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丑时二刻,哪怕夜猫子这时候也该感到困了,更何况萧融可是近乎两天两夜没合眼。
吹了灯,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走到床边,萧融直挺挺的把自己砸到床上,睡得跟昏死了差不多。
而又一刻钟之后,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进来。
他还不知道萧融已经听到了自己说的话,老实说,说完以后他也有点后悔,为什么这世上有这么多需要他消化的东西,他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变得复杂,变得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他向来都是个诚实的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那么泾渭分明的两种东西,怎么会混淆到一起去呢。
坐在萧融床边,屈云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萧融的手,从瓷瓶里挖出一些药膏,他轻轻抹在萧融的手上,尤其是那些变得干燥的地方,他又多抹了一层。
抹完这只,再抹第二只,把萧融的两只手都抹的油光水滑以后,他看了看萧融的脸,感觉他睡得非常熟,于是他把萧融侧躺的身体微微掰过来,然后就着一点点的光亮,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孔和耳朵。
看起来还好,没有冻坏。
检查完了,屈云灭的眼神又移到萧融的面孔上,睡着的他看起来好安静,没有那些狡黠的眼神、也没有那些刺人的话语了,他静静的躺在这,乖巧又真实,仿佛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他会一直这么乖下去,听话的躺在他的掌心,做那颗他最珍视的宝物。
屈云灭抬起手,他的掌根轻轻朝萧融的脸颊移动,刚刚他给萧融抹药的时候,他做的无比淡定,可像这样趁着萧融睡着,轻轻抚一下他的脸,他却胆怯了。
他能做到的最大幅度,就是隔着一厘米的空气,这样想象一下如果他能真的贴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萧融醒着,看着他、默许他这样做,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这是不可能的。
那一厘米的空气是他们之间短小又不可逾越的屏障,是他可怜的自尊,也是他给自己设立的最后底线。
人不可能一直思考下去,总有回神的时候,而屈云灭回过神来以后,看到这个姿势的自己,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可笑。
再想想两天前看着萧融跪下去,却无能为力、甚至都不敢跟他提这件事的自己,这就不是一点了,而是非常可笑。
萧融把他变成了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因为他会想,在萧融眼里就是这样的,他们是君臣,萧融总是跟他强调为君者要怎么做,如何显露自己的崇高地位,所以他言行如一、以身作则,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是屈云灭的本性又没有那么通情达理,理性的时候他会压抑自己的想法,但当理性消失,冲动的心绪占领了高地,屈云灭就很想问萧融一句话。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心疼我呢。”
小小的军帐当中回响着这句低低的呢喃,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后,屈云灭感觉自己更可笑了,朝人讨要这种东西,这真是世上最为不堪的行为。
抿了抿唇,屈云灭把药瓶收起来,他帮萧融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又把萧融的手塞了回去,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深夜,万籁俱静,连军营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巡逻的人时不时的在帐外走过。卫兵警惕的看着前方,从未关注过他身后的营帐。因此谁也没看到,在这顶小小的军帐当中,屈云灭走了没多久以后,萧融突然翻了个身,他又侧躺起来,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姿势睡着最舒服,也最暖和。
萧融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不仅错过了早饭,还错过了午饭。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了,难怪醒来以后有一种自己变成纸片人的感觉。
没人叫他,但看天色萧融也知道这一上午绝对不太平,咬着梆硬的干粮,萧融一边努力的把这石子一样的面食咽下去,一边去找屈云灭和高洵之。
果不其然,他错过的不仅是两顿饭,还有屈云灭发起的第一波冲锋。
汉中城门前现在尸横遍野,那都是屈云灭的杰作,汉中的守军大约不到一万,如果这些人都冲出来,都不用一个上午,一个时辰的时间,屈云灭就能让他们尽数束手就擒,但人家缩在城中,外面的人就只能先一遍遍的攻城。
听起来有点麻烦,但也就是一两日的时间,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早上,汉中必被攻下。
经历了狼一样的鲜卑大战,这些不论装备还是身手都有点菜的杂牌军,是真入不了镇北军的眼了。……
萧融进来的时候,屈云灭正在和高洵之商量作战计划,目前唯一敢在屈云灭面前待着的人就是高洵之了,旁人待不了一会儿,就要找借口离开。虽说只有那个送信的倒霉蛋差点被大王杀了,后续大王未曾对任何人举起过他的刀枪,但光挨骂也不行啊,他们都有日子没挨过骂了,乍一回到从前,大家还挺不适应的。……
萧融走进来,这回的行军条件不太好,没时间搭泥炉了,所以屈云灭和高洵之都是隔着炭盆席地而坐,萧融看了看,感觉自己要是也坐过去,腿都没地方放了,得挨着他们两个。
于是他一扭头,去那边的床上坐下了。
屈云灭:“……”
高洵之:“……”
明明是个很寻常的动作,可这俩人都感觉心情有点微妙,一个是因为昨日背人干了两件坏事,先说了人家的坏话,后来又没骨气的过去给人抹药,虽然他还不知道萧融全都听见了,但即使不知道,也够让他心虚的了。
另一个则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站哪边好像都不对,那就干脆别站了,就装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吧。
萧融看着他俩,咬住手里的大饼一角,一点一点发力,直到咔的一声,那块饼终于被他咬下来了,他这才开始漫长的咀嚼。
一下又一下,期间萧融的眼神就一直在屈云灭和高洵之的脸上打转。
屈云灭努力忽视那边的视线,继续说道:“再有两日,最多三日,剩余的兵马就会赶到。”
高洵之:“……申养锐这时候已经得知大王到来了,若不出我所料,他们会让原百福来击退大王。”
一听原百福这个名字,屈云灭的眼神瞬间阴鸷了几分,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冷笑:“就凭他?!”
高洵之却做不到像他这样大肆嘲讽,他对原百福的感情还是非常复杂,直到现在他也无法接受原百福叛变的事,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走到这个地步?
高洵之感觉,这问题他要思考一辈子了,原百福做的太绝情,仿佛他是故意这么做一般,因为屈云灭是什么性格人人都知道,他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杀了王新用的他再也不可能被镇北军接纳,至于大王本人……更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想到王新用,高洵之的心更难受了。
九年啊……从他认识王新用、了解王新用开始,一共过去了九年,风风雨雨他们都在一起,原百福是屈云灭的发小,又不是高洵之的,鲜卑血洗了雁门关以后,屈云灭担当了残余镇北军的主将,同为少年的原百福才终于和高洵之说上了话,所以要是从高洵之这个角度来看,他对那四个人的情谊是差不多的。
屈云灭:“…………”
从他说完那三个字开始,高洵之不知为何就沉默了下来,屈云灭的神情也随着安静的气氛渐渐沉了下去,他盯着高洵之,开口就要质问他。
难不成你认为我打不过原百福?
好啊,若你真这么想,那你也跟着原百福离开算了!
而在他即将发出声音的时候,坐在床上的萧融突然咳嗽起来,他一边用力的咳,一边拍打自己的胸口,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那边的两人,高洵之和屈云灭都站了起来,而在他俩即将冲过去的时候,萧融用力的咽了一下喉咙,然后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叹息。
他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之后朝他们笑了笑:“没事,一不小心噎着了。”
屈云灭:“……”
他幽幽的看着萧融,然后又重重的坐了回去。
高洵之没有那么了解萧融,他狐疑的看着他,有心想让军医过来看看,可是萧融看上去没事了,半信半疑的,他也只好坐了回去。
气氛好像没有那么沉重了,萧融又用力的咬下一块饼,然后开口问他们:“有人去找王将军了吗?”
高洵之默默点头:“姚显亲兵所说,王新用是在连云栈道上遇害的,我昨日便派了一支小队去寻他的尸骨,但愿没被野兽吃完,可如今都十月了,事情也过去很多天了。”
屈云灭沉默的听着,什么话都没说。
萧融也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问:“我记得王将军有家眷?”
高洵之:“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王新用出自吴地王家,不算世家,却也是个非常大的宗族,当年他加入镇北军之后,王家对他母亲、还有他的兄长很是苛责,七年前,他的兄长死于一场急症,后来他偷偷把母亲接了出来,王家人知道,却也没有任何表态。”
没除族,但也跟除族差不多了,之所以没有落到纸面上,也是因为王新用本人很厉害,他家族的人不知道未来王新用还能不能崛起,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也就是王家没底气了,换成萧家这种枝繁叶茂的老牌世家,说把你除了就把你除了。……
感觉更惨了,三十几岁,孤身一人,家中除了老母、什么亲戚都没有,原生家族还对他这么冷血。
这要是放在和平年代,王新用就是屈云灭身边的孤臣,应该好好被屈云灭保护着才对。
然而这不是和平年代,这是战乱年代,所以他死得这么迅速又这么悄无声息,他死的时候别人在干什么?萧融记不清了,而这也是萧融心里过不去的坎之一。
于他而言一个毫不重要、他连记都懒得记的时间,却是王新用的人生画上句号的那个时间。
这回萧融安静的时间更长,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高洵之:“那原百福呢,他有家眷吗?”
高洵之愣了一下,他先看向屈云灭,但屈云灭低着头,他也看不见他是什么反应。
默了默,高洵之说道:“有,而且不少,原百福出身的那个村落,村中一半的人都姓原,他们集体出逃,后来又集体加入了镇北军,原百福父亲有四个兄弟,全都各自娶妻了,原百福自己有个妹妹,几年前嫁到了平阳城,至于他自己……他有两个妾室,却没有娶妻。”
萧融神色莫名,这里是他的知识盲区,他只能隐晦的去问:“在镇北军里像原百福这样先纳妾不娶妻的人,多吗?”
高洵之:“……”
他悄悄看了一眼屈云灭,后来又一想,他怕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兵是屈云灭的问题,作为一个老年士人,他已经脱离军中小半年了。
这么一想,高洵之就淡定了,他回答萧融:“不多,军中将士要么是直接娶妻,要么就是寻花问柳,先娶几个妾回来,又要养着她们、又要担心以后的妻子不快,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但原百福就这么干了,或许他是想留着正妻的位置给他真正喜欢的女人,或许他是想把这个位置留给地位更高的女人。
但不管是哪一种,萧融都觉得别扭,就像如今的叛变一样,萧融试图去理解原百福的行为,但他只能理解一半,剩下的一半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所以他没法回答屈云灭的问题。
那天屈云灭怒吼,质问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期望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来,可这答案只有原百福能给,况且他给的答案,一定不是屈云灭想听的。
叹了口气,萧融放下那个实在啃不动的饼,他看向高洵之:“丞相打算如何安排他的家眷?”
高洵之又看了屈云灭一眼,这回后者有反应了,他的手微微往后挪动了一下,似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去触碰他背后的雪饮仇矛,但他又没背着它,所以他的手又垂了下去。
一看他这个动作,高洵之心里就一个咯噔,他还不敢让萧融看出来,这俩人暗中的矛盾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来一个明摆着的让他们更加渐行渐远。
他连忙抢着对萧融说:“自然是打发走!直系亲属还有那两个小妾,都打发出镇北军去,权作流放,至于他剩下的那些同族人,让他们守关口算了,不准他们再回陈留来!”
萧融:“……”
看着高洵之这斩钉截铁的模样,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其实他感觉有点过了,毕竟原百福这神来一笔,他的那些族人也不知情啊,更何况同姓都要被遣走,这得是多少人啊。
但原百福毕竟地位特殊,高洵之这样做大约是为了平息屈云灭的怒火,况且这场灭顶之灾下来,原百福的族人在哪都过不好了,陈留身为政治中心,日后各位将军都会在这边扎堆,他们留下估计也要被欺负到死,还不如远走他乡,去个没人认识原百福、也没人认识王新用的地方。……这有点难,守关口的将军一般都认识王新用,因为他们在王新用手底下深造过,虽说深造失败了,可情谊是一直保留的。
萧融不知道这一点,所以目前觉得还好,那饼确实有点噎人,这些制定战术的事情也用不到他,于是他出去寻热水了。
他跟高洵之打了招呼,而高洵之笑着目送他离开,等萧融一走,高洵之的脸色瞬变。
他警惕的看着屈云灭:“你想做什么?”
屈云灭抬起眼睛:“你还记得我是如何处理李修衡家眷的吗?”
高洵之的脸色更难看了:“可那都是十年前了,那时的情况和如今也不一样!”
屈云灭:“哪里不一样,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背叛了镇北军,李修衡,他是弃军而逃,原百福,他是杀同袍、逆军令、卖部下求荣,我不会直接杀了原百福,我要先杀了他的家人,再杀他。”
高洵之微微张口,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他又说不出阻拦屈云灭的话,因为世道如此啊,大家都是这么处理叛徒的,而且人性就是这样,如果特别痛恨一个人,想要这个人痛不欲生的话,除了从身体上折磨他,就是从心理上折磨他,多数人都会选后一种,因为从灵魂上摧毁一个人,才能最大幅度的体会到复仇的畅快。
但话又说回来,一般都是互相认识的人才会选择这种做法,了解对方,才知道怎么毁掉对方,如果是陌生人,反而会对敌人宽容一些,愿意给对方一个痛快。
屈云灭盘算着怎么处死原百福整个宗族的时候,萧融还在外面烧水。
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困倦,而这是高强度连轴转了两天的后遗症,不是系统的作用。
原百福此次做的太过分了,而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连坐也是司空见惯,所以萧融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
水烧好的时候,屈云灭从营帐里钻了出来,看见萧融坐在空地前面,他脚步微顿:“怎么不进去烧?”
萧融吸吸鼻子,他好像有点感冒:“帐里闷,出来待会儿透透气,大王要喝水吗?”
屈云灭:“怎么不是茶?”
萧融摸摸自己的鼻子:“没带茶叶。”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突然让屈云灭感到心中一闷,如果没有这件事,萧融还会坐在马车上,整日看着那些书卷,计划着回到陈留以后要吃什么好东西,他说这叫补秋膘,这个秋天他没长一两肉,反而还瘦了好几斤,等回了王府,他非要全都补回来不可。
有时候怪他,有时候又愧疚于他;有时候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有时候又觉得跟着我你只能吃苦,我想给你很多很多好东西,可最后真的放到你手里的,却是一日复一日的辛劳和苦难。
萧融蹲着,他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屈云灭,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屈云灭突然又低落了。
萧融想了想,感觉还是原百福的问题,自从原百福叛变了,屈云灭就像是突然进入了更年期,阴晴不定到离谱的程度,他在这事上帮不了什么忙,便只能转移屈云灭的注意力:“大王出来,是要去攻城了么?”
屈云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胸甲,然后低着头嗯了一声。
萧融眨眨眼:“那……大王慢走?”
屈云灭:“…………”
低落消失了,屈云灭噌的抬头,又回到了不高兴的状态当中。
他憋着一口气,转身就要走,而刚迈出去两步,他的手就被人轻轻拽住了。
屈云灭回身,还没看清什么,手里先被塞了一杯热水,本应是滚烫的温度,但这杯子是个陶杯,做工不怎么样,杯壁很厚,所以摸着只是温热。
萧融抬着脸,对他笑了一下:“热水暖身,让你的手脚不至于僵硬,能早点去,也早点回来。”
屈云灭捏着陶杯,这一小杯水确实替他驱走了一部分的寒冷,但他根本没低头去喝,只是继续迟疑的看着萧融:“你……”
你不对我生气吗?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你该不会是昨晚醒着,听到了我说的话吧。
要是萧融真听见了,屈云灭倒不至于觉得丢人,毕竟他在萧融面前已经无人可丢了,但他会觉得有点郁闷,就像这杯水是他讨来的,而不是萧融主动给的。
屈云灭:“……”
有时候他自己都烦自己了。
默了默,屈云灭不再胡思乱想,他端起杯子就要喝,然而萧融突然伸手,打了他的手背一下。
萧融:“还烫着呢!不能喝!”
屈云灭觉得自己很冤枉:“不是你让我喝的么!”
萧融朝他翻白眼:“我让你喝毒药你喝不喝?堂堂镇北王,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吗?”
屈云灭:“……”
这回他更觉得自己冤枉了,他想跟萧融说道说道,然而萧融正忙着,他低头在陶杯上空扇了扇,白色的水蒸气瞬间增多,萧融伸手抓住屈云灭的两个手腕,把这陶杯往上移了移,然后他慢慢凑近,小幅度的在水面上吹了吹。
他的脑袋在屈云灭胸骨的位置轻轻摆动,吹完了,萧融其实还是看不出来这水到底凉了没有,但外面这么冷,按理说已经降温不少了。
干脆萧融扶着屈云灭的双臂,把这杯子往他唇边送了送:“你先小口的尝一下,要是还烫就再放放。”
屈云灭看看他,端起杯子,两口就全喝完了。
萧融:“…………”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屈云灭:“不、不烫了??”
屈云灭闭着嘴,什么都没说,把杯子重新还给他,他大步朝外走去。
烫不烫的,萧融不知道,但两个时辰以后捷报就传过来了,屈云灭带兵撞开了汉中城门,汉中的守将还算是识时务,当场投降,守军们稀里哗啦把兵器扔了一地,高洵之已经过去接管这座城了。
汉中百姓也是够倒霉的,一个月内两次易主,每一次街上都有大兵搜查,城中居民一个个老实巴交的蹲在地上,不幸中的万幸,不管是申养锐还是屈云灭,他们都把汉中当做自己的属地来看,所以没有折腾的太厉害,也没让人大肆抢夺城中百姓的家财,小件丢的砸的,他们也认了,自己还能活着就挺好。……
屈云灭迅速把这三万多兵马转移到了汉中城内,他不打算一直等待剩余的那些步兵过来,他想要明天一早就继续攻打梓潼。
但梓潼和汉中是有一段距离的,两个主城离着大约六百里,中间的路也不是那么平坦,想要快点赶过去,还是得急行军。
手刃原百福是次要原因,快点把后军救出来才是主要原因。
前线斥候传来军报,梓潼郡外的驻军正在尽数转移到城中,那七万多兵马起了骚乱,很有可能是后军发现原百福的动作,那些强忍着的将士再也按捺不住了。
但两边并没有打起来,只有几十具尸体被掩埋到了远处,斥候把尸体翻出来,认出来其中有两个都是经常跟着王新用的部下,而他们的死因不是刀伤,而是绞杀。……
两边人马要是打起来,没人有那个闲工夫费劲巴拉的勒死一个人,这是处刑,而且很可能是当众处刑。
听着斥候的回报,萧融立刻就想起来正史上高洵之的死法。
他就是被原百福当众砍头的,以前萧融疑惑过为什么原百福要杀高洵之,现在看来这个重点从来都不在杀他上,而是在当众上。
原百福有种莫名其妙的报复心理,他杀人必须要有观众,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萧融自己的错觉,他怎么觉得,原百福好像很享受这种决断别人生死的行为。
而且令人迷惑的不止这个,当众处刑后军的将领,他不怕激怒这些后军将士么,这些人本来就不和他一条心,他还用这种高压政策,太怪了,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萧融想不通,而另一边的屈云灭脸色黑沉得能滴水了,他抄起一旁的茶杯,径直扔到墙上,冲击力太大,茶杯直接变得粉碎。
没人阻拦他,而屈云灭在扔完这个茶杯以后就下令,不让将士们休息了,明日一早他们便继续出发。
人命关天,萧融也说不出让他再等等的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也要去。
屈云灭却突然转头:“你在这待着,守住汉中。”
萧融:“……”
汉中有什么可守的,屈云灭的人生就没有撤退这两个字,他只会一直不停的往里打,要是屈云灭出事了,汉中怎么都守不住,要是屈云灭没出事,那汉中也不需要让人来守。
这又不是陈留,两地间隔就只有几百里,更何况敌人都在屈云灭那边,后方全都是自己人,屈云灭这借口太拙劣了,还不如直接说他不想让萧融跟着呢。
他当场拒绝:“不,双拳难敌四手,大王如今手下兵马只有三万多人,这叫我如何放心的下,我知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也不会耽误大王的事,不管大王说什么,我都一定要跟着去。”
但萧融没想到的是,这回屈云灭比他还固执,无论如何就是不让他跟着,见这两人要僵持在这,一直等着他俩情绪爆发、又一直都没等到的高洵之慌了,这种关键时刻可不是让你们吵架的时候。
高洵之连忙劝萧融:“阿融不必担心,我会跟在大王身边,绝不让他遭受南雍人的算计。”
萧融一愣,他突然看向高洵之:“丞相也要去?”
高洵之:“是啊。”
萧融盯着他,半晌,他突然改主意了:“好,我留下守城,但我一个人不行,丞相还是留下帮我吧,大王他没问题的,不用担心他。”
屈云灭:“…………”
你刚刚还不是这么说的!
骗子,以后再信你的话,我就不是镇北王!
两日前的梓潼郡。……
原百福一直在跟申养锐拉锯,关于他要留下多少兵马,关于他以后的去向,也关于他要收下怎样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