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淮愤怒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犹如一把锐利的剑,将紧张的氛围推向了极致。
因为数年前的往事,原本交好的沈家和闻家早就形同陌路,爱弟如命的沈靖淮更是再也不与闻宥琛同场出现,否则两人必定会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闻宥琛知道是自己做错事,因此每次几乎都是被动挨骂,就算沈靖淮说得再难听他也从不吱声。
可这次,沈靖淮骂得确实难听: “这么多年,你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你要什么就有什么,可我弟弟,现在还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流浪!”
“我弟弟生死未卜,你凭什么过着这么舒服的生活!”沈靖淮激动之下,扯住闻宥琛的衣领,硬生生将闻宥琛从沙发上扯了起来。
这话其实并不讲理,沈靖淮平日也并非不讲理的人,只是涉及到他内心的伤痛,以至于他有些失去理智。
可这次,闻宥琛却罕见地握着沈靖淮手腕,将他的手强行从自己衣服上扯开,语气强硬地说: “我一直没有放弃找到澜澜,但你作为他的亲哥哥,却要放弃了吗!”
沈靖淮怔愣地看着眉头紧蹙,宛若凶神般的闻宥琛,只听见闻宥琛继续说: “我承认,当年全都是我的错,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每一个像他的人,我都会去怀疑!可你现在却连做个DNA检测都不愿意,是你放弃了他!”
闻宥琛放开手,说: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自己去找伯母伯父,我是不会放弃的。”
沈靖淮也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片刻后挪开视线,轻声说: “你能理解那种感受么好不容易在前方看到一丝希望,走近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出口透出来的光,永远没有尽头的感觉。”
闻宥琛摇头: “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A城海景壹号。
房间的四面墙壁被深邃的夜空蓝所覆盖,上面点缀着暖黄色小灯,有如夜空中的繁星。
陆朝槿的游戏房里不再只有一套计算机设备,而是在旁边又复制粘贴般添了一套包括电竞椅在内的全套家具。
此时,两块屏幕上粉色樱花如雨般飘扬纷纷,樱花树下是一高一矮的两个白衣身影。
蒲砚活动了一下手臂关节,说: “太久没打了,机制肯定改了很多吧。”
陆朝槿敲了敲鼠标,平静道: “没事,随便打一会儿,不用追求非要赢什么的。”
因为已经和施明月他们说好了,所以今天好几个退游专注现生的帮派玩家耶重新回到了游戏,来和蒲砚她们赛博小聚。
蒲砚控制着自己的人物绕着三人都无法横抱的樱花树枝干跑来跑去,说: “我先到演武场熟悉下手感。”
还有两小时,这个赛季的情缘双人PK赛就要开始,而最终的前10名都能得到【情缘小屋】的一些稀有装饰物。
陆朝槿和蒲砚最近上游戏都在建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屋,蒲砚顿时非常想要前10名才会有的猫爪沙发还有两米水床。
陆朝槿无所谓这些,但既然老婆喜欢玩游戏,那他当然是陪着。
以前《万里明月》里只有单人账号的小屋,包含小屋外可以种地种水果养牲畜的院子,后来才开发出情缘双人小屋,建造情缘小屋可以提升情缘关系的亲密度,有些双人动作和称号要亲密度足够才能解锁。
自从两人开始谈恋爱后,蒲砚和陆朝槿偶尔会上线看看游戏有什么更新的地方,于是就发现了这个新开启的机制。
蒲砚是喜欢玩游戏的,只是后来工作太忙,所以没什么时间玩。
而现在顾明安给他放了假,他自然能够随便窝在陆朝槿这里玩会儿游戏。
【一根葱】和【长风破浪】都是全服有名的ID,是开服大佬又流传着“全服第一深情”的传说,因此两人在桃花林里转悠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世界频道-
【握靠,大佬回归游戏了】
【合影留念】
【合影!】
【这是代练还是他们本人啊他们不是退游吗】
【我有人脉,听他们帮会的人说确实是大佬本人】
【沃趣,合影!】
【大佬的老婆竟然是和大佬一起回游戏的吗!】
【好怪,再看一眼】
【他们是不是线下真情侣啊】
蒲砚练了几把很快就找回了手感,开始准备和陆朝槿两人配合练习双人PK。
然而一转头,就看见陆朝槿眉头紧锁,正在按键盘打字。
没过多久,蒲砚就在自己屏幕的顶端看到了【长风破浪】的喇叭。
【长风破浪:是的,我和一根葱在现实中就是情侣关系】
蒲砚:!
陆朝槿侧身看着他,解释道: “之前游戏里有人说我们只是游戏搭子,我澄清一下,以免有人误会。”
蒲砚心跳得奇快,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屏幕: “嗯…知道了。”
陆朝槿的目光却还落在他身上,他能感觉出来。
于是两秒后, 【长风破浪】和【一根葱】都静止在了原地,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屏幕前的两人亲密无间搂在一起,蒲砚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但言语里带着傲娇: “你这样影响我等会儿PK发挥了。”
陆朝槿捏着他下巴靠得更近,呼吸喷在他脸上: “…那不如再影响多一点吧。”
浴室里的每一寸空间都被水汽轻轻拥抱,柔和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泻而下,透过水雾形成朦胧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精油的淡淡香气。
因为陆朝槿偶尔还是会登入《万里明月》,所以白佳卉一直在悄悄关注这个游戏以及陆朝槿游戏里的ID【长风破浪】。
长风破浪在这个游戏里是名人,一有什么消息都会成为一传十十传百的游戏内大新闻。
因此,工作一天回到家里,边泡花瓣浴边刷手机的白佳卉就在自己的某个含有推荐机制的社交软件上刷到了关于长风的新闻。
【全服第一的大佬长风和之前PK榜榜一一根葱竟然线下真的是情侣!磕到了!】
白佳卉目光一凝,立刻打开该条动态内容,仔细阅读起来。
“大佬长风和一根葱竟然一起回归游戏了!本入坑晚的小菜鸡虽然和大佬们同服,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大佬们打双人PK只能看远古的录屏解馋!
今天总算可以亲眼见证了,果然不愧是大佬,这么长时间没玩了都还有这么好的跑位意识和技能手感!
而且真的好好磕啊,长风大佬亲口承认了他和一根葱是线下情侣,虽然之后不会经常上游戏,但号也会作为两个人相识的情感纪念而一直保留的啊啊啊啊!
想起之前还有很多人说他俩只是游戏搭子不是情侣什么的,这下直接被打脸了吧哈哈。
真的好好磕,而且一根葱大佬打PK的时候人狠话不多,但是感觉在长风面前好娇羞好乖巧, how pay!
而且他们游戏里一起打PK线下还是坐在一起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同居了!
万里明月你坏事做尽总算做了件好事,还不赶紧拿这件事出来宣传一下!”
这条动态里还有配图,配的十几张图全都是一根葱和长风游戏里的形象亲密无间贴在一起的,两人连手打双人PK正在放技能的截图,还有长风在世界里刷的喇叭。
【长风破浪:我和一根葱在现实中是情侣关系,所以这两个号作为情缘也不会卖掉或是删号】
看完这条动态,白佳卉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有些无法相信,又在搜索栏开始搜索【长风一根葱】。
弹出的前八条内容全都是今晚长风和一根葱终于再次回归游戏并且连手打双人PK的内容。
还有一条是两个人在新的功能【情缘小屋】里共同建造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的截图,大概也是围观的吃瓜路人截的。
白佳卉看完八条内容,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原来那天陆朝槿拉着的男生,就是他之前在游戏里认识的情缘!
那么多年了,陆朝槿竟然一直都没有放弃找到那个人,并且还真让陆朝槿找到了…
就算自己设计误会,让那个人主动退圈,却也没法阻止他们在一起…
甚至在自己已经表明无所谓陆朝槿在外面找什么情人,只要和自己结婚绑定家族利益就好,陆朝槿也不同意。
从小,白佳卉就是天之骄女,她含着金钥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性格好强,做什么事都要求自己做到完美。
她自认为是非常优秀的,足以匹配天底下任何男人,配陆朝槿那是绰绰有余,可陆朝槿却连续拒绝了她,两次。
白佳卉眼尾落下晶莹泪珠,在可以俯瞰整个CBD区灯火通明大楼的阳台上静静地坐了很久。
最后,她用指尖擦去眼尾泪珠,清了清嗓子,拨出一个电话: “喂,伯母,我是佳卉,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那边的女人声音温和而冷静: “当然没有,有什么事吗对了,朝槿那小子后来说请你吃饭赔罪,请了没有如果他敢赖掉,伯母替你做主啊。”
白佳卉鼻头发酸,继续说: “听说朝槿有男朋友了,不知道伯母伯父见过没有呢”
第49章
清晨的阳光犹如细腻的笔触,轻轻地在窗纱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微风也轻柔地吹拂,使得那层薄如蝉翼的窗纱轻轻摇曳。
蒲砚醒来时,探出被子的小腿上恰好洒落着一缕金色光芒。
陆朝槿已经出去了,蒲砚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给陆朝槿发VX。
【蒲砚:醒了】
陆朝槿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是秒回。
【陆朝槿:早上走得着急,你自己下楼吃点东西吧】
回想起早上自己搂着陆朝槿,又是拽衣角又是拉手臂,就是不让陆朝槿起床的耍赖模样,蒲砚脸发热,赶紧回VX。
【蒲砚:你吃早餐了吗】
【陆朝槿:嗯,在公司吃了】
见没有耽误陆朝槿,蒲砚才总算放心。
自从蒲砚放假后,陆朝槿就在自己家里添置了很多蒲砚的衣服,就放在主卧的衣帽间里,和自己的衣服各自占据一侧的空间。
蒲砚从衣帽间随手拿了一套衣服换上,就准备下楼买点东西吃。
陆朝槿从来不在海景壹号的家里开火,所以冰箱里除了一些酒和饮料基本上是空空如也。
蒲砚自己也基本上没做过饭,正思忖着要不要在网上找几个蠢人菜谱跟着学习一下,让自己的男朋友也感受一下爱的味道。
还没出门,门铃忽然就响了。
蒲砚正在玄关处穿鞋,奇怪地打开可视门铃,屏幕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门的方向。
“你好,我是陆朝槿的妈妈,我有点事想和你谈。”
门铃有传声功能,蒲砚听到后心中霎时是一阵惊涛骇浪——
握靠,熟悉的【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环节终于要来了吗!
陆朝槿的母亲肯定是调查清楚了自己此刻就在房中,才会过来的。
把长辈晾在门口毕竟不尊重,蒲砚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您好。”
陆朝槿的母亲并没有出现像狗血小说里那样不屑的表情,或者是上下打量蒲砚之类的,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你好。”
蒲砚接过她手里的稀有皮提包,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却见走进玄关的优雅女士好似对里面非常陌生,左右观察哪边是客厅时的动作简直像是第一次来。
蒲砚眉头微微蹙起,心想陆朝槿的母父还真是和陆朝槿所说的那样,对陆朝槿的事情一点也不关心啊。
陆朝槿在这里买了房子,他母父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么
平时好像也从不见他们联系,真是奇怪。
两人坐在客厅,蒲砚拿来茶盘为她沏茶,中年女士看着蒲砚忙里忙外非常有礼貌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话: “你还挺懂规矩。”
蒲砚根本不怕她,反正是陆朝槿追的自己,于是给她沏好茶后便开门见山问: “您好,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呢”
陆朝槿的母亲凝望着蒲砚,眼里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说: “朝槿应该跟你说过我们家的复杂程度,我们家需要一场商业联姻,比起家族的利益,小情小爱并不是他这样的人该考虑的东西。”
蒲砚点头,直接打断施法: “嗯,明白了。”
蒲砚看着她,丝毫没有畏惧和局促: “既然您特意挑他不在的时候来找我谈,那我可以认为您是根本没有和他商量过的。您最该商量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因为是他主动追求我的。”
陆母: “…”
要是陆朝槿有那么容易被说动,她就用不着来找蒲砚了!
她本来以为,蒲砚会很容易就陷入自卑,然后主动选择离开陆朝槿…
奇怪,她为什么要这样认为
陆母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她一直与人友善,很少为难别人,但是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只好硬着头皮说: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离开我儿子。”
蒲砚此时非常后悔自己没有打开直播。
这么狗血又经典的情节,要是开直播,这不得引爆全网,怒收好几个嘉年华
蒲砚此人习惯了吃瓜,就算现在对方为难的是自己,蒲砚还是莫名有种看乐子的上帝视角。
只顾心里吐槽,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为难的自觉。
陆母看见眼前的年轻男孩不仅没有露出被羞辱的愤怒不甘表情,反而笑得有点傻气:
蒲砚不想坑人,尤其是这位阿姨一看就不是尖酸刻薄的主,讲一句“离开我儿子”讲得自己脸都涨红了,一副很不自在的模样。
于是他只是说; “阿姨,就算我答应你离开他,他也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才说你最重要的是和他商量。”
“如果非说我要什么,那我还是希望您几位作为他的亲人,能多关心一下他吧。”蒲砚眨了眨眼。
这句话其实说得很不客气,甚至蒲砚都做好了对面的端庄阿姨会突然生气的准备。
可是陆母并没有生气,只是苦笑了一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很有想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你离开了。”
蒲砚有些意外,毕竟很多人在其他人提到自己家里的不愉快事情时都会破防生气,那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位女士却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夸自己,一看便是非常有教养而且明事理的人。
那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的一些想法说出来。
蒲砚双手撑着自己的大腿,坐姿恭谨,问: “阿姨,您知道我和陆朝槿是怎么认识的吗”
陆母一愣,点头: “知道的,”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当着蒲砚的面表现出他们曾经调查过人家似乎不太合适, “抱歉,我们之前确实调查过一些你的事情。”
蒲砚摆手示意没关系,继续说: “当时他一个人在美国留学,虽然也有朋友,但他内心一直很孤独。您知道他一直失眠么,有一段时间甚至压力大到只能靠酗酒才能入睡”
意料之中的,陆母现出了意外的神色,半响才开口: “…怎么会朝槿他,他并不像…”
蒲砚皱眉,打断了她的话: “所以我才说,您很少真正关心他,他想听的不是那些关于成绩关于公司关于利益的事。就算再能力出众,再游刃有余,最起码的他是一个人,不是一台机器,也就有情感需求,当然也会产生压力,而你们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
不等陆母说话,已经越讲越着急的蒲砚就继续说: “就是因为在小时候你们很少关心他,他已经养成了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你们的习惯,之后又怎么可能告诉你们呢”
“再说,如果他直言自己压力大,或许也会被你们责备,被说成是懦弱无能,像他这么骄傲的人,又怎么说得出口”
蒲砚“劈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叹了口气: “或许比起您,我更了解他。说实话,我不觉得他是为了利益会放弃自己所爱的人,因为在他的成长过程里,他已经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强行用理智去放弃了太多他想要的东西了。”
他一开始说的时候都没好意思看着陆朝槿的妈妈,一直盯着茶几上的茶盘纹路。
直到说完抬起头,蒲砚才发现——
陆朝槿的妈妈竟然哭了!
“不是,阿姨,这…”蒲砚瞬间慌了,手忙脚乱给她拿纸, “阿姨,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着你们要是能多关心他一点,他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陆母接过蒲砚的纸巾,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声音低而柔: “你说得很对,只是现在即使我已经意识到问题,也很难去弥补了。即便现在我想要和朝槿亲近,也很难做到。”
他们年轻的时候忙于家族生意,很少关心陆朝槿。
陆朝槿又不像有些孩子那样会撒娇讨好来获得大人的关注,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把事情做完。
所以,当时的他们只欣慰于陆朝槿的懂事和干练,却没有想过去关心陆朝槿的心理问题。
如今,陆朝槿已经一个人孤单地长大,已经习惯了不依赖于母父而独立生活,又很少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情感的反馈。
现在想要再去亲近陆朝槿,谈何容易
蒲砚却摇头,认真道: “没关系,如果阿姨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做那个中间人,相信我。”
陆母感激地抬头看着蒲砚,两人又商量了一下陆母该从什么角度先开始关心陆朝槿,才能打开陆朝槿的心防。
毕竟长年累月的生疏,产生了裂痕有如东非大裂谷,很难再次被弥合。
而陆母显然也是对蒲砚非常信任,表示自己会按照蒲砚所说的去做。
待到陆母拎着包坐上司机来接自己的车,才突然想到——
嗯不对,我是来干什么的我不是来劝蒲砚离开我儿子的嘛
笔走龙蛇,墨色淋漓的字画下是一张铺着羊毛毡的古朴书桌,背后的书架上摆放着种种古籍,整个书房散发着墨笔的香气。
沈靖淮手中握着薄薄的单子,手指用力得泛白,生生将单子捏得皱褶。
他拿起桌上的复古手提式拨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说话时,素日冷静的男人声音都在颤抖: “帮我订去A城的机票,要最早一班的。”
————————
不想写什么恶婆婆,就塑造了一个温柔阿姨的形象(嗯)
昏暗的灯光勉强穿透厂房内弥漫的尘埃,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厂房的墙壁呈现出一种陈旧的灰色,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难以名状的污渍。机器设备发出低沉而诡异的轰鸣声,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咆哮。
厂房的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带着安全帽穿着无菌服的中年男人,正在大声说着什么。
然而轰鸣声里,他的喊声微乎其微,立刻被盖过去。
谢翊楠蹙眉,握着图纸往外走: “外面说!”
整个厂房弥漫着一种阴森而压抑的氛围,工人们的工作机械麻木,令谢翊楠感到分外的不自在。
他开始怀疑姜纵是不是从他的投资里抽走了油水,才会让工厂变得如此陈旧,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走到外面,喧嚣声总算停了,带安全帽的工程师跟着谢翊楠出来,语调焦急: “老板,这个图纸好像有点问题,我们做出来的半成品就不太对劲,继续生产可能反而会平白浪费后续的材料啊…”
谢翊楠思忖片刻,却摇了摇头: “继续生产,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成品。”
他必须抢先在顾家之前做出成品,还要去把顾氏聘用的一些行业专家和工程师也一并挖走,好研发新一代产品,彻底取代顾家。
他等不及了。
工程师犹疑道: “可是…”
他在行业内深耕多年,还从没听说这个尺寸的产品,作为智能设备的核心模块,如果和其他硬件无法组装在一起,那可是要白白损失至少几个亿啊!
谢翊楠却不由分说道: “图纸不会有错的,晚上我会带着专家再来找你。”
离办厂,谢翊楠坐上司机的车,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白佳卉和陆朝槿母亲的合照,照片左下角显示着对方发在社交媒体上的时间——
昨天14: 49.
白佳卉回国已经很久了,而陆家又一直有意和白家联姻,白家更是巴不得尽早促成这一段佳话。
谢翊楠的面部肌肉绷紧,现出如同罗剎般的凶恶表情。
他等不及了,他必须再快一点,拿到谢家的继承权,让白家那些人能看得上他…
还有陆朝槿。
白佳卉喜欢陆朝槿,就算自己大权在握并且向白家表示想联姻,白佳卉那么固执的人也不会轻易就改变主意愿意和自己结婚的。
白佳卉甚至会为了拒绝家里的意思而逃去北美。
谢翊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白佳卉的人,白佳卉重情重义又一根筋,恐怕很难改变心意。
她喜欢陆朝槿,就会一直喜欢。
陆朝槿…
谢翊楠眸中寒光一闪。
如果白佳卉喜欢的是一个死人,那自己向白家求婚,相信白佳卉也会慢慢松口的吧。
灰白色的墓碑前整齐放着几束大朵的粉玫瑰,天空万里无云分外晴朗,阳光落在花瓣和周围的青草地上。
墓园内氛围肃穆安静,而身穿白西装的男人正坐在墓碑前,自顾自地说话。
“妈,别担心,我不会让那些人得到你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的,”顾明安手掌轻轻抚过墓碑, “我得到消息,他已经联系姜家开始生产我们家还没开始投产的产品了,这么快就开始投产,肯定是按照我们透出去的图纸在生产。等到他们一期的成本投入,就会发现他们完全错了。”
顾明安望着墓碑上年轻女人笑得和蔼的模样,鼻尖不由得酸了: “对不起,妈妈,我没有管好雪亭,才让雪亭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有起到大哥的责任,没有把他带到正道上…”
站在远处树下的顾磬秋瞥见大哥的表情,眼眶也湿润了。
最近顾家发生了太多事,他们都在风暴的漩涡和激烈的冲突矛盾里感到非常痛苦。
但顾磬秋知道,承受最大压力的人绝对是顾明安。
顾明安要撑起这个家,将母亲和初创团队还未完成的前端技术继续完成并投产应用,要进入上流圈子广交人脉,还要给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以及一个刚愎自用的老爹收拾烂摊子。
顾磬秋聪明但并不是个有拼搏事业心的人,他都不敢想顾明安这样有多累。
这段时间,谢翊榕对顾明安的亲近是顾磬秋看在眼里的,虽然感到震惊,但顾磬秋并不反对。
谢翊榕是可靠的人,如果大哥也能偶尔有个依靠,那也能开心和轻松一些。
“妈妈,当时你说蒲砚合你眼缘,我还觉得你大概是年纪大了有点迷/信,现在看来是我错了,”顾明安继续说, “如果不是他,磬秋估计会和爸爸彻底决裂,我也会被人骗,三弟…就是知墨,我和磬秋真正的弟弟,您的亲生儿子,也会被陷害。如果真的那样,那顾家最终一定会走向衰败,因为家已经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