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
“你吃糖的时候总喜欢走神。”周应淮咳嗽一声，迅速移开目光，顺手给自己续了一杯咖啡，又扔进去两块方糖，“以前怕冒昧没有问，如今无所谓了。在想什么？”
“在想以前的事。”
“我有那个荣幸听一听吗？”
“没有。”裴灼干脆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伸手在堆满了糖的果盘里拨了拨，挑出一颗苹果味的含乂进嘴里，沉默须臾，开口道，“你应该猜到了我来自什么地方，不然也不会一直用400CC的血袋冒充200CC的，偷偷保存我的血液样本拿去研究。”
周应淮：“……”
还以为做得很隐蔽，原来早就被发现了。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里有我的血液样本，你的诊所就完了。”裴灼瞄了他一眼，“看在那张svip尊享卡的份上，我建议你尽早销毁。”
周应淮：“…… ……”
说来惭愧，除了背着裴灼偷偷保留血液样本这件事以外，那张svip尊享卡其实也不是真的免费。
两年多前，他曾收到过一笔匿名巨款。
虽然对于周老板来说并不算多，但这笔打款足以偿还裴灼砸坏的家具和医疗器械，以及后续的各种医疗费用。
他尝试过追溯这笔巨款的来源，也动用了些手段，最后仍一无所获。
周应淮怀疑过N，因而对此事缄口不言，生怕惹上更大的麻烦。
但今天听裴灼隐晦地承认自己就是N培育的非法实验体，神色冷淡得宛如冰霜，他忽然觉得，这笔钱一定与N无关。
那种没有人性的地方，怎么可能对实验体如此仁慈。
回忆完往事，周老板用了半分钟时间忏悔，随后一仰头，将这个秘密连带着咖啡一饮而尽。
就目前来看，裴灼对自己仅有的情分恐怕都来自于“免费”二字。
这事暂时还不能让他知道。
“要看书吗？”他新起了个话题。
“纸质书？”
“嗯。知道你喜欢，看到就顺手买了。”alpha那颗争强好胜的心永远不死，献完殷勤，周应淮还不忘暗地里茶一下某个还在昏迷的家伙，“是一本故事书，内容有点幼稚，可能比不上你男朋友给你买的。”
“他没买过。”
“……”
裴灼的确喜欢纸质书。
接过来，翻开扉页。熟悉的霉味随着尘埃轻轻一扑，几乎瞬间就将他带回了旧藏书室充满阳光的午后。
细碎的微尘在光里飞舞，少年入迷地翻看着装帧精美的藏书，后领滑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如果不是腺体渗着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磕破了皮，应当是一副安静而美丽的画面。
裴灼比其他实验体要自由一些。
频繁地安抚001导致情绪低落，长此以往影响到某些实验的结果，这是研究员们不愿意看到的，因而给予了一点小小的甜头。
不过说是自由，其实也就是被允许进入旧藏书室而已。里面放的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料，有时研究员心情不错，裴灼甚至还能借到一支笔，在书上涂涂写写。
他喜欢把感兴趣的东西圈出来，比如“糖果”“玩具木马”“曲奇饼干”之类的新奇字眼，如果有特别想要的，就在旁边画一个火柴人代替自己。
他阅读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书里有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很难想象，要很久才能看完一本，有时会回过头再读一遍。
这天，裴灼照常来到旧藏书室。
忽然发现自己最常翻阅的一本书似乎被挪了位置。
他想了想，放弃了阅读世界地图的打算，将那本故事书取下来，重新翻阅了一遍。
在第二个糖果屋的故事里，火柴人旁边被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裴灼：“？”
他又把故事书从头到尾翻了两遍，没有找到第二个爱心，直到研究员前来催促，才合上书一头雾水地回了自己的培育室。
研究员给了他几颗不同口味的水果糖。
“这是什么？”
“糖果。”研究员不耐烦地道，“赶紧吃完，净给人添麻烦。”
这是裴灼第一次吃到营养剂以外的东西。
从那天起，火柴人旁边时不时就会冒出一颗小小的爱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实现他所有的愿望。
沉默而温柔，像故事书里的仙女教母。
也是裴灼记忆当中最为浓墨重彩的，将他无数次从堕入地狱的痛苦里拉出来，能够被称之为希望的东西。
裴灼翻到最后一页。
这本故事书并不完整，上面写着未完待续。
“时间到了。”周应淮也喝完了最后一杯咖啡，从皮椅里站起来，“走吧，去看看他醒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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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是一个人兵荒马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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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舱体里坐起来，有点迷茫地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记忆在干扰粉尘爆炸的那一瞬间中断，散作凌乱的光斑，在脑海中晃动，又逐渐汇聚成模糊的影像。
任务……争抢……火光……
白雾般的浓郁粉尘，呛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硝烟味，靴底踩过碎石的声音，还有拂过脸颊，宛如清风的一缕薄荷香。
“嚓”。
有人偷偷割下了自己的一绺头发。
秦闻州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他想起来了。
自己被裴灼捡回家了，吃一块儿住一块儿，还得到了一个男朋友的名分，比起以往只能远远地躲着看着，简直称得上突飞猛进。
没来得及多高兴一会儿，门外响起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你的择偶标准变化这么快？”
“对，我不喜欢强势的alpha。”裴灼推门而入，冲着满脸茫然的银发alpha一挑眉，“像这样的就刚好。”
周应淮神色凝重：“可他只有五分钟。”
一个合格的alpha不应当只有五分钟。
“我喜欢。”
“……”
秦闻州：“。”
他迅速梳理了一下尚且混乱的记忆，没梳理出个头绪，不清楚“像这样”究竟是哪样，于是选择了按兵不动，以免裴灼突然不喜欢自己。
但这台舱体实在是太狭小了。
治疗仪的构造和从前在N用过的差不多，他摸索两下，找到打开侧壁的按钮，顺利离开了逼仄的舱体。
还没站稳，就见裴灼突兀地停在治疗仪五步开外，面露迟疑。
秦闻州：“！”
他立刻开始反思自己刚刚哪里做得不好。
是因为先迈了左脚，还是离开舱体的姿势不够帅气，或者自己打开舱体这个举动太过强势，应该等男朋友抱出来才对？
其实裴灼只是在思考。
从蓄意张贴的租房小广告不难推断出，这几年秦闻州一直在监视自己，令人想起培育室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于是对001本来就不太高的好感又往下跌了一点。
不是很想把人领回去。
裴灼想。押在这里抵扣医药费好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晃过，就见对面露出仿佛被遗弃了的难过。
从眼神到表情都透着无声的控诉，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既没有光泽也不顺滑，像即将流浪街头的小动物。
裴灼：“……”
差点忘了，N还在F市掘地三尺地找001。
比起001，自己还是更讨厌N。
“你身上都是汗，”裴灼镇定道，好像从未产生过把人丢掉的念头，若无其事地拎起挂在椅子上的衣服扔过去，“出门左转有淋浴房，洗干净再回来。”
Alpha又快乐起来，仔细地在心里记下男朋友的喜好：爱干净。
然后迅速带着衣服去了淋浴房。
冲澡大约花费了五分钟。
出来的时候，裴灼在门口等他，手里多了个果盘。
“走吧。我替你把治疗费的钱付了，六千八百元，回去记得写欠条给我。”见alpha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他又解释了一句，“家里缺个果盘，诊所老板送的。”
周应淮倚在窗边，目送两人离开，惆怅地吐了个烟圈。
那个果盘，是原本用来装水果糖的。
没想到还是难逃毒手。
上车前，秦闻州假装不经意地，提出了一个早该提出的问题：“裴灼，这是什么地方？”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两年多前自己费尽心思才打探到的裴灼经常出入的黑诊所，贴租房小广告的时候还弄坏了姓周的不少东西。
“诊所。”裴灼启动车子，“你腺体使用过度晕过去了，我只能把你送到这来。”
秦闻州扣好安全带，继续问：“可是你哪来的车？”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车。
是那个对裴灼图谋不轨，姓周的家伙的，当初调查的时候他就把周应淮的底细扒了个精光，确认了这家伙只是涉及一点黑白两道生意的小老板，别说车，就连名下房产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周应淮借给我的。他等会有事，不能送我们回去。”
秦闻州安静须臾，又说道：“我的腺体只能使用五分钟。”
“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你哪天恢复了，说不定……”
裴灼打开车窗，一脚油门踩到底，仪表盘指针刹那飙升，轮胎和泥土剧烈摩擦，车子像离弦的箭般窜了出去，将漫天尘土抛在身后，剩下的半句话才堪堪飘到alpha耳边。
“我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劲风猎猎，秦闻州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头发糊了一脸。
不过依稀能判断出不是什么好话。
他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从头发里解救出来，闭上嘴，安静地注视着车窗两侧急速后退的建筑。
托那台治疗仪的福，大部分记忆都已经恢复了，剩下没记起来的细枝末节应当都是些不要紧的东西。
腺体的永久性损伤确实不可逆转，无药可医，但那仅限于人类的医疗水平。
异能前面之所以会被冠上“天赋”二字，正是因为它所拥有的能力如同大脑结构一般神秘，至今未被彻底弄明白。
就连N都不知道，他们费尽心思培育出来的001，拥有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双天赋，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未知等级天赋异能-蝉蜕：被动天赋，冷却时长未知。受到致命伤害后，使自身陷入假死状态并进行修复，直至恢复受到致命伤害之前的状态。
上一次这个天赋异能发动，是在六年前。
由于“蝉蜕”是被动天赋，无法直接观测，也从未记录在册，因此只有这么一条从秦闻州身上得出来的信息。目前被龙鳞内部列为最高机密，封锁保存。
而现在，他能感觉到腺体时不时传来轻微的麻痒，正是“蝉蜕”在起作用带来的不适感。
……可裴灼不希望自己恢复。
意识到这一点，alpha有点蔫。
“不舒服？”裴灼放慢了车速，偏过头看他，“再回去做个检查？”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方才的“安慰”太猛，弄得秦闻州有点心碎。
“风有点大。”秦闻州找了个借口。
裴灼关上车窗，考虑到后续可能产生不必要的医疗费用，还特意停下车，把外套借给了他。
于是alpha再一次确定，只有看起来蔫蔫弱弱的，不太强势的，才能获得男朋友的喜欢。
他决定装到底。
裴灼开车很猛。
一开始秦闻州还能咬牙坚持，后来干脆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副驾驶室，没当场吐出来已经赌上了alpha的尊严。
小区大门近在眼前，裴灼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面无表情地一踩油门，窜出去足足五百多米，再猛打一把方向盘，无比丝滑地拐进了一条小路。
“这里停车免费。”他解释道。
秦闻州：“……”
秦闻州脸色惨白地下了车，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等回过神来，已经很没出息地挂在了男朋友的身上。
薄荷味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缓解晕车的作用。
秦闻州忍不住凑近吸了一口，旋即听到裴灼冷冰冰的声音：“不准咬。”
“没有想咬，”他小声辩解，“我只是有一点晕车，你的信息素特别清爽……裴灼，我要滑下来了。”
试图多获得一些男朋友的关心。
裴灼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拽紧了他的手腕。
001虽然弱智但也不至于这么脆弱，难道失忆真的能让人性情大变？
变得还挺让人放心的，任何图谋不轨都可以靠一拳解决。
这条小路是从便利店回小区的必经之路。
裴灼一手拎着果盘，一手扶着alpha，兴许是负重的缘故，走得比平时要慢许多。
秦闻州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压在裴灼身上的分量，只是时不时偷偷地凑近吸一口信息素，压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薄荷味清清爽爽，像夏天的冰汽水，特别好闻。
两人离得很近，他甚至能看清裴灼脸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看起来十分柔软。
“秦闻州。”
alpha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移开目光：“嗯嗯？”
“晕车好了吗？”
“还没有。”
裴灼放慢脚步，几乎停了下来，顺手把果盘塞进秦闻州手里，目光投向前方：“拿着，自己去墙边靠会儿。”
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三道吊儿郎当的人影。
“就是这瘦不拉几的omega把你打了？”
“对对，大哥，二哥，就是他！”前几日惨遭抢劫的花臂混混站在一旁，满脸羞恨，“我的金链子也被抢了。”
“没用的东西！”刀疤脸混混训斥道，“omega能强到哪儿去！”
另一个叼烟混混掂了掂手里的撬棍，偏头低声说：“那边还有个半死不活的alpha，都打一顿，能领两份赏钱。等会再把这omega拖回去，咱哥仨晚上好好享受享受。””
秦闻州抱着果盘，靠在墙边，半张脸藏在阴影里，闻言，抬了一下眼皮。
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眉梢微微一压，用余光打量着混混三人行，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莫名地令人脊背发凉。
刀疤脸混混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惊退半步，旋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啐了一口，作势要上前：“你什么……”
一道身影挡在两人中间，阻断了视线。
秦闻州收回目光，继续蔫蔫地靠回墙边，还打了个哈欠。
今天早上裴灼复制了自己的掠夺异能，虽然只有A+，但也足够对付这种货色了。可惜上次在家充电，电压只有220V，没有龙鳞实验室内部特供的高压电好使……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裴灼冷冷地开口：“你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秦闻州：“……？”
他若有所悟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果盘。
这漂亮得像花瓶的omega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叼烟混混哪受过这种待遇，登时勃然大怒，一甩撬棍：“嘴硬的东西，等晚上老子把你草乂得——”
眼前骤然一花。
裴灼动作比平时更快更轻盈，闪电般地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撬棍，脚下一转，借力反手一棍打在腰部，旋即毫不停留地又当头一棍砸向刀疤脸。
T恤下摆随着旋转的动作飞快一掀一落，露出一段劲瘦的窄腰，白得晃眼。
刹那血浆混着脑浆迸裂，刀疤脸像个摔烂的西瓜般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还没反应过来的花臂混混身上，劈头盖脸地糊了他一脸血。
整个过程只花了几秒。
花臂混混呆坐在地上，血块夹杂着不明物体顺着脑袋滴滴答往下流，“吧嗒”掉进了越张越大的嘴巴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腥味。
须臾，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
“咚”！
裴灼也给他补了一棍，随后站起来，环顾四周，锁定附近的电线杆，乌黑的发间冒出几丝电弧。
只听“滋啦”——
附近一片都停电了。
这条小路没有监控，但外面有，断电断网能暂时阻止画面的实时传输，接下来只要把摄像头里的储存器破坏到无法复原就行了。
不能找联络人帮忙善后，裴灼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他收好撬棍，打算带回去用金属感知分解掉，回头就见alpha看着自己，愣愣的，似乎还有几分紧张。
“……”差点忘了，001什么都不记得，这种画面对他来说就像未成年偷看限制级，刺激过头。
裴灼抿了一下唇，垂了垂眼皮，莫名的有点不大高兴。
明明都是实验体出身，淘汰过不知多少同类，手上沾过不知多少血，谁也不比谁干净。
也曾有最亲密的时刻，在昏暗的治疗室里紧紧依偎着，像两只快要冻僵的雏鸟抱团取暖。
体温透过薄薄的实验服交融，仿佛无声的承诺，要一起在这逃不出去的寒冬里腐烂至死，谁也不许亲眼见到窗外的春光。
可现在……似乎离得很远很远了。
阳光在窄巷里拉出一条明暗的交界线，他站在外面，拎着撬棍，身后是三条血淋漓的人影。
要不还是把人送到楚哥那里去吧。
裴灼想。自己确实……没有办法和普通人住在一起。
“裴灼，”alpha不知何时来到面前，跨过那条分明的界限，语气里带着一点做错了事的紧张，举起那只果盘，“我刚刚不小心把它掉地上了，摔了一条裂痕出来。”
裴灼愣了一下。
他迟疑片刻，才缓缓抬起眸子，去看秦闻州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惊慌，也没有映出身后长而狭窄的巷子和地上大滩的血迹，仿佛一切都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里面盛着的只有一个自己，纯粹干净得令人羞愧。
半晌，裴灼猝然回过神来，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从那双眼眸里逃走，把alpha往前一拽：“你看清楚，我杀人了。”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秦闻州眨眨眼睛，十分自然地将他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找什么理由骗陆谦过来善后。
毕竟那小子只听祝风停的，而祝风停明令禁止自己直接接触N相关人员，所以成为裴灼男朋友这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
“……什么？”
“我给你钱，让你救我，这些人怎么又追过来了。”秦闻州装起傻来简直炉火纯青，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害怕，试图往omega身上贴，“裴灼，我害怕。”
“……”裴灼盯了他一会儿，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片刻之后，移开目光，顺着台阶把自己给撇清了，“对，这些都是你的仇人。”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本来就是冲着001来的。
“那我……”
“都帮你杀了，算那五十万块钱的售后。”裴灼又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alpha的模样顺眼了许多，对租房小广告的芥蒂也淡了不少，“走吧，先回家。”
“走不动，我晕车，还晕血。”
“你怎么不晕omega？”语气淡淡的，却也没有阻止他靠近的意思。
于是秦闻州十分不要脸地又把自己挂在了男朋友身上。
离开前，捏着果盘的那只手悄悄往身后撇了撇，小指微微一勾。
微不可闻的一声响，电量操纵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叼烟混混领子上的一枚微型摄像头掉了下来，在220伏的电压下轻易成了一坨废铁。
小巷里，两道拉长的影子几乎重叠，渐渐远去，伴着alpha叽叽咕咕的聒噪。
“裴灼，裴灼。”
“有话就说。”
“这只果盘也是抢来的吗？我给摔裂了，回去赔你一个。”
“怎么能叫抢？这叫按武力值重新分配财富。”
“……”
白漆斑驳的楼道里，444号门牌还是一如既往的亮眼。
裴灼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偏头问alpha：“你买房的时候为什么不选对门？”
闻言，秦闻州眼神微微闪躲，很快又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望向裴灼：“我忘了。”
有时，失忆真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当初买房的时候，他特意挑选了这个离黑诊所不算太远，方便裴灼随时过去检查身体，但又跨了个市的旧小区。
旧小区一来便宜，二来监管也宽松，保安是打瞌睡的，摄像头十个里九个都是坏的，三来去黑诊所得花高速费，能有效地减少孤A寡O的见面频率。
而444号是整个小区最最便宜的一套房子，连对门都要比它贵十万。
龙鳞的工资不算高，只是福利不错，自己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基本都在打给黑诊所的那笔巨款里了，穷得和裴灼没什么两样。
眼见裴灼就要在黑诊所附近租房，他狗急跳墙偷偷上黑市网站想接点私活，被祝风停当场抓住，人赃俱获，罚掉了一年的奖金。
好在祝风停也不是毫无人性，听说他想找个地方安家落户，以个人名义出资三十万，购入了一份001的血液样本捐赠给龙鳞名下的实验室，之后又拿了三十万出来，让他打了个五年的无息欠条慢慢还。
总之，拼拼凑凑好不容易才买下的这套房。
一想到姓周的有那么多房子，还给裴灼送玫瑰花，秦闻州就警铃大作。
进门后，他立刻把茶几上那束焦黑的玫瑰扔进垃圾桶，又踩了一脚，彻底毁尸灭迹。
裴灼不太能理解alpha之间的嫉妒心，只是过去仔细看了看垃圾桶，确定没有被踩坏，回卧室翻出一支金属感应的异能储存管，又拎着撬棍出门，把天台年久失修的铁栏杆给修补好了。
他回来的时候，秦闻州正抱着粉色光脑在“持家达人”app上刷题。
不到五十平的出租房里从未这么热闹过，光脑喋喋不休地发出“答对啦”“又答对啦”“你真的是太厉害啦”诸如此类的噪音，小黄鸭围裙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茶几上摆着新抢来的果盘，里面放着三颗苹果，鲜红欲滴。
裴灼低头看了眼穿在脚上的米白色小狗拖鞋。
Alpha带来的所有都和这个灰色调的房间格格不入，突兀又鲜亮，仿佛意外打翻的调色盘，毫无章法地闯入自己的生活，把一切搅得五颜六色，只有去年冬天一折购入的粉色兔子口罩勉强能与之媲美。
他想了想，翻出耳机戴上，走过去对调色盘道：“腾个位置给我。”
秦闻州往旁边挪了挪，慷慨地给他腾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裴灼坐下，随手点开一部长达两百集的泡面剧。
每集很短，只有五分钟，正好等一碗泡面。
剧情也很简单，讲的是两只小狗一起流浪，途中遇见了其他三四五只小狗，合力解决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最后顺利到达了狗狗乐园的故事。
下午的时候最容易犯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