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身穿深青色官袍的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深青色在他身上,显出几分端正斐然、肃正淡然。不过也应当是因为他本身长得便是如此,形貌是极为端正英俊的,自然他穿什么,也都算好看。
不过这样看来,他这样的气质,这样的性格,在那朝堂之上应该是那刚正不阿的人。朝堂风云诡谲,这样的性子,被党争弄下来倒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不过他来到此地,也不见任何怨言,别的人还想攀附他,他也概不出席。倒真是和人们口中说的,没有什么区别。
唐周见他朝自己走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也只得先看着他了。这县令大人站起来,才发现这人虽然是文官,竟然身体这样健硕高大,一身官服穿得宛若青松一般挺拔。
站在唐周面前,唐周不仅仰视他不说,还直接能被他身躯的影子笼罩。这县令的目光落在唐周的脸上,他说:“你且跟我来。”
唐周点了点头。县令迈着步子过去。他走起路来,竟然如此风风火火,气势凛然,一步要跨出好长一步。唐周不喜欢跨得太大,他认为那样容易累。这样跟着县令走了两步,唐周竟然只能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了。
大约是唐周那急促跟随的脚步声有些清晰,走在前面的县令停顿了一下步子。唐周察觉到他放缓了脚步不说,还迈小了步子。唐周赶紧小跑过去跟在县令的身后。
唐周知道这是县令为了他考虑而做的,于是唐周就在县令的身后说了一句:“谢谢大人。”
县令似乎侧头看了唐周一眼,唐周倒也是没注意。只跟着县令走,他发现别看这只是一个兰泽县的县衙,这路还回环曲折的,唐周担心跟不上迷了路。
不久之后,唐周跟随着县令到一间屋子外面。这间屋子没有关门,只是在门檐处垂下来一道深色的门帘。唐周走近几步去,嗅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说特别难闻,但却也奇怪。其间还感觉阴冷,不过县令用手指将门帘挑开带唐周进去之后,唐周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仵作的验尸间。
在唐周跟随县令进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先将那撩起来的帘子放下,让唐周走过去。没想到这位大人竟然这样亲切,唐周又轻声说了一声:“谢谢大人。”
唐周本身就是跟随在县令的身后,两人一同进来,县令帮唐周撩着帘子,两人之间的距离本身就近,唐周也没用很大的声音。他那声音本就清润,现在这样小声喊一声大人,这样的柔和动听。
县令大人帮他掀帘子的举动倒是被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的仵作看见了。
仵作是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看见这场面,他彻底呆愣住。让唐周和他惊愣的目光刚好对了一个正着。
这仵作的性格似乎很是爽朗无畏,他回神过来之后,竟然直接调侃起县令来。他说道:“头一次见沈大人给人掀帘子,这是哪位权贵?”
他说着,那带着笑意的目光看着唐周。唐周身着朴素,虽然气质非凡,但也能够看出他生活清贫,手上有常年执笔而出现的薄茧,还有常年作画而在手上沾染洗不干净的墨迹与染料。
这仵作说道:“这样一看,也并不是什么贵胄,只是一位长得好看的小郎君。沈大人从来不做恭维他人、亲近他人的事,怎么今日这样亲切。难不成,我们沈大人这么多年来,竟是春心萌动了?”
大概这仵作本身只是调侃打趣,等着县令反驳甚至冷嘲热讽,今日却不见他冷着脸说些什么气死人的话。那目光自进来之后也没放在仵作身上,只是放在站在他身前的唐周的身上。
然后这位仵作真的惊愣住了。
唐周站在两人中间,也不知为何这两人站着不动,唐周也不知现在要干些什么。就先看看前面的仵作,又看看身后的县令。这样县令才说:“等会儿要让你认尸。你看一眼,若觉得怕就别眼过去。”
唐周听到认尸这词语,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遭遇的事情来。心中一沉,他听着县令的话点了点头。唐周垂下目光来,开始想昨天晚上所见的事情。也只能进去看一看,里面那尸体是不是打更小哥的,才知道唐周昨晚所见到的是不是错觉。
他这样垂眸下去,也就实在没看见仵作那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神态了。
“你跟我进来。”
县令这样说,又带着唐周走入里间去。
唐周走入里面去,只远远地就看见一具男尸躺在那里,身躯完全是如此恐怖的苍白。唐周却不怕似的直直盯着,甚至走上前去,去看那人的样貌。待看清他的样貌,唐周的心脏是彻底地沉入下去了。
没想到那竟然是真的。那总是晚上与他打招呼、对他关切、给予他微笑的打更小哥竟然真的死去了。他总说他家娘子怎么怎么的,他们夫妻如此恩爱,要是得知他再也回不去,那是何等的悲哀。
唐周一时间忍不住,脸上出现难过悲伤的神色来。
唐周觉得眼眶热热的,唐周知道这是哭之前的征兆,他低头按了按眼尾,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这时眼前却出现一块洁白的手帕,唐周抬起头来去,看见县令的面孔。
他身后的窗户透出几抹太阳的光亮,让县令的脸掩埋在这影子当中,却将他的身躯镀上一层暖融融的亮色。唐周和他说:“我没有哭。”不过他却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导致声音有些发颤。
他没有反驳唐周,他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声:“嗯。我知道。你先拿着。”他那手一直抬着,唐周也不好让他一直抬着,就将他那手帕接过来拿在手里。
唐周又听到他说:“你昨晚可是见过他?”
唐周点了点头,唐周说:“我昨天看到他死了。”
唐周本来想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他,但是他却先说道:“我们出去说。这里空气不好。”他这样说着,却是先自己出去与站在验尸房门外的两位衙役说些什么。
此刻那已经回神过来的仵作,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不明所以地笑着看着唐周。唐周觉得奇怪,不过这仵作笑盈盈地看着唐周,他和唐周说:“我们家大人叫沈俞安。‘俞俞和气淡四体,安用辟谷求长生’的俞安。”
唐周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和自己说起这件事,只能呆愣愣地点了点头。这仵作又说:“我们大人今年二十有五,虽被贬官至此,却是最为年轻的御前红人了。”
唐周又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于是那仵作又说:“沈大人的生辰八字是——”这仵作还没见话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道声音说:“潘正,你若将你这心思花在验尸上,哪里现在还找寻不到死因?这样喜欢多嘴,怪不得牙齿掉得这样快。”
仵作听沈俞安这样说他,不乐意了。他说道:“我这不是给你介绍一番,你怎么一来就说我掉牙的问题。你这嘴毒得很,这样冷面毒嘴,即使有心上人,随便几句就能见将人气走啰。”这样说着,仵作偷偷睨了一眼唐周。
不过唐周现在还在看打更小哥的状况,哪里有时间去看他们的神态。唐周只听沈俞安说了一声:“我们现在过去吧。”唐周才抬起头来,又重新跟在沈俞安的身后。
离去时,感觉那仵作的目光还是落在自己身上,唐周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对他微笑了一下,随后跟随沈俞安离去。沈俞安带着唐周又回到之前的审讯处,沈俞安去那上面坐着,却又听沈俞安说了一句:“成二,将那椅子挪来此处。”
原来那个壮衙役叫做成二。听到沈俞安这样说还颇感疑惑,但到底还是将那边的椅子挪到中央,最后却又听上座的县令说了一声:“坐吧。”他的目光是看向唐周的。
之前来的那些人,都只是站着或者跪着在这回话,这次竟然让人先坐下?所有人都抬头去看坐在那里的沈俞安,他头顶上还有着“清正廉明”四个大字。
第254章 小寡夫15
唐周坐在这椅子上看着上座的沈俞安。从外头快步走来一名衙役。那衙役给沈俞安递过去一本册子,沈俞安坐在那处,将那册子打开似乎在仔细看些什么。
唐周知晓他让自己过来在这里坐着,是想要问话。但是他来到这里时,沈俞安却又只是坐在那里先看着那册子了。
唐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转眸见阿安还是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甚至哭得一下一下偷偷地打嗝。
见他情绪这样糟糕,唐周对他所在的位置轻微展露出一个微笑,以此来安抚他的心情。看见唐周这样安抚意味的笑容,阿安的情绪似乎也真的得到了安慰。
他原本在那愁眉苦脸的,此刻也对唐周忍不住展露了笑容。见周围的衙役都有些好奇呆愣着看自己,唐周也以这样笑容面对他们。这时,那边的县令大人已然将那册子看完了。
唐周余光见他抬起头来,也转头回去。
沈俞安坐在那里,声音听起来平静,也不如人们口中说得那么冷肃。他询问唐周道:“你的籍贯是宁璋县,怎么搬来兰泽县长住?”一开始也只是先问一些惯例问题。
唐周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已然将原主的身份信息记得清清楚楚。于是唐周就乖乖回答道:“祖父死后,我已然没有了亲人,祖父让我来兰泽县投靠我的舅父。但我的舅父已然不在兰泽县内,我想着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觉得在这地方定居更好一些。”
唐周很努力去回想关于原主的身份信息的,他回答得是这样认真,为了想这件事,他那眼睛也只找了一个地方去呆呆看着。看着的正是沈俞安所坐的位置。
而沈俞安在唐周说话时,那目光也是看着唐周。他那目光不显得冒犯,倒是这样轻,甚至让人觉察不到存在。
唐周将这话说完,沈俞安点了点头。他目光垂下去,似乎看见手中的册子上写的东西,他应该是想问什么,却又没问。最终问唐周的只是昨日的事情:“你说昨日你见那人死了,你是怎么见到的。”
唐周将昨日所见到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沈俞安问了几处细节,唐周一一回答。随后沈俞安对身边的衙役说道:“将那叫顾淮之的找来。”
这样一通问下来,沈俞安问什么,唐周就回答什么。他坐在那里,目光坦然,态度温和,让人见了,也知道他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看起来也不像什么杀人犯。
大概是坐在中央,周围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在唐周身上了。唐周知道他们在看自己,此刻沈俞安问完话,也没有出声,唐周又不知道此时该干什么。
正打算垂下眼眸去继续静静等待,忽然上面原本在查看什么公文的沈俞安头也不抬地说道:“万花楼里的龟公送了你络子。那络子是寿云斋的姑娘做的,那样式的还只做了这一个,只有这龟公买了去。之前我们问他,他吓得脸色苍白,却也不说是给了你。吓唬他几次,才哭着说是送你的。那络子就在尸体的旁边,于是便将你找来。”
沈俞安这话说完,那边阿安说道:“郎君,我知晓那案件肯定与你没关系,但是我又怕他们以那络子就认为你是凶手。我不想你被这样被误会,才不敢说是送你的。”说着,他擦了擦眼睛,大约是哭的时间太长了,他那眼睛感觉很难受。
唐周想要与阿安说些什么,那边的沈俞安说道:“寻找真相,还以公道,是我们衙门的事情,你这是认定我们无法让此真相大白?你这是藐视公堂,当以杖刑惩戒。故意隐瞒不报,拖延侦查进展,更是罪加一等。”
他此刻不对唐周说话,那声音听起来竟然这般吓人。在这空旷的地界,那声音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带着隐约的回音与极致的威慑之力。将阿安直接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连连喊大人饶命。
唐周本想帮助阿安向沈俞安求情,转眸去看沈俞安,虽然脸上表情的变化很小,但仔细看来,却见他在唐周转眸去看他的瞬间,他将目光轻轻垂落下去,似乎又去看手上的东西去了。
沈俞安此时与周围的说道:“你们先行下去,这里已然没有什么事情。将我之前嘱咐你们的事情都去做了,尽早将调查结果报予我。将那龟公送回楼里去,沿那街道再仔细巡查一番。出去时记得将门带上。”这样说着,也依旧没有抬头。
站在这里面的衙役们也都真的离开了。顿时间,这空间当中也只剩下了唐周与沈俞安两人。
唐周见他们都走了,沈俞安也没有再问什么。唐周以为自己也可以走,本想站起来与沈俞告辞,却又听到沈俞安说道:“你是棺生子?”
唐周一听这三个字,本来要起身,这下是直接定在椅子上似的,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沈俞安。
沈俞安这清正的目光不带有其他让人不适的情绪,又或者说是本身就没有什么情绪。他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在阐述这个事实。唐周知道原主对自己这个身份很在意,不允许别人提起这件事。
其实这才是原主离开故乡的原因。因为那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棺生子。他上从死人肚子里出来的小孩,那些人认为他极为晦气,说他是鬼婴,所以不愿意与他多有交流,不愿与他多有接触,甚至排挤他讨厌他编排他。原主小时候没少被孤立与欺负。
这向来是原主最不愿意透露的事情。
唐周知晓方才沈俞安定然是派人去查他的身份了,但是没想到,他连原主这桩不愿意提起的事情都能查到。唐周有些无措地坐在原地,双手有些不安地扣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也只是先点了点头。
稍微沉寂了一瞬,沈俞安似乎知道唐周在顾忌些什么。大抵也知道棺生子这样奇特的孩子,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怎么样认为的。于是他对唐周说道:“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母亲依旧保护你周全,并且你也这样努力活下来。本身便是一件了不起之事,我又怎么会说你什么。”
他这次竟然说出这样动听的、抚慰人心绪的话来。要是被熟知他的人知道,更是能够惊愣得不知所措了。无论谁来都想要上前来扯扯沈俞安这面皮,以此来查验这说着这样动听之话的人是不是沈俞安。毕竟所有人都知晓,沈俞安向来是嘴上刁钻毒辣,喜欢将人说得哑口无言。
唐周抬起头来。
坐在那身穿深青色官袍的县令大人,依旧这样平静看着他,唐周心里到底是有些暖意。那是替原主而感受到的,原主经历的那些白眼与欺凌,系统与唐周讲述起来时,唐周听着就觉得气愤与厌恶。
现下,能有人说这样的话,怎么样听起来都是让人心中忍不住一暖的。唐周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笑容,这笑容这样灿烂明丽,让人移不开目光,只见他在那笑着,他说道:“多谢大人这样说。一直以来,很多人都不太喜欢这身份。我也实在是受不了,才从那个地方离开的。之前还有道士甚至言论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沈俞安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一些歪门邪道、胡言乱语,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要是这世上真有什么鬼神,那所有离奇诡异案件都是鬼神弄的,就没有人查去。到最后,所有的事情也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那些人真是在此方面颇为愚昧。”
虽然沈俞安这样说着,但是唐周却又不敢与他明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鬼神的。毕竟码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里确实有鬼神。
不过见那沈俞安在那冷着脸这样说着,唐周也不想破坏他心里的道义理念。最后便没有再说了。
沈俞安似乎早就注意到这件事,此时说完那话之后,他与唐周说道:“你马上就到了及冠的年岁,到那时你还活着,自然将那些鬼神之说打破得丝毫不剩了。”他这样说完,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坐在那处看着唐周,最后说了一句:“所以你不必多想。”随后,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他方才说那么多话,最终为的就是安慰唐周的这一句话。将这一句话说出来,大概是觉得那话说得有些生硬笨拙,便将声音熄了,故作镇定地继续翻看那已经被他瞧了好几遍的公文。
沈俞安忽然不说话,唐周也没有了说话的地方。唐周呆呆地看着沈俞安,也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走。沈俞安不说,唐周也没动,直至外面传来敲门的声响,说是顾淮之带到了。
唐周转头看去,看见昨晚所见的那君子如兰的顾淮之顾公子走进来。他走进来,却是先将目光落在唐周身上,笑脸盈盈地看着唐周,与唐周亲切柔和地说道:“我来晚了,你可吓着了?”那副姿态,似乎他是唐周的亲近之人在表达如此的亲昵关切。
第255章 小寡夫16
唐周自然是知道顾淮之似乎向来这样亲切柔和,仿佛别的人有什么难事,他都能帮衬一番。唐周喜欢这样对着自己笑的,这样唐周也感觉心情放松很多。于是此刻顾淮之说了那句话后,唐周就转头对顾淮之说道:“没有感觉害怕。”
唐周不过是回答了刚才顾淮之所问,但是顾淮之却故作惊讶地说道:“竟然这样厉害的,没有感觉到害怕?你可真厉害。”他这模样,一看就是故作,一看就知他这是在哄唐周。
唐周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哄自己,但是这样被他一哄,也确实心情会好上一些。唐周也笑盈盈地“嗯”了一声。
那边静坐在那处看了一会儿的沈俞安说道:“县衙并不是你们闲聊之地。”他那声音又听起来不善了。不过这份不善,唐周倒是没有听见他这样针对自己过。只是针对了别人。可是沈俞安这样直言不讳、不知变通的样子,似乎也确实很难与其他人和谐相处起来。
而顾淮之像是没听闻出来沈俞安那语气中的不善似的,他依旧那副模样,温和得很好说话的样子。身形板正,脾性温善,看起来确实惹人喜欢多一点。
这一次,沈俞安叫顾淮之叫来,问的也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顾淮之也是回答得仔细认真,与之前唐周说的一般无二。本来那坐在沈俞安身侧记录的主簿被沈俞安叫了出去,此时是沈俞安自己做着记录。
沈俞安问了一些细节之处,顾淮之都能够回答得清楚,与唐周说的都能对上。沈俞安将所有问题问完了,知晓两人确实和这起案件没什么关系,也搁下笔。这次,唐周是真以为自己可以走了,正想要站起来,沈俞安却忽然说了一声:“你们是什么关系?”
唐周不知他为何会说起这件事来,他猜测沈俞安觉得如果他们之间关系亲密,恐会有相互包庇的情况。于是唐周就说道:“只是与这位公子见过几面,交情尚浅。这位公子心善,屡次帮衬我。”
唐周以为这事沈俞安也要写上,却没见沈俞安提笔写了。似乎只是沈俞安的随意一问罢了。
那边顾淮之让人看不透脸上的表情,只是与沈俞安说道:“大人,若是没事,我们能否回去了?”沈俞安招了招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外面又传来衙役慌乱的声音,那声音远远地就从外面传来了。
那人喊道:“大人,大人,有线索了!”说着,那人直接奔进来。忽然看见这里面还有别的人在,他才窘迫地笑了笑,随后转身向沈俞安行礼,说道:“有一老翁说是见了一怪人,我问可否记得长相。他说因为长相奇特,他倒是记得的。于是我将那老翁带来了。”
他话音刚落,后面又跟进来一位衙役,身上背着一个老翁,他也高声说道:“大人,人我背来了。”
那老翁被这样折腾了一番,似乎也是晕头转向的,坐在那椅子上都没回神过来。沈俞安问衙役道:“这里可有能作画的人?让老翁说了,便画下来。”
此时衙役有些为难道:“之前倒是有的。只是年纪有点大了,您来之前便告老还乡了,还没来得及找。”
唐周却在这时说道:“大人,我会,让我来吧。”
通过描述将人的样貌画出来,那对于原主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唐周也是想要尽快找到那杀害打更小哥的凶手,所以才这样说。
沈俞安之前调查过唐周,应该也是知道唐周的画工如何。知晓此事不能耽误,就让唐周画去了。于是唐周就坐在这里面,听着那老翁模模糊糊地描述,提着笔,一笔一笔画得认真。本身就天黑,老翁没看得特别清楚。唐周知晓做画像,什么细节是最为重要的,便一次次提醒引导老翁去回想,老翁倒还真是能回想起一些东西来。
之前唐周总看起来是一副呆呆的样子,这样认真做起事情来,在程序的帮助下做这件事,思路也极为清晰。也就让他不显得那样呆笨了。他坐姿板正,身形极好,面色镇静,提笔而画,这样看来,也让人挪不开目光。只将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去看他这副专注的模样。
似乎人在做自己擅长之事时,便是这样闪闪发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最后,凭借那寥寥数语,唐周的笔下却还真出现了一个人,唐周仔细检查了一番,将那画像给老翁看,问道:“可是长这样?”
老翁原本眯缝的眼睛一大睁,随后指着那画像惊喜地说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大人,就是这个!”
唐周见沈俞安在看着自己,将手上的这幅画像递给了沈俞安。沈俞安伸手接过,两人的手指在纸张下面轻轻接触,唐周没有过分在意这件事。唐周只是与沈俞安说道:“大人,希望您早日找到凶手。这是我能够尽到的一点绵薄之力。”
这件事弄完,唐周听到属于顾淮之的声音说:“我们回去吧。”
唐周转头看过去,看见顾淮之还在那等着。本来就没有顾淮之什么事情了,唐周以为他早就已经离去,没想到他竟然还在这里。
大约是看见唐周有些惊讶的目光,顾淮之笑道:“怎么了,很惊讶我还在这里吗?”唐周朝顾淮之走过去,唐周点了点头。
顾淮之说道:“我怎么会不等你?我们走吧。”已经没有了他们的事情,他们本来就可以走。那边沈俞安在处理接下来的案件调查,再抬头一看时,那边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唐周走出廊檐下了,见那刺目的太阳笼罩了整个天地,才恍惚发现自己有一样东西没带。唐周正打算转头去拿,身边的顾淮之却说道:“已经帮你拿了。”他这样说着,另外一只手伸过来,让唐周看见他手中的伞。顾淮之已然帮唐周将那伞撑开,他对唐周说道:“走吧。”
那伞被顾淮之拿着,唐周觉得让顾淮之替自己撑伞不好,想要接过来。但是顾淮之却说道:“只需走到门口就好了。我来的时候让仆人驾了马车过来,那里面晒不着太阳。这样一小段路,我帮你撑着就行。”
唐周说:“这样的话,你实在帮我太多了。”
顾淮之说:“这样多帮你,有什么不好?”
唐周说:“我觉得这样是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