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温度的指骨死死地扣着蔺寻枝,像是也想将他拉进这场属于玩家的地狱。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冲得蔺寻枝头晕。
刚才绊倒青年的不是垃圾,而是一个人。
此时,应祀察觉到了男友的异样。
在食物的味道出现在应祀鼻腔的时候,应祀嘴边的笑容猛地拉开,如同剧场帷幕一般露出了嘴里的尖牙。
他的眼眶跟着空洞,两颗眼球渐渐后退,像是早就被他消化掉了,皮肤在短时间内腐坏变烂,整颗头颅在最后变成了一颗干枯苍白的骷髅。
“别、别碰、他。你好、好脏。”
他的小枝盲了,看不见他的样子,不用担心会吓到他。
应祀的尖牙转变成平齿,皮肤再次回归,他转头看向阻碍青年前进的那只手。
吃掉小枝吧。只要吃掉小枝,就没有人会再看上他。小枝就可以永远属于祂了。
祂美丽的祭品。
应祀的五官因为压抑食欲呈现了扭曲的状态。
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类!该死!
“救......救救我。”玩家向蔺寻枝发出求救,他的头上带着一顶沾血的棒球帽。大量失血让他在清醒和混沌中挣扎,将握在手里的温度视作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人还活着!棒球帽玩家看到蔺寻枝头上的玩家标识,心头涌上一阵狂喜。
503号房是特殊安全屋,【扮演者】不会伤害里面的人。
这是他躲在衣柜里,亲耳从扮演者嘴里听到的消息!
只是他前脚刚得知有安全屋的存在,后脚就被发现。好不容易逃到503,谁知扮演者就在角落等着他!
敲了多少下门,他也就被捅了几刀。最后,他倒在了蔺寻枝的公寓门口。
最开始敲门的,是他。蔺寻枝将因果串了起来。
走廊的血腥味,也是他。
青年的脚踝,被应祀找出来的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玩家没有碰到他的皮肤。
可“垃圾”没有安静死去本身就是错误。现在甚至生出了想要触碰祂的祭品的心思。
应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样饱含玩弄和僭越的肮脏举动,祂无法忍受。
这栋楼的防水措施不到位。雨在外面下,水就透过天花板缝隙一点点拍打在地板上。在这条安静的走廊里,任何一样声音都无比清晰。
此时又亮起了一道闪电。
两条骨化的双臂和那张血肉残破的诡异面容被闪电照明,当即唤起了玩家的恐惧。
“啊啊啊——!”
他的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突然多了许多力气来为自己的恐惧发声。
【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丑东西别碰他】
【你往后看啊,安全屋的门不是已经打开了吗】
【扮演者的杀意值已经超过八十了】
【你完蛋了】
在雷声之后,各式各样的言语参差出现,在玩家耳边洗脑般的低语。
棒球帽玩家在听到这些声音之后猛地放开了蔺寻枝的脚腕,往安全屋的方向连滚带爬。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进安全屋能活,我也可以!”
“安全屋、安全屋......我进去之后你就不可以杀我了!我进去之后就安全了!动不了我的。求你妈,老子才不求你。你......哈哈,扮演者不能杀我了,我要进去了......哈哈哈哈,门开着,见鬼去吧傻逼扮演者......哈哈哈哈。”
眼盲之后,青年的听觉就被放大了不少。对方的语序混乱,状态癫狂,疯了一样想进他的房子。
蔺寻枝同样也听见了那些声音。
是他们让这个玩家进公寓的。
应祀见他朝房子里走,慢慢停下了拿刀的动作。
门并没有关上,男人口口声声说着安全屋,可里面装着的——
男人半个身子探进了安全屋。就在这时雷声打响,公寓门借此猛地关了起来。
“小枝,要打雷了。”
蔺寻枝被应祀护在了怀里,泥土的腐烂味在他的鼻腔肆虐。青年无法听到应祀的心跳,也无法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可这样可怖诡异的感觉却叫他十分安心。
“砰——”
蔺寻枝的听觉敏感到极致,伴随着关门的巨响,对方的身体被拦腰截断,一半在门里,一半在门外。
公寓的隔音不好。这位陌生租户的惨叫声满溢整条走廊。青年反握住应祀的手掌,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随后公寓大门再次打开,伴随着黏腻的血和碎肉被一同扫出了门外。
棒球帽男人凄厉的叫喊持续着,仿佛永远无法休止。
他被【安全屋】拒绝了。
应祀一下下地轻拍着青年的背脊,从柔软的头发摸到清瘦的腰脊,手法很像在抚摸一只猫咪。
蔺寻枝的脑袋挨在应祀的胸膛前,他能感受到衣物覆盖之下的空洞,曾经和泥土相拥腐蚀的肋骨,就隔着一层单薄布料和青年贴着。
男人冰冷的指骨时不时蹭到青年的脖颈,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毫无预兆的捏断他的颈椎。
无声无息的死在祂怀里。
蔺寻枝的心脏把对方本来的心跳也携带进来,以双倍的频率跃动。
应祀的目光盛放在公寓再次开启的大门里。
之所以始终开着,不是为了诱导迷路的玩家,而是在等刚出门的主人回家。
蔺寻枝听到了男人喉结滚动的声音。
应祀正在疯狂分泌口水,因为那堆被扫出门的碎肉。
祂们熟知彼此。那个卑鄙恶劣的寄生虫一向知道该怎样让祂在祭品面前出洋相。
玩家的惨叫声仍然在继续。那堆肉里,李唯独留下了玩家的声带和嘴。
这些声音在应祀的耳朵里,俨然是诱发食欲的音符。
【‘租户303’在和扮演者的游戏中失败,宣布死亡。】系统公开了玩家的死讯。
【玩家‘蔺寻枝’获得观众喜爱值,‘租户303’直播间转接成功!】
【主播‘蔺寻枝’进入直播间。】
蔺寻枝的思绪被系统带有情绪波动的声音扯了回来。当他正疑惑直播间是什么的时候,它就自己带着定义来了。
【晚上好,新主播。之前的主播是给你的欢迎仪式,你喜欢他的死法吗】
【新主播真好看。希望你能活久一点】
【美貌值...竟然是0吗】
【0?小于50就已经不是人类了。怪物能当主播了啊】
【他分明很漂亮,我爱他】
这些出现的声音和那个棒球帽玩家身上的一致。他就是‘租户303’。
“声音们”撺掇玩家进的公寓。他们是故意的。
现在青年身边又多了一群缺乏同理心的怪物,现在正通过某种方式看着他。
【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是传言美貌值为0的意思是绝对吸引和绝对排斥。他的存在被所有玩家厌弃,被所有扮演者锁定】
【意思是,他将以祭品的身份被分食。】
在两年和李的共处中,蔺寻枝逐渐练出来无视这些声音的本领。可他的求生本能抓取到这段话,强硬地塞进了他的脑子里。
“将以祭品的身份被分食”。
他们在为青年预告,预告他的死亡。
【系统检测到玩家行动。】
【您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扮演者‘应祀’。作为外出的交换,您会给他什么呢?】
【水/食物】
系统像是在响应蔺寻枝的祭品身份。
【很遗憾,您好像什么都没带。】
【请在三十秒内回到公寓。如您三十秒后还在公寓的外面,您将吸引所有的‘扮演者’,进行一场追逐游戏。】
应祀还在吞咽口水,早在蔺寻枝的心思被转移到直播间的时候,男人的视线就放在他身上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比起水和食物,应祀看上去更想吃掉他。
又或者说——
他也可以是水和食物。
倒计时出现在眼前,危机感随着涌上。蔺寻枝轻轻推了一下男人,“应祀,我们好像忘带伞了。”
青年的眼瞳一片漆黑。瞎子不会察言观色,蔺寻枝可以不知道应祀正在对他流口水。
25秒。
“小枝想回去拿伞吗?”你要回安全屋吗?
应祀说着,再次吞咽口水,他空虚的胃袋很需要食物填满。
蔺寻枝轻易地从应祀怀里脱离出来,摇头道:“伞在门后,我在这里等你。”
“好。”男人应了一个字。他为蔺寻枝的决定窃喜,“等着我。”
最好,永远不回那个屋子,只待在他身边。
在他的胃里存活。
蔺寻枝目光低垂,点了点头。
18秒。
应祀长腿一迈,拐进了公寓里。青年听到了男人翻找物品的声音,同步抬起了步子。
他没有很多时间,但应祀的动作足够快。
15秒。
公寓走廊熄着灯,游戏刻意营造了这种氛围。黑暗中的未知最大限度引起玩家的恐惧,这也是扮演者喜欢的。
血腥味还萦绕在这条廊道里,下雨的潮闷形成的天然屏障,让味道更加难散。
如果那些碎肉一直在,应祀这颗定时炸弹就直接失去保险销。
蔺寻枝需要把它们处理掉。
10秒。
那名死去玩家的声带不堪重负,已然有些沙哑。蔺寻枝循着声音走过去,在鞋底踩到稠密的血液时,他的毛孔立了起来。
越走近,味道也就越大。蔺寻枝强忍着恶心蹲下,迅速进行了一轮心理斗争后,他伸手掐住了死去玩家的喉腔。
失去声带震动,尖叫声也就停下了。
应祀握住伞柄,眼珠旋转180度往门外的方向看了过去。羔羊有敏锐的危险感知,祂甜美的祭品正在做一些挣扎。
祂唇角上抬,期待着蔺寻枝给出的惊喜。
蔺寻枝站了起来。倒计时的数字转成红色的警告,但远没有他手上的鲜血淋漓。
应祀拿伞走出了公寓。青年立在门口,按照约定等着他。
2秒......
羔羊,要遭到狼群的围猎了。
应祀的刀握在另一只手上。饥饿的神明做不到公平瓜分,祂想要独自享用祭品。
祂答应蔺寻枝要去便利店。可在倒计时归零后,祂就有失约的权力了。
“小——”
应祀闻到了青年手上的血味。
在念出第一个字音时,祂嘴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蔺寻枝的手指深入对方的口腔,在把它推到一个无法吐出的深度后,又立马退了出来。
“食物。应祀,这是我外出的交换。”青年立在祂跟前。
来不及咀嚼,应祀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把东西吞了下去。
倒计时归零。
那是死在门口的玩家的肉块。应祀拿刀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蔺寻枝。
“食......食物?”他死去的味蕾发出惊叹。
这是,小枝的东西。小枝给祂的......
虽然只有微量,但肉块因为在蔺寻枝手上,所以也沾上了一些他的味道。
这是小枝送给祂的礼物!
应祀咧开嘴角,黏滑的血肉通过残破的食管进入胃带,身体因为因为迎来食物掀起了狂欢的信号。
多么令人满足。
“好、吃。”祂开口道,期待再来一块,“喜欢。”
蔺寻枝忍耐着洁癖带来的不适,但他满意自己做到了。应祀接受了自己的食物。
青年流水线般的一块接一块,把手里的东西放进祂的嘴里。祂不知咀嚼地重复吞咽动作,两手放身体两侧,微微弯了腰,把脖子垂下来由着青年喂祂。
每进入一块肉,祂眼里的爱意就再狂热一分。
只是一些带着小枝温度的低级肉,就能让祂这样上瘾......如果能把小枝吃掉,到底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祂无所不知,却在这个问题上犯了难。没有谁可以告诉祂答案,祂同样也不希望有谁能知道。
一个令人抓狂的悖论诞生了。
蔺寻枝把最后一块肉放进祂的嘴里,滑过祂的舌苔和唇瓣,最后闭合了祂的下巴。
牙齿碰撞的声音和骷髅骨一样清脆。青年在试探祂的反应。
【你安全了,枝枝】
【难以置信它们的面板设置里存在‘爱’】
【枝枝应该把食物放在手上,这样容易被咬到手】
【动物无法分辨该吃的和不该吃的】
【但它们通常清楚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声音们”无处不在,随心所欲的将这些文字装进蔺寻枝的耳朵里。
在短时间内,青年就多出来了一个属于他们的称呼。
“声音们”将应祀称为【动物】。蔺寻枝笑了笑,在他眼里,应祀做的事确实和野兽无异。
游戏并没有做出解释——直播间为什么会从死去的玩家身上扒下来,然后安放在了他身上。
但蔺寻枝清楚自己是【关系户】,所以大概从进入游戏开始,他的配置就和其他玩家不一样。
声音的存在让蔺寻枝生出一种被时刻窥探的感觉,这是一种被戳破隐私,从潜意识带来的窒息。
可“他们”的态度良好,甚至算得上亲近。
蔺寻枝把自己关进笼子里,邀请带着松垮锁链的恶人共舞,却另外得到了一篮子以变态方式存在的善意和好心。
何尝不是一串散发危险的猜疑链。
青年一呼一吸,摁住胸腔过激的频率,笑了起来,比任何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还要开心。
这个世界,就是可以治病的药。
应祀带青年下了楼。楼梯早就被雨水打滑,蔺寻枝无所顾忌地走下每一步,把安全感丢给了应祀。
他从来没有那么轻松过。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对得病之后的他来说是寻死的路。
现在他不用担心弄得满身狼狈的泥水,还要当个恶劣的病人爬起来想着什么时候会再摔一跤。
应祀会扶住他的。
两人到了一楼,系统持续播报租户的死亡情况,可一路上他们都再没看见夜间逃杀的租户和扮演者。
他遇到的扮演者只有应祀一个。
应祀撑开伞,看了眼不远处亮着灯的便利店,接着对蔺寻枝说:“小枝想吃什么,现在雨下得太大,我帮你去买回来。”
蔺寻枝挽住应祀的胳膊,已然做好进入雨里的准备。青年温热的体温贴近,应祀心神摇晃,不露痕迹地舔了舔唇角。
蔺寻枝疑惑地朝应祀抬头,瞳孔无意义地转动,看向对方。
如果在应祀离开期间遇到其他扮演者,那些不可控的杀人犯大概会也把他变成雨夜里的一具尸体。
对比之下,想要玩得开心,待在应祀身边最安全。
像是猛然察觉到了身后的某种存在,应祀捏着伞柄的动作一顿,紧接着握住了青年的手腕,低声道:“别说话,跟紧我。”
见对方突然转变口风,蔺寻枝愣了一下,随后被男人揽到了伞下。
一场无声的对峙在青年身后展开。把祭品放在视线范围之外确实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路灯忽闪,雨点裹着风砸在伞上,力度之大,像是想把伞捅出一个窟窿。
应祀带着青年绕过路边的水洼,街上没有一个人。便利店近在眼前,成了唯一的光源。
自动门感应到客人到来,玻璃朝两边拉开,感应器发出声响:“你好,欢迎光临。”
在经过连续的怪异事件后,这句欢迎光临也显得诡异起来。
可关东煮的味道闻着暖心开胃,蔺寻枝的肚子叫了两声。收银台没人,应祀把滴水的雨伞搭在门边,身高的优势让他的视线越过货物架,将整个便利店纳入眼中。
蔺寻枝的裤脚被雨水打湿,拖在脚边有些难受。应祀提了一个篮筐,便利店里没有同类的味道,这让他稍微安下心来。
他眯起双眼微笑,对青年道:“小枝,这里到处都是货架,容易磕到。你坐在这里,我去买关东煮。”
男友的声线在蔺寻枝的耳膜上细细摩挲,熟悉的同时又陌生无比。他伸手摸到了旁边靠着玻璃门的桌子,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失去了视觉,他就是个小拖油瓶。
蔺寻枝摸索到高脚凳坐下,死去玩家的肉块带来的柔软触感还留在掌心。
青年翻转手背放在大腿上搓了几下。虽然已经洗了手,但只要想到自己碰过血,他就又皱起了眉头。
裤腿沾了水,垂在脚边有些重量。蔺寻枝坐的位置离门很近,雨点在便利店外面滴滴答答,这些白噪音的存在仿佛在为青年舒缓神经。
直到蔺寻枝听到了一串若有若无地蛇吐信子的声音。
感官被雨声催眠的有些迟钝,蔺寻枝自发将这道声音和谐进了雨里。
“嘶嘶——”
冰凉的触感在脚腕打转,混淆着青年的触感,顺着大腿走向腰间。在他充分适应后,再贪婪地一步步往上爬。等蔺寻枝终于回过神的时候,他的身体早被蛇身缠绕,吐信子的声音近在咫尺......
“嘶嘶——”
就在蔺寻枝的耳边!
什么时候!
蔺寻枝瞬间忘了呼吸。他的身体被一条蛇圈住了!
应祀......
蛇在他的脖颈上缠了一圈,泛凉的鳞片贴在青年皮肤上缓缓收紧。青年想起来呼救,可蛇身迅速覆盖他的唇瓣,让他念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气道被压迫,蔺寻枝眼角泌出些泪水,呼吸开始急促。求生的本能让青年抬手抓住蛇身,试图将它从脖子上扒开,可这个动作不好使力,反倒提醒了蛇,猎物还有挣扎的余地。
被蛇缠绞必死无疑。大脑提供了最后的绝望信息,却让蔺寻枝进入了兴奋状态。
多余的蛇身绕到青年手腕上,毫不留情地束缚住了他最后的自由。
这条蛇......到底有多长。
青年全身被绕紧,呼吸不畅导致鼻尖扇动,嘴唇因为充血异常红润,他想要张嘴汲取氧气,可纳入口腔的只会是蛇身。
蔺寻枝的身体轻颤,被窒息的感觉折磨得不轻,无法吞咽的津液顺着唇角流下,绮丽的五官在缺氧的作用下铺了一层病态绯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应......祀。”他含糊不清地发出呜呜声。
蔺寻枝想得没错。如果离开应祀,其他的怪物会没有丝毫犹豫的杀死他。
“您好,欢迎光临。”便利店的自动门应声打开,门口的感应铃再次响起。
束缚脖颈的紧致感猛地撤离,蔺寻枝原本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肌肉在顷刻间放松,他得以夺回获取氧气的能力,贪婪地喘息。
得救了......
如同一尾搁浅的鱼。不过一个向生而死,一个死里逃生。
蔺寻枝朝前趴在了便利店的桌子上,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捂住嘴,压下因为情绪激动而拉扯出来的笑容,这样精神分裂般存在的表情不应该让其他人看到。
蔺寻枝感受到了对方投向自己的视线。相貌出众的人总是能得到社会优待,不出意外的,进门的人朝自己走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蔺寻枝边平复呼吸边想着该怎么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心肠的人总是难打发。
“你好......”
“你找我未婚夫有什么事吗?”应祀的声音出现在蔺寻枝的身旁上方。时机掐得很准,没给对方任何跟青年搭话的机会。
试图询问情况的是一个男人,他的嗓音温润,被应祀打断了也没恼。在听到应祀介绍两人的关系时,似乎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抱歉,这位先生......”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停顿,语气有些迟疑,“你......”
蔺寻枝只听男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像是为了看清应祀的模样,接着惊喜道:“你不是应祀吗?真巧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了。”
应祀闻言皱眉,把关东煮放到了青年的旁边,柔声道:“关东煮在这,小枝小心烫。”
蔺寻枝刚应声,应祀就绕到了蔺寻枝座位的另一边,把青年整个挡在了身后,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听到对方否认,男人只是笑了笑,“没关系。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刚才进门的时候看你的......未婚夫脸色不太好,所以职业病犯了。”
“心理医生也看身体疾病吗?”应祀面无表情地说着,仍然将身后的蔺寻枝护得密不透风。
医生得逞地笑了:“你看,这不是认识我吗。真是好久不见了,应祀,上次见到你还是两年前......”
“我们该走了。”应祀没有想继续话题的意思。他转身握住了蔺寻枝的手,迅速转变态度,“走吧,小枝。我们回家吃。”
蔺寻枝还没来得及点头,应祀就拿好关东煮和装满了食物的纸袋,牵着他要走出便利店。
医生见他片刻都不想和自己多待,只好无奈地侧身让步。
自动门打开再关上,将三人隔在了两边,应祀才终于露出担忧的神色,指腹蹭了蹭青年眼角的泪迹,接着开始仔细查看青年脸颊、脖颈和手腕,问道:“小枝,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了,受伤了吗?”
蔺寻枝由着他翻看,发生了刚才那出,被蛇身的感觉也不是那么深刻了。但他还是如实道:“有条蛇爬到了我身上。”
“蛇?”应祀听到这个存在,目光猛地锐利起来,“那条蛇,碰到了小枝吗?”
蔺寻枝点头,庆幸自己没有多嘴。要是应祀知道那条蛇不仅碰到了他,还舔了他,差点弄死他,大概会再冲进便利店把那条蛇翻出来剁成丝再喂狗吧。
想到这里,蔺寻枝回过神来。在和医生的那段对话之后,应祀似乎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刚才,应祀摸他脸的手,是柔软、有皮肤包裹的——尽管指尖仍然没有温度,但不是冰凉无感的指骨。
因为妒忌和占有欲,所以重新生成了人的情绪和肉/体吗?
不再是屠夫与羔羊,也没有高位和地位。医生的出现,一下子让他们回到了两年前交往时期的状态。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蔺寻枝有些不敢认领。
分明只是间隔了两年,他们之间就有一道生死屏障了。一切终于那场火灾,也从那场火灾开始。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才更像他的未婚夫应祀。
背喂饱的野兽面对猎物开始怠惰,还是因为那个假冒伪劣的恶鬼终于被压下去了?又或者,这只是引诱蔺寻枝放松的方式。
“伤害小枝的人和事,我都会为小枝解决掉的。”应祀向青年保证,“让小枝受到伤害,是我的疏忽。”
“不怪你。”蔺寻枝开口。
比起想分食掉我的你,蛇的做法看上去温柔得多。
应祀单手抱着两大纸袋的东西,另外抖落雨伞上的水滴后撑开了雨伞。雨势小了很多,也不再有雷的附和,仿佛就要结束这个疯狂的夜晚。
蔺寻枝提着热腾腾的关东煮,进入伞下,在走出一段路后,应祀顿住了脚步。
正当青年疑惑的时候,只听应祀沉声道:“小枝,现在距离你的脚尖往前三米的地方,就是那具坠落尸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