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的8路公交车准时抵达公交站,没有太多的人,车上还空着不少位子,陶西本来想要乘坐对着车门的单人车座,不过最后还是跟着姜序坐到了后排的双人座位。
乘坐公交车的时候陶西又在发呆,眼睛看着右前方的玻璃,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序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了陶西上一次发表的“消化不良”理论,明明他一开始觉得这个形容很奇怪,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笑。
公交车匀速地行驶在路上,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陶西的脸上。
姜序才发现陶西的睫毛很长,被光照镀上一层透明的光晕,看上去安静、纯粹,在略显嘈杂的公交车里面,好像陶西的四周是被隔离出来真空带的。
姜序不知道自己是在真空带的里面,还是在真空带的外面。
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姜序抬起手,触碰了陶西的胳膊。
安静看着窗外的陶西被打扰,扭过头来看向姜序,眼神里全都是迷茫,也不聚焦,等了姜序一会儿,没等到姜序说话,又将头转回看向了窗外。
他们不像其他好朋友,坐在一起时叽叽喳喳,像现在,他们一起在公交车上坐了二十几分钟,一句话也没有交流。
但姜序感觉到心安,而陶西感觉到安全。
下车以后,陶西仍旧要去买糖炒栗子,姜序提着两个人的书包,跟在陶西身后。
大概是因为陶西每一次返校日都要来买糖炒栗子,而且很准时,卖糖炒栗子的大叔都记得陶西了,一边给陶西装袋一边笑着跟他聊天:“又来啦?我看这个点的8路车来了,就知道你快来买栗子了。这一次的栗子特别好吃,我多给你称一点。”
陶西抓着他皱巴巴的十块钱纸币,艰难地应付对方:“一份十块钱。”
“不多要钱。”大叔笑呵呵的,还给陶西塞了两个山楂球,“这个也是送你尝尝的,好吃的话多推荐你同学来买啊?”
陶西不是很想要山楂球,拒绝对方:“不要那个。”
“送你的。”大叔说,麻利地给陶西装了袋子,“不喜欢就分给你同学,算帮我打广告了。”
陶西还想要拒绝,站在他身侧的姜序帮他接过了塑料袋,又替陶西完成了社交,对卖家说了“谢谢”。
大叔就又问姜序:“同学,你要买啥不?”
这个月姜淮山又忘了给生活费,虽然姜序自己节约攒下的生活费都快够他这样子再过半年了,但姜序穷日子过惯了,危机感很重,所以总是很节约,摆了摆手说:“我不买。”
大叔就说:“你朋友很喜欢我家栗子,回头你尝尝,喜欢的话也给你便宜。”
姜序又说了一次“谢谢”,拉着陶西离开了。
刚走过一个转角,陶西就把糖炒栗子袋的封口给拉开了,将赠品山楂球递给姜序,说:“我不要。”
满脸好像都写着“是你替我接受的,你帮我处理掉”。
不过手边也没有多余的袋子,姜序就接过来直接吃掉了,陶西才露出来高兴的样子,重新封好了糖炒栗子的袋子。
两个人一块往学校门口走,因为上一次被严格检查了校牌,这一次姜序将他直接别在了校服外套最显眼的位置,而且和陶西拉开了一点距离,不想要陶西被他殃及。
但还没走出去几步路,陶西就在身后喊他:“姜序,姜序。”
姜序回过身,诧异地看到陶西有些着急地在追他。
以往陶西走路的时候总是慢吞吞的,而且总是很认真地看路,姜序总以为陶西压根注意不到身侧的情况,也以为自己悄悄离远一点,陶西是发现不了的。
姜序停下来,陶西就追上了,不怎么高兴地说:“你走太快了,都不等我。”
“走到校门口,会被拦下的。”姜序看着陶西,对他解释,“不是不等你。”
陶西看上去困惑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姜序不想提及自己被针对的事情,就说:“我是插班生,可能他们不认识我。”
“好吧。”陶西拽了一下手里糖炒栗子袋子的带子,应该确实很不想要被风纪委员拦住盘查,没有坚持要求姜序和他一起走,嘱咐姜序,“那我在门口等你,你快点来。”
作者有话说
小姜:(愁苦)不知道怎么回事,把老婆带坏了……
第18章
回到宿舍以后,姜序还是先将宿舍自己的区域收拾了一下,收了脏衣服和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准备去洗,但还没出门,有人来敲他们宿舍的门。
放假后返校,住宿生们经常互相串门,尤其是像五一长假这种时候,会有出去旅游的同学来给玩得好的同学送小零食什么的,以前也偶尔会有另外两个室友的朋友来姜序他们宿舍玩,不过今年开学以后就没人来了,变成了姜序的两个室友拿着东西去别人宿舍。
姜序猜测,但凡有得换,他很快就会能住一间一人寝。
所以对有人来敲门,姜序显得有些意外,不过总归没有人来找姜序,他的两个室友又都还没回来,姜序就去把门锁打开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的宿舍床位,弯腰去拿自己的肥皂,打算下楼去水房。
但身后传来姜序很熟悉的声音,陶西在喊他:“姜序。”
姜序拿肥皂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见陶西拿着刚刚买的糖炒栗子的塑料袋站在他的宿舍门口,正谨慎地打量宿舍环境。
姜序即将出国的那个室友不总回来寝室,床位乱七八糟,桌子上堆着很多杂物,另外那个室友内务也比较差,书桌上摆满了吃完没有丢掉的零食袋子,床铺栏杆上还丢着一双臭袜子。
所幸姜序是自己睡一边的,对面的铺位空着,而他东西很少,显得整洁。
陶西跟随本心,选择了整洁的一侧,没有等姜序邀请他,就坐在了那把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凳子上,跟姜序吐槽一样说:“你宿舍好乱。”
姜序把自己的凳子拖出来一些,又把放了脏衣服的水桶先藏到了一边,对陶西说:“这才是我的床位。”
陶西抱着他的糖炒栗子换到了姜序的椅子上,蹑手蹑脚的,好像很怕对面床位的垃圾攻击他一样。
姜序觉得他很逗,就又问陶西:“你是有洁癖吗?”
陶西没理他,把自己带来的糖炒栗子袋子打开推到姜序面前,里面有很多剥好了的栗子肉,对姜序说:“我来给你送糖炒栗子。”
别说剥好的栗子肉了,连剥下来的栗子皮都没人给姜序送过,姜序显得有些震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送给我的?”
陶西又摸了一颗没剥皮的栗子开始弄了,他其实不是很会弄,动作很笨,包括拿给姜序的那些栗子肉也都不是规整的,坑坑洼洼,有些还带着一些残余的皮,但陶西专注又认真,吃完一颗,发现姜序没有动,还催促姜序:“你怎么不吃?”
姜序拿了一颗看上去最丑的,放在嘴里。
这家糖炒栗子店开在校门口那么久也不是没有道理,板栗的品质确实很好,口感很甜,糯糯的,带着一些板栗自己的清香味道。
陶西看姜序吃了,才又去摸下一颗。
“我来吧。”姜序去拿了陶西手里的那颗没剥开的栗子,沾了一手的糖浆,黏糊糊的,但姜序很灵巧地剥出来了一颗完整的栗子,递回给陶西。
陶西被姜序剥出来的完美栗子给吸引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但没有接,对姜序说:“你吃吧。”
姜序没吃,直接喂给了陶西,自己又拿了一颗陶西剥的坑坑洼洼卖相不好的吃了,问陶西:“怎么想到来给我送栗子?”
陶西吃东西的样子像只小仓鼠,脸颊一鼓一鼓的,口齿不清地说“很好吃”,隔了一会儿,把姜序剥给他的栗子吃完了,才又说:“老板说我是你的朋友。”
他没再去拿栗子了,声音小小的,跟姜序说:“我以前都没有朋友。”
无论是对外婆,还是对栗子店老板,陶西似乎都想要展示自己已经交到朋友了,好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陶西以前也确实没有朋友。
姜序看着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埋头专注剥板栗的陶西,看上去情绪其实没有很大的浮动,姜序很难从陶西的表现上看出来陶西有多么在意交朋友这件事情,但这也不影响他感觉到心里非常柔软。
“陶西。”姜序把刚刚陶西坐过的那把凳子拽过来,坐在上面,接过了陶西剥栗子的工作,对陶西说,“我以前也没有朋友的。”
告诉他:“但是现在我们都有朋友了。”
进入六月以后,天气就开始变得热起来了。
陶西首次实施了他的“冰淇淋暗度陈仓”计划,在六月初的回家周时,借由姜序的名义买了冰淇淋,吃完没有五分钟,就被外婆发现了。
“计划失败。”陶西给姜序打语音电话,悲痛地宣布,“外婆要扣掉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值得一提的是,五一假期期间陶西又形成了新的习惯,在假期的时候与姜序通语音电话,跟姜序约好第二天来他家玩的时间。
不过一般是姜序主动打给陶西,这一次竟然是陶西主动打给了姜序,可见陶西非常介意他失败的“冰淇淋暗度陈仓”计划。
“怎么发现的?”姜序问。
陶西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对姜序说:“不知道。”
姜序也想不通陶西是怎么露馅的,想不到很好的安慰陶西的办法,只好说:“我给你买吧。”
陶西都没有跟姜序客套,当然可能陶西也不懂要怎么跟人“客套”,还显得有些得寸进尺,跟姜序说:“我还想要吃糖炒栗子。”
十块钱一份的糖炒栗子和三块五一个冰淇淋,大概可以荣获陶西最喜爱的食物荣誉称号,姜序从来没有见过陶西对这两样食物之外的东西表现出来过这么强烈、明确的偏好,一个月三十块钱的零花钱,陶西全部用来买冰淇淋和糖炒栗子,有时候不够用了,看见别的同学吃,陶西就会露出很羡慕的样子来。
姜序见过一次,陶西羡慕别人的时候看上去无比可怜,所以姜序对陶西说:“也给你买。”
“那我们后天还是一起去上学。”陶西立即说,还诱惑姜序,“外婆会做蝴蝶酥。”
对此,姜序颇感意外,就问陶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酥?”
“外婆说的。”陶西呆了一会儿,问姜序,“你真的喜欢啊?”
一般人在听到别人说“你怎么知道”的时候,就会已经得知跟在后面的话是事实,不过陶西的阅读理解经常得零分,根本听不出来,所以姜序故意逗他说“我不喜欢”,陶西也轻易被骗。
在与姜序认识以后,陶西遇到的没有办法的生活难题少了很多,他已经很久不需要如此发愁了,但现在陶西重新面临困境,不知所措。
这要怪姜序最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名次都快要跟陶西齐肩了,陶西需要给姜序讲的题目变得很少。
想了一会儿,陶西也没有能够成功想到姜序其他会喜欢的东西。
最后,陶西对着手机另一端看不见的姜序说:“你喜欢吧,我想要跟你一起上学。”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
收一点海星!球球!
第19章
最终陶西在家里等来了来跟他一起上学的姜序,把外婆提前准备好的蝴蝶酥拿给姜序,与姜序一起坐了当天4:11准时开来的8路公交车。
整个六月,陶西都花姜序的零花钱,吃到了一份大份的糖炒栗子,还每天都能吃到一个冰淇淋,比外婆没有扣掉他零花钱的时候还要奢侈和幸福。
不过外婆禁止陶西吃很多冰淇淋,并且为此扣掉了他这个月的零花钱,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做法。
6月22日,陶西与之前每一天一样,在晚饭之后和姜序一起沿着育明高中的教学楼最外延那圈路散步,一般这个时候姜序会提问陶西一些语文背诵内容,陶西大部分时间答不上来,眼神往很远的天际看,假装自己没听见姜序说话。
“那今天你要吃草莓味的冰淇淋还是抹茶味的冰淇淋?”姜序没再提问《蜀道难》背诵了,转换了一个话题,“昨天吃的香草味。”
“抹茶吧。”陶西就忘了自己还在假装听不到,“绿色很漂亮。”
“那你背一下,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下一句是什么。”铁面无私的姜老师这样说,“答对了就给你买。”
陶西又开始装听不见了。
姜序去捏他的脸,让陶西看向自己,像一个操心费力的老父亲一般,企图说服陶西:“背一下吧,你语文总是考二十几分是不行的。”
陶西的目光终于落在姜序身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姜序说的那一句后面是什么内容。
隔了一会儿,陶西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拉开姜序捏他的手,对姜序说:“我记不住,姜序。”
他声音总是软绵绵的,不是无力或者娇气,是像飘在很远的云端一样,用这样的声音又对姜序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不正常,你别让我背了。”
他好像只是在逃避背课文,语气平直,在阐述一个事实,但姜序被他事不关己的那种语气弄得心里很难受。
可能在大多数人眼里,广义地看,陶西确实有些奇怪,偶尔会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有时候讲话很跳跃,但姜序并不觉得这“不正常”。
他告诉陶西:“我没觉得你哪里不正常。”
最后姜序没再坚持抽查陶西的背诵了,陶西因此逃过一劫。
到了小卖部,姜序还给他买了两个冰淇淋,草莓味和抹茶味都很好吃,陶西在回宿舍的路上就都吃完了。
和姜序说“再见”的时候陶西很开心,轻快地与姜序说“明天见”,走进了自己的宿舍。
结果当天晚上,陶西刚刚爬上床准备睡觉,胃部忽然翻滚着绞痛起来,疼痛十分剧烈,陶西痛得几乎说不出来话,窝在床上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陶西总算弄出来了一点声音,但因为已经是熄灯时间,隔壁床的室友已经睡着了,对陶西发出来的“噪音”很是不满,踢了一下陶西的床铺,语气很差地说:“熄灯了,别吵了!”
“我肚子疼。”陶西很艰难地说喘息着说。
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理会他,陶西感觉混混沌沌的,像是要晕过去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陶西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找到姜序的头像,给姜序打了语音电话过去。
好在在已经熄灯的时间姜序还是接了他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用气音喊他:“陶西?”
这个时间,姜序的室友也已经睡了,姜序其实也正准备入睡,在看睡前英语单词卡的时候看到了陶西的来电。
他很快接通,一边小声喊了陶西的名字,一边动作很轻地爬下床,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钻进卫生间,才又问:“怎么了?”
陶西的声音总是很轻,现在又带着一点抖,很痛苦地说:“我肚子疼,姜序。”
姜序关卫生间门的动作一顿,忘记顾及还在睡觉的室友,很快地拉开卧室的门往外走,身后他室友不满地喊了一句“大半夜你干什么啊”,姜序也没理会,一步三阶地跳下楼,敲105宿舍的门。
率先被惊动的是宿管大爷,拿着手电筒走出来,照在姜序的脸上:“这位同学,已经熄灯了,你怎么还在胡乱走动?”
“我同学肚子疼。”姜序很着急,“他住105寝室。”
105寝室的其他人也已经被惊动了,终于从里面打开了宿舍门,睡眼惺忪地看着姜序,显得很不满。
姜序没说话,在宿舍门被打开以后,径直朝宿舍里面走,喊陶西的名字,说:“我是姜序。”
借由宿管大爷的手电筒,姜序找到了陶西的床位,看到了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陶西,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看上去病症没有任何减轻的意思。
姜序摸了陶西的额头,问陶西:“你能动吗?我们得去医院。”
被吵醒的陶西的室友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他们虽然不喜欢陶西,但看到陶西生病了,也还是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室友拿了应急小台灯来照亮,另外两个守在一边,说“睡着了,也不知道你不舒服”和“要喝点热水吗?”,纷纷帮忙去拿陶西的杯子和热水壶。
宿管大爷站在宿舍外面观察情况,给值班老师和急救中心打电话。
熄灯以后安静的宿舍楼出现了短暂的骚动,连隔壁几个寝室都惊动了,有两个寝室开门想看发生了什么,被打完电话的宿管大爷轰了回去。
陶西被很多人围住了,精神变得紧绷,有一些无助地看着姜序,抓住了姜序的手。
他的手很凉,掌心有很多汗,姜序握住他的手,将陶西室友拿过来的热水喂给陶西喝,安慰陶西:“医生很快就来,别怕。”
热水起到了一些作用,陶西的疼痛稍微有一点缓解,重复地说:“很痛。”
姜序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办法,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自己肚子疼,养母给他吃一种白色的小药丸,然后给他揉肚子,就把另一只手摸进了陶西的被子里,隔着睡衣摸到陶西的肚子,发现陶西胃的位置比陶西抓着他的手还要凉,简直像冰块似的。
姜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用自己温热的掌心给陶西捂着,在救护车来的时候告诉急诊医生:“晚饭以后他吃了两个冰淇淋,一块吃的。”
考虑到姜序的话,医生初步诊断陶西应该是着凉导致的胃痉挛,不过谨慎起见,也还是给陶西开了不少检查单。
住宿的值班老师、陶西的班主任都被惊动了,大半夜跑来医院,被陶西毫无血色的样色吓得够呛,虽然知道陶西家庭情况比较特殊,也只能赶紧联系陶西的外婆,让外婆赶紧来医院。
深更半夜没有公交,外婆不太擅长使用现在的叫车软件,很久才等到一辆出租车,到医院的时候急得要命,险些摔跤。
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外婆给陶西缴纳了检查费用,到急诊室去看陶西的时候,陶西已经在止疼针的作用下缓过来了,正趴在病床上发呆。
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将很多人折腾了个人仰马翻,看见外婆来了,也不是很懂外婆为什么会来,对外婆说:“我肚子很痛,就来医院了。”
接着,他又问:“姜序呢?他说要送我来,又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不舒服,外婆来了,但是姜序不在。不开心。
第20章
经历过丧女之痛,又要一个人带着陶西这个小孩,外婆看上去要比她实际年级还要苍老一些,大半夜被折腾来医院,明显有些吃不消。
尽管班主任在电话里将情况说得尽可能轻微,但外婆还是被“进医院”这个事实给吓得不轻,一路提心吊胆,直到医生再三告诉她陶西的确是贪凉导致的胃痉挛,又亲眼看到陶西好好地躺在病床上,才总算安心一些。
不过刚刚在医生的办公室,急诊室的医生很委婉地提醒她,说“患者看上去缺少对外界情绪的感知和反馈能力,建议家长留心,最好是去相关的科室检查一下”,外婆被说得不是很高兴,敷衍了过去。
可现在看着陶西,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忧,陶西却没有一点关注,只是在找姜序。
“桃酥。”外婆仔细看了陶西的脸色,确认陶西确实没有再难受了,就教育和暗示陶西,“姜序当然在学校,是值班胡老师送你来医院的,你班主任也为你大晚上跑了过来,给外婆打了电话。”
陶西这才留意到病房里面的其他人,不过没有能够接收到外婆的暗示,往医院的被子里面缩了一点,跟外婆恳求地说:“我今天晚上回宿舍住吧。”
“你得回家,这么晚了,你的同学们不要休息吗?”外婆教育他,看陶西仍旧没有对老师道谢的意思,只好代为弥补陶西的失礼,跟胡老师还有班主任老师道了谢,让两位老师赶紧回去休息。
班主任和胡老师没让陶西外婆送,先离开了。
外婆这才坐回到了陶西的病床上,发现在她去送老师这么一会儿功夫,陶西就又不知道去哪里神游了,一副迷迷瞪瞪、魂不附体的样子,喊他都听不到。
“桃酥!”外婆声音大了一点,拍了陶西一下,看陶西迷迷糊糊回过神来,才说,“你这个孩子,又神游到哪去了。”
陶西被拍了一下,只很轻地“啊”了一声,没有说话,看着外婆。
外婆才又说:“刚刚怎么都不跟老师说谢谢。”
陶西还想着姜序,看上去心神不属,安静了几秒钟,才告诉外婆:“我说过了。”
“打针之前。”他指了指面前地砖的一个位置,“他们站在这里,还有医生,我说了谢谢老师。”
“行吧。”外婆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发愁,还是对陶西说,“总是这么不爱说话,以后可怎么办。”
宿舍是回不去了,而且因为肚子很痛,他被送来医院的时候还忘了拿他的手机,陶西和姜序彻底失去了联系。
在医院又观察了38分钟后,陶西跟着外婆回了家。
好在是医院门口,打车没有那么困难,陶西和外婆等待了11分钟,拦到了一辆深绿色的出租车。
车型比较旧,内饰也比较脏乱,有很重的机油味道,陶西很是不喜欢,但也没有别的选择,外婆拉着他坐了进去。
回到家以后,陶西在家里的餐桌上看到了很多毛线编织的饰品,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过,有一些新奇,凑过去想要看仔细一些。
外婆揪住了他的校服袖子,没让他看,有一点严肃地说:“去洗漱睡觉,很晚了,明天你还要早点起来,外婆送你去学校。”
陶西只好往卫生间走去。
刷牙洗脸之后,陶西还是记挂着餐桌上看到了花花绿绿的东西,想去看一眼,但回到餐厅的时候,发现桌面被收拾干净了。
陶西找不到那些东西,只好作罢,回到放着他喜爱的毛绒玩具球和童话绘本的房间里面,在入睡之前,他学着姜序的样子,将一只手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第二天一早,陶西没能睡够,被外婆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他本来就时常发呆,现在又困,吃早饭的时候整个人简直东倒西歪,勉强将外婆煮的小馄饨都吃完,又被外婆拖着去换了校服,出门去学校。
8路公交车整个运行时段陶西都记得很清楚,一直很满意它的准时程度,不过他自从读育明高中开始就住校,只在放假日乘坐下午的公交车往返,还没有体验过早高峰的8路公交车。
与车次表上安排的时间相比,公交车比上一班迟到了6分钟,比下一班早到了9分钟,且车上非常拥挤。
其实相比于其他班次,8路公交车的拥挤程度已经算很轻微的了,但陶西还是被挤得东倒西歪。