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在厨房里虽然暂时得以逃避,但是就相对而坐的这两个人而言,或许氛围更加不美妙了。毕竟在唐周面前,他们最起码还要维持一□□面。
江傅远显然是知道他们在这面干了什么。所以江傅远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太着急了。你不觉得吗?”
陈绍不说话。
江傅远直接说明一件事:“他只是性格很好。他不讨厌你,不代表他喜欢你。”
他忽然眯起眼睛来,他用手指轻轻抵触在自己的嘴唇上,似乎是在强调抑或者是在掩盖自己唇边那种可以称之为恶意的笑容。不过就江傅远这样一双凝视过去的眼睛,确实可以明确地知道,他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在进行挑衅而已。
他忽然高声喊了一声:“唐老师!”
那边传来清脆响亮的回答声:“嗳。”然后是一阵小跑而来的声响。唐周从那边小跑过来,只是在门口探了一个头,他那柔软的头发在空中回荡了一个柔软可爱的弧度。他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声音也是轻扬起来的:“什么事,江老板。”
江傅远看着他也笑起来,江傅远说:“不用弄得太庄重,随便一点就好了。”
“好的。”唐周高兴地回答了这一声,然后又缩头回去了。
当然,这样的场景完全是江傅远故意让陈绍来看到的。陈绍暗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江傅远。江傅远和他说:“再见。”
陈绍站起来,他离开了。
等唐周再一次进来时,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江傅远一个人。唐周为此感觉到奇怪,可能是江傅远察觉出来唐周的疑惑。
于是江傅远和唐周解释道:“对,他走了。什么话都不和我说。”他像个孩子一样耸了耸肩,展露出了几分孩子气。他和唐周说:“可能是不喜欢我吧。”
唐周把水杯放下,他和江傅远说:“江老板人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江傅远笑了笑说:“是吗?”
唐周点了点头。
不过江傅远没有就这件事继续和唐周说了。江傅远说他这次来是想要说一下关于乐天的事情。
他说他到底还是因为乐天的成绩而担心,虽然乐天在这个学校里的成绩是很好的,但是与镇里的相比可能就会稍微低一点。他想要让江乐天去县里读书,县里要的考试成绩会要求高一点,所以希望唐周多帮忙。
唐周和他说:“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我看了最近几年的成绩,乐天在考试那天只要保持好自己的心态,稳定发挥就可以了。但是有的时候,乐天容易粗心,这是乐天一直都改不过来的小毛病。”
忽然江傅远就和唐周谈起另外的事情。他和唐周说:“唐老师觉得陈绍是怎么样的呢?”
唐周有点惊诧江傅远会和他谈起陈绍来。但也还是告诉他:“虽然看起来很野蛮,但其实内心却是比较细腻。嗯,有的时候也是比较野蛮的吧。毕竟自己想要做什么,就直接做了,不会有很多的弯弯绕绕。”
“我看得出来——”
江傅远的话语简单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唐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唐周有一点脸红,虽然没有说话,但其实也在承认这件事。
这当然是明显的,虽然很多次唐周和陈绍亲近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在,但是今天早上陈绍直接摸唐周的脸,这样的举动中的意味已经足够明显了。
江傅远是不可能不知道的,虽然唐周不知道为什么陈绍会突然这么做,毕竟陈绍虽然平日里有点野蛮,但是他其实做事都很有分寸,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了来吻他,然而只要事情发展剧烈的时候他又会控制下来。
他们之间的事情,恐怕只有那天林嘉阳无意撞见,还有今天江傅远看见。其实上只要他们两个知道的。
江傅远用一种简单的、纯粹的、仅仅是好奇的语气问他说:“那么唐老师是怎么想的。”
唐周说:“他知道我的态度。他心里明白的。但是他又很无助、很无能为力,只能这样做一些亲密的事情来慰藉自己的内心,以此来证明自己感情实质是否有价值体现。我觉得,他很可怜。”
江傅远的眼瞳小小地颤抖,他的眼睛凝视着唐周。唐周在说起这件事时,他的目光是放置在水杯上的,好像那水流中极为透彻、澄净、冰凉的行径都与他的心灵完全融合。
这大概是江傅远真的感觉到震惊的事情,他凝视着唐周的时间有点长了。唐周正是没有听见江傅远说话,于是就抬起眼眸来看他:“怎么了?江老板。”
江傅远说:“唐老师,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
“像水。”
柔和而又澄净,澈美而又清冽。永远、永远也不会被人抓到手中。这是因为足够冰冷,足够无情。
唐周问他:“什么意思?”
江傅远笑着说:“能解死亡之渴,能除干涸之枯。”
他仅仅是这样说的。他并没有将其极致冷静、极致冷血、极致无情说出来。但事实也确实是,他能够做到江傅远说的事,但也确实像江傅远所认为的那样,有着水一样的品性。
第83章 小教师29
唐周尚未听懂其中的含义,只是依照字面意思来理解,江傅远是在对唐周进行着称赞。然而唐周面对江傅远这样热烈真切的夸赞,还没来得及说话,外边就传递过来极为凄厉可怜的喊叫声。喊的是:“唐老师!老师!救、救救我!”
这样属于女孩从嗓子里挤压撕裂出来的声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让唐周感觉到心脏的震颤。他猛然地站起来,朝门口走出去。
于是那极为混乱的场景就出现在唐周的眼前。
只见在那篱笆墙外,乔巧兰这位高瘦的女孩已经全身狼狈,她的脸颊上是被打而出现的指印,她的头发如此糟乱着,肯定是进行了一番极为激烈的挣扎。她被后面追赶而来的人抓着手臂往后面拖去。唐周立马冲了出去。乔巧兰看见唐周,便奋力地挣扎着朝唐周扑过来,她哭得不成样子,身上还存在着一些被殴打的青紫。唐周抱着这个瘦弱的女孩,那个男人去掰他们的手指。
唐周趁这个男人不注意,一把揍在了对方脆弱的鼻梁骨上。对方捂着鼻子一顿哀叫,一瞬间松了手。乔巧兰得以挣脱,然后立即躲藏在唐周的身后。她的哭声更加悲戚可怜,紧紧抓着唐周的衣角不松手。
唐周拧眉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是谁?”
这个男人擦了擦鼻血,一脸凶恶地瞪视着唐周:“我来带我老婆回家。”他说的是方言,但是说得短,唐周听懂了。
“不是!不是!”身后的乔巧兰猛然爆发出一声极致否认的惊叫。她紧紧抓着唐周的衣角,唐周回头看她,看见她脸上的那个指印可怜地红肿着。她的双眼已经哭得通红干涩,就这样惨然地看着唐周:“我不是他老婆。我不是。”
唐周看见外面乌泱泱来了一大片人。一些年轻的、年老的、中年的都在其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家子,不,应该说是两大家都涌过来。前面的一个老头子直接看见了唐周,对唐周说道:“你好好当你的老师算了,少管我们家的事情。把巧兰还回来!”说着,一群人就要往这里面进来。唐周现在听方言能够猜得七七八八了,当即听明白之后唐周护着乔巧兰退后。这时,江傅远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这是怎么了?”
于是之前在唐周面前一脸凶恶的各类人,就突然在自己的脸上出现了谄媚的笑容。刚才和唐周说话的老头和江傅远说:“原来是江老板。江老板,我们就是处理一点家里的事情。我们把巧兰带走就行。”
江傅远可以说是整个村里的最有钱的人,多的是在江傅远面前献殷勤说亲事的人,就是想要和江傅远攀上点关系。这些人面对江傅远,当然也是同样的做法。当即就对江傅远笑脸相迎。
江傅远说:“说说什么事?”
江傅远在面对对自己有利益关系的人面前才会出现那种彬彬有礼的笑容。但是面对这些基本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甚至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时,就出现这种冷脸的情况。
江傅远是打拼出来的,早年的时候早就在自己的身上沾染了痞气,像个小流氓似的。只是后来有钱了要往更深层的圈子进去,就刻意藏匿起来那股痞气,而成为在大家面前看起来极为好相处的江老板了。现在他不笑了,不有礼了,他那个痞气释放出来,简直能够震慑住外面那一群人。当然,外面那群一人一部分想着的是他的钱,后来才想着的是他的神色。
江傅远话音刚落,在唐周身后的乔巧兰立即就说:“老师,老师,他们、他们要把我卖了。”
“胡说!我们之间说了亲事,马上就要去结婚。她就是胡说八道!”
“不是!卖了、卖了好多钱!”乔巧兰在唐周的身后哭到喘不过气来。
唐周和他们说:“你们这是贩卖人口。”
“要不了你管!我看你说是老师,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先是教学生那些流氓东西,又是现在抓着我女儿不放。我看你就是个流氓,什么老师,狗屁!”
“不要管了,一个破老师,直接进去。”
那边乱哄哄的一团,眼看他们一群人冲进来。江傅远急速走上前来,朝走在最前面的人膝盖上就是狠狠踢了一脚。这个人惨叫一声,一下子膝盖不稳跪倒在地上。
在后面的人直接愣住了,然后有人说:“江老板,我们念你也是在这村子里长大,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小孩,就不和你计较什么。现在我们家的事情你也要管,你什么意思?!林嘉阳那小崽子都管不着这件事!”
顿时间一群人冲上来,有人手中还拿着扫帚棍棒,也一齐击打过来。江傅远真不愧是手长脚长,踢人一踢一个准,打人一打一个猛。唐周见他们手中拿着东西,也赶紧去找了林嘉阳用来晒衣服的那根竹竿,直接一个一个捅过去,或者是敲打过去。
唐周虽然力气不是特别大,但是打人专挑打得疼的地方。小女孩紧紧抓着唐周的衣角,躲在唐周的后面不敢出声只能偷偷地哭。看见有人朝她过来,她也伸手抓过去抓了那人的脸。
一时间,整个地方闹哄混乱一片,周围的人都纷纷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看,一边是村里那个不敢惹的恶霸,一边是村里的大富翁江傅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站在原地在那看着了。人是围拢了,都是看戏看热闹的,没有人动。
前面忽然“嘭”的一声,站在唐周身前的江傅远身体不稳,唐周一时间分了神去扶他,看见江傅远被偷袭直接用擀面杖敲在脑袋上。那些人涌过去扯江傅远的腿脚,唐周心下惊慌担心,不知道他们要拖着江傅远去干什么,于是上前去抢江傅远的胳膊。唐周刚拉上江傅远的胳膊,身后传来乔巧兰的哭喊声:“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碰我!走开!!”
唐周抱着江傅远的上半身,看见乔巧兰直接被人抢走。一群人看见人抢到了,立即就将江傅远扔下,直接就出去。看来是故意在唐周面前使用的调虎离山,还让他们得逞了。唐周急得不行,对外面围观的村民喊道:“拦着他们!拦着他们!”
但是没有人动,那乌泱泱的一片人气势汹汹地带着家伙绑着一个女孩出去,没有人挡。忽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那边跑过来,冲入这片人里用蛮力开打。他虽然蛮力在身,但围着他的人实在是太多,被缠着脱不了身。一群人都围着陈绍,一个男人扛着乔巧兰从后面溜走。
唐周只能和江傅远说:“江老板,很抱歉,你撑一下。”然后只能先暂时将江傅远扔在这里。唐周瘦,那些人缠着陈绍顾不及,但是也有人看见唐周要出来的,要去抓唐周。
不过陈绍眼疾手快把人一捞,直接扔到一边去。唐周挤出来,手中还拿着那根竹竿,有人扑过来唐周就学着江傅远一样直接砸人的膝盖。
唐周挤出来,远远地传来一道声音:“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唐周一听,是林嘉阳的声音。举目一望,果然那边的人是林嘉阳,他急匆匆骑车过来,最后直接跳下车,车子扔在一边不管了。
他朝唐周跑过来,唐周也朝他跑过去。林嘉阳的手紧紧抓着唐周的手臂,唐周来不及说了。他只是着急地和他说:“嘉阳,嘉阳,没时间说了,你、你先报警、然,然后——”
在和林嘉阳说话的这个瞬间,唐周还是在到处看乔巧兰被带去哪里了,然后听见了轰乱的拖拉机的声响。只见车轮扬起一阵灰尘,一辆拖拉机从那边哐啷哐啷地开过来,唐周看见乔巧兰被绑了人在拖拉机上被那个男人直接带走。这下唐周是真的没有时间说了,唐周只来得及和林嘉阳说一声:“嘉阳,你、你自行车借我一下。”
唐周扶起被扔在地上的自行车,手里还攥着那根竹竿,直接捏着自行车的把手骑上了自行车。林嘉阳都来不及说什么,只是喊他:“唐老师,唐老师——”唐周就已经骑着车追过去了。
林嘉阳更是急得要命,要去问清楚或者说是要去报警,里面捂着脑袋出来的江傅远站都站不稳,林嘉阳伸手扶了一下。江傅远的眼镜片碎了一只,上面还滴着血,江傅远的面色难看得很,像是一副要弄死人的样子。
“刘军!刘军!”江傅远喊了两声。从人群里钻出来一个瘦猴似的人,在江傅远面前点头哈腰地道:“老板。”
江傅远踢了他一脚:“你没看见你老板在里面被打了吗?”
“老板,我、我刚来。”
“来你个屁。我看你是不想被打。”江傅远阴沉着脸说:“滚,滚去把我的车开来。”见人要立即要走了,江傅远在他的屁股上又踢了一脚,让这个人差点摔了一个狗啃屎,江傅远又说:“快点。”然后他江傅远扫了一眼,对林嘉阳说:“你,你赶紧听唐周的话报警吧,来不及了。”
江傅远捂着脑袋,鲜血从他指缝里淌出来。他低声骂了两句,却是望着远处那早已经不见了唐周踪影的路口,满眼的担心。
这是一个并不安宁的夜晚,无论对谁来说。不管是谁,都在这个夜晚坐立难安。
江傅远站在车前抽着烟,他皱紧的眉头到现在都没有展平。林嘉阳还在派出所里和警察说清楚事情的情况,一堆人坐在等候椅上,脸上青的青,肿的肿,没有人说话,整个地方都安静得可怕。陈绍坐在台阶上摩挲着手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派出所的灯光从后面照射过来,但是整个街道还是黑的,江傅远手指间夹着的香烟所泛出的点点星火在黑暗里闪烁着。最后,江傅远丢掉自己手里的烟,一脚将那闪烁着光亮的香烟踩灭,只留下一点在漆黑里看不见的烟雾逐渐消失不见。
江傅远上了车,他刚刚坐进去,一个身影也挤进来。是陈绍。
陈绍说:“走。”
汽车引擎响动,车灯在黑夜里乍然出现,将黑暗短暂地驱散。这辆车开始启动,很快就消失在了这个地方。林嘉阳带着警察出来看见这一幕,直接跟警察上了警车。警车也蹿进黑暗里,很快不见了踪影。陈绍看得见后面跟来的警车,他问道:“你没找到唐周?”
江傅远没说话。但是在这短暂的沉默后,江傅远说:“派了人去找,我也去找。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半路被警察捞了回来,半天不出警。烦的很。”
他现在是直接按照一个方向而去,看来是极为笃定一个地方。江傅远说:“刚刚得了消息,我的人找到了那辆拖拉机,就在山脚下。”然后他不说话了。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有了一个和唐周同款的纱布,显然是急匆匆随意处理了一下,纱布上还渗着血。他原本那可以称得上是整齐的头发现在都凌乱地散落在前额,衣服也全都是褶皱。他应该在找唐周的时候钻过什么地方,导致他这件西装上也都是草屑苍耳,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时间去弄。只见他神色肃穆,他没戴眼镜,因为他眼镜碎了,这一双像是郊狼的眼睛在黑暗中展露出来,近乎让人毛骨悚然。
汽车驶过一条狭窄的小道,再往里面进去是去不了了。那拖拉机就停在外面稍微宽阔的地方,道路口站着三四个人,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在田埂上。
江傅远下了车,有人直接上前来说:“老板,就在这里发现了车。兄弟们都沿路上去找了。”
江傅远随意嗯了一声。他伸手捞过一个人手里的手电筒,直接也沿着路往上找。江傅远问:“找过哪些地方?”
“前面那条路周围都找了,可能要往山上去。”
后面跟着的警车也横七竖八地停在外面,林嘉阳领着警察进来。他手中的手电筒也在顺应他的内心而慌乱得四处晃动。他们一群人准备沿着这条往走过去,然后再在山口山上去。
这时,在这仅仅是脚步声的黑夜里,传来一道轻柔的哼唱声。唱的是一首家喻户晓的《茉莉花》。其中带着曲调中所蕴含的柔意以及青年嗓音中的温雅,都在这曲调中散播出来,缓缓飘荡入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只见在他们手电筒、车灯所照射的前方狭窄的道路上,在哼唱声中伴随着自行车哐啷的声响,一个女孩小声轻缓的跟唱融合其中。先看见的是自行车的车轮,碾过那漆黑的地界来到灯光照明的地面上。然后是他的双脚,他的身躯,他的手,他的面颊——
他的哼唱停止了,他轻声说:“嘉阳?”
猛然地,林嘉阳冲上去,他手中的手电筒都掉在了地上。他过去将唐周紧紧抱在了怀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周被他这样抱着,因为他高,唐周的下颌抵在林嘉阳的肩膀上。在他眼前的依旧是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晕眼的光亮。
他感觉到林嘉阳抱着自己的手有多紧,也听见林嘉阳因为哭泣而发出来的轻声的呜咽声。唐周想要回抱他,但是他手上扶着自行车,要是他松手了,后面坐着的乔巧兰就会不稳。所以他只能轻声在他耳边说:“嘉阳,我没事。”
林嘉阳稍微放开唐周,他低头看着他。在唐周的视线里,林嘉阳背着后面的光,所见的就是他掉落下来的眼泪和懊恼悲伤的表情,这些全都藏在阴影里。
而林嘉阳所见的,就是唐周稍微有些脏污的脸。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触摸在唐周的脸上,似乎在检查唐周有没有哪里受伤。他的手一触摸到唐周温热的肌肤,他的眼泪就簌簌下落,他也开始哭得一抽一抽地吸鼻子。
本来唐周因为林嘉阳这个样子还挺心疼,但是看他哭得这么好笑,唐周也就没忍住对着林嘉阳笑起来。他又重复了一句:“我没事。”
这张稍微脏污的面孔上绽放了这样的笑容,在这漆黑里的明亮全数都汇聚在他的脸上。他笑起来而弯起来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光亮。他的笑颜如此明媚,骤然地在他们那极为空寂虚无的心灵之地浮现驻足,近乎不再熄灭。
唐周被林嘉阳围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检查了一遍,来确认他的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唐周说了好几遍他真的没受伤,他还不信。就是非要拉着唐周检查看看。
唐周将事情简单地说了,那王高林带着乔巧兰想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让乔巧兰没有想跑的机会,就带来这山林里。不过拖拉机本来就开得不快,唐周在这个路口就追上了。王高林一看唐周追来,直接抱着乔巧兰逃下车,唐周就去追。
“然后呢,然后呢。他是不是打你了。”
林嘉阳着急地说,又捧着唐周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上有没有伤。唐周哭笑不得,还没说什么,他身后乔巧兰说:“唐老师用竹竿打他的膝盖,他在沟里摔了一跤。我和唐老师迷路了,找了半天才下来的。”
唐周跟着乔巧兰的话语说了一声:“没错,就是这样的。我真的没事。要说有事的话——”唐周笑了一下,“就是骑车骑了一路,太累了。”
林嘉阳那提着的心脏似乎才彻底放下来。这时,那边的警察喊了林嘉阳一声,林嘉阳就暂时过去了。他过去之前,还把唐周弄乱头发整理了一下。他和唐周说:“唐老师,这件事我们还要处理一下,可能还要去一趟警局。可能要晚一点回去。”唐周点了点头。
唐周正看见林嘉阳过去,他一时间就空站在这里。忽然地,唐周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喊的是:“唐周。”
唐周转头一看,看见那边的漆黑里有着一个人。因为太黑了,灯光都在这边,唐周一时间没看清楚对方是谁。但是根据对方的声音,唐周大概知道他是谁了。因为他又说了一句:“过来。”正是这一句,唐周知道了是江傅远在叫他。
唐周还是第一次听见江傅远这样直接称呼他的全名,他这样称呼倒是显得极为严肃。唐周走向他,在这昏黑里稍微适应了黑暗,唐周能够看见江傅远的面孔。
他英俊的五官掩映在这昏黑里,近乎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唐周想起来之前王高林搞偷袭在江傅远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的事。唐周对他说:“江老板,你的脑袋没事吧。”
江傅远的声音听起来沉沉的。他说:“没事。”
唐周听他声音觉得他心情不好,于是就和他说:“江老板,我记得他摔下去的时候,也摔到脑袋了。我看了,也是破了个口子。但是他摔在里面爬不起来,我看着像是腿断了。你看他已经遭报应了,你别太——”
唐周忽然说不出话来。因为江傅远忽然伸手,将唐周捞到了自己的怀抱里。唐周猛然地被捞过去,还有点反应不及。
他的鼻尖抵在江傅远的领口。那一种好闻的香水味直接充满了唐周的鼻腔。然后是江傅远身上的,灰尘、草屑的味道。他宽阔的胸膛将唐周完全的笼罩,唐周听见他的心跳声。这里其实并不安静,那到底是要怎么样剧烈的心跳,才会让唐周在耳朵贴近他胸膛时,能够如此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那大概,真的是需要很激烈的心跳声才能够如此被听闻吧。
唐周听到江傅远近乎压下来的沙哑的声音。他听到江傅远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唐周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傻傻地问了。或许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反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这样顺着他的话语这样问。
江傅远说:“我没护好你。”
唐周说:“我又不是残废,我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要多学一点防身术呢,这样我就可以不用被担心了。而且我自己也会在心里更有底。没有底的事情我不会去做的。王高林长得瘦,像根竹竿似的,他还只是一个人。我知道我还是打得过他的,所以我追过来的。”唐周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所以,没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唐周才听到江傅远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