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还没说话,就被金大勇暴躁地打断:“行了,我要睡觉了,你们都出去。”
这下女人不说话了,大夏天的,还给金大勇掖了掖被子。
门外,谢濮接通谢存强的电话。
一成不变的醉醺醺的语气,理直气壮地要钱,谢濮这次的语气要比上次接电话时更加冷漠,他说:“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谢存强骂了句什么,谢濮没听清,而后听见他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去你们医院找你,他们说你早就辞职了,放他娘的屁,他妈的是不是你让他们骗我的,好不给老子钱?”
谢濮无声地勾了后嘴角,嘲讽说:“半年前,你去医院里大闹一通,你觉得我还能继续待下去吗?”
“你什么意思?”谢存强在电话里发怒地质问。
谢濮以前很害怕,长大后才学会反抗,此刻要比以往更加强硬,“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手机那头传出一阵刺耳的摔东西的声音,谢存强反而笑了,“行啊,你不给我钱,我就把房子卖了,卖的钱肯定够我喝酒了。”
“随你。”谢濮轻飘飘地说,随后挂断电话,将谢存强的号码丢进黑名单。
做完这件事,他吐出一口气,心情比想象中还要轻松。
林医生和罗阳带着金大勇的母亲走出来,那实在是一个矮小干瘪的女人,仿佛是一截风干后的枯木。
她从谢濮身边经过,让他忍不住怀疑她是如何生出那样肥硕的金大勇的。
林医生带着女人先走一步,罗阳向谢濮转述方才的情况:“金大勇的家属还有些额外要求,现在去和靳隼言的家属面谈。”
谢濮问:“靳隼言的家属?”
罗阳嗯了声,又说:“也不算吧,好像是靳隼言叔叔的一个助理,反正人家的意思呢,就是要钱给钱,但金大勇不能再出现在靳隼言面前,我还是有点怀疑,靳隼言和金大勇打架真的是因为发病吗?我感觉不太像……”
他思维发散,忍不住阴谋论了一下,“会不会是靳隼言和金大勇有私人恩怨?”
谢濮没说话,靳隼言说他是发病了,那么他就相信他。
两人说着话,走到转弯。
转弯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模样清秀的少年正在探头张望。
罗阳几步走过去,揉了揉闻郁的头,“又偷跑出来,不听话。”
闻郁顶着被揉乱的头发,抿了抿嘴,像是不好意思,“我听到声音才过来的。”
他并没怎么看谢濮,只对罗阳说:“刚刚过去的阿姨好可怜。”
谢濮闻言看过来,闻郁这才对他笑了一下,模样很有礼貌。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濮觉得闻郁很排斥自己,不过联想到男孩的病情,他并没有多想。
闻郁扯了扯罗阳的袖口,“有一句话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放在刚才的阿姨身上也合适吗?”
罗阳嘘了一声,表情严肃,“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闻郁反应茫然,“这句话不好吗,那我以后不说了。”
罗阳神情这才缓和,“行了,回病房去,晚上有空再去看你,我昨天买了桃子,还想不想吃?”
闻郁低下头,手指摆弄衣角,“不吃,我以后都不吃桃子了。”
罗阳笑了两声,逗他:“怎么,桃子惹到你了?”
闻郁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我以后都讨厌桃子。”
第15章 承诺
靳隼言被禁止自由活动,一日三餐也必须在病房里解决,谢濮从护士手中接替了这项工作。
四院食堂的菜色不多,但味道还不错,谢濮不知道靳隼言爱吃什么,就都打了一小份。
来到病房时靳隼言正站在窗边,头也没回地喊了声进来,谢濮放下饭盒,走到他旁边,不等他说话,靳隼言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伸手向下指了指,谢濮低头看,外面的窗沿上有几只麻雀,正在蹦蹦跳跳地低头啄食,它们吃的是被撕成一小块的面包。
谢濮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这几只麻雀拥有最普通的外表,无一例外都是灰扑扑的羽毛和黄橙色的眼睛,但不可否认的,它们很可爱。
吃光面包块,它们扑扇翅膀飞走。
靳隼言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谢濮身上,自言自语说:“怎么回事呢?”
他声音太轻,谢濮没听清。
靳隼言逆着阳光看他,谢濮有张很能吸引人的唇,形状漂亮,颜色浅淡,但他总是因此苦恼,为什么谢濮的唇总是干巴巴的,好像无论他怎么亲吻,都不会变得水润。
“还是先吃饭吧,不然要凉了。”谢濮不知道靳隼言为什么愣神,出声提醒说。
“阿濮吃过了吗?我们一起吃。”
谢濮摇摇头,“我回去再吃。”
“一起吃。”靳隼言说,“不然我没胃口。”
米饭分成两份,靳隼言给他夹菜,“阿濮爱吃这个,我记得。”
谢濮被他妥帖照顾,不由羞愧,“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说起来他跟在靳隼言身边的时间并不短,应该足够他了解这个人的兴趣爱好,但事实恰恰相反,靳隼言似乎天生就是个谜团,而他用着假身份,扮演狩猎者,最后却被反向捕获。
“不着急,反正时间多的是,阿濮想怎么了解我都行,只要……不后悔就好。”靳隼言眉毛微抬,原本就毫不内敛的长相更显张扬。
这句话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以后的意思,其中的含义让谢濮无法不心动,他急切地说:“我不会后悔。”
似乎觉得自己回答得太快,显得不够诚恳,他犹豫地开口:“我刚才接到我爸的电话,他说要把房子卖掉,用来还他的赌债。”
靳隼言放下筷子,耐心十足,“嗯,然后呢?”
“我答应了,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之前我都没同意,因为因为这栋房子还有我妈存在过的痕迹,还有我们以前……还算幸福的回忆,如果卖掉它,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得到的东西太少,所以哪怕破败不堪他也必须紧紧抓着不放。
他顿了顿,眼神清澈倒映着靳隼言的模样,“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一只一无所有却渴求爱的兔子,可怜得让人不忍拒绝,靳隼言握住他的手,“我明白。”
“等以后我出院的话,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谢濮被握住的手腕颤了一下,“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我想天天见到你。”靳隼言的手心贴着谢濮的皮肤,不紧不慢地摩挲,“我会想你的,阿濮。”
他实在喜欢这具身体,苍白的,如同折翼的蝴蝶。
能满足他所有肮脏的念头,他可以为所欲为,像捕捉了一只蚌,只要稍加暗示,它就会乖乖打开自己坚硬的外壳,把里头的柔软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他看。
自打幼时他第一次刨开兔子雪白的身体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兴奋了。
起码在他玩腻之前,他要牢牢圈禁这只猎物。
“作为交换,我有想要的,阿濮也会给我么?”
谢濮被他伪装出的温柔眼眸注视,毫不犹豫地点头,“会的,但你想要什么呢?”
他一无所有,唯一能付出的只有寡淡无味的身体,可他身体的归属权早就是靳隼言的了。
靳隼言把他忐忑的样子收于眼底,“还没想好,不过会有让你兑现承诺的那一天的。”
谢濮很认真地保证:“我会记住的,不会忘记。”
真可爱,靳隼言忍不住亲吻他。
谢濮抓着靳隼言的衣摆,又想起他们第一次那晚的场景。
他带着靳隼言回到狭窄的出租屋,兴许是今晚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的脑袋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被混沌和疼痛裹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从小指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清醒,可靳隼言却把他摁在沙发上亲吻,谢濮再次跌进一个绮丽的梦里。
“你喜欢靳隼言吗?”
谢濮听见靳隼言这样问。
那天的靳隼言和平时不大一样,往常的靳隼言总是带着一个面具,伪装得滴水不漏,真真像是一个温润清贵的富家公子,但谢濮却知道他的心里藏着野兽,时不时就会露出利爪和尖牙。
今天的靳隼言没戴面具,眼睛明亮得像西北荒野中的孤狼,仿佛只要谢濮轻轻点一下头,他就会扑过来,将谢濮拆吞入腹。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好像下一秒就会震碎胸腔处的骨头,谢濮害怕胆怯,却莫名生出无限的勇气,他回答说:“喜欢。”
“喜欢?喜欢靳隼言?乖,过来,我给你一个奖励。”
靳隼言笑得意味不明,谢濮在他的视线下慢慢把手搭过去。
天旋地转,谢濮被靳隼言勾进怀里,眨眼间,又被放在了床上。
靳隼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谢濮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他试图阻止,但连一个模糊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靳隼言用动作打断了他的话,他用手臂将谢濮困在床与自己之间,然后捂住他的嘴唇,附身用牙齿细细啃咬他突出的锁骨。
不疼,但是酸酸麻麻的。
那晚的天太黑,出租屋里的灯光昏黄,谢濮被晃得视线模糊,除了靳隼言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
靳隼言说:“笑一笑,很漂亮。”
谢濮就听话地扯开唇角,哪怕他脸上都是潮湿的眼泪,他不觉得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会漂亮,可靳隼言一直在夸奖他。
接下去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到后来,谢濮只记得自己哭得沙哑的嗓子,他的小指是疼的,身体是疼的,可奇怪的是他的心竟然在这种疼痛中翻腾出一股欢愉。
他坏掉的脑子沉迷于每一次肌肤相贴的瞬间。
他不再是浮萍,也不是大海里没有依靠的小舟,他只要紧紧抓住靳隼言就好。
无论是那天晚上,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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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只有你对我真心
金大勇的家属最终接受了赔偿,在靳家带来的律师眼皮底下,也没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协议签完,金大勇收到赔款,表示不再追究此事。
这件事就此翻篇,但两个当事人都被暂时禁止自由活动。
每周周一有例会,院长和副院长不露面,一切事宜都由办公室主任沈立白负责,会议时间一般不长,内容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但因为最近发生了靳隼言和金大勇打架的事情,沈立白额外强调了几句。
临近端午,算是个小长假,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比较懒散,应声也不算积极。
沈立白灌了口茶,扔出一个重磅炸弹:“从这周开始,由谢濮医生负责靳隼言的治疗。”
不大的会议室停滞了片刻,随即吵闹起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堆积在一起,产生的影响也很大。
“我不同意。”蒋雪青站起身,脸绷得很紧,“靳隼言的治疗一直由我负责,贸然更换主治医生会影响治疗进度,而且我对靳隼言这类病情有一定研究,相信会比药剂学专业的谢医生更合适。”
有理有据的反驳,谢濮抿了下唇。
众人的目光徘徊在二人身上,蒋雪青在靳隼言入院后入职,又只负责他一个病人,很多人都猜测他是奔着靳隼言来的。
如今差事被截胡,截胡他的人似乎还和靳隼言有点什么关系,这些就足够在沉闷的四院里掀起一阵八卦,更别提靳隼言还身份特殊。
肩膀被拍了拍,谢濮回头,是罗阳。
罗阳无声说:“别理他们。”
谢濮其实也并不在意,他也站起身说:“我也赞同蒋医生的话,我不能负责靳隼言的治疗。”
蒋雪青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诧异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立白没管这两人说了什么,依旧坐得四平八稳,表情没一点变化,笑眯眯说:“这是靳家的安排。”
靳隼言在四院是个例外,这种特别不仅体现在生活细节上,还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靳隼言只是短暂地在这里接受治疗,他一定会离开,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沈立白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内幕,靳家在靳隼言入院前就给四院捐了一笔钱,靳隼言哪是病人,分明是个大金主啊。
至于大金主在这个过程中提出的一点小要求,当然是满足了,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好好顺着大金主的意思,顺顺利利把人送走得了。
会议结束,众人怀揣着八卦之火离开,谢濮也跟着出去,蒋雪青在经过他身边时顿了顿,但什么都没说地快步走远。
落到最后的只剩下谢濮和罗阳,罗阳要去给关咏荷送一份文件,问谢濮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谢濮说自己要先去病房看靳隼言。
罗阳点了下头应道:“也是,是该去见靳隼言。”
谢濮停下脚步问他:“你不好奇吗,为什么靳隼言会让我做他的主治医生?”
罗阳疑惑地嗯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的,谢哥,你来第一天我就拿你当朋友,朋友之间嘛,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这是我的原则。”
走廊窗台上的绿萝异常繁茂,罗阳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还有其他人的那些议论,哥你别往心里去,他们没什么恶意,就是平时工作太平淡,好不容易碰见个能八卦的事,想多说几句罢了,如果他们真说了过分的话,你告诉我,我去和他们说去。”
他说到最后,忘了自己还扯着绿萝的茎叶,抬手时不小心扯下一片叶子,四下望望,见没人看见,眼疾手快地丢回了花盆里,“沈主任养的,他怪上心的。”
谢濮眸中漫上真切的笑意,“放心,我不会和沈主任告状的。”
往病房去的路上谢濮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病人们刚好结束午休,该去小操场活动。
上楼时碰到下楼的病人,闻郁也在其中,他怀中抱着一副拼好的拼图。
谢濮看过他的病历,也和负责他的医生聊过几句,闻郁入院以后病情一直很稳定,鲜少发病,按理来说他会渐渐康复,但他最近两个月发病的次数却逐渐上升,他的主治医生对此也得不出结论。
思索间,闻郁看见他,和他打了声招呼,“下午好,谢濮医生。”
少年刚经历过变声期,声音略微低沉,谢濮愣了一下,也和他说:“下午好。”
“请把这幅拼图转交给510病房的靳隼言先生。”
手里陡然多出一副拼图,未等谢濮说话,少年已经走远。
拼图内容是一群在草地上打滚的小狗,谢濮猜不出闻郁的意思,只能拿着这幅拼图来到510病房。
靳隼言和往常一样站在窗前,谢濮放轻脚步,果然在窗台上看见几只撒欢的麻雀,面包块已经吃完,它们还没有离开。
它们好像记住了靳隼言的模样,对他表现出一点亲近感,谢濮一过来,它们才警惕起来。
“这是什么,给我的礼物?”
拼图被抽走,靳隼言打量几眼,“拼图?是怕我一个人太无聊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多过来几次,我就不会无聊了。”
他说着,扣住谢濮腰身的手臂突然发力,猛地将谢濮带到窗台上。
窗外的麻雀全部被吓飞,谢濮慌乱地想要下去,但被靳隼言摁得紧紧的,“下面没人,看不见的。”
他这样说,谢濮就相信,然后才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是闻郁让我带来给你的,住在五楼的闻郁,你记得吗?”
“啊,是这样么。”靳隼言又看了一眼拼图,随后不在意地扔到一旁,“一群狗,我不喜欢狗。”
话题似乎被岔开,谢濮有些好奇,靳隼言不喜欢猫也不喜欢狗,那他喜欢什么,心里想着,他嘴上也问了出来。
“我喜欢兔子。”靳隼言说,“胆小的,红眼睛的兔子。”
在掌心下瑟瑟发抖的样子最有趣了,他在心里补充。
谢濮很想问问靳隼言为什么喜欢兔子,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沈主任让我做你的主治医生,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靳隼言没回答是与不是,只说:“这样不好?以后我只用见阿濮一个人就行了。”
不可否认,谢濮确实因此产生了喜悦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更加愧疚。
靳隼言对他越好,他就越是愧疚。
“可我只是药剂科的医生,我对你的治疗起不到任何帮助。”
靳隼言用手指抵住谢濮的唇,“这样岂不是正好,我待在精神病院里,永远做一个精神病患者,那些不希望我回去的人才能心安。”
“为什么,有人要害你吗?”谢濮的语气急切起来,他张开唇瓣,任由靳隼言的手指滑进去,吐出含糊而担忧的话,“那给我发匿名邮件的人,会不会也是想要害你的人,怎么办,我不知道他是谁……”
多漂亮的一只兔子,连愚蠢的脸庞都令人心痒。
靳隼言拨弄他的唇舌,欣赏他羞怯却躲避不开的无措,眼神更加晦暗。
谢濮是第一个,他花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来诱捕的猎物,他张开由谎言编织而成的嘴,“是,我碍了太多人的路,他们都想除掉我,除了你,阿濮,你和他们不一样,只有你对我真心。”
麻雀们去而复返,它们没看到面包块,只看到病房内相拥的两个人。
它们歪着头看,黄澄澄的眼睛倒映一切,却什么都看不懂。
只能把它藏在医生制服下面,做个闷热夏季里的苦修者。
办公室门半开着,关咏荷在吃冰棍,最近越来越热,她去小卖部的频率也随之变高。
康复活动中心一楼有一个小型超市,原本是为病人设的,然而最多的顾客反而是医生。
看见谢濮回来,她打了声招呼,伸手指向办公桌,“蒋雪青刚才送来的,好像是靳隼言的治疗记录。”
今天会议上的事情早就传开,关咏荷面对谢濮也不掩饰八卦之心,”我看他脸色难看,估计心里还在不情愿。”
谢濮抽出文件夹,上面是靳隼言每一周的用药和检查记录,每一张记录单上都标注了具体日期时间,蒋雪青做得很有条理,仅凭着这个,就能窥见他对靳隼言的用心。
谢濮腿部肌肉酸痛,不得不坐到椅子上,“关姐,蒋医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关咏荷说:“刚走没一会儿,他心情不好,我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
这样的话,今天似乎不是一个见蒋雪青的好时机。
谢濮把文件整理好,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一条好友申请通知,来自蒋雪青。
谢濮无意识地顿了顿,然后点击同意。
几秒后,蒋雪青发来一个文档,谢濮点开,里面是关于靳隼言病情的介绍,还有一些国内外相似病例的治疗手段。
关咏荷还在猜测:“小谢,你说蒋医生会不会辞职?”
整个四院都知道他是奔着靳隼言来的,如今靳隼言主动换了医生,他也就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谢濮不假思索地说:“他不会。”
“这么肯定?小谢,你是不是知道点内幕?”
谢濮笑了笑,蒋雪青能毫无保留地向他分享资料,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果然,接下来的一周里,蒋雪青非但没有如众人猜测般离职走人,还主动接管了好几位病人,偶尔几次,谢濮见到他跟其他医生一起在食堂吃饭。
谢濮想起他之前在沈立白的办公室里,沈立白问他会不会后悔,他回答说不后悔。
沈立白当时感叹了一句:”你一个,小蒋医生一个,果真都是年轻人,让我们这群老家伙不服老都不行哦。”
谢濮如今才明白沈立白话里的意思。
蒋雪青从没打算从四院离职,自打他来到这里,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责任,哪怕这其中有一定的私心。
谢濮每日的工作多了一项,监督靳隼言吃药。
午饭有粽子,谢濮拿了两个,连带着药,一起带去靳隼言的病房。
靳隼言今天没喂鸟,窗外的麻雀比前几天多了几只,因为没得到面包块,叽叽喳喳不肯离去。
谢濮推门进来,靳隼言指着那些麻雀说:“阿濮,你说习惯是不是很可怕?“
得到不面包块,麻雀用尖嘴笃笃地啄着玻璃,谢濮问:“以后都不喂它们了吗?”
靳隼言没说是还是不是,兀自剥了只粽子,动作熟稔地递到谢濮嘴边。
谢濮近来一直和他一起吃饭,早就习惯了他的投喂,下意识张开嘴,吃了一口后才反应过来,抬手推了推,“我刚才吃过了。”
“甜吗?”靳隼言问,等谢濮点头他才接着咬了一口,很快解决掉一只粽子,手指交缠将粽叶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靳隼言吃相好,但吃东西很快,这也是谢濮最近才发现的,跟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跟着靳隼言的时候,他是靳隼言的助理之一,偶尔会陪靳隼言外出。
靳隼言说谢濮吃饭的姿势上不得台面,觉得带他出去丢自己的人,所以专门请了礼仪老师来教他,可想而知,靳隼言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格。
然而几天前谢濮和靳隼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靳隼言的表情嫌弃又嘲讽,最后在谢濮脸上亲了一下说:“以后不学这个,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
蜜枣粽甜而不腻,等靳隼言吃完午饭,谢濮把分好的药拿出来,在桌边倒了杯温水。
靳隼言吃完饭就在撕面包块,似乎又准备喂鸟了,他对吃药这件事虽不抗拒,但很不上心,谢濮只能拿药追在他后面。
还没等他开口,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
谢濮推门去看,只见闻郁病房门外,一个中年女人神情激动地不知在说什么,她两只手拽着闻郁,用力想把他拉出病房,而闻郁紧紧拽着房门不松手,表现出十分抗拒的模样,罗阳站在女人身旁,嘴巴一张一合在劝说。
谢濮看向靳隼言,靳隼言知他所想,冲他抬了抬手中的温水,“阿濮去吧,我会好好吃药的。”
谢濮走过去时闻郁已经挣脱,他反锁住病房门,任凭女人说什么也不开门。
罗阳还是试图劝说:“可能是太突然了,小郁还没准备好,您别担心,我晚上再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你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到小郁的感受。”女人用手捋了捋乱了的头发,强颜欢笑,“今天先这样,我明天再过来,罗护士,小郁和你关系最好,你好好劝劝他,你的话他肯定会听,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一路送走女人,罗阳松了口气,朝谢濮疲倦地笑了笑,“这是什么事啊。”
不等谢濮发问,他主动解释说:“刚才的是小郁的妈妈,这次来是想接小郁出院,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小郁十分抗拒出院这件事,我也只能先劝着,不然再把他刺激到发病就不好了。”
谢濮听罗阳提过一次,闻郁因为被父母送进戒断所,所以对父母难免怨恨,这样看来,闻郁刚才的反应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