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义气凛然的模样,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没好上多少的资本家。
江齐霄刻薄完别人,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记刻薄一下路心宝,还是最常对路心宝的评价:
“蠢、笨、怪不得被人欺负。”
辞了职之后,路心宝终于又有了时间画画。
路心宝是个很恋旧的人,陌生的环境会让他不安,所以他的画室在别墅的四楼,是他从小时候开始学画画时就一直用着的画室。
画具跟画在房间里堆得有些乱,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有些杂乱的环境。把吃的随意堆在地上,自己窝在旁边,一边晒着冬天的太阳,一边慢慢地调着颜色画画。
他在画一幅很重要的画。
十二月二十五号,路心宝一睡醒拉开窗帘,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是路建国自己砍回来的,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盒。
有他爸爸妈妈为他准备,也有好朋友为他准备的,年年都这样。
路心宝兴奋地跑下楼,他认认真真地拆完每个人为他准备的双份礼物,每一个礼物都真诚地写了点小作文发给每一个人说自己有多喜欢,然后给江齐霄打了电话。
他满脸满心期待地问他:“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知道。”
江齐霄正在去集团的路上,街边很多店外都已经摆出来了一颗圣诞树,玻璃上也贴满了红红绿绿的贴纸,他的语气平常:“圣诞节。”
“噢……”
他这大起大落的情绪被江齐霄了知地一清二楚,江齐霄甚至能想出来他耷拉下去的嘴角,路心宝的声音都委屈和不高兴了很多:“……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
江齐霄明知故问道:“然后呢?”
“你陪我过生日嘛……求求你了。”
江齐霄鼻腔发出道冷哼,又开始拿乔:“我工作很多,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
“这是过生日,不是过家家。”
路心宝哼哼唧唧地撒娇了又求了江齐霄好几次,他算了算次数,终于到第五次了:“今天是我生日嘛,我都许生日愿望要你陪我一起过了。“
江齐霄心情舒畅了,终于算是非常牵强地同意道:“行。”
路心宝有那么一点小心思,他约江齐霄的地方是一家很适合情侣约会的餐厅。他习惯性地早到了很久,坐了一会儿之后江齐霄才过来。
江齐霄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可以吸引大部分人的目光,他今天没有穿正装,里面穿着一件毛衣帽衫,外面穿了一件lp的羊绒大衣。
跟学生时代的他穿衣风格比较相似,路心宝现在见惯了他穿西装的模样,但他还是更加喜欢这样子的江齐霄。
路心宝眼神中的喜欢一直十分光明正大,一点也不加掩饰。
江齐霄一坐下,路心宝就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江齐霄身上的香水味是调香师调得私香,独特,不会像大部分男香一样有浓重的木质香味道。
路心宝这一顿饭吃得格外斯文,脸红心跳着,时不时偷偷地瞄江齐霄一眼。
吃完饭路心宝又缠着江齐霄,让他再陪他走一会儿。
街道上圣诞氛围很浓重,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和各种奇形怪状趴在窗户跟屋顶上的圣诞老人。
路心宝突然又强调了一遍:“今天是我的生日。”
“干什么?”
今天晚上的最低气温已经到了零下,江齐霄很少冬天在外面压马路,羊绒大衣还算抵寒,但是脖子那一块被风吹得刺骨的寒。
他双手插着口袋,还是站得很直,一点佝偻的样子都不露出来,“要礼物?”
“不要礼物也没事,我要许第二个愿望了。”路心宝朝他伸出去,他很怕冷,身上穿着能把自己裹成熊一样的羽绒服,还系着围巾,问道,“牵一下手行不行?”
这条路上的人真的很多,又或者说是圣诞节沪城哪里的人都很多,身边路过的人熙熙攘攘,唯独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原位一动也没有动。
就像是电影镜头里的抽帧镜头,一切都在快进,唯独聚焦着的他们被放慢着。
江齐霄低头看他伸过来的手,路心宝好像从一开始就想要牵他的手,所以一直把手放在外面,指节被冻得通红通红。
他又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烦死了。”
他别过脸心神不宁地说了一句,手却别扭又使着很大的劲,莫名像是在生气一样一下子就握住了路心宝的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准许着路心宝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路心宝压不住心中的雀跃,走路的姿势都快要蹦蹦跳跳起来。路过店面玻璃的时候,玻璃面照出来他跟江齐霄,他偷偷看了一眼。
他跟江齐霄差了半个头,路心宝私心觉得自己跟江齐霄很搭。
路心宝听说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所以他不贪心地只许了三个愿望,每一个愿望都跟江齐霄有关系。
第一个愿望是江齐霄可以陪他一起过生日,第二个愿望是可以跟江齐霄牵一下手。
前两个愿望今天都实现了,路心宝心满意足。
最后一个愿望的时候路心宝才想起来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他在心里偷偷许愿了,也是他每年都要许一次的愿望——他想跟江齐霄谈恋爱。
等两个人分离,江齐霄坐进车里。
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热空调打开,一个人的时候,江齐霄面上终于露出来一些不加掩饰烦躁,他转过脸盯着装在副驾驶的一个红绿色礼盒。
里面装着副画。
这一幅画是外国是路心宝非常喜欢的一个画家的作品,这画家是个非常有个性的贵族,他只开展不卖画,很高傲地说什么不想让铜臭味污染自己的画。
江齐霄从他手中拿画都废了不少麻烦跟时间。
他有些心烦,路心宝不跟他要礼物,这东西都已经送不出去。他又不喜欢这种垃圾,要找个机会把路心宝当垃圾回收站,把这东西丢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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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被装到的一天
江齐霄的生日跟路心宝挨得很近,在一月中旬。
他出生的日期是算过的黄道吉日,足周没过多久提前安排的剖腹产手术,连时间都精确到了准分秒。
生日宴会举办在佘山底下江家的大庄园内,江齐霄自从独立起除了逢年过节都不会回来,虽然他并不常回来,衣帽间里每年每季的衣服也全都井然有序地挂满着,衣橱里的灯光全亮着。
江齐霄对着镜子整理着衬衫,他的那张脸确实无可挑剔,鼻梁眉眼高挺,唇薄且锋利,眼神带着淡淡的厌倦。
丝毫没有过生日的喜悦感。
拉开的抽屉里放了一排袖,江齐霄一个也没选,拿起来了当初路心宝送给他被他丢在垃圾桶里那一对。
江齐霄准备下楼的时候,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他皱着眉挂断。
江齐霄的号码很保密和私人,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有什么事情大部分客户最先联系的也都是他的助理,更不要说是什么保险推销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完成拉黑这个手续,在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第二次的时候,江齐霄终于接了这通声音。
对方喊他:“哥。”
“你一个私生子没有资格叫我哥。”江齐霄平静地回答他,“谁给你的手机号码?”
“可不管你再怎么否认,你跟我都是同一个爸爸。”陆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我打电话过来只是想祝你一声生日快乐。”
江齐霄也跟着笑了一下,他的笑跟陆栩的笑不一样,是轻蔑:“从高中之后我就没有叫过江硕川爸爸了,这是我不想叫的称呼,也可能是你日思夜想都想要叫的称呼,可是你能叫他一声爸吗?”
“我不知道你打电话过来是想跟我示威,也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之间的差距,无非就是你千方百计地跑回国,我想要让你从国内离开,甚至都不需要我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只需要我说一句不想看见你。”
陆栩一个人单独住在公寓里,他边抽着烟,边通着江齐霄的这一通电话,完全没有当初在路心宝面前时阳光开朗的模样,而是满脸的阴郁。
他不姓江,他跟着母亲姓陆,甚至跟江硕川见面的次数都屈指而数,为了上户口,也为了藏好他,陆栩有一个名义上的爸爸。
江硕川藏着他也不是怕他因为这层私生子的身份遇到什么危险,而是很简单的两个词,他是江硕川失控出轨产生的麻烦与污点。
他藏得再好也没藏住,被他法律上的妻子发现。陆栩忘不了自己当初见到江齐霄第一面的感觉,他的表情跟他身边的女人一模一样。
情绪没有过多的起伏,更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冷静的厌恶,像是在看随意就能踩死的蚂蚁。
事实就是如此,他们马上被赶出了国。
陆栩不可否认江齐霄确实戳到了点他的痛处,他突然开始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像是发病了一样变得癫狂,但是却在某一刻,又变得冷静无比:
“你喜欢路心宝。”
“不。“江齐霄抬眸看向镜子的眼神停顿了一秒,否认道,“是他喜欢我。”
陆栩缓缓地说道:“我很好奇他喜欢你什么?明明你对他的态度那么差,脾气也不怎么样,一看也不是什么会对人好,好好谈恋爱的模样。”
“还是他喜欢你的脸?”他抚摸着自己那张脸,低低地笑着,“我跟你好像有点像吧,我还记得当初路心宝第一次见到我,好像呆了好几秒钟吧。你说靠这张脸,我能让他喜欢上我吗?”
“你怎么不能理解?”江齐霄把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外放着,镇定从容地戴着袖扣,“路心宝对我的喜欢是盲目的,而不单单只是这一张脸,无论我好,无论我脾气差,还是我对他态度差,他都喜欢我——替身?”
江齐霄嗤笑了一声:“你也配吗,你去把你那张脸整得跟我一模一样,他也不会喜欢你。”
陆栩也不在乎他的冷嘲热讽:“那我可真去整容了。”
“我不想处理你不是因为我是多善良的人,而是你根本连我的眼都没有入,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一点点的时间。”江齐霄挂断电话之前,最后冷淡地说道,“但你现在做错了事情,你不该来招惹我,也不该离路心宝这么近。”
江齐霄挂断电话之后表情也没什么起伏,他穿上西装外套,最后又整理了一遍衣服,才下楼往宴会厅的方向走过去。
他从小时候就不会像别的孩童一样期待生日这样幸福美好的日子,因为这在江齐霄的生活中一个简易的名利场。
江齐霄并不能再这样属于自己的一天里随心所欲,小时候像是个展品展示自己有多优秀,长大以后他要去交际、去说那些官话。
他确实可以收到很多礼物,但那些礼物无非就是攀附,跟等价交易。
除了路心宝这个笨蛋准备的。
因为陆栩那通电话,他到得晚了一点。江齐霄远远地就看见江硕川跟宁婉两个人挽在一起,对着别人的调侃默契地对了下眼然后宁婉捂着唇笑了一下。
他看得有些许恶心,心中冷嘲热讽了一句——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两个人是什么恩爱夫妻。”
庄园里宴会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路心宝也跟着路建国他们两个一起过来,他今天也跟着穿了平时基本不怎么穿的正装。
江齐霄跟别人交谈的时候,用余光分着注意力看了他一看,第一眼江齐霄觉得他不应该系领带,应该像那些小男孩一样带个领结,这好像更适合他。
第二眼江齐霄看见了路心宝身边又跟着那个碍眼的助理,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把路建国的想法猜得明明白白。
给自己儿子找好捏的上门女婿呢。
路心宝跟在父母身后,江齐霄的高挑跟板正在人群之中很显眼,这跟他印象中的江齐霄完全不一样,他穿着合体的西装侃侃而谈,在长辈面前是谦卑的形象。
大概是因为江齐霄在他的面前总是一种时不时就生气的幼稚形象,所以到这时候路心宝才意识到,江齐霄其实已经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路心宝期期待待了很久,没顾路建国拦着他,终于找到了跟江齐霄讲话的机会。
他学得有模有样地端着酒杯,跟江齐霄碰了一下,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许喝。”
“在喝酒吐我一身我真的会让人把你丢出去。”
江齐霄跟他碰杯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路心宝终于有了点这才是他认识的江齐霄的实感。
路心宝偷偷告诉他:“我里面装的是气泡水。”
然后十分爽朗地一闷到底,喝完还“哈”了一声,像真干了一杯酒一样。
江齐霄在心里又说了他一声白痴。
在今天这种场合里,路心宝没有办法黏着他待很长的时间,跟他碰了一个杯,就十分恋恋不舍地就去了早就定好位置的餐桌上。
江齐霄盯着他的背影,他的耳边都是恭维的话,面前站着的都是长辈,所有进场的人都很他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唯独只有路心宝一个人跟他碰杯的时候,眼神明亮地跟他说了一句,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在真诚祝福他过生日的人:
“生日快乐。”
不是谁敬江齐霄的酒他都需要喝,但这并不代表谁敬他他都不需要。江齐霄最开始并不会喝酒,但这某些场合场所好像又变成了必须会的事情,他一杯一杯学会。
酒过三巡,晚宴即将要结束的时候,江齐霄的胃开始翻滚。他从小到大的三餐都有营养师调配,没有什么胃病,但喝酒喝多了总归有点伤胃。
尤其是今晚,江齐霄格外地想吐,更接近于是一种生理性上的恶心。
江齐霄说了一句失陪就去了盥洗室里,他手撑在洗脸台上,干呕了好几声,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眼眶却被刺激得有些发红。
他静静地在里面待了一会,然后洗了一把脸,才打开门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江硕川跟宁婉。
没有外人的地方,江硕川跟宁婉保持着极远的距离。他们两个自身都是最极致的利己主义者,联姻商业到不能再商业,生下江齐霄后连同房都没有同房过。
江齐霄跟他们也一点也不亲近,一句话也不想说,准备绕开他们两个就要走。
“江齐霄。”江硕川却叫住他,面无表情地说,“沈家那个叫沈凌敏的女儿过段时间也要回国了,你们是高中同学,应该认识,就不需要我介绍了。等她回来你们订个婚,然后明年就结婚。”
他通知结婚这件事情,就像是通知江齐霄吃饭一样简单随意。
“结婚?”
江齐霄冷着一张脸,盯着江硕川问道:“像你一样结了婚出轨,生个私生子跟儿子差不多大?”
他的目光又转向宁婉,盯着问道:“还是像你一样?老公出轨生了私生子也无所谓,只要不侵犯到你利益就可以了。”
江齐霄长抒出一口气,不想再跟他们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他路过宴会厅的时候没有停留,暂时不想要进入这种纷闹的场合,径直地朝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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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后面还有几个剧情点没写完,但明天要早起,就不熬了,拆两章写。
第13章 在一起咯
江齐霄直往专门堆放礼盒的房间里走去,有专门的管家正在处理这些礼物,按照进门时在每个礼盒上贴着的价格记录着,以后回礼的时候会需要拥到。
他猝然闯进来的模样让认真工作的管家表情错愕,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半句。
江齐霄就失控一般地把原本规规矩矩摆放在柜子上的一个个礼物拽出来,然后低头看一眼名字,叮叮当当地不少都直接被压。
“少爷……”
管家感觉到些头疼,赶紧伸手尝试阻止他,却完全没拦住,江齐霄快把这豆翻了一个天。
江齐霄终于找到标着路建国名字的那一份,他粗暴地拆开包装,里面放着的却是一套中规中矩的茶具。
价值不菲,但并不是现在想找的东西。
江齐霄转过头,他眼睛里因为刚才干呕产生的血丝还没退,看着有些赫人:“路心宝送的礼物呢?”
管家被他现在这个反常的模样惊愕到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一晌,他才头痛地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收到他的礼物。”
江齐霄深呼吸了一口,他把那幅茶具随手一摔,像是带着一股火气,摔这套茶具的时候格外用力,直接摔得一个四分五裂。
他这一次是直接走向了门外,夜色已深。屋里加装了地暖跟暖气片,但是屋外江齐霄身上的西装就完全支撑不了抗寒的作用。
江齐霄走到后院荒芜人烟的地方,一个人安静地坐下。今晚雾很重,抬头的时候连月亮都瞧不见。
他的双手双脚被冻得冰凉,江齐霄却一点也不想回到暖和的地方,从小到大的许多事情在江齐霄的脑海里回忆。
江齐霄想着那些烂事,想着这压抑又没有一点感情的家庭,想着陆栩的存在。
胃又开始隐隐做痛。
江齐霄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第一次摔倒,身边没有一个人会帮他,没有人会来扶他,只有江硕川站在远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站起来。”
他懂事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因为他做不好一件事情,就要百倍千倍地去做到好为止。
江硕川跟他说:“没有人会帮你,只会有人教你。”
因为江齐霄跟宁婉的工作繁忙,他跟父母见面的机会很少,甚至连他生病的时候都不会回来看他,罕见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冷冰冰没人说一句话的餐桌上。
以及必要时候要装和谐家庭的宴会。
从小到大照顾江齐霄生活起居的都是几个保姆,江硕川考虑细致到他会对保姆产生过大的依赖,所以江齐霄身边的保姆年年轮换。
除了流着相同的血缘,江齐霄从小到大都未体会到过骨肉相连的亲缘。
他人生中第一次叛逆是在小学,因为受不了这让人崩溃的压抑氛围,江齐霄冲着江硕川大吼大叫了一顿,说自己不要在这样的家庭了。
江硕川嗤笑一声,完全不把他的闹腾放在眼里。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江齐霄丢进了一个普通家庭里生活。
总共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在最老的城区,因为没有拆迁,一家五口人就一起挤在那里,比江齐霄当时一个人的房间还要小。
江齐霄住的房间甚至不朝阳,阴暗潮湿,当时还正好是回南天,他住过去没多久身上就不舒服地起了湿疹。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晚上会被楼上走动挪椅子的声音吵醒,早上会被楼下老人早起健身买菜的交谈声吵醒。
江齐霄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神经衰弱到现在时不时要靠安眠药跟入睡也跟当初脱不开关系。
他也被江硕川从国际学校转学借读到了小区附近的小学,每天强制要求穿着难看且面料让他过敏的校服,标配午餐难吃到江齐霄动不了筷子。
最让江齐霄忍受不了的是学校里公用男厕的味道,他只是走近了一些,就被味道恶心到跑到干净的地方,吐得昏天黑地。
江齐霄的性格倔,硬是熬了好几个礼拜。但毕竟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最后还是没熬过去回了家。
江硕川拿捏住了从奢入俭艰难无比的心理,又让他明白了钱与权是多么美好的东西,过来接他的那一天,看着他受了,难得对他和颜悦色了一下:
“只要你听我的话,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你不需要过这样的生活。”
他从小就比同龄人聪明很多,在听完江硕川那番像是对一个听话的宠物的训话之后。
江齐霄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的父母不会爱他,他只是一个被冠于“江齐霄”这个名字的继承人。
江齐霄以前有过想要爱,可他现在不需要。
他明白了自己可以凭借这个名字得到很多,得到别人努力一辈子都触碰不到一点衣角的东西。
江齐霄确实要过在金字塔顶端的生活,但不要看着别人的眼色生活。
他要股份,要家产,要自己亲手就能握住这一切。
他们的家庭教育很成功,江齐霄也成功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利己主义者,也学会了孑然一身。
联姻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江齐霄知道自己应该做正确的选择。
——比如确实选择跟沈凌敏结婚然后生下一个小孩,他们之间的条件处处相搭,联姻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选择。
后院临山,道路弯弯曲曲,旁边都是绿植。但是江齐霄躲着的地方很奇妙,是一个往下的坡,上面又有棵移植过来的大树挡着。
江齐霄以前小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躲在这里,因为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只有一个人在跟他玩躲猫猫的时候,用一天的时间,把这两百亩的庄园每一棵草,每一棵树都要翻一遍。
还是最炽热的大夏天,找到他的时候,那个白痴身上却都是汗,肤色也黑了不知道几个度,像是挖完炭刚回来,捂了好几个冬天才白回原来的样子。
“簌簌”的脚步声靠近着,江齐霄警觉起来,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当年唯一找到他的人从树丛中钻出身子跟脑袋,头发上还笨笨地挂了树叶,满脸高兴地对着他说道:“找到你了!”
开心会变圆的眼睛,永远像是用不完的精力,跟江齐霄记忆中的画面慢慢重圆,又在他的眼里慢慢长大。
江齐霄对他的出现,有一些意外,但又觉得好像本该如此,只有路心宝一个人会这样出现在他的身边。
而当他出现的那一刻,那些过去不太好的回忆跟记忆就像是遇见阳光的泡沫,在顷刻之间消散。
路心宝满脸开心,整个宴会厅里只有他第一个发现江齐霄一直没有回来,因为他一直分着注意力在江齐霄身上。
本来跟旁边的沈祈安聊得还算是开心,但是因为江齐霄,他顾不上沈祈安在他的身后一直叫他,干脆丢下吃了一半的宴席也跟着跑了出来。
这个庄园这么大,路心宝根本不知道江齐霄会在哪里,但他就是感觉江齐霄会在这里。
路心宝献宝一样地把双手捧着从宴会厅带过来的一盎粥递给他,每人一盎,是给每个要喝酒的客人准备的小米粥。
他献宝一样递过去的东西却迟迟没有人接,反而是他的腰忽然被一双手臂拥着,整个人都被拽了过去。
路心宝担惊受怕着手里的粥怕掉,控制不住地差点惊呼了一声。
江齐霄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是疲惫至极一样,额头也轻靠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