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老爷子已经习惯了柏续这张装乖讨巧的嘴,“没好气”地反驳,“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
柏续也不恼,“老爷子,我问个事儿,你先别急着生气。”
商老爷子瞥了他一眼,默许了他的提问。
柏续试探,“你怎么突然想到来新国了呢?这家里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商老爷子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稍稍停了筷子,“你们俩连起来诓骗了这么多人,现在知道‘心虚’害怕了?”
柏续卡壳。
商老爷子知道柏续想听什么,也没藏着掖着,“大房和二房还不知道,家里人甚至不知道我来了新国。”
“……”
柏续一惊,“那您是从哪里得到消息了?”
商老爷子又夹了一口空心菜,非得吊着他慢慢说,“哼,我商鸿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吃过的盐比你们俩合起来走过的路都多,有什么把戏能瞒得过我?”
“他昏迷不醒这事,我心里一直都有疑虑,你们藏得好,但不代表身边人都藏得好。”
“章家那老二给我发了延枭躺在医院的视频,可去机场接机的人是谁?同天下午出现在酒吧的人又是谁?”
柏续霎时反应过来,“老爷子,你、你是请了私家侦探盯着章医生他们?”
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是在这个地方出现了纰漏!
商老爷子只说,“既然是假的,百密终有一疏。”
柏续认错,“是。”
得到返回来的照片后,商老爷子就猜到商延枭这般隐瞒肯定有理由,于是谁也没说,借口“散心”就这么出了国。
商老爷子想起昨晚的争执,才缓和下来的神色又变了变。
柏续最会察言观色,立马替商延枭说话,“车祸这件事情,他实在是心里是积攒太久了,他不能和确言讲,也不好和我们倾诉。”
任何情绪长时间得不到纾解,就像是持续充气的气球,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下爆炸。
商老爷子没有接话,眸色复杂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柏续继续充当起和事佬,“老爷子,昨晚延枭就很后悔惹您生气,其实他一直都很敬重你这位爷爷,你也感受得出来,是吧?”
商老爷子口是心非,“敬重?他要是真敬重,怎么不敢来找我?”
柏续抓住时机连忙说,“老爷子,延枭跟我一块来的!这不是怕你气还没消,他再出现惹你更不痛快,所以才待在楼下没上来嘛。”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近一步试探,“要不,我现在喊他上来?”
“……”
商老爷子夹了一口菜,默许,“嗯,这菜味道倒是不错。”
柏续忍着笑,迅速给楼下的商延枭发送了消息。
商老爷子瞥见他发消息的那兴奋样,又一次察觉出端倪,“你们俩在一起了?”
“啊?”
柏续怔然,“什么?”
商老爷子开门见山,“你和延枭是不是在处对象?”
“我……”
柏续欲言又止。
他和商延枭的关系确实超出了一般的盟友,但要将“炮/友”这种说法拿到商老爷子的面前,只怕商延枭都不用上来,连他都得被老爷子一块赶出去。
商老爷子瞧见他的迟疑,“做什么支支吾吾的?我没那么不开明,又不会棒打鸳鸯。”
柏续无奈,硬着头皮承认,“哦,我们、我们就是刚试着接触。”
商老爷子哼笑,难得含糊了一声,“我就知道。”
柏续没反应过来,“啊?您知道什么?”
商老爷子不解释,慢悠悠地夹着菜。
很快地,门铃响起。
柏续主动起身去开门,他和门外的商延枭对上视线,偷偷再三交代,“你进屋和老爷子好好说,稍微示弱卖点惨也行,反正不能像昨晚那样子。”
商延枭答应,“知道了。”
柏续见好就收,“那我去餐厅层等你?”
有些话,还是得他们爷孙两人关起门来好交流。
“好。”
酒店套房的门又一次合上。
商延枭深呼一口气,稳步走到了餐桌边上,“爷爷。”
商老爷子没看他,只是摆弄了一下已经见底的小米粥碗。
商延枭看懂对方无声给出的台阶,伸手去接,“爷爷,我再给你盛点?”
碗里又添了暖意的小米粥,隔阂在无形之中消融。
商老爷子示意,“坐吧。”
商延枭坐了下来,将酝酿了很久的歉意重新表达出来,“爷爷,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也不应该在昨晚说出那样的话,是我失言了。”
商老爷子听见他的道歉,眉眼间也没了昨晚的怒色,“延枭。”
“嗯?”
“海外警方是找过我,我也确实重新报案又撤销了。”
“……”
“但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找到了线索、刻意替大房和二房隐瞒,而是因为你奶奶。”
商延枭立刻就从商老爷子的只言片语里面明白了意思,愧疚感骤升。
商老爷子详细解释,“你们一家子车祸,对你奶奶来说是灭顶般地的打击,那段时间,她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要两头跑照看你们两兄弟。”
这些事,是能花钱交给其他人去做,但商老夫人又怎么能放心得下?
商老夫人一直强压着悲痛,期间晕倒过好几次。
提及妻子,商老爷子的神色温和了很多,甚至甘愿承认,“我撤案确实是因为怕了。”
“……”
这是商延枭第一次从商老爷子的口中听见“怕”这个字眼。
商老爷子叹了口气,“除了你那整天不着家、也不想着成家的小姑姑,我知道你们三家因为集团利益的事一直明着暗着有矛盾。”
“可是能怎么办?你爸、你大姑姑、你二伯,都是我和你奶奶亲生的。”
“如果调查最后只是意外车祸,那这种悲痛或许能随着时间慢慢减淡,可如果调查的结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
“你考虑过我和你奶奶的感受吗?”
自己生的孩子残害手足,蓄谋设局杀了亲兄弟和弟媳?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承受得住,但你奶奶一定承受不住,你懂吗?我不想她活到这个岁数还要面对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商老爷子自诩聪明、较真了一辈子,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想要为了自己、为了妻子装个糊涂。
商延枭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爷爷……”
“我逢人就说,你的脾性最像我。”
商老爷子深呼一口气,无形中认了输,“我知道,这件事如果不出一个结果,你就永远没办法翻篇、越过这个心坎。”
“我没办法阻止你,也阻止不了你,而且我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不想到了地底下还要面对你爸妈的埋怨——”
“其实,我也怕他们夫妻两人问我:爸,你为什么不查个清楚?”
商延枭酸涩又起,“爷爷,你别这么想。”
商老爷子像是在掩饰什么,清了清嗓子,“你想要查就查吧,你昨晚说的那两个人,我回去之后也会动用我自己的人脉去暗中调查。”
“只是有一点,我要你做到。”
商延枭颔首,“您说。”
商老爷子要求,“等我回去后,我不会将这事情往外透,但我会给你打视频电话,你得和你奶奶报平安。”
“她一向疼你们,你不能再让她为你提心吊胆了,知道吗?”
比起被欺骗的愤怒,商延枭能够平安无事,才是他们老夫妇最盼望、最庆幸的事。
商延枭认真应下,“知道了。”
商老爷子注视着他的肩膀,关心,“肩膀怎么样?”
商延枭摇头,“没事。”
商老爷子知道自己下手的重量,“抽空去医院看看,你要下次再说胡话,我还是要敲打的,记住了吗?”
商延枭嘴角总算扬起点弧度,“记住了,爷爷教训的是。”
“行了,昨天的事不提了,你要继续新市也好、和我回帝京也罢,哪怕暂时不想要回集团,该有的事业还是要有。”
“不过,我和你爸妈奋斗了一辈子,不是为了让你白手起家吃苦的,以后任何项目有需要集团资源的地方,你让确言在暗中帮帮忙。”
商老爷子从不掩饰自己对商延枭的看重,也坚信自己的孙子有纵横各大项目的能力。
商延枭的情绪总算松快了,“谢谢爷爷。”
商老爷子看了看时间,“我定了下午四点的飞机,差不多该出发去机场了。”
“……”
商延枭一惊,“这么着急?不多待两天吗?”
“不着急怎么能行?”
商老爷子有自己的打算,“我是瞒着家里人来的,再不回去,只怕你的事情更加瞒不住了。”
商延枭明白对方是在替自己隐瞒情况,内心动容,“爷爷,谢谢。”
“不说这些。”商老爷子本来就不是爱矫情的人,干脆示意,“走吧,你开车送我去机场。”
“好。”
商老爷子没有带多少行李,收拾得也方便。
他看见桌上留下的精致餐盒,这才想起来问,“柏续躲到哪里去了?”
商延枭替他提着小箱子,“他在餐厅等我们聊完。”
商老爷子闻言,难得笑了笑,“你们小情侣是算好了,轮流来找我谈话。”
“……”
小情侣?
商延枭眸光微亮,“爷爷,柏续和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了?”
商老爷子按下电梯键,“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是老糊涂,昨晚他向着你、你向着他,合着我一个老头子成恶人了?”
商延枭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说,“柏续他很好。”
商老爷子看清自家孙子发自真心的愉悦,口上却夸,“你奶奶的眼光什么时候出错过?”
“原本只是病急乱投医,想着给你‘冲冲喜’,没想到还真促成了你们,你奶奶要是知道这事,指不定得有多高兴。”
话里话外,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有多不同意这段荒唐的“联姻”。
抵达餐厅层,电梯门应声而开。
商延枭一眼就锁定了在落地窗边吃饭的柏续,语气里带了笑,“爷爷,他在那儿。”
商老爷子察觉到他瞬间上涨的情绪,看破不说破,“过去吧。”
柏续看见爷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来,而气氛已经不似昨晚那般压抑沉重了。
他大概猜到了聊天结果,扬起笑,“老爷子,你们谈好了?”
商老爷子微微颔首。
商延枭和他说,“嗯,爷爷下午四点的飞机要回华国,我要送他去机场。”
柏续想也不想就起身,“那我跟你们一块去?”
“好。”
车子很快就抵达了机场停车场。
商延枭刚准备下车去送,商老爷子就止住了他,“延枭,你就别下车了,既然还想要伪装着,那日常就再低调些。”
机场人多眼杂的,万一就遇到熟人了呢?
商延枭和柏续对视一眼,后者默契接话,“那老爷子,我送送你?”
商老爷子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柏续主动提起了商老爷子的小行李箱,跟着他一块进了直达出发层的电梯。
电梯缓缓上升。
商老爷子看向身边的柏续,想了想才喊,“柏续。”
“嗯?”
“延枭这孩子打小性子就稳,遇事不哭不闹的,心里能藏事。”
“他爸妈没了,当哥哥的又不会向弟弟诉苦,更不会向我和他奶奶倾诉。”
商老爷子顿了顿,听似随意的一句交代却是酝酿许久,“要是可以,你多陪陪他。”
“……”
柏续听出商老爷子藏在平静语气里的关心,眼眶不自觉地酸了酸。
商老爷子直视回了前方,带着一副看淡生死的从容,“我和他奶奶已经这把岁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眼下这些孩子里,我确实最放心不下他们两兄弟。”
毕竟其他两房的孙子、孙女,再怎么样都还有长辈可以帮衬。
柏续想起原著中关于老爷子的重病情节,心脏像是无形之中被一双手攥紧。
他下意识地反驳,“老爷子,你身体硬朗着呢,说这些做什么?”
电梯门打开。
商老爷子示意柏续,“行了,东西给我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回去吧。”
“……”
柏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冒着惹他生气的风险说,“老爷子,您有空去做做心脏方面的检查?”
商老爷子眼色微变。
柏续连忙补充,“我是看你昨晚生气的时候,捂了捂心脏,担心你有这方面的不舒服。”
商老爷子拿过自己的行李小箱,“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每年检查都有在做,你不用花功夫担心我。”
柏续抿了抿唇,“那就好。”
老爷子的身子骨看着确实很硬朗。
这个世界也不一定是按部就班地在转,或许书里的情节演变到了“现实”,并不会发生?
商老爷子不知道柏续的复杂想法,“你回吧,别让延枭久等了。”
柏续礼节做得很到位,又接回他手中的小箱子,“他那边不急,我先陪你办理值机、等你过了安全检查再走。”
半小时后,柏续才回到了车内。
他和商延枭对上视线,主动交代,“放心吧,爷爷已经过安全检查了,这个时间差不多,再等一会儿就该登机了。”
“好。”
柏续系上安全带,看向商延枭不太能大幅度动弹的肩膀,“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你这情况我不太放心。”
不是他不想要代替商延枭开车,而是原主没有国际驾照,确实没办法开。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就同时响起了消息震动,打开一看,才发现是“雏鹰影视项目群”的共同消息。
有组员直接艾特了他们三人,像是实在没了办法。
“小柏总,商总,褚总,各位老板,实在对不起打扰了,但项目筹备遇到了一件很棘手的问题,可能需要你们出面解决一下!”
昼夜投资。
商延枭和柏续驱车赶到时, 正好遇上了同步前来的褚亚特,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径直走向了组员聚集的会议室。
“褚总。”
为首的副组长凯玲站起身, 神色紧张地挨个打了招呼,“小柏总、商总。”
柏续随手扯开椅子,“坐下聊。”
在这次的项目组里, 凯玲和谢奇分别带领组员进行不同方向的前期筹备, 最后才会归总到柏续等人的手上。
作为自己最信赖的下属员工, 褚亚特绝对认可凯玲的工作实力, 如果不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对方绝对不会轻易打扰到他们。
褚亚特想到这儿,第一时间询问具体情况, “凯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在群里的消息,是凯玲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发送的, 因为怕隔着手机屏幕讲不清楚,所以才召集了重新开会。
凯玲给其他组员递去视线, 后者领意,迅速将前两天搜集到的建材商名单分别递给了柏续等人。
柏续眉梢微挑, “这份合作的拟邀名单我看过, 不是没问题?”
根据有关部门的要求,大型游乐场地的项目竞争,不仅需要提供特别详细的项目企划书,而且还需要列上动工时的下方建材商。
名单上的这些建材商, 全部都是符合审核资质的公司。
眼下的重点是和这些公司进行合作邀约、在大致报价上进行“货比三家”的考虑, 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他们昼夜投资的手上。
凯玲眉心拧了拧, “小柏总,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些建材商一听说我们是昼夜投资方,无一例外都拒了。”
“……”
“给出的理由都很冠冕堂皇。”
要么客气些,推脱着说公司下半年业务方面已经够量了,不再接应外单业务;
要么轻视些,直白表明他们不愿意和昼夜投资这样新起的小公司合作。
有组员也负责这块的谈判对接,低声嘟囔,“才七八月份,怎么可能就接满了完成全年的订单量了?分明就是在搪塞。”
柏续察觉到其中的微妙,眸色微变。
商延枭将名单夹合上,追问,“联系过名单外的建材商了吗?”
凯玲早就做到了这一步,“也联系过了,但得到的答案大差不差,有小型的建材商闻风主动凑上前来想要合作,但那些体量不够大,不在我们预定的选择范围内。”
柏续一语勘破,“看来有人在背后搞鬼,摆明了想让我们昼夜投资的项目搁浅在前期筹备。”
凯玲正要说这事,迟疑的目光往褚亚特的身上偏了偏,“源盛钢材的周总秘书,和我私下关系不错,她、她透露说……”
有组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忍不住追问,“说了什么?”
柏续同步看向了褚亚特,心知肚明,“还能说了什么?能在新国拥有这么高的‘话语权’,让各路建材商不惜退掉外单、也要交好的公司,还能哪几家?”
褚亚特平日里的玩笑神色收得一干二净,冷笑,“是褚允程在背后搞的鬼。”
柏续一想到褚允程的嘴脸,厌恶又头疼,“出师不利啊,一来就沾上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咽下了不算不文雅的用词。
先有决胜医疗的AW项目,后有雏鹰影视的竞争,他和褚允程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
柏续有些无语,“上回在餐厅遇见时,他还嫌弃我们昼夜投资竞争雏鹰是在不自量力,结果转头就记仇提防到了这种地步?”
居然不惜动用自家集团的地位和关系,也要把他们的竞争扼杀在摇篮里。
“现在有竞标意向的公司已经逐渐明朗了。”
商延枭不带私人恩怨,冷静分析,“站在那些建材商的角度,一定会选择更有可能成功的褚氏,而不会把这个赚钱的赌注压在我们的身上。”
毕竟,从明面上来看,怎么着都是褚氏竞标成功的可能性大。
为了一个才成立没名气、看不出有多少资本的新公司,去得罪已经扎根在新国的有名有姓的大集团?不划算。
“话是这么说没错。”
柏续考虑起问题同样冷静,他看向对面板着面色的褚亚特,“得亏褚允程还不知道我们背后还有你这么一个合作盟友,否则会严防死守得更厉害。”
凯玲关心着进度,“老板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的筹备期本来就短,如果一直卡在这件事上,别说是期待竞标成功了,就连投标文件的完整编制都会很吃力。
褚亚特蹙眉,“新国境内要是谈不下合适的建材商,那就从海外找?”
只是这样的弊端很明显——
海外的运输成本一旦上升,他们的报价就会不占据优势,利益空间也容易被压低。
“要不,先做两手准备吧?”
“第一,继续死磕新国这边的建材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保有利润空间的情况下尽可能提高我们的报价。”
至少不能高过海外运输成本。
柏续顿了顿,犹疑的目光看向商延枭。
商延枭默契代替他,“第二,我会利用我自己的人脉在华国以及邻国寻找价格合适的建材商,如果算上运输成本,和我们在本地提高的报价相差无几,那也可以选择第二种方案。”
褚亚特没有反对意见,只是觉神奇,“我看以后开会,你们俩来一个人就够了?这共脑程度也是没谁了。”
柏续勾了勾唇,没有反驳。
他旋即对在座的项目组员们说,“这些问题不出在你们,大家别有心理负担,虽然时间紧,但我坚信我们能解决、没问题。”
凯玲紧绷的心弦微松,“好的,小柏总,我们这边随时配合。”
材料商这边临时卡了进度,再逼着加班都是无意义转眼到了下班点,柏续代替其他两人发话。
“都周五了准时下班,大家趁着这个周末好好休整一下,下周一再重整旗鼓开始。”
“好。”
“谢谢老板们。”
项目组员们收拾干净了自己的东西,三三两两地下班离开。
褚亚特感叹,“柏续,你这一套套说辞,还挺适合当高层老板的。”
柏续眉梢微挑,也不谦让,“我本来就可以是。”
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商延枭——
对方用左手端起水杯,昨晚才受了伤的右肩膀到现在看着都很僵硬、似乎是不敢随意动弹。
对面的褚亚特又问,“今晚聚聚?”
柏续挪回视线,将主意打到了对方的身上,“褚二,帮个忙。”
褚亚特看见他眼底“不怀好意”的笑,愣了愣,“什么?”
五分钟后,褚亚特通过后视镜看向坐进后排的商延枭和柏续,瘪了瘪嘴。
“让我一堂堂褚家二少爷给你们两人当司机,柏续,你还真是——”他往后比了一个大拇指,“牛。”
柏续反手拍回他的大拇指,一点儿不客气,“这不是情况紧急没办法了吗?延枭肩膀还伤着,我又没你们这儿的驾照。”
陈余飞他们今天都在休假,不好喊来上班开车。
说着,柏续就将安全带扣进了卡扣,“只好辛苦褚二少爷送一趟医院了。”
褚亚特挪回视线,“咳,让我当司机可以,但是有一点——”
“什么?”
“禁止你们俩在后排秀恩爱。”
说完,他就猛地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拍片检查的结果比预想得要好一些——
商延枭的右肩没有伤及骨头,只是肿胀淤堵,每天用药酒揉搓就能好,不过短期内还是不能有过于激烈的“搬重物”的情况,以免造成二次挫伤。
柏续没再麻烦褚允程帮忙送回,而是喊了个代驾回到了别墅,两人简单享用了佣人准备的晚餐,这才各自回到房间洗漱。
敲门声响起。
柏续头也不抬地说,“进。”
商延枭开门走了进来,上半身的浴袍松松垮垮的,手里还提着从医院带回来的消肿药酒,意味很明显。
“小柏总,帮我一下?”
“坐吧。”
柏续答应得也爽快。
他接过商延枭递来的药袋,根据在医院时旁观学来的手法一点一点地揉散着药酒,“疼吗?”
商延枭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不疼。”
热意由着掌心挥发,慢慢融进皮肤,那点疼痛反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柏续察觉出商延枭眸底的笑意,心尖微烫,连忙转移话题,“老爷子的飞机是不是还没落地?”
新市到华国帝京的直飞距离在六个半小时左右。
“没那么快,还要三四十分。”商延枭同样心系着商老爷子,又说,“我已经提前和确言打过招呼了,落地时间那么晚,他会带司机去接的。”
柏续放心了些,“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