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心宝问道:“什么事情?”
“明天见面再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路心宝连忙赶到约定的地方,是成延佳家里的酒店,顶层是一个露天花园,是成延佳最喜欢的私人空间。
他到的时候发现顾疏影竟然也在,桌子上面放着他的那个时间胶囊,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她们两个人这么烦扰,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全都是细枝女士烟的烟屁股。
路心宝在她们两个对面坐下,担忧地问道:“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成延佳歪着脑袋看他,看了他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你是笨蛋你还真的是笨蛋吗心宝?竟然真的信我有那么大本事查你爸那些事情,甚至还能给你搞来周老先生的邀请函。”
路心宝下意识地反问道:“那是……?”
他的话忽然戛然而止,一个名字在第一时间在他的脑子里蹦了出来,却卡在他的喉咙里说不出来。
“猜出来了?”成延佳观察着他的表情说道,“没错,就是江齐霄。他当初大清早打完电话说让助理给我送了文件,还让我别那么早打电话叫你,说你喜欢睡懒觉!怎么?我就不需要了吗!”
她咬牙切齿了一下,继续让神色重新变得正经起来:“他把文件交给我,却又让我保密,让我用自己的名义把这个文件交给你。”
路心宝的脑袋完全宕机,他早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不该有那么多的巧合,他会在寿宴上遇到江齐霄恐怕也全都是江齐霄的安排,是江齐霄为他打算好了一切,默默无声地帮他铺完了所有的路。
“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要跟你聊一下江齐霄。”
“其实我对他最开始的印象并不好,就是第一眼就觉得他阴郁,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对我莫名其妙的敌意,特别是我跟你在一起的事情。”
而且有一件事情成延佳没有说。
她偶尔会做梦,梦见江齐霄,跟路心宝。梦到的情景跟现在完全不同,他看见的是路心宝义无反顾地追着江齐霄,被江齐霄钓得死死。
让她以旁观时间气得都牙痒痒。
“几年前你还在法国留学的时候,那时候是圣诞节前几天,我跟疏影正准备一起悄悄地飞法国准备给你一个生日惊喜,江齐霄却忽然找到了我和疏影。”
成延佳渐渐陷入回忆当中,回忆起来了当时的场景。
她当时见到了跟他记忆当中完全不同的江齐霄,他身上甚至有了点绅士风度,礼貌地称呼他为成小姐。
哪怕成延佳当时还是不喜欢他,冷着一张脸很不耐地问他“干什么”,江齐霄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朝她的方向递过来一个礼物盒。
“他说这是他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问他为什么不亲自送给你,他说因为你讨厌他,你不会接受他的礼物。”
“我不知道心宝你还记得不记得,那一年我送了你两件礼物,我说一件是你的生日礼物,一件是你的圣诞礼物。”
“其中一件是一个小狗挂件,我说是我自己做的,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挂件,天天都挂在自己的书包上面。”
路心宝听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已经完全愣住,甚至是茫然。
“其实不是的心宝,挂件不是我送给你的,是江齐霄以我的名义送给你的。”
“他喜欢你的事情当时全校都知道,只是我完全没有想到……”成延佳讲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怅然,“他似乎还在坚持喜欢你,而且是很喜欢。”
“后来他偶尔还是会来找我,问我你最近过得高兴吗,问我要你近期的照片。他最后一次找我也是在圣诞节前夕,因为他看到疏影的朋友圈,问我你是不是去了芬兰,是不是要去圣诞老人村。”
“他还说想看一下你当初在幼儿园留下的那个时间胶囊,不过这毕竟是你的隐私,我肯定没有把你的时间胶囊给他看。”
路心宝猛然之间回忆起些什么,他突然反应剧烈地拿过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时间胶囊,但却因为还在恍惚当中,连手上的力气都用不了,好几次之后才把时间胶囊盖头拧开。
他没有翻别的东西,目标明确地径直拿出来了那一张自我介绍表,左上角贴着他六岁时候的照片。
路心宝那个时候刚开始换牙,缺了一颗牙,但又还是总喜欢张着嘴大笑,比着耶看起来有些傻气。
纸张随着时间的流失已经开始发黄,但上面稚嫩的字迹却还是清晰可见。
路心宝的眼神径直地往最后一行落去,是让他们填自己的最喜欢的人。
他按照心里的排序,认认真真地写了一行字上去,依次是妈妈、爸爸,然后很端水地把成延佳、顾疏影、还有小强三个名字并列写在了一起。
最后是圣诞老人。
路心宝还加了好几个兴奋又激动地感叹号。
江齐霄的确没有成功打开这个时间胶囊,可在很久之前,他曾经见过路心宝把他的名字也写在过这一行上面过,见过路心宝满脸憧憬地在上面写下过“圣诞老人”四个字。
路心宝并没有看清楚在芬兰出现的那个圣诞老人的脸,而江齐霄会出现在那里假扮一个滑稽的圣诞老人,听起来荒唐到让人难以想象。
可路心宝就是觉得那个像是奇迹一样降临的圣诞老人就是江齐霄。
江齐霄打扮得那么滑稽,在芬兰的街头送给那么多人送礼物,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人送礼物,送出那一条围巾。
路心宝甚至都觉得那一条围巾或许是江齐霄亲手织的,他很难想象出江齐霄一个人在家里打毛线,细心编织勾勒出马尔济斯精致的小图案的模样。
但他很用心。
很用心才可以织得像是橱窗里售卖的一样精美可爱。
不止是这一年的圣诞节,往年路心宝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每一年圣诞节的蹊跷。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跟朋友们在餐厅吃饭,当天有举办圣诞抽奖活动。路心宝非常幸运地中了一等奖,他得到了一根项链,上面是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
前年圣诞节的时候他的画展举办方给每一位画家送的礼物,路心宝收到了一盒香薰,他很喜欢这盒香薰的味道,喜欢在睡觉的时候闻着,但他后来再去找同一个香薰牌子去买的时候,却发现买不到同样的味道,他以为只是下架之后不再售卖。
再大前年,路心宝跟当时交往的男朋友一起在街边参与了一个大型游戏,得到了一个一等奖,是一个等人高的熊玩偶,他非常吃力地把它抱了回家,到现在都还摆在他法国的卧室里。
他一直都没有产生怀疑,只觉得生日都是他的幸运日。
江齐霄多狡猾,又或者是他的生日在圣诞节过于方便让江齐霄动手脚。
路心宝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开始干涩,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一些沙哑:“……他还为我做过什么?”
“我也只知道你前两年被人抄袭的时候,江齐霄好像有帮过你联系过不少营销号,还有你当时很喜欢一幅画发过朋友圈,江齐霄托我把这幅画送给你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成延佳举例都说不完。
“还有……”成延佳低下头欲言又止地问道,“你知道江齐霄的手吗?”
路心宝想到江齐霄那一直戴着手套的手,他的脑海内瞬间浮现出无数恐怖的猜测,让他甚至有那么短暂的时间不敢再听下去成延佳没有说完的话。
可他一定要听。
“有一次他又过来找我,只为了问你最近的状况。我实在是忍不住,再一次问他,为什么喜欢你却一直不追你?”
“他摘下了手套……”
成延佳难以言喻自己当时的感受,她看到江齐霄的机械手臂,手中的咖啡杯都差点握不住。
她不敢想象江齐霄醒来发现自己截肢以后的绝望崩溃。
“——露出了里面的假肢,然后他说自己不配,他说只想看着你幸福就可以了。”
路心宝的脑海里像是有一座火山爆发,让他陷入长久的嗡鸣当中。他眼眶刹那之间红了,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浓厚的鼻音,他艰难地开口道:
“地震。”
他在平静地询问,再一次开口问的时候情绪好像在逐渐崩溃,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询问道:“是不是因为他在地震的时候救了我所以截肢了?”
成延佳不忍看向他,只点了下头。
路心宝觉得荒谬、生气,最多的是愧疚,是不知所措,他被这些情绪包裹裹挟,像是坠入一场破坏力度极强的风暴,让他半天说不出话,心乱如麻到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算什么?”他张合着嘴唇,像自言自语一样地喃喃,“……江齐霄这算什么?”
路建国当时肯定知道了江齐霄手臂的事情,可是没有说,路心宝不用猜也就是知道又是因为江齐霄不让说。
不让说,江齐霄什么都不让说,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他以为江齐霄是放下了这段感情才不再联络他,他以为江齐霄也像他一样活得洒脱快乐。
他以为是江齐霄不爱他了,可事实上江齐霄还是爱他,只是江齐霄连爱他都不敢让他知道。
因为江齐霄怕他内疚,怕他的反应会像他现在一样崩溃,怕他一生都会背负这个枷锁。
所以他不说,甚至好几年没有出现在路心宝的面前一次。
江齐霄自己已经活得千疮百孔,满身伤痕,却还在为他编童话。
他好像只想看着他幸福,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生活,而自己怎么样,活得怎么样痛苦艰辛,他都不在乎。
他只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可以偶尔见路心宝一面,可以跟他一起吃一顿饭,他就知足。
路心宝眼睛一眨,两滴眼泪木木地流了下来。
可江齐霄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感受?江齐霄到底明不明白他?
他一点也不想这辈子都亏欠些别人什么!他一点也不希望别人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他却还是像是一个傻子一样不知道!
路心宝伸手用手背抹掉自己的眼泪,眼眶和鼻尖还有一些红,但却紧抿着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倔犟极了。
他起身直接离开,开着车就直接往江齐霄家的方向开过去。
——他要跟江齐霄对峙,他要问江齐霄到底为什么。
路心宝毫不犹豫地直接往翠湖天地的方向开过去,而不是江齐霄上次带他去过说是家的地方。
他相信江齐霄一定在这里。
房间里完全陷入黑暗,满屋都是熏到散不开的烟味。
江齐霄陷在自己人生当中数不胜数的晦暗时刻当中,一个人坐在地上,仰头背靠在沙发上。桌子上的烟灰缸上满是抽剩的烟蒂,脚边堆放着一堆空酒瓶。
江齐霄已经熬了两个通宵没有睡觉,下巴处的胡渣冒了出来,身上的衣服也浸满了烟酒味,他现在只能用颓丧两个字来形容。
假肢戴多了很容易导致萎缩的伤口发炎,但江齐霄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却也不愿意把假肢取下来,他把桌子上还剩下半瓶的就一口气灌进了胃里。
他不敢睡觉,只要轻微入眠就开始不停地做噩梦,梦到沈祈安跟路心宝复合,梦到路心宝离开的背影,梦到路心宝出车祸时候的模样。
他跟路心宝见面之后只短暂地幸福了几天,他以为自己终于开始享受这幸福的时候,又开始陷入这窒息甩脱不掉的淤泥当中。
江齐霄也并不想要这么自暴自弃,他动了动左手的机械手臂,很好地按照了他的指令屈起来了手指,他自嘲地笑了笑。
江齐霄的眼睛熬得满是红血丝,他被痛苦煎熬的情绪裹挟着。他曾经许愿过全世界除了路心宝以外的男同性恋全部死完,但现在这个愿望还是没有实现,哪怕他在每一年生日,甚至拜佛的时候虔诚地许过这种愿望。
却以后没有实现,不仅没有,像狗一样围绕在路心宝身边的男人反而越来越多。
江齐霄太不安了,他不安自己毁了容又变成残废,不安到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不安路心宝身边的男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优秀。
他现在长得没有尼塔好看,他也没有像尼塔一样有路心宝同一领域的职业,可以跟路心宝有那么对共同话题,他也不像沈祁安一样有稳定的情绪,又健全地人格。
谁都会觉得路心宝跟剩下两个人在一起更般配,更合适,路心宝肯定也会更喜欢他们两个。
他甚至自卑到了失去跟两个情敌对峙的勇气。
江齐霄以为自己可以平静接受这些现实,可当他有那么点成功靠近路心宝,他就发现无论他伪装地地再正常,本质上他都一如既往地没有变。
他感受到了一点路心宝的光,就渴望路心宝可以只照亮他一个人。他还是阴暗,阴暗到想把路心宝独占拥有。
“叮咚——”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江齐霄烦躁地皱了一下眉,闭上眼睛都不准备动弹一下去开门。
按门铃的人见房间内没有动静,反而变得暴躁起来,一边不停地疯狂按响门铃,一边伸手用力地重重拍响着门。
江齐霄眉间阴郁,只想要提刀干脆利落地一刀捅进不停敲门的人的腹中。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打开门的瞬间,被走廊上明亮的灯光灼亮地看不清一刹那。
他阴沉着一张脸,刚想冷言冷语地让门外的人滚出去,却看清了站在门口人的脸,江齐霄万万没有想到过来的竟然会是路心宝。
江齐霄脸上的阴郁瞬间散掉,他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仓皇地把自己左手往身后藏,像是在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尽力想要维持着平静又正常的模样,笑了一下问道:
“怎么了,过来还我衣服吗?”
路心宝却没有回答他,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江齐霄,然后突然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不管不顾地直接闯进了江齐霄的家里。
他一进门就被屋里浓呛的烟味熏得咳到满脸通红,路心宝生气又用力甩开江齐霄过来帮他拍背的手。他在这栋房子里也住过几个月,手一伸就精准地打开了屋内的灯。
路心宝看清楚了房间的装横,明白了江齐霄不带他来这里的理由。
在江齐霄性冷淡风的装潢下,路心宝看到了玄关处现在自己脚边一双蓝色的动画印花居家拖鞋,他看到了餐桌上一个搞怪形状的杯子,看到了书柜上摆满地奇形怪状玩具。
路心宝过去留在这里的生活痕迹都被江齐霄一模一样地复刻,江齐霄能凭借记忆把这些收集齐,只能说他过去真的珍惜过那每一分每一刻。
可惜他贱,过去不懂得珍惜。
而现在又自己给自己编造谎言,好像回到这一个家,他就回到在过去,好像还活在他人生当中最快乐能抱着路心宝同枕而眠,能睡一个完整的觉的时候。
路心宝的鼻子又一次开始酸涩,他还是为眼前的情况忍不住地觉得荒谬。他突然转过身,看向还藏着自己左手慌乱的江齐霄。
他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上手开始蛮不讲理地扒江齐霄的衬衫。
不……不可以被路心宝发现,不可以被他知道。
江齐霄慌乱地伸手去拦路心宝的动作,怕被路心宝发现他依旧不敢用左手,但路心宝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江齐霄害怕弄疼他,根本没有办法用力。
他最后还是没办法用了左手,比起被路心宝扒掉衬衫,让他看见更多不堪,他宁愿暴露自己的左手扣去阻拦路心宝的动作。
路心宝停下了动作,他愣愣地看着江齐霄扣住他右手的假肢。他还是不可置信,在江齐霄没有防备的时候,又一次动手,把他的衬衫完全扒了下来,扣子直接绷开掉在了地上。
路心宝终于看到了江齐霄完整的假肢,金属材料链接着手臂,他不敢去想象江齐霄摘下手臂的模样,也不敢置信江齐霄这样骄傲的人到底因为残疾经历了多少打击,多少痛苦。
他甚至还意外地看到了江齐霄身上秘密麻麻的伤疤,他不懂这些伤疤又是些什么,他只知道江齐霄过得很差,他过得一点也不好,他过得很糟糕。
路心宝仿佛感觉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干,眼神依旧楞楞地盯着江齐霄的假肢。
“别看……”
江齐霄一点也没有对路心宝生气,只痛苦地哀求他道:“不要看这样的我,求你了……别看……”
他不知道路心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谁都可以见到这样不完美的他,唯独路心宝不可以,他怕路心宝觉得这样的他更加差劲。
路心宝还看见了桌子上的烟灰缸,看到了地面上堆满的酒瓶。他讨厌江齐霄把生活过得有那么糟糕,让他觉得更加愧疚。
他控制不住有些失控的情绪,眼泪不停地从路心宝的眼角落下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
路心宝一点也不想让江齐霄发现他哭了,他一边胡乱地用衣服乱擦自己的眼泪,一边凶巴巴地吼他:
“这些伤疤又是什么啊!你自己割的吗?!你就不能少喝点酒!少抽点烟吗?你就真的有那么想要死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永远这样?!为什么永远不肯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我有那么难吗!不一个人承受有那么困难吗?!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啊?江齐霄?!”
江齐霄看见路心宝一哭,别得什么都忘记了,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手臂不手臂。
他只希望他现在不要哭,慌忙地伸手帮路心宝擦着眼泪,两只手是不一样的触感,一只手带着温热的体温,一只手是金属的冰凉感,但动作却都是一样地轻。
他还是很不擅长应对哭得那么伤心的路心宝,无措地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哄着路心宝说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对不起。”路心宝却也开始胡乱地跟他道歉,江齐霄的安慰没有奏效,他反而哭得越哭越厉害,“我不知道,我当时没有发现……我发现了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我发现了是不是我就可以帮你了,是不是很疼……是不是?”
江齐霄又像哄小孩一样骗他:“不疼,一点也不疼,而且其实假肢也挺帅的,对吧?我刚开始的确不太习惯,但你看,他现在也跟真手一样对不对?”
路心宝根本不信他说得半个字,他哭了很长时间用来发泄,直到他的情绪好像平静下来,然后忽然用还红着的眼睛盯住一直耐心哄着他的江齐霄,质问道:
“你还喜欢我吗?”
江齐霄却低下头移开视线,又一次选择逃避不说话。
“江齐霄!!”路心宝又开始凶他,他发现自己对别人的脾气很好,但对江齐霄总是忍不住地要发脾气,他强迫着逼问,“你喜欢我吗?!”
江齐霄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慢慢收回帮路心宝擦眼泪的手,说出两个人都不相信的答案:“不喜欢。”
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话,就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感。江齐霄现在邋遢的样子已经足够狼狈,不想再让路心宝看见自己更加狼狈的模样。
胃酸反上来的那一刻,江齐霄就立马往洗手间的方向跑过去。他开始吐,这两天江齐霄本来就没有怎么吃东西,图出来的全都是黄酸水,像是要把自己整个胃都吐出来。
江齐霄把冷水扑在自己脸上,抬起头审视镜子。
路心宝问他想要什么,他也想要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路心宝,但还是总想要靠近路心宝,你不想要让自己的喜欢成为他的负担,所以你只在背后奉献般地做一切能保护他的事情,但你看到他身边有别的男人,你还是觉得嫉妒,你还是痛苦,你觉得他们都不会像你一样爱路心宝,你觉得全世界你最爱路心宝。
你无法洒脱到放手,却又怯懦地不敢说喜欢,因为你害怕你说了喜欢,你连再一次见到路心宝的机会都没有。
你反反复复,你口是心非,到现在也还在不停地徘徊犹豫。你告诉自己那么多次知足就好,本能却依旧还在贪心不足地爱他。
你希望他幸福,又希望他在你身边幸福。
“路心宝!”
江齐霄忽然冲出门去,他脸上未干的水滴像是眼泪一样地往下流,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路心宝。
“是爱。”江齐霄几乎是哽咽地说接下来的三个字,“我爱你。”
是比喜欢更浓烈的感情,是爱。
我就是爱你,我就是一直爱你,爱你爱到买了无数张往返法国的机票,只为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一眼,爱你爱到亲手做每一年的圣诞礼物,然后想方设法地把他送给你,我爱你爱到想看你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王子,为此付出我的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了你去死,我也爱你爱到截完肢之后从未想过死,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我害怕我的死亡又一次引发蝴蝶效应,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了活在这个世界只为了看着你,爱你爱到愿意奉献出我的所有一切,只要你想要,爱你爱到恨到想杀了过去的自己,恨我曾经对你造成那么多伤害。
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我已经爱了你很久很久。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我可以对你发这辈子唯一一个以永远为时间单位的誓言——我永远爱你。
--------------------
第70章 江齐霄的108种追人方式
路心宝终于听到了江齐霄无数次口是心非之后真正的答案,他这么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哪怕是他一直带着心知肚明的答案问问题,听到江齐霄亲口说出来,心中依旧不可遏制地涌上不知名的感情。
——“不仅仅是喜欢,他原来是爱我,因为爱我他才可以为我无悔付出到这一步。”
路心宝凭着一股莽劲冲过来,但却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应对江齐霄感情的准备。他忽然陷入一种茫然与无措当中,只愣愣地抬头跟江齐霄对视着,做不出别的回应。
“我爱你,从以前就喜欢你,但那时候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总是在自我地伤害你,过去的那些并不算是喜欢。如果从这一世算起,二十年中的每一刻我都在喜欢你,我都在爱你,我从来没有一秒钟是不爱你……我只是有想过、也尝试过远离你,想看着你幸福。”
“可是我做不到,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是不是那么自私,是不是跟我一样,看到那么一点点希望,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抓住。”
如果路心宝没有冲过来问他,或许江齐霄这一辈子都会痛苦地埋藏着这份感情度过,可是路心宝问他了,就好像是地球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公转,他在经历了极夜的严寒风雪之后,太阳再一次落在了他的手心。
江齐霄边说着话,边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最后又慢慢地停下脚步,维持着社交的安全距离,垂眸认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