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沉默良久:“你所求,便是这个?”
“是。召淮心疾愈来愈重,最忌忧心思虑、担惊受怕,若再发作恐怕会更加凶险。”白鹤知深深俯首,额头抵在冰凉地上,“求殿下无论如何保全召淮,下官愿以命报答。”
姬恂垂眼看着跪地之人许久,突然失笑了声,随意道:“舅舅起身吧,这般大礼,本王怕是要折寿。”
白鹤知:“……”
但愿如此。
见白鹤知还跪着,似乎想得到姬恂准确的答案。
姬恂从一旁翻出一本书,道:“白夫人曾留下过一本手稿,许是对召淮心疾有些帮助,舅舅瞧瞧?”
白鹤知是聪明人,听出姬恂这话便是应了。
他无声吐了口气,干脆利落敛袍起身,走上前将手稿接过。
楚召淮拿过手稿后就看了一遍便扔在小矮柜中再没拿出来过,这本是姬恂让人照着誊出来的。
白鹤知飞快扫了一圈。
姬恂问:“可有用?”
“有用。”
姬恂一怔。
楚召淮于医术一道极其有天赋,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手稿能治他的心疾,可为何却从来不看?
白鹤知忍着激动道:“下官能将这本笔记带走吗?”
“自然。”姬恂装得和个人似的,温和道,“辛苦舅舅了。”
白鹤知一听他叫“舅舅”就恨不得把手伸到耳朵里把脑子拽出来在地上东摔西摔,死了得了,强忍着膈应颔首道:“下官告退。”
“舅舅慢走。”
舅舅绿着脸走了。
姬恂坐在榻上注视着白鹤知远去的背影,神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暗卫飞快回来,将今日一半的王妃记注交给王爷看。
姬恂熟练接过,垂着眼一目十行看过。
直到视线落在最后一行,他整个人似乎怔住了,盯着那页纸目不转睛看了许久,不知怎么倏地笑了起来。
楚召淮在姬翊院里玩到下午,才不情不愿地回去。
姬恂还是那个死样子,盘膝坐在那看书喝冷酒,许是热得浑身是汗,衣袍都换了。
见楚召淮溜达着回来,姬恂挑眉,笑着问:“今天去哪了?”
“王爷明知故问。”楚召淮轻哼了声,坐在床边给他探脉,“今日的《王妃记注》上没写吗?不对吧,暗卫应该详细记录了我在姬翊院里吃了几块糕点、喝了几壶茶,就差把我笑呛喷了姬翊满脸点心渣子的事都记上了。”
姬恂:“……”
姬恂失笑:“还生气吗?”
楚召淮假笑:“哪敢呢。”
这脉象明显不对,估摸着很快就得发作了,楚召淮歪头又探了探,视线无意中瞧见他手上缠着的纱布,疑惑道:“你手怎么了?”
姬恂将手在衣袖间随意一藏,遮挡住泛着血色的纱布,淡淡道:“无碍。”
楚召淮也没多想,正要收回手去准备拔毒的药。
姬恂微热的手倏地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楚召淮回头瞪他。
姬恂笑起来,温声道:“如果我说,本王已将暗中盯着王妃的暗卫全都撤回来了……”
楚召淮一愣,诧异看他。
姬恂将他拽回床沿坐着,声音又轻又柔:“……王妃可能消气?”
楚召淮更茫然了。
他很清楚姬恂的脾气,执拗强势,一旦决定一件事就算以死相逼恐怕也不会为之动容,正因太过了解,他才不会妄图因争吵的方式来强行改变他。
“真的?”楚召淮不太相信,迟疑道,“为、为什么?”
姬恂指腹懒洋洋捏着楚召淮的掌心软肉:“本王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此举做的的确不像个人。”
楚召淮脱口而出:“您还知道呢?”
姬恂:“……”
姬恂凉飕飕看他。
楚召淮说完立即后悔,心虚地闭上嘴。
姬恂一而再再而三食言而肥,楚召淮有些不敢信他,又试探着问了句:“你真的不会再让人盯着我做记注?”
姬恂淡淡道:“王妃若是不信,本王发个誓?”
这话明显阴阳怪气,楚召淮却没听出来,高兴道:“好啊。”
姬恂:“……”
姬恂差点被气笑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楚召淮心中没什么信用,只好按照楚召淮觉得最严重的发了个誓:“我若食言而肥,便叫我身无分文,沦为乞丐。”
楚召淮果然被取悦了。
这对铁公鸡来说可是最高等级的“诅咒”。
楚召淮彻底信了。
不过姬恂又加了句:“不过若你出府,无论去哪儿都要带暗卫相护。”
京中过于危险,唯这一点他无法退让。
楚召淮也怕死,若没人跟着他八成不敢出门,眼眸眯着高高兴兴应了:“嗯嗯!”
见他明显比白日欢快些,姬恂被折磨一下午的胸口难得松缓。
暗卫的《记注》接连许久,甚至简便安心,姬恂不用时时费心关注楚召淮的言行举止,反正总能在《王妃记注》上瞧见。
直到今天晌午将暗卫撤去,姬恂不知是即将发病还是不适应,浑身疲乏不堪,痛不可忍。
《王妃记注》几乎让他上了瘾,乍一截断好似那虎狼之药,让他心烦意乱,手指不自觉发抖,心脏越调越快,几乎从胸口蹦出。
明明从上到下的经脉痛苦欲裂,意识却控制不住想楚召淮。
想他在说什么、做什么,午膳吃了几口,府中石子路滑,他又爱跑会不会摔倒,下人虽经过无数层严查,万一有漏网之鱼伤到他……
姬恂脑海中从不存放所有人的脸,惟独楚召淮的五官面容清晰至极,如今排山倒海似的蜂拥而来,挤得他头痛欲裂,痛苦不堪。
断药和断《记注》的瘾两相交叠,姬恂呼吸都泛着血腥味。
短短两个时辰,他有无数次想要叫殷重山将暗卫重新布回去,让人时时刻刻紧盯楚召淮,记那些明知道他会厌恶排斥却丝毫不顾意愿强行为之的《记注》。
好几次,姬恂已将殷重山叫过来,“暗卫继续盯着楚召淮”的话即将脱口而出,一瞬间的清明占据纷乱脑海,逼得他拔出匕首划破掌心。
……好像唯有疼痛方能制止他不可救药的疯癫。
直到楚召淮溜达着回来,那股强烈的掌控欲才终于缓缓消下去。
楚召淮探完脉,就要去煎药。
姬恂再次伸手拽住他。
楚召淮疑惑地垂头:“王爷?”
姬恂也愣了,似乎没想到自己会伸手,好一会他才问:“去哪儿?”
“给王爷煎药。”
姬恂仍握着他的手指,心不在焉道:“上午不是喝过了?”
楚召淮迷茫看他:“你要病发了,得煎拔毒的药——王爷怎么了?很难受吗?”
姬恂好似用尽所有自制力才艰难将手从楚召淮爪子上撕下来,他闭上眼,神情冷淡:“还好。去吧。”
楚召淮满脸古怪地走了。
今天的姬恂好像格外粘人。
楚召淮差点笑出来,这两个字怎么说都不该和姬恂放在一块才对。
拔毒的方子极其难弄,楚召淮接连试了半个月才摸索出个新药方,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后症。
先试了再说。
如今姬恂体内毒性层叠,就算再有后症熬过去,也比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要好。
楚召淮在外头忙活许久,终于在黄昏时将药煎好。
端着药回了寝房,房中已燃好烛火,姬恂坐在榻上,垂着眼似笑非笑注视手中的东西,看起来有点阴恻恻的。
楚召淮犹豫了下:“王爷?”
姬恂抬起眼,他似乎有些不认人了,眯着眼睛辨认半天才笑起来:“楚召淮。”
平日姬恂都阴阳怪气地叫王妃,很少直呼其名。
楚召淮知晓他不对劲,走上前将滚热的药放在小案上等凉,视线在姬恂盯着的东西一扫,微微愣了愣。
六出的止咬笼,怎么在这儿?
楚召淮小心翼翼伸出手去:“王爷,我先给你探脉。”
姬恂还在笑,极其温顺地将手伸过去。
——受伤的那只。
楚召淮垂眼一瞧掌心那狰狞的伤口,吓了一跳:“怎么伤到了?”
姬恂摇头:“不知。”
楚召淮忙回暖阁将药膏拿过来,蹙着眉为他掌心上药,下意识道:“疼不疼?”
姬恂铜筋铁骨,哪怕被伤得血肉模糊眉头也没皱一下,如今却蹙着眉:“疼。”
楚召淮一愣。
看来意识真迷糊了,否则清醒状态下打死姬恂也不可能叫出这声“疼”。
有点好笑。
楚召淮强行忍住,抿着唇将药上好。
这次姬恂发病并未像上次那样让众人如临大敌,相反竟然安分得很,安静盘膝坐在那,就是视线一直落在楚召淮身上。
楚召淮端着半凉的药坐在床沿:“来,喝药。”
姬恂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瞳仁涣散失神,好似酝酿着阴鸷的戾气,面上却是温驯的,他喝了一口药,突如其来地问:“你还在生气?”
楚召淮气性并不大,好像能原谅一切待他不好之人。
更何况姬恂已依着他的意愿将暗卫撤去,更不会无理取闹。
“没有。”楚召淮吹了吹药,喂了他一口,“为何这么说?”
姬恂道:“药是苦的。”
楚召淮:“……”
楚召淮这下真的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一生气就给他熬苦药,如今尝到苦药竟然反过来推断他还生气?
这是清醒时的姬恂根本不会说的话。
楚召淮莫名觉得可爱。
他笑够了,脾气也好,像是哄孩子般轻声道:“没生气,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等会给你吃蜜饯?”
姬恂笑了,接过药碗一边直勾勾像是注视猎物似的看着他一边一饮而尽,随手将碗往床底一扔。
那是玉碗,贵得很。
楚召淮心疼死了,赶紧就要去看看坏没坏,腰间一紧倏地被一双手抱住。
姬恂从背后搂住他将人抱着坐在腿上。
锁链叮当作响,明明是困住姬恂之物,却如一只精通布网的蜘蛛捉住一只漂亮柔弱的蝴蝶。
楚召淮扑腾了下,不自然地道:“先放开,我我拿针去。”
姬恂不愿放开,将下巴贴在楚召淮颈窝,嗅着那股带着药味的清香缓缓吸了口气,懒洋洋道:“今日并未出现幻觉,不会伤到你。”
“那也不行。”楚召淮后背传来一阵阵酥麻,歪着脖子想躲开姬恂灼热的呼吸,无措道,“先放开好吧……”
见楚召淮一直闹着要走,姬恂似乎心软了,手腕一松。
楚召淮微不可查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远离这人,就听得一声“咔哒”。
手腕一凉,锁链严丝合缝卡在手上。
楚召淮:“?”
姬恂也不知哪来的神通,根本没瞧见他何时开锁的,等反应过来时已将楚召淮困住。
楚召淮人都傻了:“你哪来的钥匙?”
姬恂不答,又将人拥在怀里,这次意识不清得过分,竟然开始贴着楚召淮雪白的脖子细细密密地啃咬。
楚召淮:“……”
楚召淮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拼命想要挣扎往前爬。
姬恂力道极大,轻飘飘一只手就将他拽回来。
楚召淮吓住了:“放开放开!”
姬恂充耳不闻,一只手箍住纤瘦的腰,让人只能扑腾着点不到地的双腿乱蹬;
另一只手扶着楚召淮的下颌,让他被迫扬起头露出脖颈,尖利的牙刚好能准确咬上去。
楚召淮仰着头,墨发凌乱披散着,呼吸都乱了,边喘边欲哭无泪道:“王爷清醒些,我是楚召淮,不是……”
不是什么来着?
姬恂的动作极不端庄,都上嘴了,明显将他当成了可以发泄欲望的人,可璟王一没王妃二没姬妾……
不对,自己好像就是璟王妃。
和姬恂朝夕相处太久,楚召淮差点忘了“王妃”就是妻子。
楚召淮呼吸急促,被两只手轻松制住,像是被蛛丝黏住翅膀的蝴蝶,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
脖子上已有些微微刺痛,滚热的唇和雪白皮肤相贴,一阵阵酥麻波涛汹涌似的袭上脑海。
只是一会,楚召淮浑身都软了。
“王爷……王爷!”楚召淮努力蹬着床沿,奋力地胡乱一抓,手不小心按到姬恂受伤的手。
姬恂浑身一抖,眼眸清明些许,手无意识地松开。
楚召淮趁机从他膝盖上狼狈地滚下去,满脸通红地看他。
脖子那块几乎被啃红了,刺痛得要命,楚召淮捂着脖子忍着疼,轻斥道:“你属狗吗?”
怎么还咬人?
姬恂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看着他。
反正锁链已扣上,楚召淮插翅难逃。
楚召淮也懒得和神志不清的人争吵,没好气地伸手从衣襟探进去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拿出来。
姬恂:“……”
楚召淮难得看到姬恂呆愣的样子,掀唇一笑,得意地冲他晃了晃钥匙:“毒把王爷脑子都吞没了,没想过有钥匙这回事吧。”
王妃性格怯懦温软,很少露出这种居高临下蔑视人的眼神,只是被看了一眼,姬恂眼瞳一缩,呼吸都重了。
眼看着楚召淮就要洋洋自得将锁链打开,姬恂忽然道:“别走。”
楚召淮才不听他的,嘟囔道:“不走等着被你当棍子磨牙啊?”
“不咬你了。”姬恂说。
楚召淮瞪他:“我看起来如此好骗吗?”
姬恂想了想,竟然承认了:“对。”
楚召淮:“……”
果然是骗他的。
楚召淮不想搭理他,视线随意一瞥,不知怎么又停下开锁的动作,歪着头冲他一笑:“不走可以,但王爷的话没什么可信度,除非……”
姬恂:“什么?”
楚召淮将掉在一边的止咬笼拿来,冲姬恂一晃,示意他戴上这个。
姬恂眼瞳暗了暗,却不觉得有何折辱,甚至缓缓笑开了:“若是这样能让王妃安心的话……请。”
说着,他缓缓倾身而来。
姬恂身形高大,靠近时好似一座巍峨不可跨越的高山,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楚召淮下意识往后一仰。
姬恂笑起来,握住他的手往脸上一蹭:“王妃,请吧。”
王府给六出打了好多个止咬笼,手中这个是崭新未用过,后方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银锁,避免挣脱开。
楚召淮本来只是随意一说,却未想过姬恂竟然真的愿意?
贵为王爷,竟不动怒吗?
还是说京城就有人会有这般古怪的癖好?
楚召淮想不通。
但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将精致的止咬笼戴在姬恂脸上,好似牢笼般的银笼紧贴脸侧,烛火一晃倒映出一道道影子落在精致俊美的五官。
偌大床榻上,冰冷沉重的锁链横陈。
姬恂好似被制住四肢和獠牙的野兽,浑身的野性和攻击性无法释放,只有那双眼带着潜行昏暗中,即将捕捉猎物时的极度克制和阴冷。
楚召淮对上他的视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怎么感觉锁链和止咬笼戴上,显得姬恂更危险了,好像随时都能扑上来。
既然姬恂说到做到,楚召淮也遵守承诺没有开锁,抬手刚要将钥匙塞回衣领,姬恂大掌探来,将钥匙扯掉扔到床下。
楚召淮:“……”
楚召淮无奈叹了口气,也没和他一般见识,道:“服了药,有哪里觉得难受吗?若有就及时和我说。”
姬恂墨发披散背上,坐在那当真像是只隐于黑暗中的漆黑野兽。
止咬笼的影子在半张脸上交织交错,他勾唇笑起来:“没有。”
楚召淮“哦”了声。
那还挺好。
看来这药方的确有用。
药膏还在一旁放着,楚召淮伸手将瓶子收好,正想着要如何渡过着漫漫长夜,周身气场倏地一变。
楚召淮霍然抬头。
姬恂不知何时已到他身边,高大身躯遮挡住烛火,阴影将楚召淮单薄的身躯彻底笼罩,莫名有种渗人的阴森感。
楚召淮艰难吞了吞口水,一边往后退一边干巴巴道:“王爷……啊——!”
姬恂遽然张开手,不费吹灰之力将人面对面抱到怀中,双臂紧拥着后背,额头抵在楚召淮颈窝,微微喘息几声,低声唤他的名字。
“楚召淮……”
楚召淮被拥着跨坐在坚实有力的双腿上,惊魂未定按着他的肩膀坐稳,看姬恂似乎真没想再咬人或攻击,只好轻声安抚。
“我在呢。”
姬恂又唤了声:“召淮。”
只叫名字更加别扭,楚召淮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又后知后觉到不对。
姬恂身体滚烫得可怕,比最开始未解毒前还要炽热,只是紧贴着就感觉好似有一把火在他四肢百骸灼烧,将血烧得沸腾。
楚召淮一愣,愕然看去。
这毒火……
变欲火了?
楚召淮呆愣当场。
他设想过无数种解毒药的后症,却从未想过会激发性欲, 且还是极其难解的那种。
两人面对面坐着, 楚召淮几乎整个趴他怀里,腰腹紧贴着炽热滚烫的东西,下意识连喘息都不敢了。
“王、王爷?”
姬恂将额头抵在他颈窝, 懒懒“嗯?”了声。
呼吸热得烫人, 楚召淮脖颈敏感, 被扫两下红到耳朵根, 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有些害怕道:“你能先放开我吗?”
姬恂侧头,似乎很困惑:“为何?”
楚召淮被抱得浑身燥热,额间沁出些许汗水, 他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许久, 才讷讷道:“离得太近了。”
“没事, 我不觉得近。”姬恂俯下身似乎想亲他面颊上的痣, 但刚一动那铁笼就撞在楚召淮脸上,将人撞得“唔”了声。
楚召淮:“……”
说着说着又上嘴了?
楚召淮蹙眉往后仰了仰,他本是想躲开,姬恂却顺势覆身而来,手搂着腰背缓慢将人放在榻上。
楚召淮一愣, 愕然看去。
姬恂眸瞳全是掩饰不住的欲望, 急促喘息带着滚烫的热意, 将冰冷的铁笼都凝出一层薄薄水雾。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楚召淮,掩饰不住的觊觎和占有, 欲火几乎将他脑海烧成一锅粥,完全由本能支配。
瞧出楚召淮眼中的惊惧,姬恂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面颊。
明明浑身散发想要将楚召淮吞噬的欲望,却还在掩耳盗铃,放轻声音营造出人畜无害的温顺妄图骗过猎物,柔声道:“我被锁着,不会伤到你,对吗?”
楚召淮躺在他身上,墨发铺散着从床沿垂下,堆在地上盘成几个圈。
姬恂这副吃人的样子的确让人畏惧,他艰难吞咽了下,伸手缓缓挡在腰腹处,讷讷道:“你从我身上起来我就信。”
姬恂戴着锁链的大掌在楚召淮腰侧一摩挲,感受楚召淮一个激灵腰身绷紧,微微打着颤。
楚召淮彻底忍不住这种撩拨,猛地抬脚一踹。
姬恂动作极快,锁链叮当一阵乱响,准确无误扣住楚召淮的脚腕。
等到楚召淮再反应过来,四条锁链他一手一脚,已戴了两条。
楚召淮:“……”
这人会仙术吗?!
姬恂完全被欲火支配,摸腰的手已开始慢悠悠去解楚召淮的衣裳。
进房时楚召淮已将披风解下,里面只穿了身月白襕衫,那绣着鱼戏莲花纹的腰封被扯下来扔在一边,露出单薄亵衣。
楚召淮彻底吓懵了,浑身僵硬蜷缩着瞪大双眼望着他,他尝试着想要发出声音阻止,喉咙堵塞得厉害,半个字都未说出。
直到姬恂滚热的手顺着衣摆覆在腰上,他终于像找回神智,用力睁大的眼眸因酸涩溢出水珠,顺着眼尾往下滑落。
楚召淮嗓音都在抖,艰难按住姬恂的手,喃喃道:“不要这样,我……害怕……”
姬恂耳畔已被轰然的雷鸣声占据,这声好似低泣的呜咽轻悠悠顺着雷鸣化为甘霖飘然落下。
害怕……
楚召淮甚少会说“害怕”这两个字,哪怕被吓晕了,也要在倒下之前□□地冷笑一声表示蔑视,死倔。
姬恂的手猛地蜷缩。
好像一道光劈开混沌,轰然将意识震得清明。
姬恂彻底回神时,就见楚召淮衣衫半解躺在他身上,许是知晓无法躲过,他已不再挣扎,只是在凌乱塌间偏着头,右手抵在双眼上,浑身细细密密发着抖。
姬恂心口宛如被一道利箭射穿,疼得他眼前浮现道道猩红。
若是他未清醒,就要对无法反抗的楚召淮做出禽兽不如之事了吗?
铺天盖地的后怕袭来,姬恂将手收回,动作轻缓地将楚召淮从榻上抱在怀中,发抖的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抚。
“没事了,不要害怕我。”
楚召淮愣住了,茫然看他。
羽睫已被水痕浸湿,眼尾到鬓角还有残留的泪痕,似乎没想到姬恂竟然恢复清醒,楚召淮赶紧擦了擦眼:“王爷?”
“嗯,别怕。”
楚召淮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王爷意志力坚定,否则恐怕他在劫难逃。
只是抱了楚召淮一下,姬恂被那熟悉的气息逼得神智又开始隐隐想将脑海中那些阴暗的想法全都付诸行动的冲动。
姬恂倏地松开他,侧过头低声道:“出去吧。”
楚召淮愣了愣,正想说“我被锁着呢”,一低头就见手腕脚腕两条锁链不知何时已被解开了。
能逃出生天,楚召淮忙不迭往床下爬,恨不得多生出八条腿来逃走。
姬恂听着楚召淮避他如蛇蝎急急忙忙往外跑的动静,无声吐出一口气。
楚召淮的药的确有用,体内因断药而密密麻麻的燥热痛痒像是被浇了冷水,一寸寸地化为烟雾蒸发。
姬恂头痛欲裂,手撑着脸侧缓缓呼吸,已被包扎过的掌心不知何时又渗出狰狞的血。
疼痛能让他的意识始终清明,不会再做出伤害楚召淮之事。
将锁链重新扣在手脚上,姬恂垂眼看着掌心的血,没来由笑了声。
就算他再陷入混沌也不必怕了,楚召淮险些被他强迫,怎么可能还会再回来……
刚想到这里,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爷?”
有一瞬间,姬恂还当自己再次出现幻听。
怔然抬头看去,楚召淮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屈膝跪坐在床沿,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脸将针往他脑袋上扎。
姬恂眼眸倏地收缩又扩散:“楚……召淮?”
为何又回来了?
楚召淮明明吓得要死,但还是努力将尝试着将针往他身上扎,妄图消除他的欲火。
“是我啊,别动,我试试扎针有没有用?”
楚召淮一边扎一边做出要跑的架势,好像察觉到危险就能随时跑路,警惕得像是畏惧一边吃草一边畏惧鹰的兔子。
姓姬的鹰却只是怔怔注视着他,眉眼温驯,没有丝毫要攻击的架势。
楚召淮胆战心惊扎完针又一根根收回,见姬恂始终安安静静,只是眼神一直直勾勾盯着他,没想再把他抱过去圆房,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