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阵，环境逐渐明亮起来，地面也稍稍干净。
突然，车窗外响起高压水枪喷射的闷响，不知从哪喷出来一股股激烈的水流，对着脏兮兮的车身粗暴地一通冲洗。
车速慢了下来，缓缓通过高压水枪，又过了片刻，远处尽头的残破墙体乱码似的闪烁两下，消失不见，一扇银白金属大门霍然出现在前方。
金属门面凹凸不平，分布着毫无规律的纹路，流光四下窜过，隐隐勾勒出一个深蓝的“N”。
“车牌验证通过，生物指纹、虹膜验证通过。欢迎回来，姜教授。”
柏丽大酒店五楼会议室。
“陆谦？陆谦！”
“哎，在……我数据对到哪了？不是，你瞎叫唤什么？分析出入口在哪了？”
“没，我在看老大的移动轨迹。你过来一下。”秦闻州站在电子地图跟前，对着上面描黑加粗的轨迹沉思，“这一段，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陆谦把触感笔夹在口袋上，凑过来，“这里怎么了？”
“这段轨迹记录不是实时追踪的吧。”
“不是。裴灼报密码过来的时候定位码已经失效了，只留下了轨迹记录。”陆谦揉了揉眼下两片加班加出来的乌青，不爽地一撇嘴，“否则还能让他们跑掉？祝哥早就亲自杀过去炸飞这帮人了。”
“记录显示他们在这里下了高速，平均时速是120km/h。后面走的田埂土路，平均时速是40km/h，并且车子下高速后再没被监控拍到过。”
“嗯嗯？躲监控嘛，所以？”
“这里离大荒山很近，下高速后走国道十几分钟就能到，就算没有定位码，只要监控排查到这个高速口，再调查一下附近适合建造地下实验场的地形，不难猜出他们的目的地。临时改道走坑洼的田埂土路有什么意义？”
“嗯嗯嗯？”
“你除了‘嗯’还会说什么？”银发alpha顺手摸走对方口袋上夹着的触感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发出质疑，“敷衍工作？”
陆谦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你就不能直接说结论吗？”
“就是没想出结论才问你的，”秦闻州无辜，“我又不是智力型实验体。”
陆谦：“……”
陆谦揉揉太阳穴，整理资料理得发麻的脑子终于咔咔转起来，盯住那条转向田埂土路的轨迹，半晌，突然蹦出一句：“发现定位器的地点附近没有特别明显的人类痕迹。”
“嗯嗯？所以？”
“在进入基地之前，老大藏在纽扣里的定位器被发现了，然后……”陆谦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被扔了。大荒山很多地方落差特别大，如果扔得远一点，再滚一段路，那范围就很大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类痕迹也很合理对吧？”
“嗯嗯嗯？”
“你除了‘嗯’还会说什么？”陆小同志一字不差地回敬，“敷衍工作？”
“我是弱智，”某人毫不羞愧，“你继续说。”
陆谦：“…………”
“如果，我是说如果，纽扣定位器在快要下高速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呢？”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扔了？”秦闻州随口接话，脑海深处的某根弦忽然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须臾，喃喃道，“烟雾弹？”
“我也是这么想的。N发现定位器之后，没有立刻扔掉，而是带着它继续驱车来到了大荒山，并且借助什么东西——我猜是无人机——把它丢到了一个最不可能发现地下实验场的方位误导我们。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因为……国道！”秦闻州霍然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刚刚分门别类收拾好的山一样的资料稀里哗啦倾倒下来，直接把人给埋了，“陆、陆谦……救命……”
“你能不能注意点？我刚刚分析到最关键的地方。”陆谦无语地扒开资料，把他拉出来，继续说道，“如果没有那枚定位器误导，按照一般的逻辑，我们的搜查应该从离大荒山最近的国道开始，而不是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应该在下高速后避开监控换了车，原来的车带着定位器前往大荒山——这才是N想要躲开监控的真正原因！”
说完又小声碎碎念：“我怎么没想到呢地下实验场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需要车辆输送各种物资补给，入口靠近国道是最好的选择但隐蔽性又是怎么解决的……”
“原来你真的是智力型。”秦闻州惊奇道。
陆谦顿时像呲了尾巴毛的猫，跳起来：“你再随随便便质疑我的类型，我就告你诽谤！”
“好哦智力型，先通知祝哥把行动组带回来，这些资料我就先不看啦。”alpha快乐地宣布下班，“十点了，我该回去和男朋友睡觉了。”
“呸！”陆谦发出来自智力型实验体的鄙夷，“你的脑子里除了薄荷味还能装点别的事吗？”
“有啊很多，但是……”秦闻州一挑眉梢，“和omega睡觉才是值得alpha终身奋斗的事业。”
“……不是很懂你们alpha，滚。”
秦闻州麻溜地滚回到12楼，敲敲门：“老婆你睡了吗？”
房间内悄然无声。
“宝贝？心肝？”他渐渐地感觉到不对劲，“裴灼？裴灼你在吗？”
三分钟后，被紧急呼叫过来的陆谦用万能卡刷开了门。
窗户开着，房间里空无一人，买回来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堆在床上，只有桃粉色小羊皮颈圈的礼盒端端正正摆在镜子前。
秦闻州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颈圈，只有一张字条。
“C市xx区xx街道翡翠绿小区18幢”。
他低声念出这个地址，猛地回头：“紧急事件！陆谦，车钥匙给我！”
话音未落，钥匙差点砸他脸上。
“抱歉丢早了。”陆谦头也没抬，对着虚拟屏十指翻飞，“查询定位……龙鳞手动驾驶权限已开启，限速解除，所有智能驾驶车辆都会给你让道，悠着点开……喂！走门呐！！”
秦闻州的身影倏忽消失在窗外。
黑夜中，酒店外墙上猛地爆开一束刺目电光，闪电般从十二层急速坠下！落地就窜进了门口停着的白色越野车，紧接着发动机一声轰鸣，车头一甩，扬长而去。
等陆谦乘坐电梯抵达一楼，连尾气都没见着。
完了。陆谦站在空空荡荡的酒店门口，抓着头发绝望地想，不应该解除限速的。
刚刚在房间里一不小心被秦闻州那副疾声厉色的模样唬住了，冷静下来一想，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裴灼已经失踪，十二小时没过，顶多算夜不归宿，非紧急事态下解除限速自己肯定要挨骂了。
陆小同志凄凄惨惨戚戚地回到五楼会议室，提前开始写检讨。
写到一半，黑镯子疯狂闪烁起来。
“喂，秦闻州？你已经到翡翠绿小区了？这才多久，不是让你悠着点开……什么！？你确定？”
“我确定。”秦闻州蹲在小区昏暗的路灯下，一手拎着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桃粉色小羊皮颈圈，一手翻着塑料袋里的东西，神色晦暗不清，“裴灼被N带走了。”
“那……”
“我要参与救援行动。C市离大荒山也不远，N不太可能舍近求远带裴灼去其他基地。”
“不行！”陆谦大惊失色，“你可是……祝哥不会同意的！”
“我要参与救援行动。”秦闻州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又垂眸看了眼那本画着火柴人和爱心的故事书。
一阵风吹过，书页往后翻了几下，慢慢停住。那一页上，没有得到爱心、孤零零的火柴人格外刺眼。
“永恒”。
Alpha眼底疯狂之色一闪而逝。
“你最好不要锁死车辆权限，这样起码还能定位到我，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跑到哪里去。”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片刻之后，白色越野车咆哮着冲上高速路，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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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鲜的加更！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实验场。
没有窗，也没有任何自然光源，人造模拟太阳光和白炽灯不分昼夜地工作，将实验场的每一寸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
“姜教授。”有人叫道，“这是……”
“刚刚捕捉回来的EA-027实验体。”姜鸣回答，“零号实验体怎么样了？”
“还没有恢复意识。他这个年纪再使用Ⅱ型药剂本身危险系数就很大，即便是改良版，刺激效果也不理想，腺体比之前还要衰弱……”
“DZ-014实验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在103实验室。”
裴灼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
蒙眼布已经解开，抑制颈圈也被取下，只剩手铐还象征性地拷着，毕竟S级实验体揍人也是很疼的。姓周的庸医不知去哪了，下车之后就没再见过。
他一边偷偷观察这座实验场，一边听他们说话。
EA，DZ，应该就是祝风停曾经提到过的基地代码。
看来这里汇聚了从各个基地被运送过来的实验体，所以需要在编号之前加上代码区分。
墙体和地面都是金属，一派固若金汤的样子，从外部攻破的难度有一点大，被营救的希望很小，还是得靠自己逃出去。
不知道秦闻州有没有发现小羊皮颈圈礼盒里的字条。
明明知道找周应淮拿故事书风险不小，但还是不打招呼溜出了门，希望男朋友到时候不要太生气。
如果哄不好，那就只能趁下个月的易感期……
裴灼眨了一下眼睛，忽然惊醒。
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果然弱智是会传染的。
走在前面的姜鸣突然停下来，转向右侧挂着103号码牌的实验室，掏出身份卡刷了一下。
裴灼心不在焉，差点撞上去，还好及时收住了脚步。
他宁愿撞周应淮也不愿意撞姜鸣。
103实验室门口的信息栏上写着“重症监护”四个字。
进去之前，姜鸣突然叫了一声：“027。”
裴灼：“？”
“你会配合的，对吗？”他语气有点莫名，“那个实验体曾经和你相处得不错，虽然你只是只实验用的小白鼠，但多少也应该有点……感情。”
“不知道。”裴灼叮铃桄榔一抖手铐，冷淡地将视线投向长廊的尽头，模棱两可地说，“我又不是人。”
姜鸣看了他片刻，继续进行第二道生物验证：“你最好不要把这里当成培养幼体用的过家家基地，基地编号10以外的实验体在这里什么都不是，还没有一支药剂值钱，DZ-014就是个例子。”
“认证通过——欢迎回来，姜教授。”机械音说。
103实验室内门缓缓开启。
只见巨大的培养罐立在中央，无数透明管道穿梭衔接其中，各式各样的精密仪器安静地运转着，将培养罐中的生命压缩成一串串数据，呈现在虚拟屏上。
DZ-014。
裴灼微微张大了瞳孔。
培养罐里泡着的那个东西或许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大量的钛合金替代肌肉皮肤覆盖在人体表面，牙齿裸露在外，左腿和右臂关节以下完全消失，只能从完好的左眼能稍微窥见一点014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只眼尾有点下垂的圆眼，笑起来应该会很可爱。
“惊讶吗？也是，研究基地设备条件不足，没有这样的东西，你没见过很正常。”姜鸣笑起来，“DZ-014……或许该叫它活体异能储存管，不觉得和你平时用的异能储存管很像吗？只是大了些而已。”
“……”裴灼沉默着。
“它的天赋异能叫‘春光’，能让濒死之人解除一次死亡威胁，代价是随机付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姜鸣靠近培养罐，在玻璃壁上拍了两下，叹气道，“才用了几次就变成了这幅样子，几乎报废，真是不经用。如果是‘镜像’或者‘予夺’，就能免除这部分代价，只可惜‘镜像’有时间限制，‘予夺’有概率限制。”
说完又看了裴灼一眼，上下打量：“你和001的天赋类型极其近似，后代大概率会是个继承双方优点的完美实验体，怎么就生不出来呢？”
裴灼没搭理他，静静地注视014片刻，开口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复制它。”
“‘镜像’的目标是处理过的异能血清和可接触的活人，他不在我的天赋范围内。”
“当然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每只小白鼠的能力。”姜鸣走到操作台边，“014的腺体还是完好的，可以‘镜像’，我会把它暂时从培养罐里取出来。对了，014已经失去独立存活的能力，脱离培养罐会很痛苦，你最好抓紧时间。准备好了吗？”
裴灼抿了一下唇，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好。”
“收到指令，开始排出生命维持液，预计时间30秒。”
随着操作台的机械音响起，培养罐中的液体被一点点抽空，原本处于半昏迷状态的014突然开始抽搐，像条被捕捞上岸的鱼。
“去吧。”姜鸣替他打开手铐。
裴灼活动活动手腕，走上前，轻轻按住了014的后颈，触感潮湿而冰凉，仿佛一团没有生气的海藻。
三秒时间很短，却也足够做很多事。
突然，虚拟屏疯狂闪烁起来，红色警告一条接着一条，迅速沾满了所有屏幕。
“警告！警告！监测到DZ-014生命体征消失！重复，监测到DZ-014生命体征消失！”
姜鸣错愕，旋即绷紧嘴角，怒道：“027你——”
“复制到‘春光’了。”裴灼转身，像过去在基地里时一样，麻木且平静地看着面前惊怒交加的研究员，冷淡道，“他怎么死了？”
那模样简直无辜极了。
姜鸣：“……”
但又和过去的反应不全然相同，裴灼看了他片刻，忽然勾起嘴角一笑，乌黑的眼眸水洗过似的晶亮，含着一丝狡黠：“怎么了姜教授，小白鼠死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姜鸣：“…… ……”
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他忽然发现027好像有一点脱离了掌控，就像当年突然变得行为古怪的001。
他沉默半晌，才冷冷道：“如果零号实验体有什么差错，你就等着被做成活体异能储存管吧。”
“哦。”裴灼顿了顿，“‘镜像’只能维持24小时，如果我拒绝配合，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时间熬一熬很快就过去了。想多用两次的话，最好把你那张破嘴闭上。”
姜鸣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在外面放了几年就野成这样，到底是谁把以前还算温顺听话的027给带坏了！？
无奈零号实验体是真的撑不住了，他只能按捺住怒火：“你给我过来。”
裴灼反应极快地把手往后一背：“我不要拷手铐。”
“……行。”这样忍气吞声有求于一个实验体，简直是自己研究生涯的奇耻大辱，年近六十的姜鸣深觉晚节不保，又不得不妥协，怒气冲冲地扔下一句，“自己跟上来。”
说完转身就走，步伐都被气得有点乱。
裴灼跟了上去。
没了碍手碍脚的手铐，他趁机摸了两把墙壁，凭借经验和直觉，连蒙带猜地判断这个东西应该在“金属感知”的使用范围。
这么大个实验场，不可能没有异能储存管，而金属操控类又属于比较常见的一类异能。那么只要想办法摸清成品试剂的存储地点，逃出去的可能将大大提升。
……刚刚是不是有人提到Ⅱ型药剂来着？
裴灼琢磨片刻，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长廊的尽头。
前方是一间实验室，编号有些特殊，不是数字，单单一个字母V。
姜鸣再次进行身份验证，过程似乎比103实验室要繁琐许多。
裴灼好奇地张望。
他本以为会看到又一个培养罐，没想到门开之后，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病床，两侧摆满仪器，与医院十分相似，房间里甚至还有一扇小小的布满青苔的天窗。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白发枯槁地散落在枕边，微弱的呼吸在氧气面罩上碰出一小团又一小团的白雾，露在被子外面的瘦弱手腕伤痕累累，满是针眼。
裴灼的心跳骤然停顿了一拍。
“楚……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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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有点事，所以这一更提前啦。加更是不定期掉落的，正常就周四五六日更
第51章 不是你老婆你不急
姜鸣还在思考要怎么劝动已经野了心的不听话的027，斟酌着开口：“他是零号实验体……”
话未说完，就见027抿着唇，径直从自己身边走过，到病床边握住了楚夭的手。
“楚哥。”omega看上去很担心的样子，小心翼翼捧起那只冰凉无力的手，在脸颊边贴了贴，“是我。”
也许是太冷了，楚夭的指尖微微发着青。
裴灼捂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捂暖，不由心里一慌，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复制到的“春光”。
姜鸣还在盘算：“如果你愿意配合治好零号实验体……”后半截话没说出来。
他看到027发光了。
柔和的光芒从裴灼身上冒出来，层层叠叠，薄如蝉翼，宛如蚌珠生辉，又像细雨拂面的三月春。
DZ-014的A级天赋异能，春光。
这副躯体似乎蕴藏着异于其他实验体的力量，每使用一次都要付出惨痛代价的高阶异能在027手中变得温顺又听话，仿佛只是最最普通的D级天赋。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短短数十秒内就驱尽了笼罩在零号实验体身上的死亡阴影。
楚夭眼皮颤了颤，须臾，缓缓睁开。
失焦的湛蓝眼眸空无一物，倒映着从天窗投落下来的光，微光粼粼，像安静的湖水。
“楚哥。”
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以为是在做梦。
“楚哥。”裴灼抹掉额角的汗，因为过度使用天赋有些微的晕眩，晃了一下，干脆趴在了他的胸口，“楚哥，是我。”
楚夭：“……”
散乱的意识渐渐回笼，等终于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乖的omega又是谁之后，楚夭差点从病床上弹起来。
然而实际上只幅度微小地扯动了一下手背上的输液管。
“裴……灼？”他虚弱过头，发不出很响的声音，只能从氧气面罩上陡然急促的白雾判断出某人的心情不是很好，“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抓回来了。”大概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责备，omega看起来更乖了，“对不起楚哥。”
虽然裴灼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那天早上贸然跑掉也不全然是自己的错。
但是楚哥生气了。
总之先对不起。
楚夭没说话，轻轻握了一下omega的手，疲倦地阖上眼睛。
裴灼歪过头贴了贴他的手，感觉稍微暖和了一点，不像刚刚那样，冷得像块冰。
姜鸣在一旁的仪器上摆弄两下，见各项指征都还算平稳，便转身粗暴地拔掉楚夭手背上的输液针，又从旁边的冷藏柜里取出一支针剂，准备注射。
说是迟那时快，刚刚还在对面很乖地被握着手的omega几乎一眨眼就蹿到了他面前，目光森然，对人类展现出了前所未有地攻击性——单手攥着姜鸣的衣领提起来，又一脚踩碎了掉落在地的针剂。
“你——”姜鸣实在被这个养野了的实验体给惊得不轻，嗓音沉了沉，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你难道没见过袭击研究员的实验体是什么下场？松手！”
裴灼不松手。
“见过，”他冷冷道，随手把姜鸣往墙壁上一掼，差点把这个老东西掼得背过气去，“电刑，水刑，注射各种没有经过安全测试的药剂……所以？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很重要吗？随随便便把快要报废的实验体带回来用，就是你最大的失误。”
这里到处都有监控，警报早在裴灼袭击研究员的那一瞬拉响，但不论再怎么快，警备人员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秒内赶到。
姜鸣喘上不气，脸色憋得通红，几乎涨成了猪肝色，就在快被掐晕过去的时候，脑海中灵光乍现，一闪而过方才027乖巧又眷恋地伏在楚夭胸口的模样。
“027……”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不怕死……难道零号……也不怕？”
掐住脖颈的力量倏地放松了。
裴灼倒退两步，看着滑落在地、喘得跟风箱似的姜鸣，有一点茫然无措。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别人的命威胁。
可是很有用，他害怕了，比起自己死掉更要害怕成千上万倍。
十几秒后，伴随着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一大群人冲进来将失控实验体按倒在地，扣上抑制颈圈，像对待野兽一样使用电击和麻醉，再野蛮地拖走。
病床上的楚夭似乎挣扎了一下，又被七手八脚按住。姜鸣揉了揉脖子，重新取出一支药剂，进行静脉注射。
混乱平息了，一切继续按部就班，罪行发生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场里。
夜晚的769国道。
极速飞驰的越野车仿佛白色幽灵，在监控镜头下一闪而过。
陆谦一边吃着苏打饼干，一边向祝风停汇报：“是的祝哥，他一直在超速……不停地超速……嗯嗯，明年的奖金也扣光吗？好的。”
祝风停眉头紧皱，叼着烟，开着手动驾驶模式以50km/h的时速在漆黑的田埂土路上飙车，三步一坑五步一沟，开得像碰碰车。
他大半夜被黑镯子闹醒，一接通就听到秦闻州连夜从飙车C市过来准备参与一线救援的噩耗，考虑到该S级实验体拗起来除了自己谁也拦不住，不得不大晚上走土路拦截。
心里的怨气和眼睛底下的乌青一样重。
好在C市离这里挺远，土路再怎么难走，也不至于赶不上秦闻州的车速。
一个小时后。
祝风停把车停在从国道拐去大荒山的路口，给自己续了支烟提神，忽明忽暗的火星在空旷的夜色里格外醒目。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辆白色越野车狂飙而来，眨眼就从祝风停眼前飞过去，差点把烟给吹没了。
“刺啦——”
车轮和地面擦出几星火花，拖出一道狂野的白色刹车痕，堪堪在几百米开外刹住了车。
银发alpha跳下车，迟疑地张望了片刻，似乎认出了那个在道路旁抽烟的人，一溜小跑过来：“祝哥，你怎么在这？”
“嗯。”祝风停碾灭烟头，转身，冷不丁一把将他掀到了地上，“等你！”
秦闻州差点磕断了鼻梁。
他被摁在地上，眼冒金星，地面微烫的温度和不太好闻的水泥味一起涌进鼻腔，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祝风停的声音仿佛从天边飘过来：“知道为什么揍你吗？”
“……”
“别装傻，我知道你精着呢。今天杨老头又给我打了电话，你猜他说什么吗？”
秦闻州依旧没吭声。他知道安全部的老头儿姓杨，隔三差五就要找祝风停谈人生谈理想谈人类发展，劝他销毁所有实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