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下祂们摸准了蔺寻枝的每一个想法,行云流水地样子仿佛排练过无数次。
像是在讨好。
一车的乘客都在跟着地铁一起摇晃,只有青年稳稳靠在舒适的三角区。曾几何时,李就是这样帮他的。
二十分钟的路程,蔺寻枝打算小眯一会。他工作的美术馆不在市中心,过了几个高峰站台,车厢乘客少了一批,也涌上了新的乘客。
又到了一站,蔺寻枝半睁开眼,瞥了眼站台名字。他该在下一站下车了。
正在青年要再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在众多欧洲裔中身高也犹显突出的高挑女性进了车厢。
首先使人造成性别错乱的是有着一头黑色的过肩长发和化着浓妆,带跟皮靴的声音随着脚步在地板上扣击,他游走在堵塞的人群中。上半身是一个设计感十足的西装外套,罗马领显示了他的身份。他穿着类似旗袍的裙装,里面搭配着长裤。
此时涂着口红的唇瓣轻启,对向拥挤的人群道:“借过......真是位好心的先生,愿主保佑你。”
听到男性的嗓音,原本以为在给漂亮女人让路的男乘客纷纷一愣。
脏话声此起彼伏,他们感觉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在众人发现他是个穿着女装的男人后,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蔺寻枝很难不注意到这样的人,特别是当对方直接冲着他来了。
“真是个好地方,不是吗?我也喜欢待在这里。”他站在蔺寻枝面前。
男人本来就比青年高出一个头,带跟的皮靴更是拉开了两人的身高差距。其实细看会一时让人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他的长相有跳脱性别的特质。
他俯身跟蔺寻枝对话,脖颈的两条十字架项链因为这个动作悬在空中,和黑色的长发一起直挺挺地闯进了青年的视线里。
两条十字架是一样的款式,蔺寻枝记得它们。
牧调想给他的十字架就长这个样子。
蔺寻枝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扮着女装的男人,只觉得很是陌生。他确认这就是牧调,可蔺寻枝没有办法通过脸来直接辨认他。
就像是,游戏里祂们的样子全都被抹去了。
接着青年猛然醒悟过来。这或许就是他画不出来的原因。
整个车厢在这个时候抖动一下,穿着女装男人顺势张开手撑在了青年的肩膀两侧,“抱歉,很难避免。”
说完,牧调礼貌地跟蔺寻枝保持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见他这么做,青年愣了一下。
他认出了牧调。可是对方......似乎没认出他来。
蔺寻枝在原地乱想了片刻,紧接着他的余光注意到了牧调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
“这位先生,您在看我吗?”发现这点后,蔺寻枝开始主动出击。
就算被抓到在偷看,牧调也仍然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他重新凑近青年,侧身倚靠在墙上,回答道:“是的,我在看你。你和我的一位朋友长得很像。”
“有多像?”蔺寻枝继续问。
牧调边说边笑:“站在他的面前,他会被你吓一跳的程度。”
“我能去见见他吗?”
“你对我的朋友很感兴趣吗?这位先生。”
“不,神父大人,朋友是其次,我对你感兴趣。”白发青年抬起头,对牧调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他的话因为这个笑容变得十足可信起来,牧调顿时止住了朋友的话题。
接着神父的称谓,牧调扯下脖颈上的一条十字架,哄骗道:“愿主保佑你,先生。请收下它吧,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如果我不收,你会杀了我吗?神父先生。”白发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牧调的眼睛。
“杀生是罪孽。”
“所以你会吗?”
“会。”牧调眼里的笑意渐深。最后一个字,他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听到了,“已经死过很多人了,因为无法承受我的爱。”
“这么可怕吗?”白发青年故作惊吓状,接着把神父手里的十字架抽了出来。
当着牧调的面,蔺寻枝亲吻了十字架。
牧调的瞳孔跟随着蔺寻枝的动作扩大,颜色渐浑,蚕食着他剩余的正常意识,转变成眷属般的迷恋,惊喜道:“你收下了它!”
“嗯。”蔺寻枝将十字架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接受了,就拿不下来了。”牧调的语气诡秘。
蔺寻枝:“我会保管好它的,谢谢你。”
话音落地,列车到站。蔺寻枝该下车了。
牧调让开一个身位,没有拦住青年,也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车厢。
青年一路出了地铁,到达美术馆,都还感觉这一切不算真实。他不知道收下十字架会发生什么,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祂们渐渐回到了蔺寻枝的生活里。
青年按部就班戴上工牌。工作日里能来参观美术馆的人不多,蔺寻枝的工作内容主要是负责对接来美术馆开画作展览的画家们,所以在没人咨询的时候,蔺寻枝也就没什么任务。
很快一天的工作结束,到了闭馆时间。蔺寻枝才出美术馆,正要往地铁站走去时,他看到了在美术馆边上巷子里抽烟的牧调。
牧调仍然是早上在地铁里的那副装扮,不过此时他一只手提着大袋零食,另一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他吐出一口烟雾,眼神有些迷离,但在看到巷口的蔺寻枝后,视线慢慢聚焦成功。
“神父先生,你在......等我?”蔺寻枝问他。
牧调踩灭了烟头,迈开腿很快来到青年跟前,“显而易见,我是在等你。”男人的耳环跟着他的动作晃动,牧调随即瞥到了他的工牌,“蔺、寻、枝......跟我回家吧,枝枝。”
“我已经买好菜了。”牧调把手里的袋子提至两人面前。零食占了袋子的三分之二,而被挤压的最下方确实有着蔬菜和肉。
蔺寻枝迷茫道:“回家?”
“对,从今天开始,我们同居。晚上先在我家住着,明天我帮你搬家。”牧调自然地在蔺寻枝脸颊亲了一下,然后拉住青年的手,将他带出了巷子。
“同居,会不会太快了?”蔺寻枝跟上牧调的步伐。
听见这句话,牧调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枝枝,你要拒绝我吗?”
蔺寻枝冷静地作出应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神父先生。这不公平。”
“你记得我的名字,枝枝。你装作忘了我是想做什么呢?归根到底,你就是不想跟我同居。”牧调握着青年的手,如同逃不掉的枷锁一般。
“你分明已经同意了.....你收下了我的十字架。”
“......你允许了,我用我的方式来爱你,枝枝。”
牧调还是把蔺寻枝带回了自己的住所。就在圣比斯德教堂的边上。
牧调住的是独栋别墅。他将白发青年放进了地下室,拷在了床头。
吊顶灯因为风流涌动摇摆着,光线乱窜,闪到了蔺寻枝的眼睛,迫使他醒过来。
地下室很大,像是专门为了某些奇怪用途建造的。四周全是木板,可看上去贴合地又不是那么紧密,光仿佛总能透过那些细小的空隙,照到里面去。
蔺寻枝不应该优先跟游戏里攻略值最低的牧调产生联系。毕竟青年还不了解他的真实性格,就像现在,他完全想不到牧调会直接打晕他,然后把他带到这里。
不过也就是发生这样的事,青年才终于确定了牧调的危险性。
信仰神学的人总会有特别的执拗气质,这在牧调身上尤为明显。
“早上好,枝枝。”地下室分不清白天黑夜,所以当牧调说早安的时候,蔺寻枝才清楚已经到第二天了。
迷药的效果很强,导致他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抱歉,我总是控制不好药的剂量,你前天晚上差点死了,枝枝。还好你现在醒过来了。”牧调坐在床边,解开了蔺寻枝的手铐。
此刻牧调换下了女装,卸掉美甲和妆,穿着神父的制服。
光看他现在的模样,任谁都发觉不了这位受教徒敬仰的神父大人背地里有那样的癖好。
他的道歉极为真诚。前天晚上差点死了......听到这句话蔺寻枝被吓得清醒过来。
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不用担心,美术馆那边已经帮你请好假了;我跟他们说,你准备度一个很长很长的假。所以他们销掉了你所有的假,有二十多天呢,我们能在一起很久了。”
牧调说完,在蔺寻枝脚腕上套好了一个脚链。钥匙当着青年的面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说不定我到时候会舍不得放你回去,不过我们都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
“既然都没忘掉,你没什么想告诉我的吗?”蔺寻枝没理会他的那一套囚禁说法,直截了当道:“比如说游戏已经结束了,你们为什么还能从游戏里全来到现实世界。”
在将蔺寻枝困在地下室后,牧调就安下心来。把喜欢的人放在这个不可能逃出去的地方,能给他很多安全感。
黑发神父的视线始终在青年身上,姿态很是放松,旁边甚至准备了蔺寻枝等会要吃的早餐。
“因为你。”牧调说道。
蔺寻枝破开一个笑容,为这三个字笑出了声,“因为我?我有那么大的本事?那我现在就不会被你关在这个地方了,牧调。”
“有些事你永远不会明白。”牧调沉着声音,暗哑又晦涩:“你就是一个骗子、扒手、不信守承诺的疯子。”
蔺寻枝被他骂得一头雾水。
“即使忏悔,也没有真实性可言。”牧调用来评价蔺寻枝的词句十分刻薄。
“我很清楚你会做什么,已经到了没有耐心的地步。其他几个总以为你最终会回到我们身边,可我不这么认为。”牧调一把拉过他的脚腕,将床上的蔺寻枝捞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扣进了怀里。
“过去整整半年,你想起了我们。枝枝,你把我们当成了无聊时候的消遣品。所以只有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
白发青年的脚链跟着动作响起清脆几声,整个过程中牧调如同提拉一个玩偶一样轻松。
“如你所说,枝枝。这里是现实世界......我想说的是,你在这里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牧调的语气偏执,他紧紧地抱着青年,道:“做个乖孩子,枝枝。照顾好自己。”
“我怕我控制不住动手杀了你。”
蔺寻枝抽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下一刻,牧调的椅子转动,连带着蔺寻枝一起,突然的晃动让青年不由自主地圈住神父的脖子,好让自己别摔了下来。
牧调对青年依附的举动很受用。他带蔺寻枝来到餐桌的早餐前。
吐司、培根、鸡蛋,一杯温好的牛奶,另外的盘子里盛着几个还带着水珠的李子。
鸡蛋只煎了一面,牧调拿着餐刀切开中间的溏心,半熟的蛋黄摊开,染到了蛋白上。蔺寻枝想要自己吃,但被神父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于是白发青年悻悻地缩回手,等着牧调把切好的食物喂进了自己嘴里。
张嘴、咀嚼、再吞咽。男人椅子的高度导致青年的双腿保持了悬空,此时蔺寻枝的肚子叫了一声,他真的饿了。
牧调的表情缓和下来,加快了喂食节奏。
这场无声的投喂持续到蔺寻枝喝完最后一口牛奶。
牧调接着把李子送到青年嘴边,“今天市场的水果很新鲜,你尝尝,喜欢我就再去买。”
蔺寻枝转而通过李子想起一个人,他盯着眼前人,不知道牧调是不是故意的。
果子很小,蔺寻枝抓住了牧调的手腕,直接把男人的手当作了辅助进食的餐具。这枚李子的皮硬,但心是软的且多汁,所以青年咬下第一口的时候汁水就溅在了两人的手上。
蔺寻枝唇边白皙的皮肤上也留下些绯红的果汁。
比起食物,仿佛他的唇瓣更适合品尝。
接着,蔺寻枝将整个果子都纳入口中,包括末端牧调的指尖。青年的口齿咬合,吮掉了神父指尖的汁水。
他的表情再平常不过,但做出的每个动作都若有若无带着情/色意味。
源自充分的认知,青年很擅长使用自己的美貌,这个用来放松人们警惕的方法最好不过了。
“再敢乱动,我就把枝枝的手一节一节砍断,放进防腐的透明容器里当作礼物送给你。”牧掉开口,语气平淡又残忍。
钥匙掉在木制的地板上,碰撞出明显的动静。
蔺寻枝的手坠在半空中,最后收了回来。他吐出果核,宣布计划告吹。
“我吃饱了。”尽管目的被撞破,蔺寻枝也完全没有心虚,就要从牧调身上下来。
“无论如何我都能找到你,逃脱的意义在哪?枝枝。”牧调没有阻止青年下地,但手上拽着他的锁链。
蔺寻枝背对着牧调,在神父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目光低垂,露出一丝笑意,“因为......好玩啊。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其实你们根本做不到。这不是,很有趣吗?”
牧调捏紧手里的锁链,他还是会为蔺寻枝的心理素质感到意外。
白发青年脚边的木板隐有松动,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下面,是什么东西?”他盯视着地板的缝隙,却看不出一点异常。
牧调丢过来一柄撬棍,表情意味深长:“枝枝可以自己看看。”
教堂的钟声在此时响起,提醒牧调现在是教堂开门做礼拜的时候了。可还待在自家地下室的黑发神父确是一副慢悠悠的模样,没被钟声的催促影响半点。
蔺寻枝就是那个禁果效应的最佳实践者。他捡起撬棍,毫不犹豫地亲手掀开了地板。
牧调只是一手撑着脸颊,靠在椅子上看着青年忙碌的背影。
蔺寻枝的手法并不好,地板的边缘被他的撬棍掰出了许多碎屑,牧调完全没有心疼的样子。直到木制的地板终于被整块搬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牧调的嘴角抬起,笑了。
青年手里的木板应声倒地,地下室的地板下面,埋葬着一具新鲜的尸体。
蔺寻枝......蔺寻枝的脸长在尸体上面。这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他。
放进防腐的透明容器里。牧调不是随口说出来的。
他真的做过。
这是循环吗?每死一个,就会再出现一个新的蔺寻枝。不可控的感觉回到青年身上。
牧调将锁链猛地一拉,蔺寻枝手里的撬棍骤然松开,男人来到他跟前,抽走了青年想用来充当求生武器的撬棍。
“现在你知道了,枝枝。在你之前,我见过很多个你。”他的身影压了上来,明明是神父,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救赎,他再次将蔺寻枝拥入怀中,“这是我们,第五次相识。”
“我、李、蒲默青、应祀、林沈佚、TK、Li......”牧调一个个念出祂们的名字,“每个都是游戏里的角色,也叫做【扮演者】。”
“而枝枝,蔺寻枝,你。是创造游戏的人。我们的伟大造物主,我们的......神明。”牧调说出最终的真相。
“我们是你虔诚的信徒,永远忠诚的爱人。这条初始设定刻在我们的骨子里,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动摇。所以我爱你,蔺寻枝。我疯狂地爱着你。”
“你曾经说过永远陪伴,不会离开。可是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你,你就像,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来回几次后,我们才发现,你是我们无法触碰的现实世界的玩家。”
“你离开了游戏。这个由你一手创造的游戏被你抛弃了,你抛弃了我们。这就是你需要知道的......事实真相。”
“你怎么敢啊,枝枝,你怎么敢什么都不在意的忘掉我们。你是罪人,主无法原谅的罪人。你应该被报复,死去,灭亡;在坟墓里反复默数忏悔你的罪过,就算这样你的灵魂也永不得生。”
以上帝名义怜悯众生的神父,此刻对着他罪孽深重的爱人赌咒。
“我那么恨你,但还是该死的爱你。枝枝,我的主......能告诉我,该怎么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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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寻枝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他一直是院里最好看的那个孩子,但性格古怪,总在房间角落里捣鼓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其他孩子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玩。
在以此拓展课程上,院长发现了小寻枝惊为天人的艺术天赋,他的画作在慈善展览上被一位艺术家高价拍下,接着,小寻枝就被艺术家收养了。
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蔺寻枝就又被艺术家送了回来。院长在问到具体原因时,艺术家把院长带到角落,悄悄说蔺寻枝有无法治愈的精神疾病。
医院查出的结果表示蔺寻枝完全没有精神疾病,但艺术家就是不愿意再把蔺寻枝带回家了。
在这之后,蔺寻枝先后被几户人家领养,不过每次没超过一周,领养家庭都会有各种理由将他重新退回来。最终院长放弃了给小寻枝找领养,让他在孤儿院待到成年,可以工作的时候。
蔺寻枝达到了目的。
他从来不希望进入一个陌生的家庭里,跟走法律程序领养了他的“父母”交往接触。
【爱】。
对于蔺寻枝来说,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亲生父母将他放在孤儿院的门口,院长妈妈对他的关心只是出于责任。
那么,【爱】是什么呢?他需要爱吗?
蔺寻枝只知道不想要父母的爱了。
在一次外出踏青的时候,蔺寻枝看到了两个人接吻。那年他十六岁。在观察到那两个人凝视对方的眼神时,蔺寻枝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爱。
拥有对方是很愉快的感觉。
蔺寻枝想要一个爱他的人。
他学习能力很强,加上艺术天赋和优越的长相,想做成什么都毫不费力,蔺寻枝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喜欢男生,但他不喜欢周围的人。他们看他的眼神很脏很恶心。
蔺寻枝讨厌他们,就像人讨厌虫子。
所以蔺寻枝决定自己动手,捏造出一个爱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蔺寻枝都待在房间里,用私房钱买了一台电脑。
蔺寻枝开始为他们构思姓名,画出一幅幅肖像,给予生活痕迹。
有关于他们的事情占据了他全部思绪。
李。李是他创造出来的第一个人物。一个永远能猜透他心思,无微不至的爱人。
接下来是应祀,温和明理未婚夫;蒲默青,对他过度关心的心理医生;喻吞,性格怪异的另一个应祀人格;林沈佚,沉默寡言的房东;牧调,钟情吃醋的神父。
注视他,凝视他,追随他,永远忠诚的爱人们。
这条规则被蔺寻枝写进了祂们的底层设定里,不管做什么,也不管脱离多远,最终也会回归于这条规则中。
蔺寻枝将他们设置成了神明的存在,祂们无所不能。
祂们的出现,满足了蔺寻枝强烈的虚荣心。在游戏里,他是祂们的一切。
不过很快,蔺寻枝就玩腻了这场自编自导的游戏,屏幕里无法再产生更多的实感,只觉得疲乏无味。他打算离开孤儿院了。
蔺寻枝舍弃了包括游戏在内的所有东西,院长妈妈翻遍整个孤儿院也没找得到他,最后警方将他判定为失踪人口。
脱离孤儿院后,蔺寻枝并没有想好去哪,只是穿着掩人耳目的衣服,在大街小巷到处乱窜。他对人生没有特别的期许和展望,对于普通人想要的功成名就也毫无欲望。
过了几个月,他又回到了孤儿院。在城市里游荡的时间都比任何一户领养的人家都要长。至于游戏,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这次,蔺寻枝乖乖地请求院长帮他找领养家庭,于是作为亚裔的蔺寻枝,收到了本国的领养申请,彻底离开了这个从小待到大的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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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集体回笼,蔺寻枝被大片的记忆冲撞得有些神志不清。
因为李的出现,才导致他的记忆和游戏里的情节混合在了一起。TK和牧调,Li和李,两人互为AB面,总体性格相像,但都放大了某一个特质,所以面对选择会有不同的反应。
游戏里的祂们,通过某种方式来到了现实。让背信弃义的爱人想起之前对祂们做过的事。
在祂们看来,蔺寻枝的离开毫无征兆。每次祂们都使尽浑身解数,想让蔺寻枝留下。他总是回来的随心,离开的随意,是祂们无法抓住的人。
直到蔺寻枝删除了游戏,数据一点点消失,最后凭借一串简易代码活下来的只有李一个人。祂是蔺寻枝的第一个爱人。
也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神明】。
神明无所不能,所以李强制关闭其他角色,汲取所有力量留下了自己。
李是第一个意识到蔺寻枝离开的人。
祂曾被蔺寻枝爱过。被爱意滋养过的事物会疯狂的长出血肉,祂做到了。设定里说祂永远能猜透蔺寻枝的心思,无微不至。
祂知道寻枝很贪心。寻枝希望祂们真实存在,可以触摸、亲吻,是一个真实的人。
所以李活在爱人的眼睛里,一点一点按照蔺寻枝之前的游戏框架,颠覆出一个全新的版本。
爱意在等待中变质,和杀意对等。李的设定里从来没有宽容、原谅的元素,尽管蔺寻枝是游戏的创造者,但神明的傲慢粘连在血肉里。
再次见到蔺寻枝的时候,蔺寻枝身边的情人不断,一拨又一拨。好像他没人陪着就活不了一样。这和当初抛弃祂们的蔺寻枝不一样。
祂们不能允许自己被耍了。
这是一场持久的报复,报复蔺寻枝欺骗神明,在得到神明的爱后又马上抛弃。
青年可以有无数的情人,但每一个都应该是祂们。
李蓄谋已久,终于将蔺寻枝送进了准备好的游戏里。
祂们会亲吻你,触碰你,把你砍成碎片。除非你真的动心,蔺寻枝,如果你真的有心——
就说爱祂吧。
蔺寻枝出了一身冷汗,蜷缩在牧调的怀抱中。他的身体发着抖,脚上的锁链因此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都记起来了,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所以,青年真的曾经伤害过祂们。那句不上心说出来的话才让蒲默青那么重视,如同利剑一般穿过了伪装刺进了盛装爱意的心脏里。
“我知道了。”
蔺寻枝伏在牧调的肩膀上,于他耳边轻呼,“我很抱歉。”
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神父错过了他将主持的礼拜,可他得到了更想要的东西。
“你是我的,蔺寻枝。”牧调紧拥着青年,试图将他变成火烧的烙印镌刻在皮肤上、最亲密的骨肉里,“你没有再次离开的选项,这是你欠我们的。”
蔺寻枝回抱他。
在回忆起所有的过往之后,青年的人格像是才完整起来。年岁渐长让他多了些柔和的气质,他终于承担起了六年前薄情的后果。
祂们做到了,穿过屏幕来到他的身边,变成了真实的可以触碰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