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霜微微诧异了一瞬,旋即惊喜道:“那不就是我们村子吗?”
落霞村在对面,小河村在下面,唯独他们村子在中间,可不是只有建他们村才最方便?
“嗯,”顾庭风喝完最后一口鱼汤,拍了拍夫郎手:“村长叫了几个人,说是晌午过后去看地方,我现在过去,你和儿子慢慢吃。”
宴清霜微微拧眉,有些疑惑的问:“建学堂的地方不是已经选出来了吗?怎么还要去?”
顾庭风叹口气,解释道:“原先是选出来了,不过那个位置占了陈家两块地皮。”
“村长说按照耕地价格,一亩地五两银子补给陈家,本来他家答应得好好的,后面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要坐地起价,一亩地竟开口要十两银子。”
话说到这宴清霜也明白了,陈家那两块地是早年开垦出来撒麦子豌豆的。
后面土地过于贫瘠,栽种出来的庄稼收成都不好,荒了两年,里面野草不知长了多深。
直到听到要在周围建学堂,他家两块荒地正好划在其中。
一家人这才急急忙忙的把地整理出来,本以为谈好了,谁料突然又反悔了。
建学堂这样造福村里的事,万不能出现任何情况,宴清霜忙道:“那你快去吧,太阳大,记得拿上斗笠”
顾庭风笑着应了一声,起身戴上斗笠出门了。
顾宴鼓着腮帮子,等把饭咽下去,才说:“阿么,是不是学堂建好我也要去上学啊!”
“对呀,”宴清霜帮他擦干净嘴角饭粒,柔声道:“我们福生想不想去上学?”
“嗯,想。”顾宴乖乖点头。
吃完饭宴清霜把小黑小黄喂了,锅碗洗了,灶台收拾好,准备去菜园子里摘些新鲜瓜果,明日一并带去。
顾宴也不出去玩了,背个小竹筐,兴高采烈地跟在阿么身后。
小黑小黄吃完饭,也嗷叫着跟在顾宴身边。
有了这个小帮手,宴清霜省事很多,他摘下的黄瓜、茄子、青菜、茄豆这些,全被儿子接过去,整齐地堆放在地上。
宴清霜看着园子里来回跑动的儿子,心都软了。
夜里顾庭风帮儿子洗澡,顾宴掰着手指头和爹爹细数,他今日帮着阿么摘了好多瓜菜,明日都给爷爷送去。
顾庭风笑着点点头,把儿子送回他自己屋里,盖好被子,关好房门,才转身回屋。
次日一早。
顾家院里开始响动。
顾庭风把夫郎摘的瓜果一一搬上牛车,还装了两袋晒好的山货干菜,一并给带去。
路上碰见顾老三和陈秋菊,他二人这几年苍老了许多,像是历经风吹雨打后的干枯树皮,佝偻地肩背上扛着锄头,看样子是准备下地干活。
骤然见到顾庭风赶着牛车过来,顾老三浑浊地双眼微微一亮。
不过还没等说半句话,顾庭风就伸手拍了一下牛脊背,载着夫郎和儿子走了。
顾老三咬着牙,神情似悔恨,又似艳羡,被他分出去的儿子如今手里有多少家底他无从得知。
不过每年庄稼收获时,那一车车新鲜瓜果山货,逢年过节的酒肉礼品,都满满当当地拿去孝敬了外人,
反倒他这个亲爹,连个正眼都没给过,顾老三杵在原地长吁短叹。
“阿么爹爹,快看!”顾宴从怀里掏出一只竹蜻蜓,还有草蚱蜢,拿在手里飞来飞去,“这是小石头哥哥送我的,好不好看?”
“好看。”宴清霜抬手护住儿子,怕他玩高兴了掉下去。
顾庭风也转过头瞅了一眼,道一声好看。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很快便到镇上了。
陆师傅今年六十多岁了,身体依旧健壮,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老远瞧见小孙儿来了,不待顾宴开口喊,几步跨过去,一把先将人扛到肩上转了两圈。
顾宴怕掉下来,小手紧紧揪住爷爷衣裳,脸上却兴奋得咯咯直笑。
爷孙俩玩闹了一番,陆师傅才把顾宴放下来,牵着他手,中气十足地喊道:
“走,进屋去,爷爷今日给咱们福生准备好多好吃的,就盼着你们来了。”
顾宴听着双眼发亮,颠颠跟着爷爷进去了。
宴清霜和相公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
每次来师傅这,顾宴都得挺个圆溜溜地肚子回去,路上撑得不舒服,哼唧着让阿么给他揉肚子才行。
新铺子开张,吉日翻看,少见的选在下午,要用到的东西陆琛提前都备齐了,因此不急,时间充足,准备在家里先好好过个中秋节。
文哥儿和宴清霜系上围裙,在灶房里杀鸡宰鸭,抓螃蟹。
八月十五不仅月儿圆,螃蟹田螺也更加肥美,尤其螃蟹,一只只张牙舞爪,横行霸道,一看便知膏肥肉嫩。
顾宴和源源蹲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还大胆的准备伸手摸一下。
宴清霜怕螃蟹大钳子夹到俩孩子,眼疾手快地将最后一只摁住,捆绑好,放到蒸笼里上锅蒸。
两小萝卜头没有螃蟹玩了,出去找爷爷玩,陆师傅脸上乐呵呵的,一手牵着一个乖孙,不知道准备上哪溜达去。
陆琛和顾庭风赶着到集市上买了一头羊回来,在院里垒了个大灶,架上铁锅清炖羊肉。
团圆饭刚忙好,陆师傅也准时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一家人围坐院里,热热闹闹地吃喝了一顿。
下午吉时快到了,一行人消食似的,说笑晃悠着往新铺子去。
陆琛自从退出商队跑商后,就和文哥儿在镇上做点小生意。
前两年买了个铺子,在清平巷里面,不过离主街远,来光顾的客人不算多。
索性今年直接在前街上买了个地段好的门脸铺子,经营些南北往来的稀罕货。
好奇的人还挺多,前几日便帮着奔走相告,因此陆琛一行人刚到铺子门口,就见外面围了好些人。
几人忙把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铺子大门敞开,抬眼看了一下时辰,炮仗挂到铺子前的老槐树上,炮仗声噼里啪啦响起。
红红火火,财源广进。
开张第一天,生意出奇的好,顾庭风夫夫帮着一直忙到傍晚,进进出出的人群才算散了。
傍晚吃过饭,陆琛他们忙着清点今日入账,顾庭风便带着夫郎儿子出去赏花灯。
十里长街,金桂飘香,青石板上人影绰绰,灯影摇晃。
中秋佳节,镇上店铺十分热闹,伙计往来吆喝,行人谈笑间,驻足站在各色花灯前赏花灯、猜灯谜。
画着大花脸的匠人唱跳大戏,说书先生摇着一把老旧蒲扇,站在高处唾沫横飞,台下众人拍手叫绝。
正听到精彩处,老先生声音戛然而止,慢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润润喉。
大伙儿不满地催促着,只听赏钱哗哗响了一地,老先生这才重新开嗓。
顾庭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夫郎,免得被来往人群冲散开。
顾宴靠在爹爹肩膀上,大眼睛扑闪着,看得眼花缭乱,指着一盏花灯,兴奋地说道:“阿么爹爹,街上好热闹啊!花灯也很漂亮,我们买一个回家好不好?”
他一眼就相中了那盏绘有小老虎的圆灯,眼巴巴地望着爹么。
“好,给你买,”顾庭风让摊主帮着把老虎灯取下来,又朝夫郎说道:“今年你亲自选,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灯,咱们就拿那个。”
宴清霜眉眼弯弯,想起家里几盏素红小圆灯、兔子灯、荷花灯,这次便要了盏水青色的宫灯。
顾宴欢喜地摸了一下花灯上面的小老虎,见爹爹手里没有,疑惑道:“爹爹怎么没有?”
他和阿么都有了,爹爹自然也要有。
顾庭风手指顿了一下,夫郎儿子有就行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提着一盏花灯像什么样子。
宴清霜偏头笑了一下,帮他解围:“爹爹待会要赶车,和阿么看一盏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顾宴了然:“那回家我把我的小老虎也分爹爹一块玩。”
顾庭风眼底一暖,所爱之人皆在身边,世间最美好之事莫过于此了。
一家三口玩够了,看够了,肚子也一路吃了个溜圆,便准备回去了。
天色还算早,陆师傅知道他家里牲畜多,走不开,不过想把顾宴留下住两天。
顾宴抱紧阿么手臂,无声拒绝,他虽和爷爷很亲,但从未离开过阿么爹爹身边,更舍不得阿么和爹爹,所以一家三口当晚就回去了。
明月拨开层层清云,牛车稳稳当当地驶在乡间小路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顾庭风在前面赶着牛车,时不时回头看眼夫郎儿子,脸上笑意温热。
宴清霜和儿子坐在牛车上,手里各执一盏花灯,烛光融入温柔月色,倾泻一地,照亮回村的泥巴小路。
到家后顾宴依旧精力充沛,兴致高昂,提着老虎灯在院里撒欢跑了一会儿,然后唤上小黑小黄到墙角石缝里抓蛐蛐。
月色撩人,顾庭风和夫郎也睡不着,索性在院里铺了张凉席,摆上几碟瓜果点心,两人坐在上面赏月乘凉。
想起镇上不同于村里的热闹,顾庭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唤了一声夫郎,“小霜。”
“嗯?”宴清霜偏过头,目光温柔的注视相公。
顾庭风低下头,在他眉心亲了一口,才缓缓道:“你觉得村子里怎么样?若是不喜欢我们就搬到镇上去住。”
如今他们手里有闲钱,虽然比不得镇上地主富户,但是比起贩夫走卒,日子肯定要滋润许多。
而且镇上还有师父他们一家在,不至于太过孤单,若是夫郎想,去镇上定居也不是不可以。
宴清霜呆愣一瞬,随即摇摇头:“相公怎会如此问?”
比起镇上的喧嚣嘈杂,他更喜欢和相公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村里林花谢了春又红,四季枯荣都是他们每个人来回走过,存在过的痕迹。
而且乡下日子温柔恬淡,闲时他约上溪哥儿春禾,一块到村口听嬷嬷婶子们唠家常,相公喊上几个朋友去河边抓青鸡鱼虾。
晚上就像现在这般,整个村庄静谧下来,他依在相公怀里,听虫鸣唧唧,赏山间明月,乘徐徐清风。
还有一个趴在墙角,撅着屁股,和小黑小黄一块玩闹奔跑,捉蛐蛐的可爱儿子。
这样的日子再舒心惬意不过了,他半点也不想搬到镇上住。
他生在村里,长在村里,放眼就是数千里连绵青山,外面天地虽广阔,但都不是他所向往的。
他也没什么大的出息与抱负,只想和相公守着这方天地,两人一直在一起,百年后也不分离。
丰梨村的一切,哪怕只是妇人夫郎,傍晚炊烟升起时,站在村口喊孩子归家吃饭的声音,都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顾庭风借着皎洁月色,清楚地瞧见夫郎眼里的依赖与眷恋。
——对他。
——对这四方土地。
——对村子里一切?物。
倒是他想多了!
那边玩够了的顾宴,将好不容易抓到的蛐蛐关进笼子里,拍干净身上尘土,高兴地跑过来一头扎进阿么怀里。
宴清霜被他撞得身形晃了一下,好在顾庭风及时伸手托住他,把人带回来。
“阿么,”顾宴支棱着两条小胖腿,爬上阿么膝盖上,撒娇一般说:“明日我想吃炸小鱼干,还有河虾,阿么给我做好不好?”
宴清霜眉眼温柔的看着儿子,柔声答应应:“好,明日阿么给你做,不过家里小鱼吃完了,让爹爹带你去抓,抓回来阿么给你们做。”
顾宴小脸上笑意更加明媚,蹭了蹭阿么颈窝,继续道:“今晚我想和阿么爹爹你们一起睡。”
“这个……”宴清霜咬着唇,一脸难为情,这个他说的可就不算了。
于是,一大一小,同时望向那个说了算的人。
顾庭风意味深长地看着夫郎,上次这人为了让儿子来他俩屋里睡,许了自己两次还没还,这次……
宴清霜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羞恼地瞪他一眼,碍于儿子又眼巴巴地等着。
他不忍让儿子失望,凑到他耳边咬牙小小声道:“这次我还许你两次,下次一并还。”
顾庭风眼底笑意盎然,欣然同意。
什么时候还,还几次,最后还不都是由他说了算。
月上柳梢头,顾宴难得和阿么爹爹一块睡,洗干净脚丫子,兴奋地率先躺在阿么和爹爹中间。
顾庭风瞥他一眼,随了他愿,一晚而已。
宴清霜笑着摸摸儿子温热的小脸蛋,又挠了挠他脚丫子,顾宴怕痒,扭动身子哈哈大笑,好不容易缓过来也要挠阿么痒痒。
宴清霜连忙往后撤,正好躲进相公怀里,顾庭风伸手护住他,顾宴也咯咯笑着扑上去,顾庭风笑着将两人拢在怀里。
夜深人静,屋内嬉笑玩闹的声音渐渐低了去,月光透过窗棂门缝,温柔铺洒于床前,一家三口共同进入香甜梦乡。
东方既白,枝头雀鸟清啼,田间小路上汉子扛着锄头,开始下地劳作。
顾家灶房里锅碗碰撞,伴随着孩童的欢笑声,又是新的一天。
――正文完。
寒风呼啸。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两个圆圆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探,见爹爹和阿么还在睡,顾宴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他后面跟着一个玉团似的奶娃娃,约莫才刚学会走路不久,小手紧紧抓住哥哥衣角,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
顾庭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不待俩孩子上床捣乱,率先睁开眼,朝俩孩子“嘘”了一声。
顾宴懂事的点点头,抱着弟弟小声道:“爹爹,外面下雪了,阿么说等下雪就给我们堆雪人。”
元元也奶声奶气的重复哥哥的话:“下雪了,要堆雪人。”
顾庭风一手接过小儿子,再将大儿子拉上来,用棉被包裹住,两年前夫郎给他……,正好那日是元宵节……。
跟浮元子一般,软软糯糯,白白嫩嫩的,所以小名取做元元――元哥儿,大名顾清宵。
虽还未长开,可那精致的眉眼间,和他心爱之人别无二致,每每瞧见,总叫他心里一软再软,连说话都下意识放更轻了。
“阿么还在睡觉,我们先去把衣裳穿上,等阿么醒了,再来叫他好不好?”
俩孩子生怕吵醒阿么,捂住嘴巴小小嗯了一声,顾庭风掀开被子一角,将两孩子抱下来,又仔仔细细把被角掖好抚平,俯身亲了一口睡熟中的夫郎,带着顾宴和元元出去了。
今年雪来得晚,临近过年了才下,漫天鹅毛大雪洋洋洒洒,仅一个早上,千山村落都白了一片,庭院里厚厚一层积雪,小黑小黄清早起来踩了几个梅花印,又回窝里睡了。
顾庭风怕两个孩子着凉,忙带着回了他们自己屋里,打开箱笼,厚棉袄、棉靴、虎头帽,一一拿出来给俩孩子穿戴整齐。
最后还给元哥儿围了一条红色的狐皮围脖,小脸藏在毛绒绒的狐皮中,衬得小团子愈发精致,惹人怜爱。
宴清霜冬日还是怕冷畏寒,晚上被子里放了两个汤婆子,加上顾庭风身体暖呼呼的,早上他醒得总要晚些。
一觉醒来,听到院子里的欢笑声,宴清霜推开窗户望过去,相公正跟大儿子打雪仗。
小儿子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站都站不稳了,还在拍着小手,奶声奶气的给哥哥和爹爹鼓气。
顾庭风似有所感,抬眸朝窗户看去,一张温柔笑颜映入眼帘,叫他嘴角不禁勾起,忙将手里孩子拳头大小的雪团子扔下,嘱咐顾宴照顾好弟弟后,大步朝夫郎走去。
俩孩子聪明着呢,不好糊弄,知道是阿么醒了,高兴得一边喊,一边也跟在爹爹后面朝屋里跑去。
奈何元哥儿人小,衣服穿得厚,走路又不稳,哥哥和爹爹都跑他前面去了,他追不上,急得小脸蛋都憋红了,挥舞着小手连连喊:“爹爹,哥哥,等等元元。”
刚满一岁的元哥儿走路走不稳,吐字倒是很清晰,顾宴听到把弟弟落下了,一拍脑袋,忙又转身折返回去,牵起弟弟小手慢慢走。
“醒了,”顾庭风站在门口,抖落身上雪花,坐到床沿边,笑着对夫郎道:“外面下雪了,俩孩子较为兴奋,一大早上觉也不睡,爬起来就跑到房里,嚷着叫阿么给他们堆雪人,所以我先带他们玩了会儿。”
宴清霜听着一脸笑意,自发靠到相公怀里,从被子里伸出暖呼呼的双手,拢住他大手给他取暖。
顾庭风微微挣扎了一下,“我手凉,小心别冻着你。”
宴清霜眉眼含笑,“就是手凉才要捂着,把孩子们也喊进来吧,外面冷,玩时间长了容易着凉。”
他话音刚落,不待顾庭风去喊人,顾宴就牵着弟弟进来了,两人兴奋地往阿么身上一扑,宴清霜抬手接住。
顾庭风知道他么子三人又得玩闹一番才起床了,将两个孩子棉靴脱掉,顺手摸了一下脚丫子,都还是热乎乎的。
顾宴和元元一左一右,喜鹊一样,围在阿么身边叽叽喳喳的说道:“阿么,外面下雪了,爹爹给我们堆了个小雪人,可好看了,阿么也去看看,好不好?”
“好好,阿么待会就去看。”宴清霜连声答应,两儿子都不怕冷,最喜欢下雪天在外面撒丫子疯玩,尤其顾宴,寒冬腊月的,也成天跟着小伙伴到处跑,回来裤脚和鞋子都湿了,也不吭声。
好在元元是个省心的,性子安静内敛,乖巧得很。
么子三人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说了会话,宴清霜才得以起床,先去看了顾庭风堆的雪人,才去做早饭。
元元小尾巴一样,乖巧的跟在阿么身后,捂住肚子软软道:“阿么,元元想吃白白的鱼丸。”
宴清霜略有些犹豫,两儿子平日里想吃什么,他都给做,何况还是小儿子开的口,但现在冰天雪地的,鱼不好抓。
“没事,”顾庭风听到小儿子想吃鱼丸,走进来笑着说:“坝子上冰层不厚,我砸个窟窿,拿上抄网只管捞便是,过年正好少不了鱼,顺便多捞几条回来养着。”
坝子上的鱼这几年养得好,不需要买鱼苗,光下的鱼籽,长大了都吃不完。
每逢丰收时节,村里还是会开鱼塘庆祝,青壮汉子下去摸鱼,婶子嬷嬷掌厨,夫郎妇人从旁打下手,一年比一年盛大热闹。
只是不再每家每户的分鱼了,想吃的话自己去捞,随时都可以,只要不是拿去卖,或者糟践了,吃多少都没人会说。
顾宴和元元从小便喜欢吃鱼,蒸的炸的煮的,隔几日总要换着来。
顾庭风想着随时可以去坝子上打捞,所以家里就没备鱼,哪想到今日偏偏下雪了,不过也不费事,他待会走一趟便是。
闻言,宴清霜松口气,欢快道:“那好,吃了早饭再去,鱼丸做起来花时间,我先蒸笼包子,再熬锅小米粥给你们暖一下,鱼丸晌午再吃。”
顾庭风笑着点点头,带着大儿子到后院检查牲畜,给鸡鸭牛圈舍里丢了几捆干草,夜里睡觉暖和。
又摸了一下鸡窝,天气冷,这么多只母鸡下蛋的也不多,孤零零两个鸡蛋下在窝里,好在还有三个青口鸭蛋,顾庭风伸手捡出来,交到顾宴手里给他拿着。
顾宴怕不小心砸地上碎了,扯了一下身上棉袄,用前面衣襟小心翼翼的兜着,说道:“爹爹,兔子还没喂。”他比较操心兔子。
顾庭风搭的棚子这些年又扩大了,那么多只兔子吃草,他忙起来不得空,都是顾宴帮着阿么前前后后打理,割草也很是麻利。
顾庭风看着儿子,说不出的欣慰。
冬日是农人难得的闲暇时光,外面天寒地冻,屋内温暖明媚的火光晃动着人影。
有人家抓一把花生南瓜子,放到灶火上慢慢烘炕,一家人边嗑瓜子,边闲话家常。
也有人家吊起铁锅,煨上一锅豆子,冻上两块豆腐,摘一把冒着花骨朵的青白菜苔,围坐一起,吃着暖呼呼的锅子。
顾家灶房里也是一样,顾庭风坐在灶膛后边,时不时往里面添两根柴火,又或者拿烧火棍子扒拉一下柴火灰,让火焰升上去。
福生和元元乖巧地挨在他身边,两张小脸蛋被火烤得红彤彤的,目光却灼灼地落在阿么身上,跟着转来转去。
宴清霜放下手中面团,轻轻笑了一下,柔声道:“相公,屋里有些热了,给元元和福生把帽子先摘了,待会儿出去再戴。”
“好。”
顾庭风也笑着应声,早上起来他怕孩子们冻着,所以从头到脚都给裹得严实。
现在屋内烧了一个大灶,外加一个熬粥的小泥炉,是有些热了。
元元被摘掉帽子和狐皮围脖,乌黑清澈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看向阿爹,似乎有些不解。
顾庭风摸了一下小儿子脑袋,耐心和他解释:“屋里热,等吃完饭爹爹再给元元戴上。”
元元欢快地笑了起来,放下心,帽子和围脖是阿么新给他做的,和哥哥的一样,上面绣了两只可爱的小老虎,他很是喜欢。
可阿么说要天气冷的时候才能戴,好不容易下雪了,才一个早上,他还没戴够呢。
宴清霜瞧他喜欢得紧,在旁边接话道:“阿么还给元元缝了身小袄子,等过几日过年了,就给我们元元换上。”
元元小脸上满是雀跃,随即看向旁边哥哥,问:“那哥哥有没有?哥哥也要穿小袄子。”
宴清霜和顾庭风听着脸上皆带着笑意,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家里人丁兴旺的,难免有失偏颇,忽略了其中哪个孩子。
可他俩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并没有因为小儿子年龄小,就忽视了大儿子。
眼下两人兄友弟恭,感情甚好,自然是再好不过事了,宴清霜笑着说道:“哥哥和元元都有。”
元元拍着小手,小声的欢呼了一下,又开始赖在哥哥怀里不起来了。
顾宴摸着弟弟脑袋,脸上乐呵呵的。
早饭吃的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和小米粥,元元人小,每每吃包子的时候,两只小手捧着,整个脑袋都快埋进去啃咬了。
所以这次宴清霜包包子的时候,面剂子特意给分小了些。
“元元和哥哥吃这个,”俩孩子都喜欢吃糖包,宴清霜吹凉以后递了两个过去,又拿起一个肉包子递给相公,含笑道:“这个是你的。”
顾庭风瞧他清丽的眉眼弯起,犹如夜晚的新月,忍不住心里一动,奈何孩子们在身边,只得克制的拍了拍对方手背。
熬得金黄粘稠的小米粥,就着热腾腾的包子,一家人吃得十分舒心惬意。
吃过早饭,顾庭风记挂着小儿子想吃鱼丸的事,和夫郎说了一声,拿上捞鱼的抄网就准备出门了。
顾宴蹬蹬跑过去,拉住爹爹衣角:“爹爹,我想和你一起去。”
顾庭风瞥他一眼:“问问你阿么,他同意了我就带你去。”
虽然外面天气寒冷,路上湿滑,但是大儿子总归是个男子汉,因此顾庭风养得并不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