰,差点就这么厥过去。
萧融拍着自己受惊的心脏,声音都变尖了:“东方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东方进:“……刚进来,我出声了,但是您没抬头。”
萧融神色僵硬,他压根没听到东方进的声音,变了变脸色,萧融有些烦闷的说:“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东方进一脸的傻笑,他摇摇头:“没出事,您看这是什么?”
萧融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木盒,东方进把木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灰绿色的草药。
萧融:“…………”
他震惊的看向东方进:“你怎么找到的。”
这就是东方进傻笑的原因了,要不是萧融地位太高,东方进甚至想拍大腿的跟他说:“就是昨日萧先生应付大王的那个说辞,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就按着这个说辞去找了找,没想到啊,还真找到了,就在慕容磈他妹妹家的井里!”
萧融:“……”
东方进把神草交给萧融,他挠了挠头:“大王那里已经有个假的了,我不敢将这真的交给他,左右大王要这神草也只是为了萧先生的身体,那就放在萧先生这里吧,希望它能帮上萧先生。”
看着这个精美的木盒,萧融心里更烦了,他挥挥手,让东方进离开,之后他本想直接走人,但走出去没几步,他纠结一会儿,还是退了回来,一把将这木盒拿起,他也出去了。
第109章 画像
萧融回到自己的临时住所,他把装着神草的木盒放到桌上,然后拿出信纸来,给陈留那边写信。
捷报一早就传回去了,快马加鞭,估计这时候已经过了汾水了,他写的这封则是更详细的东西,包括伤亡情况、收获的战利品,还有后续的事务处理。
鲜卑的财富一下子就让镇北军阔了起来,之前只能算是不再担心温饱,如今却是一步迈入了中产阶级。……对,只能算中产,还算不到豪富的水平,因为有了这些钱之后,萧融就不必再一门心思的建设陈留了,曾经他们没精力也没财力去接管的淮水之北,这回都可以纳入囊中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使墙头草乖乖低头,钱款和政令一起下达之后,想来抗拒的官员就不会那么多了。
至于贪污的问题……贪污就像蟑螂,亘古就有,且生命力极其顽强,历史上有那么多决心铲除贪污的人,结果没有一个人能把这种现象根除,那萧融自然也不会难为自己,他的目标不是将贪官一扫而光,而是尽力的压制他们,办事才是最重要的,要是连事都办不成,还天天想着怎么贪钱,那你就跟你的脑袋说拜拜吧。……
写完了,萧融把信装好,然后交给一旁的卫兵。
这封信先行一步,鲜卑的财富还要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等朔方也攻打下来,屈云灭可以抽出人手了,再安排军队护送这些东西回陈留。
送信的人很快就出去了,萧融又回库房那边看了看,简峤的兵马正在有条不紊的将这些东西装车,接下来光这一个小小的院子,就要用三千重兵把守,免得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说什么就来什么,萧融刚从库房这里走出去,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贺庭之朝萧融微笑,萧融则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他是谁,等回忆起来以后,他才一脸惊喜道:“东阳王殿下,好久不见了啊!”
贺庭之:“…………”
这几天咱们不是一直都见着呢吗?
连续七日,每天你跟个望夫石一样盯着镇北王身影的时候,我——不就站在你的身后吗?!
但显然萧融不记得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贺庭之的存在,跟神情僵硬的贺庭之寒暄了两句,然后贺庭之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听闻萧先生在此处,本王特来寻萧先生。”
萧融摆摆手:“殿下有所不知,如今我已经不是一介白身了。”
贺庭之:“……”
你上回不是说自己没官职了吗!
你们镇北军的官职变动也太大了,这才几天,又变了!
他憋了憋气,然后笑靥如花的问:“哦?不知萧先生如今在哪里高就?”
萧融笑:“区区不才,勉强升任镇北国的司徒一职。”
贺庭之:“……”
贺庭之心里的想法突然变得复杂。
世上多了个镇北王,这个他已经知道好几年了,但是,不管是镇北王本人、还是这世上的其他人,都没有称呼过镇北王的治下为镇北国。
旁人也会称贺庭之的封地为东阳国,但那又不一样,东阳是具体的地方,那镇北这两个字,指的又是哪里呢?
在萧融出现以前,整个镇北军对这一点都持无所谓的态度,但萧融出现以后,他在各种地方强调镇北王的正统性和合规性,如今陈留的官员任免,甚至都是镇北王报给朝廷以后,朝廷重抄一遍,然后陛下再盖上自己的玉玺,发回到陈留去。
正统二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模糊了。
贺庭之有点失落,他毕竟姓贺,朝廷衰落了对他有好处也有坏处,而镇北王崛起了,那对他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了,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朝廷的救世主,但这一愿景,好像随着这一场大胜,变得离他越来越远了。
收起心里的微微不甘,贺庭之继续跟萧融打机锋,他目前式微,收集情报的能力也没那么强,南雍悍然出手攻打益州和宁州的消息,他根本就不知情,他还以为接下来能跟之前说好的一样,以雍朝名义继续出兵,至于这些战利品,他们也能占点便宜走。
萧融面带微笑的听着,心里却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贺庭之一共才带了两千人啊,这两千还有五百留守后方保护他这个东阳王,而贺庭之本人更是天天穿个铠甲在军营里到处晃,找这个人喝喝茶、再找那个人下下棋,他腰上倒是也有佩剑,但他的佩剑还不如萧融的螭龙剑出鞘的次数多,最起码屈云灭一有时间,就帮他的螭龙剑做保养。……
贺庭之自己也知道,他根本分不到多少战利品,也分不到多少粮草,所以他特意来走一趟,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援军们。
两个多月的长袖善舞不能白费,光耍嘴皮子不够让这些人信任他,所以他来找萧融要实际的好处了,几万个老弱病残,换真金白银和上等粮草回去,这买卖不亏。
这帮人早就忘了自己一开始是怎么指天骂地的了,一提这件事就觉得晦气,如今见打了胜仗,他们的眼珠子就黏在战利品上下不来了。
贺庭之说了一大堆,暗示明示都做了,而萧融听完以后,对他点了点头:“东阳王说得对,各位不远千里援助镇北军,镇北王及所有将士都铭记于心,仔细想想,援军和镇北军情同手足,就像一家人一般,或许都不该说是像,因为我们都是中原人,本就是一体的。”
贺庭之露出感动的表情:“萧司徒说得正是!”
萧融顿时以更加感动的表情看回去:“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要分彼此!镇北军有的,援军也要有!我已然下令,接下来两日让所有镇北军都吃饱饭,一日三顿!保证把每个将士都撑得肚儿溜圆,这便是大王和本司徒对将士们的感谢与犒赏!”
听前半段的时候,贺庭之都要落泪了,听到后半段,他的眼泪就卡在眼睛里了。
贺庭之:“……”
说了半天,就几顿饭?
他在乎那几顿饭吗!他在乎的是战利品,是分给各贵族、各将军的战利品啊!
普通将士当然没资格拿鲜卑皇宫里的东西,若是按以往的规矩,他们应该是一进城门,就各家各户的烧杀抢掠,抢到谁手里就算谁的,这些普通百姓的家财,才是他们能拿到的战利品。
但镇北军没这个规矩,有援军在冲进城门之后想要明知故犯,结果被看到的镇北军一刀砍了过去。
倒是没死,但吓了个半死,虽说之前他们已经察觉到自己和镇北军的不同了,但那一刻他们才察觉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镇北军从来不把他们当同袍。
这件事让援军的部分将士感到满腹怨气,但也让部分将士变得若有所思,军令严明的地方虽然没有那么多实际的好处,但内部的倾轧和散漫也会减少许多,正直的人会在这种地方得到更多的机会。
已经有人琢磨着等这件事结束就偷偷转投镇北军了,而他们的上官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们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分到那些好东西。
答案是——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为了留更多的钱用在日后的建设上,萧融连屈云灭能拿几样东西都设定了上限,其他将军也按军功逐次降低,金子一人分几千,银子一人分几万,多了就没有了,甚至连绫罗绸缎,萧融都要先看看对方家里有没有女眷,没有?不好意思,那就不分给你了,去领那边的皮毛吧。
从拿到账册开始,萧融就在心里盘算分多少合适,给多了他心疼,给少了他又怕底下人寒心,最后抠抠搜搜的,才定下了具体的数额。
本来算账就把萧融算得内心烦躁,援军还在这时候来伸手,于萧融来说,这无异于从老虎嘴上拔毛。
一开始萧融还只是跟贺庭之打太极,不给明确的保证也不给明确的期限,但贺庭之今日也对这些战利品势在必得,所以不管萧融说什么,他都还是站在这。
于是渐渐地,萧融就没耐心了。……
之前屈云灭生气的离开,找个地方泄了泄火,然后才回来找萧融。
刚到拐角,还没迈进这个院子,屈云灭就听到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他没听清萧融在说什么,但他听清了后面萧融的笑。
就是那种很是风情、一声笑能转三个音调、但每个音调都能让听着的人恨不得钻地缝里的笑。
屈云灭:“……”
他下意识的停住,片刻之后,贺庭之从里面恼羞成怒的走了出来。
贺庭之当然不会在萧融面前这样做,但他也没想到堂堂镇北王会在外面听墙角,神情一愣,贺庭之越发的尴尬,他朝屈云灭拱了拱手,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屈云灭目送着贺庭之离开的背影,然后对身边的东方进说:“每次看到有人挨了萧融的骂,我都感到十分痛快。”
东方进看着同一方向,应和了一声:“我也是。”
“……”
他们一起转身,屈云灭走进去,萧融撩起眼皮,见到是他,这才收起了眼底的攻击性。
但他的声音还有点生气:“大王过来有事?”
屈云灭点点头:“慕容岦,我替你审完了。”
萧融挑眉:“怎么审的?”
屈云灭:“……”
安静片刻,他才说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他日后再也不用见人了。”
萧融默默看着他,想象了一下慕容岦如今会是什么样子,但很快他就觉得,还是不要想象了:“是谁?”
屈云灭简短的回答:“清风教的大护法,叫韩清。”
萧融在回忆里搜索这个人,但是没有,他不记得自己听过这样一个名字。
摇摇头,萧融说道:“没听过,罢了,不管他是谁,只要清风教覆灭了,他就同样难逃一死。”
屈云灭也是这么想的。*
虽说从未听说过韩清这个人,但萧融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人的名字有些耳熟,时不时的他就会把这个人想起来,然后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这天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因为算了一天的账,他也很快就睡下了,第二日继续处理城中的事务,顺便为屈云灭接下来的攻打朔方城做准备。
解开发冠,萧融坐在床上看鲜卑人这些年记录的朔方城情况,打下国都就是好,整个鲜卑的舆图、人口、兵力统计,通通都能在这里找到。
两年前的记录上说,朔方城一共有十二万的守军,但两年过去,这个数字估计出现了变化,而且这回为了守卫盛乐,鲜卑皇族从各地抽取兵力,朔方离得这么近,估计被抽的最狠。
这十二万,如今可能就剩下三四万了。……难怪屈云灭说十万人就足够了,或许再减一半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萧融忍不住笑了一下,而笑着笑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凝滞了。韩清。
韩良如,道号入清。
萧融刷一下变了脸色,他豁然起身,放在腿上的纸张瞬间哗啦啦掉了一地,而萧融惊愕的看着前方,根本顾不上把他们捡起来。
韩良如就是韩清??是巧合还是他想太多了,韩良如……韩良如不是后来一直在遵道教、护佛教,然后大力压制清风教吗???
清风教后来能消失,就是多亏了韩良如啊!他做护国大法师的那几年,他不允许民众再信仰清风教了,而且杀了一批又一批的清风教信众,杀完了,他就带着皇宫里的道士们做法事,说这些人的魂魄被清风教污染了,但他们实际上不应该受这么多罪过,希望他们能够就此解脱。
要真是他的话,这也太讽刺了,曾经是清风教的大护法,然后又成了道教的护国大法师,而他跳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上家举起屠刀。……天。
虽说萧融心里一直在震惊,而且自问会不会是他自己想多了,但其实萧融已经相信韩清和韩良如是同一人了,宗教历来就是韩良如最擅长的手段,他数次还俗又数次入教,从这已经可以看出他对道教也不是那么的狂热。正史上韩良如出现的莫名其妙,某一年他就来到了贺庭之身边,而且立刻取得了贺庭之的信任,关于他的过去,人们却是一知半解。
潜龙有,却没那么多,连名气略低一些的宋遣症都能找到他年轻时在做什么,他是如何积累年岁和阅历的,更何况是韩良如这种实际意义上的开国皇帝。
若史书未曾写下他的过往,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他不愿意让人知道。
萧融呆呆的站着,脑子里的想法跟海啸一样,一浪接一浪,韩良如是比黄言炅、比贺庭之都可怕的人,这个人喜欢待在暗处,喜欢操纵人心,他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连清风教那种遍地变态和神经病的地方,他都能混到最高层,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是个更变态、更神经病的人。……
萧融眨眼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他咽了咽口水,先让自己慢慢的坐下去,然后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了,写信,他要写信!*陈留。
他们得知益州和宁州出事已经是七日之前,得知的当天,益州一半被吞并了,两天后新军报传来,益州彻底失守,今日又有军报传过来,宁州也失守了。
宋铄:“…………”
他在议事厅里不断的踱步,脑袋上似乎都在冒烟了。
“废物!!!”
“十日连失两州,当地的太守和刺史都在做什么?!无能到了这种地步,就该在城破当天果断自戕!”
高洵之:“……”
他看了看军报上的详细内容,然后念道:“宕渠郡的太守携家眷弃城而逃,江阳郡的城门是被当地人主动打开。”
宋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洵之:“主、动、打、开?”
高洵之思索了一下:“年初的时候,益州出现动乱,大王派人前去镇压,带走了当地的罪人和战俘,益州的土族一直都对大王有怨言,阿融也说过这件事,需要慢慢治理。只是一直抽不出空,也没有足够的钱财与精力,所以就只是留了几千守军,同当地的官员一起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